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許在蘇南淺出公司之前就已經離開,並且拿出了千恩萬謝的陣仗,說是要請池慕辰吃飯。當然,被婉拒了。


    老白下車拉開車門,“夫人,請上車。”


    蘇南淺盈盈一笑,“謝謝老白。”


    上了車,便感覺到車上的暖氣很足,根本不似窗外那般冷意連連的感覺。


    “今天累不累?”池慕辰輕輕將她素白的手裹在手心,讓自己的溫度傳遞給她。


    “還好。”她轉過臉,可以清晰地看見男人英俊到無懈可擊的側臉。她輕輕一笑,“我感覺池氏的員工都好拚命。”


    “不然呢?”男人不可置否地笑了,“現在是一個不努力就會被淘汰的社會,你不努力,自然就被淘汰,讓別人上位。”


    “是是是,總裁說的什麽都是對的。”蘇南淺眯著眸子笑,扶額摁住眉心,道:“所以說,池氏內部才流傳著一句話。把女人當做男人用,把男人當成牲口用。”


    男人聽了之後陷入了沉思,隻是黑眸閃了閃,失笑道:“我竟然有這麽壓榨員工?”


    蘇南淺的眉目之中都刻下了認真,道:“不然呢,職員們都很怕你。”


    “你不怕我就好。”他伸手勾了勾她的下班,眸光之中蓄滿笑意。員工怕他,這樣很好,說明他有足夠的威信。隻要太太不怕他,便好。


    車子緩緩停下。


    蘇南淺怔了怔,望向外麵的雨幕,“還沒到,怎麽就停了?”


    男人按下手邊的按鍵,旋即車窗便緩緩滑下,有細細的雨絲飄灑進來,落在男人長長的睫毛下。


    “淺淺,你看。”男人的臉轉向的窗外,示意她看。


    蘇南淺將身子朝著他靠近了一點,視線朝窗外投放過去。隔著厚重的雨幕,隻看見一座巍巍峨峨馬上就要竣工的大廈。她笑了笑,“這不是你名下的大廈嗎,聽說是斥巨資哦,怎麽餓了?”


    “馬上竣工了。”男人的嗓音低沉得剛剛好,隱隱之間溢出點笑意,“待完全裝修好,我就給淺淺一場盛世婚禮。”


    她怔住。


    男人轉過臉來望向她,如流墨般的眼瞳之中綿長深意,“這座大廈的存在意義,僅僅是因為你。”


    蘇南淺感覺神經有點麻痹,甚至是有些難以思考。隻是呐呐地開口問,“你的意思是,我們的婚禮在這裏?”


    “嗯哼。”男人的嗓音溫潤好聽,如醇酒一般。隻是眉眼認真地盯著她,“願意麽?”


    “為了一場婚禮,專門修建一棟大廈。”蘇南淺隻覺得喉間隱隱有一些發緊,說不出的哽咽,“是不是有點太過於鋪張浪費了?”


    “怎麽會。”低低沉沉的笑聲從男人喉間滾出來,他隻是抬起一張矜貴清俊的容顏,認真地看著她,“因為是你,所以怎樣都不為過。”


    她沉默,隻是將臉輕輕貼在了他的胸膛。


    那裏的溫度,是她的。那裏的心跳,是她的。那裏的所有,都是她的。


    *


    將將進了臥室,整個人便被清冽的龍涎香給瘋狂包圍,他從背後抱住她,順勢有吻落在她的耳邊。


    溫熱的氣息灼上來,瘋狂地撩人。她癢得閃躲開來,隻是輕笑道:“長離別鬧,癢……”


    他涼薄的大手緩緩遊走著,低啞道:“想要。”


    “不行,我還在那個呢。”她笑得更加歡暢了。


    男人的手僵住,似有些懊惱般放手,隻是退開來,“算我倒黴。”


    他越過她,“那我隻有去洗洗澡降降火了。”


    蘇南淺澄瑩的杏眸之中蓋住笑意,隻是道:“快去吧你,就你嘴壞。”


    “好。”男人漫不經心一笑,拉扯出顛倒眾生的姿容來。


    很快,浴室之中便又簌簌水聲傳來。


    手機鈴聲卻在這個時候貫穿在整個偌大的臥室之中。不是她的,是長離的。


    蘇南淺從他脫在外麵的西裝口袋之中摸出了手機,來電顯示,歸年。


    她踩著拖鞋,踱到浴室門口,“長離,長離——”


    刻意放大的分貝,生怕他聽不見。裏間卻傳來男人的低笑,“如何,難不成你是要進來和我一起洗?”


    “不是。”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隻是掌中的手機依舊響個不停。她貼著門,道:“你手機響了,是歸年的。”


    “可能是他和一哲在晚莊喝酒,要把我拉上。”男人頓了頓,道:“淺淺你接就是了,你說,我要在家陪太太,沒時間。”


    蘇南淺不由得扶額失笑,她才不會這樣說呢。重新走到了床邊才接起了電話,她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聽筒那端便傳來了莫歸年低沉又著急的嗓音——


    “慕辰,南淺母親的死果然是人為,我找到突破點了,你現在有沒有時間來一趟醫院?”


