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言的學校本就管理鬆懈,這又是周末,不過12點是不熄燈的。男生們喝起酒來就沒完沒了,不把那些瓶子弄個底兒朝天不放手。吃是早吃飽了,火鍋裏的炭火都燃盡了,就是酒興還勝,女生有幾個勤快的,把垃圾收撿略微歸置一下,到11點就撤了,不是本校的男朋友都擔負了護花使者。


    於瑤宿舍12點也鎖大門,所以和黑諾也要走了。就猜著今天會比較晚,黑諾提前請於瑤幫助找個男寢借住一晚,大學裏本市學生周末回家,床鋪經常就貢獻給外校或者臨近城市的拜訪同學。


    施言聽到黑諾要和於瑤走,忍不住一把拽住他胳膊:“別走!”


    黑諾隻是睫毛斂遮下的視線瞄過施言的手,又抬起眼簾,黑黑的眼珠直視,施言就好像被針刺了縮回手,訕訕地開口:“就住這吧。那邊都不認識,也不好。”


    “就是,黑諾你走什麽啊?兄弟們都在這,你去那邊做什麽啊?”王豐說:“你還沒在我們寢室住過呢吧,晚上還熱鬧著呢。”


    “兄弟住這了,我晚上也不走了,你也不許走!”牟維新的舌頭有點吐字不清晰,就這樣他想回去,大家也不會讓他走啊。自打看過黑諾軍事演習的牟維新,就把黑諾自動劃歸為兄弟了。


    黑諾看看大家,邱林鬆另外兩位朋友也沒有告辭的意思,那晚上都怎麽住啊?一共8張床,除了那兩位,還有牟維新、秦少萌和自己三個人呢,不管別人睡哪裏,黑諾知道自己留下就一定是和施言擠。黑諾可不願意和施言有同床共枕的機會,這理由就擺在眼前呢:“於瑤和那邊已經說好了,何況也隻是去睡一覺,沒有什麽。你們這裏本來就要擠了,我不添亂了。”


    “亂什麽亂啊,明旭送他媳婦兒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維新和少萌到對門住,那邊有空床。他們睡明旭床,你就和施言睡吧。”


    施言馬上提出異議:“王豐,我和你睡,讓黑諾自己睡我床。”施言如果不主動反對、及時修改,一點留下黑諾的希望都不會有。他那漂亮話別人聽著都是體貼,黑諾壓根就不相信他以退為進的這一套。


    黑諾知道這種場麵叫盛情難卻,隻有迂回脫身。所以黑諾不與他們爭執,說先去送於瑤,這麽晚了,理所當然不能讓女孩子一個人回去。施言明白黑諾以送為名,把自己也送走,所以他借人不注意,對王豐小聲要求:“他對這邊不熟悉,又這麽晚了,你陪他去吧。我有點喝高了,要不然我就去陪他送。”


    王豐點頭,要施言一說,也覺得黑諾一個人去送不安全,於是招呼著黑諾:“我和你一起去,你一會回來是自己,路又不熟。”這時候末班車也沒了,於瑤學校在三站之外,說遠不遠,黑諾一定選擇走路。說近天氣又寒冷,有王豐去他們冷了會打車的。


    施言推了王豐去,自己在寢室就可以等到黑諾。若是他申請陪同,就算是真心作伴,黑諾也會懷疑是督軍。而且施言保證人送到以後,黑諾就能夠直接了當地告訴自己他不回來了,因為施言還是可以察覺到黑諾的情緒不好。不知道是宮放剛才提及的女人,還是後來的圍巾,黑諾比在a大二人見麵時冷淡多了。


    那三人走了以後,餘下的人還在酒逢知己千杯少地繼續。施言打了兩壺水用熱得快燒起來,就開始給黑諾鋪床,父母給他拿來的額外的被子平時不用,現在給黑諾鋪在底下做褥子了。王豐他們回來得很快--走過去打車回來的。施言和黑諾一起在水房洗漱的,別人估計一會兒知道刷牙的都少。施言很細心,黑諾刷牙的水也是他兌成溫水。


    熄燈前一秒,他們及時地喝光了所有的酒,去廁所的時候直接在水房漱口就算做了清潔工作。大學裏冬天也不糊窗戶,所以每個人晚上睡覺就會掛上簾子,以預防在睡夢中被窗戶縫隙吹進來的邪風入體。


    黑諾躺在施言的床上,簾子隔絕出來的空間讓他在喧鬧的寢室裏擁有自己的安靜。黑暗中,大家的話鋒一轉,一晚上由於女生而收斂的眾人可以肆無忌憚地開始男人話題了。別以為隻有三個女人一台戲,男生一點也沒比女生遜色。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對象差異:女生討論男生問題,男生研究女生問題。


    青春期的男生談論最多的就是異性,黑諾他們寢室睡前研討會重點也是這些,隻不過施言他們更上一層樓罷了。黑諾聽著這些對女人的精神與肉體的深入分析,甚至是猥褻、變態的話,也不會如當年聽施言轉訴時的又羞又惱了。經曆了自己寢室的熱烈交流,他也知道咋呼得越厲害的並非就是色中之狼,無非是滿足男生的意淫。


    但是,同樣的記憶卻闖進倆人的心房。施言想到自己曾經聽得津津有味,就為了和黑諾一起分享;黑諾想到施言第一次講這些下流話引起的小矛盾,想到他後來每次抱自己在懷裏時,都故意講這些。兩張床上的倆顆心同時地泛起了酸澀。黑諾不由拉拉被子,臉埋進枕頭裏深深呼吸,似乎要尋找他熟悉的味道。


