傅玉瓏的心情難免也有些焦慮,她不太明白蕭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又或者說蕭繹根本沒有什麽目的,他不過是在向人炫耀他作為帝王的無所不能,主宰一切的手段和能力。


    她能做什麽呢?順從?絕不可能。那麽下一次忤逆,是不是真的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也許……是死?


    不,她不想死,即使死也要拚盡全力後她才會甘心!


    她需要盡早計劃如何離開這裏,若是一直等待,蕭繹絕不會給她這麽多時間。


    莫愁已經不可能再幫到自己了,所以當下,她需要的是更多的盟友。


    小蠻道:“鐵戰應該是可以幫我們的,隻是他管的是朝堂和掖庭的護衛,若是我們要離開,各城各門的防衛還得要想辦法解決。”


    而且自上次她欲借南宮越的車馬出城一事發生後,大都的盤查越發的嚴格,仿佛蕭繹下定了決心要把她困死在燕宮裏。


    傅玉瓏沉默了半晌道:“見機行事吧。”


    見機行事,話雖這麽說,機會何時會來並不可知,而機會來時自己是否已做好準備,似乎也未可知……


    傅玉瓏心裏對這件事完全沒有底,但卻不能露出一絲遲疑,她若是動搖了,小蠻隻會更加擔憂。


    此時此刻,她還未意識到莫愁的事帶給她的影響遠比她所想的還要大得多。


    後宮之中拈酸吃醋,嫉妒詆毀的話總是傳得最快,雖然表麵上每個人都要做出賢良淑德的樣子來,但是私下裏又怎麽能夠控製住女人天然的本性呢?


    關於淩晚宮的流言蜚語自然也飛進了慈安宮的暖閣裏,太後宮姒一邊謄寫著《法華經》一邊聽念月跟她一五一十地說著近來宮裏流傳的“風月佳話”。


    她嘴角噙了一抹笑意,低頭用心地把最後一筆平平穩穩地收攏來,這才擱了筆,雙手置於膝上長呼了一口氣。


    令月連忙上前來把筆墨收好,宮姒拿起麵前的紙來看了看,轉交給她道:“讓她們去裝起來,到時候哀家請明遠寺的慧遠大師題麵。”


    令月答應了一聲,接過來,出了暖閣交給門外的書雲:“去讓晴溪她們裝起來,仔細些。”


    “是。”


    書雲答應離開,令月看著人出了殿門,這才轉回了暖閣。


    宮姒正倚在榻上假寐,令月便垂手站在邊上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兒,宮姒突然道:“那個莫愁,真的這麽得皇帝的歡心?”


    令月微微側眸偷眼看了一下她,她閉著雙眸並未睜開,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笑。


    “當晚皇帝住在了淩晚宮的西偏殿,然後第二晚又被召去了福寧寢宮,住了兩晚,第三日午前才回到淩晚宮,接著就封了良人,傅良人晉了修容。”令月說到這裏,又抬眼看了看宮姒,見她似乎並沒多大反應,這才又接著道,“奴婢看來,就算是夏夫人前些時候極得皇帝寵幸,也不過如此。”


    “是麽?”


    宮姒嘴角的笑容越發的明顯,絕美的容顏,讓令月想起當年那個花嫁之期的女子。


    事實上,當年的太後宮姒初入宮時得到的恩寵才是無人能及的吧。


    “怎麽依哀家看來,皇帝倒象是在淩晚宮受了些氣,所以才可著勁兒地折騰呢?”宮姒終於睜開了雙眼,美眸中笑意盈盈,“你不是說這兩日都沒再召這位莫良人侍寢,不過兩日就不再召幸,難道這就恩消情淡了嗎?”


    令月微怔,以往宮姒從來不跟她說這些涉及宮闈太深的話題,也不會把皇帝與妃子的事這麽直白地在她麵前說出來。


    近來的太後與以前的確有些不同了。


    “娘娘說的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令月隻能敷衍了一句。


    門外傳來書雲的聲音:“太後娘娘,陛下駕到,請見娘娘。”


    宮姒愣了一下,勾了勾唇,也沒起身,隻道:“請陛下進來吧,哀家身體不適,就不出迎了。”


    不到一會兒,暖閣外傳來腳步聲,接著蕭繹掀簾進了屋。


    “萬歲。”令月下跪行禮。


    蕭繹走至榻邊的椅子上坐下,擺了擺手道:“令月,你退下吧。朕跟太後有話要說。”


    令月抬頭看看宮姒,宮姒對她微微一笑,她躬身退出了房間。


    等令月出去,蕭繹卻並未急著開口,室內靜然無聲,隔了好一會兒,宮姒驀然一笑:“陛下不是有話要跟我說麽?怎麽倒象是來我這兒靜坐的?”


    室內沒了人,她跟蕭繹說話也沒再自稱哀家。


    蕭繹仍是沉默,倚在椅上半晌無語。


    宮姒稍等了一會兒見他仍是悄然無聲,臉上笑容漸冷:“陛下,若是要坐著消磨時間,也該去衍秀宮或是淩晚宮,在哀家這裏坐著,算是個什麽事兒?”


    蕭繹臉上露出疲憊之色,手指揉著額頭,聲音沉沉的:“阿姒,你還在怪我麽?”


    宮姒身體往後又倚回到靠背上,譏誚地道:“陛下,此時說這些又有何用?難不成陛下這幾日在哪裏受了氣,倒想起跟我談起這些不關風月的事兒來了。”


    “阿姒,你應該知道宏兒他對我……”


    蕭繹話未說完,被宮姒厲聲打斷:“夠了!”


    “陛下,若是今日是來跟哀家說這些的,已經晚了,陛下請回吧。”宮姒聲音近乎尖厲,帶著微微的顫抖。


    蕭繹愕然地看著她,想起當日她聲嘶力竭地對他大喊:“對你而言,宏兒不過是眾人中的一個,可是對我而言,他是我唯一的孩子!”


    蕭繹呆了一會,默默起身,剛轉過身就聽宮姒在身後道:“我知道,陛下所來何為……”


    蕭繹身體一震,停下了腳。


    “陛下是為淩晚宮的事心煩吧?”宮姒幽幽地道。


    “我曆經三朝,初入宮的時候,便被朝廷的那些忠臣們共指為禍國妖婦,直至今日。”


    “阿瓏的心思我能體會,我不也是初為蕭傲之妾,後又入先皇後宮,丈夫屍骨未寒,便成了他人新婦……”


    “我們都不過是女人,誰想被人所指?陛下從來不知道女人要的是什麽……”宮姒的聲音帶了一絲失落淒涼,輕聲一歎。


    “不過是心安而已……”


    蕭繹背對著她,看不到她眼中瞬間流露的期盼和溫柔。


    “陛下,能讓阿瓏心安麽?如果不能……阿瓏與你宮中的女人都不一樣,難道陛下是想讓她和她們一樣麽?如果不是,陛下也許的確應該好好想想。”


    蕭繹沒有回頭,聽她把話說完,便掀簾離開。


    “恭送陛下。”


    聽著外麵的聲音,宮姒的臉上的涼意漸去,側過臉,閉上了雙眸。。


    待蕭繹走後,令月進屋來,輕聲問宮姒:“娘娘,這是想幫傅修容嗎?”


    “幫她?”宮姒反問了一句,半晌才道,“就算是幫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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