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夜深人靜的小區一片寧靜,完全被打破了。被刺耳的警笛驚擾了美夢,有人紛紛打開窗戶來朝下麵看,還有人遏製不住怒火地大罵,哪家的基佬晚上不睡覺亂折騰啦!


    法醫拿著工具,匆匆下車。警察到了,警察廳的廳長也隨後到了。


    大家如魚貫般進入的時候,俱是一震。見慣了凶殺現場,卻未曾見過這般雲淡風輕的凶殺現場。


    橫屍在地的女人,鮮血噴薄得四處都是,將雪白的牆壁染得通紅,就連空氣之中,彌漫著的也是鮮血的味道,說不出的令人作嘔,道不明的讓人心驚。


    女人的死狀稱不上慘烈,也可以說是觸目驚心了。那張猙獰的臉,眼珠子還大大的瞪著,嘴巴也張著,唇角的血跡隱隱有些幹涸。


    而那個被人人稱作神祈的男人,此刻就坐在屍體旁邊。他靠著牆,一隻腿屈著,一直腿伸出去,頹靡又英俊。男人的長睫半斂,掩住眸底的情緒,指尖夾著一根纖細而怪異的香煙,深深吸了一口,青煙迷蒙之間,所有的人都看不清他的輪廓。


    一幹人等都僵硬在門口。


    邢廳長首先反應過來,清了清嗓子,“該取證的取證,該驗屍的驗屍,愣著做什麽!”


    聞言,法醫迅速就位,幾名警察才飛快地開始戴白手套。


    邢廳長朝著男人走去,微微俯身說話,“池公子,您先起來,已經通知了池老。”


    男人的眉眼淡漠,“通知我父親做什麽,什麽事情我自己承擔。”


    “這…。”邢廳長笑了笑,“這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池老應該也快要到了。”


    “人是我殺的。”男人的眸光暗了暗,說不出的晦暗,英俊的容顏上覆蓋上薄薄的霜雪。


    這麽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莫不是一愣。也有人認出了死者,不就是在池公子身邊榮寵多年的白微兒麽。這下,是更加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了。


    都說安城第一貴公子是何其涼薄,今日一見,好像就是坐實了這番言論一般。


    池慕辰將手中的煙頭緩緩摁滅在地上,扶著牆站起來,“邢廳長,這煙裏麵有大麻,我一定是吸狠了。”


    邢廳長的臉上陡然一變,吸毒之後致幻殺人,這個罪名就不是一二般了。


    “池公子,你別說話了。”邢廳長的眼沉了沉,這件事想要蓋下來,本就不容易。畢竟池慕辰是這樣赫赫有名的人物。


    池慕辰的眉眼盡然涼薄,微微一笑,“無妨,無妨。”


    這時候,一人瘋了似的一般衝進屋子,那男人滿眼的戾氣。隻是傻了眼般看著這這一切,旋即眸光陡然碎裂,直直逼視池慕辰,“你到底做了什麽!”


    “小叔。”池慕辰將身子懶懶地靠在牆上,眸光凜冽之間有些寒意,“如你所見。”


    池錦楠一雙黑眸之中好似要迸發出冰霜,將牙咬得咯咯咯作響,拳頭也緊得下一刻就能吞天並地一般。他咬牙,“你瘋了!”


    下一秒,他撲向那地上的女屍,“薇兒……”


    法醫阻攔道:“池先生,你不要妨礙工作。”


    “滾開!”男人一聲暴喝,徑直將血淋淋的屍體抱在懷裏,“薇兒,你醒醒,你不要嚇我……我不是讓我帶你走嗎……我答應你答應你答應你…。你別離開我……薇兒……我求你不要離開我……”


    心髒處傳來撕裂的感覺,有一千根針同時刺入心髒,鮮血淋淋,慘不忍睹。那種尖銳的疼痛簡直讓人無法忽視,遍布到四肢百骸,如遭淩遲。


    他一直都將她當成一個工具,一個可以利用的人。從來都沒有正眼瞧過她。為什麽現在會心痛到窒息。


    “我哭了?”池錦楠抬手抹了一把臉,沾著濃稠鮮血的手是濕漉漉的。


    他從未想過,會有一日,她會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所有的人僵住了,完全沒想到這個池氏小叔會和死者有什麽關係,隻是傻傻看著。大家都不說話,屏住呼吸。


    眼淚從眸光碎裂的黑眸眼底迸發而出,他滿眼通紅,將渾身鮮血的女屍抱在懷裏,“薇兒,你不是說,想和我坐摩天輪嗎,在頂點的時候接吻……。我帶你去好不好?你不要不說話……你回答我啊……你說好……我帶你走行不行……”


    懷中這個慘不忍睹的人,落得今日的下場,這是他猝不及防的。他一直都以為,她會一直陪著他,不管以什麽姿態的存在,她都不會有離開的他的一天。


    想到這裏,他輕輕將女屍放在了地上。


    顫抖著伸出了手,那雙眼睛還在看著他,輕輕覆蓋了上去,替她合上了眼。


    最後一眼見的人,是我,薇兒。


    那一刻,淚眼迷蒙之間,他好像依稀看見了十七歲的女孩,笑著叫他,錦楠啊,錦楠啊。


    可惜,他再也聽不見了。


    這輩子最愛他的姑娘,就此覆滅。


    男人頹然,緩緩站起身來,望向牆邊那個同樣滿身鮮血的男人,“池慕辰,你這是報複我是嗎?”