    “黑諾,冷了?”施言竭力掩藏背後的關愛,語調平常地問,因為他聽見黑諾拉被子的聲音。他的耳朵今夜超常發揮,幾乎和蝙蝠一樣靈敏,在好幾個聲音中可以準確定位在那張床上。


    “不冷。”黑諾也力圖聲音的平穩。


    “女人”在討論裏由群體變為個體,再具體化到實體。再也沒有比宮放更適合的了,因為秦明旭不在,拿他的女人開涮方便;也因為宮放那份兼職,照他們看比一般學生應該有經曆,有點算半個社會女人了。涮到宮放,施言又躲不掉地被拉下水,壞笑、奸笑、淫笑地逼供他與貝戈戈的奸情--主要集中在一種運動上。


    施言苦不堪言,連連失策,自己就應該帶黑諾去對門住。或許大家都心知肚明宮放不會與秦明旭長久,說到宮放與貝戈戈都沒有太多尊重,言語很是放肆。而施言因為“吃”過貝戈戈,自己這行為不算始亂終棄,也不免三分理虧,所以自覺對貝戈戈內疚的他不會提供資料意淫她。


    不知道會議持續多久寢室裏開始有鼾聲響起,八卦接近尾聲到隻有此起彼伏的鼾聲,寢室裏還有倆個清醒的人。這個晚上從一開始就揭了黑諾的傷,然後是一次次殘忍地把傷口縱深、拉長。黑諾可以命令自己一次沒聽見,兩次無動於衷……,可是那一段奸情好像是與傷口長到一起的紗布被醫生斷然撕下,血肉模糊的痛失控地蔓延,傷心過往也一幕幕在別人的嬉笑聲中眼前呈現了。


    大概不會有人知道,自己還在那奸情中上演了角色。黑諾突然恨起施言,恨施言的糾纏不清;恨他逼著自己住在寢室;恨他……。施言下了床走過來,黑諾聽著他站在自己簾子前。


    “我知道你沒睡。”施言壓低的聲音。


    黑諾平躺著不動,不說話,也沒有一分緊張。他也早知道施言醒著,被盛情挽留住,就知道是這種情況。


    施言掀起了布簾,彎腰坐到床邊,黑暗中二人對視,其實一片漆黑,隻是知道與視線相連的那一端一定是他的目光。


    “王豐睡覺擠人,我要睡這裏。”並不在乎黑諾知道這是冠冕堂皇的謊話,可是不容拒絕地拉開棉被躺了下來。


    伸手不客氣地摟人,黑諾在他的胸口狠狠咬下。施言身體一繃,急甩頭咬住枕頭咽下悶哼,手臂摟得更緊,手在黑諾背後握成了拳承受來自黑諾給予的痛。黑諾鬆開牙齒,施言才吐出枕巾。黑諾是一口氣咬緊下去都忘記呼吸,憋得他現在大口吸氣,施言的手在背上給他輕輕順氣:諾諾,總算又在自己懷裏了。


    “那個圍巾是係花托人送來的,我去找她還的。她問原因,我告訴她自己有喜歡的人。她說這是她第一次編東西,第一次送男生東西,所以即使我們沒有發展,就當作同學之間送的吧。她還說,被退回去實在很丟臉的感覺,讓我就當作自己買了一條圍巾就可以了。所以,圍巾還在,但是我從來沒有戴過。本想過送王豐和阿鬆吧,她一定會看見不好,就想等放假了回去送其他人吧。現在正好阿鬆朋友在,明天就送給他朋友拿走。”


    “那個人,自你見過那次一個星期以後,我再也沒有和她見過麵。不是推諉,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她,的確那個時候有幫明旭的原因。現在明旭追到宮放了,有時候約大家一起去夜總會接宮放,我向來都不去。諾諾,我不知道明旭今天帶了宮放來,我一晚上都不安,我舍不得你傷心,聽著他們的調笑,我特別難受,腸子都悔清了。”


    黑諾沉默。施言又說:“可以答應我,不要於瑤的圍巾嗎?”


    黑諾剛才也沒有回答於瑤自己喜歡的顏色,就是沒有打算要於瑤為他編。於瑤本就是玲瓏人,隻少女時期在施言身上犯過一次傻,反而摔得在感情上開了竅,豁達聰明。在與黑諾的來往中,黑諾絕口不提高考前的表白,而且都是幾個人的時候與自己在一起,於瑤也就明白襄王無夢了。


    索性神女外表不俗(當年施言挑女朋友可全奔漂亮去的),如今出任文藝部副部長,自入大學開始裙下就沒有少過仰慕者,每天在樓下等著為她打水的男生排號一周也不會重複。對自己頗有信心的於瑤也不強求感情的回報,如溪水長流慢慢發展,能夠做戀人最好,黑諾真對自己沒有那份情,也是個值得好好珍惜的朋友。


    所以於瑤知道黑諾顧忌什麽,大方挑明地說:“這圍巾我先編一條練習手藝,又不是古代的定情信物,也不是什麽禮物,你緊張個什麽?就是你同桌我練習的作品罷了。練好了,我好給自己編好看的。你到底要不要?”最後一句豎起了杏眼。


    黑諾看於瑤擺出一幅母老虎發威的樣子,連忙點頭要。


    施言隻知其一,不知後續情節發展,人多他不可能盯住黑諾不放,黑諾和於瑤又經常倆個人地說話,誰知道是不是在研究圍巾?


    “我和於瑤不是那種關係。”


    “我知道,你就把她當朋友,但是她喜歡你。”


    “我們不可能。”


    “為什麽這麽肯定?”施言好奇黑諾的果決態度。他明明和於瑤關係很好,他們倆人在一起總是很隨便,黑諾又不是不知道於瑤的心思,怎麽就會沒給於瑤一點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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