    她的喉間陡然好似被封住,再也吐露不出來一個字。眸光卻寸寸剝裂開來,燃燒成灰。


    聽筒那邊繼續傳來聲音,“喂?慕辰?”


    她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掛斷了電話。


    收了線,手機墜落到地上也渾然不覺。


    一瞬間,她便覺得自己變得渾渾噩噩了。腦海之中翻來覆去都隻有兩個字,人為……


    居然是人為!


    *


    如若按照平時的速度來算,從別墅到醫院,得要一個小時。而她偏偏一路超車,闖了兩個紅燈,隻用了四十分鍾就到了醫院。置於駕照什麽的,重新考吧。


    現在已然是晚上十點的光景了,夜空之中那濃鬱的黑色像是故意映襯她的心境一般。現在她的胸腔,被一層密不透光的黑布包裹著,甚至是無法呼吸。


    高跟鞋踩在地麵上擲地有聲,她步伐有些急,卻依舊很穩。


    很多醫護人員都認出了她,想打招呼,卻望而卻步。此刻的蘇南淺,容顏依舊美好到無懈可擊,隻是氣場太過於陰沉,幾乎是從未見過。


    蘇南淺繃著臉,隻奔胸外科科長辦公室。


    推開門的那一瞬間,身著白色大褂的男人眉眼錯愕,“南淺,怎麽是你來?”


    “剛才是我接的電話。”她的聲音平靜到幾乎不能夠再平靜了。可是心裏麵有多少的心慌,她又怎麽能夠估計。


    莫歸年青山綠水般的容顏上拉扯過錯愕,卻也轉瞬就平靜下來。隻是輕輕道:“既然你來了,那就過來。”


    蘇南淺覺得自己渾身都有些僵硬,像是不聽使喚,卻仍舊是抬起腳來走了過去。


    “南淺,我不妨直接告訴你,蘇母的死蹊蹺得很。”莫歸年一臉的正色,緩緩道:“按照道理來說,當時已經給注射過環孢素和抗人體胸腺免疫球蛋白(均是抗排異的藥物),所以不是會出現體溫迅速升高還全身浮腫這樣的排異情況。”


    那便隻有一種可能了——


    她的嗓音顫抖,“是有人動了手腳?”


    “沒錯。”莫歸年的眸光正正落在電腦屏幕上,“根據多年的經驗,加之我的猜測,蘇母應當是被人注射了增強t細胞反應的藥物。”


    “增強t細胞反應的藥物?”蘇南淺不明白,但是從直覺上也應該知道,那不是什麽好征兆。


    莫歸年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幹淨的容顏上卻是冷凝的表情,“就是被注射了增強人體自身免疫力的藥物。你知道的,心髒移植手術之後都是要注射降低免疫力的藥物來減少排異反應,相反的話,注射增強免疫力的藥物,那出現如此強烈的排異反應也能解釋了。”


    渾身浮腫不堪,四肢更是漲得誇張,虛浮無比,且高燒至四十度。


    蘇南淺的眼睛狠狠閉了閉,斂去了滿眼的血光,又緩緩睜開,望著麵前一雙黑眸,“歸年,你告訴我,是誰?”


    “注射的時間定然是在我離開的那兩個小時。”莫歸年抬手摁住眉心,當時他是去找十月去了。


    “監控。”蘇南淺喉間緊了緊,眸光悉數剝裂開來,“你應該也看過了,所以,到底是誰?”


    “你過來看看。”莫歸年示意,雙眸緊盯著電腦屏幕道:“蹊蹺的地方就在這裏,這兩個小時的監控我看了很多遍,都隻有護士的進出。所以,隻有一種可能,有人假扮了護士。兩個小時內,一共有三名護士的進出,我給你看看。”


    進度條被緩緩拉動,一個護士,兩個護士,三個護士。都分明進了病房,又出來,看起來並無異樣。


    在她細細端倪的時候,身旁的莫歸年沉著嗓音道:“當時還有大出血的狀況,是受了外力所致,所以說那人還注射藥物的同時,還擠壓了傷口,生怕死不掉。”


    蘇南淺渾身都開始顫抖,到底是誰,要這樣子折磨她病重的母親。到底是誰,竟然和她有這麽大的仇。


    “等等。”蘇南淺陡然出聲,身旁的莫歸年連忙按下了暫停鍵,望著那屏幕,隻是一個護士的背影而已,疑惑道:“怎麽了?”


    有細細密密的冷汗從她額間滲出來,她死死抿唇,然後拿過男人手中的鼠標,將那個護士的背影緩緩放大,再放大,直到不能夠再放大。


    “歸年……”她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指著屏幕上那護士的脖頸處,“你看脖子這裏,是不是有一道疤……”


    聞言,莫歸年凝眸細細一看,果真有一道疤。他道:“是,有一道疤。”


    蘇南淺渾身都僵硬住,血液好似就此被凍結,神經也再不能思考。她就像是一刹那就變成了一個廢人,如墮冰窖,如墮深淵。


    怎麽會是她?