    “我沒想到她在你心中的位置這麽重。”池慕辰漫不經心地笑笑。在他的心中,這般傷害淺淺的人,死不足惜。


    “你這樣無疑是自掘墳墓!你想要身敗名裂是嗎,我成全你!”


    “胡鬧!”


    一記沉厚的嗓音突然穿插進來,視線投過去,池鎮天一臉黑沉沉地站在門口。


    “你們兩個這是做什麽!”池鎮天緩緩走進來,負手而立,“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你們還在命案現場吵起來了!”


    邢廳長看見池鎮天來了,連忙繞過沙發走過去,“池老借一步說話。”


    *


    二人來到陽台上。


    池鎮天率先開口,道:“邢廳長,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哪裏的話哪裏的話。”邢廳長隱約笑得諂媚,隻是道:“這個女人是一個孤女,無父無母也無兄長,事情想要蓋下來那自然是簡單得很。到時候讓池公子去局裏麵一趟,然後錄錄口供,到時候來一個自衛傷人,無心致死,那不就得了。”


    池鎮天斂著眉眼,隻是緩緩點頭,“有勞了。”


    “小事情。”邢廳長笑了笑。


    *


    取證完畢,驗屍完畢。


    所有的人都走了,偌大的屋子裏麵就剩下池家三個男人。當然,蘇澈因為休克被送醫院了。


    “你怎麽舍得下手。”池錦楠將臉埋在手裏,說話的嗓音有些沉悶,“就算薇兒她再怎麽不對,她好歹花了四年的時光來陪伴你。就算是一個朋友,也不至於要你這樣。”


    “這個女人我沒見哪裏好。”池鎮天陰測測地笑了,“根本就是一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女人,我看的人多了,這個白微兒心思哪裏幹淨。”


    “大哥!”池錦楠抬起臉來,麵上的慍怒不減半分,“這根本就是兩回事!難不成因為薇兒心思不幹淨,所以她就該死?根本上就是慕辰生性涼薄,你做手術的時候,他還在酒吧買醉!”


    池慕辰眼角泛濫出涼薄,唇角噙著抹譏誚的笑容,隻是不開口說話。


    “他買醉的原因你不知道,你分明是最清楚不過的!”池鎮天將濃眉一擰,整個人強大的氣場便散發了出來,“再說,我都沒有責怪他,你就不要再說什麽了!”


    “這很好!”池錦楠陡然從沙發上站起來,冷冷開口,“既然大哥你已經決定要這麽維護他,那我自然也是無話可說。”


    話音落下,人已行至門口,旋即便是再無停留地離去。


    池鎮天涼涼歎口氣,才將視線投在對麵長睫半斂的男人身上,“小辰,你怎麽能和你的小叔將關係搞得這麽僵?”


    男人眸光涼薄,沒有一絲溫度地開口,“小叔執意如此,我並無他法。”


    “你給我說實話,現在,立刻,馬上。”池鎮天的臉上也隱約有了怒容,像是刻意壓製的一般。


    池慕辰隻是反問道:“什麽實話?”


    “小辰,你就不要和我裝蒜了!”不知覺間,池鎮天說話的語氣又沉下去三分,“你是我的兒子,難道你是什麽樣子我還能不知道?抽大麻抽昏了?這種撇腳的理由也虧你能夠想得出來!我知道,人絕對不可能是你殺!”就算是要殺,也不會愚蠢到自己動手!


    池慕辰目光有點悠遠,有點深沉。像是投在一個未知地域,又像是根本沒有聚焦在哪裏。他就知道,瞞得過誰,也瞞不過他的父親。畢竟父親是怎樣英明一世的人,在他記憶之中,父親幾乎就沒有過任何的差池和過錯。真正的,父親才是那樣神祈人物一般的存在。


    無論是現在的他,還是說以後的他,好像都不可能超越父親風華正茂的時候了。那時候的父親,當真是令人聞之色變。敬畏…。佩服…。敬仰…。受全城女人的愛慕。


    “淺淺。”男人陷入一番沉思之後緩緩開口,“兩人可能是爭執,是淺淺無意之間傷了白微兒,後來那一刀,是我補上去的。”


    他凝望著手上的鮮血,說不出的刺眼,說不出的錐心。


    池鎮天的臉色變了變,“那小淺人呢?”


    “我讓老白送回去了。”男人的嗓音低沉,卻透著說不出的篤定,“我不會讓淺淺來承受,無論是怎樣的風浪,我都會替她擋住。”


    “要這樣的。”池鎮天明顯有些失神了,自言自語道:“常雅的女兒,理應受到這種保護……”


    “爸,你說什麽?”


    “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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