    難不成注定是永生永世的宿敵,所以兩個人之間才會有這麽多的恩怨糾葛。


    白微兒,你還要我怎樣!


    *


    “南淺,看來你知道是誰了。”莫歸年關掉了電腦,道:“慕辰發現你不在,不一會兒他也肯定到了。不要急,等慕辰到了再慢慢商量。”


    幸好她現在是坐著的,不然的話,鐵定站不穩。現在腦子裏麵全是空白,不知道該如何去思考,不知道怎樣來應對。


    手機在她的掌中震動起來,竟然是小澈。


    努力穩了穩心神,才接起來——


    “小澈?”


    沒有人回答,卻隻有類似痛苦掙紮一般的喘息聲,呢喃著什麽但是聽不清楚。


    “你怎麽了,小澈!”蘇南淺豁然站起身,眉眼之間都是著急,“你說話!”


    “姐……我……”那邊的聲音很微弱,像是隨時都要消失一般,“你快來……姐……”


    一向不喜歡叫她姐的小澈,竟然一連叫了兩聲,竟然還是以那般痛苦的口吻,現在她的五髒六腑都像是被撕碎一般。


    “小澈,你等我!”


    收了線便轉身欲走,被身後的莫歸年輕輕拉住手腕,“你不等慕辰了?”


    蘇南淺哽了哽,望向他的眼瞳,“等下慕辰來了,你把我母親是怎樣死的實情告訴他。我告訴你歸年,脖子上有道傷疤的人,是白微兒。”


    就連一向沉穩如斯的莫歸年眼中也拉扯過濃重的驚愕,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當真?”


    “當真!”


    兩個字,恰似切金斷玉般說出來。


    “我現在要去找小澈。”蘇南淺雙手隱隱握成拳頭,“等下你給長離說清楚之後,讓他來找我。”


    “那……地址?”


    “不用地址,我的手機帶在身邊,他可以定位。”


    莫歸年幽幽歎了口氣,“好。”


    *


    小澈遷居到安城以後,自己購房,入手一套不錯的電梯公寓住房。畢竟,大學教授的工資是可觀的。


    蘇南淺將車子緩緩停在樓下,當時想來幫他整理東西的時候來過一次,卻不料到的時候他已經將一切都整理得那般井井有條了。


    她敲了門,卻不見動靜。


    蘇南淺緩緩呼口氣,又抬手來敲門。這次,終於有了腳步聲,淩亂的腳步聲,像是醉酒之人走不穩一般。


    門開了,看見一張瘦削蒼白的臉,容顏無雙,隻是毫無血色。


    他在顫抖,在不停地顫抖。他望向她,抖著唇,“姐……你終於來了……”


    然後他整個人便直直朝著地上摔去,蘇南淺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隻聞得一聲沉悶的響聲。


    “小澈!”她像是嚇到了,也沒有去關門,隻是朝著蜷曲在地上的男人撲去。


    蘇澈整個人都在痙攣,一張英俊的容顏蒼白如紙,隻是狠狠將自己蜷曲在一起,不住地發抖!


    她雙膝著地,跪在他旁邊,雙手覆在男人結實的胳膊上,“小澈…你別嚇我…”


    腦中陡然乍現了什麽。


    難道是……毒癮犯了。


    “我戒不掉……”他呢喃著,仍舊在瑟瑟發抖,“我戒不掉這毒,我也戒不掉簡瞳。”


    蘇南淺眼中蓄滿了淚,近乎咆哮般開口,“毒品你非得給我戒掉不可!置於簡瞳……我明日就讓人去將她帶到安城,綁著也給你綁來!”


    這不是擺明了作死嗎!追求你,你千萬般拒絕,現在這樣又是何必!當真是活脫脫了第二個莫歸年!


    “這毒品本就是一個人不停引誘我,所以我才……”說道一般他又痛苦得蜷曲得厲害了些,抖得越來越厲害,“不停賣給我,大麻,海洛因,冰毒……”


    “誰!”她咬著牙問道,要是讓她知道是誰,定然將那個人碎屍萬段!


    “每周三都會來……”蘇澈的容顏英俊如斯,也蒼白如斯,嗓音低弱,“如果我是一個人的話等下我肯定又會抵不住誘惑,叫你來,你幫我,趕那個人走……”


    蘇南淺狠狠俯下身子,將他緊緊摟在懷中,“小澈,別怕,別怕,別怕……姐姐幫你趕走那個壞人好不好……。”


    一時間,她竟然脆弱到不停地哭泣。她就這麽一個弟弟,找回來了,竟然還沒有好好照顧。瞬間便覺得自己是一個千古罪人。


    吃力地將蘇澈扶到了沙發上,麵色蒼白得讓她心疼不已。


    由於可能是毒癮發作得厲害,精力又磨損得厲害,蘇澈竟然暈了過去。他安靜下來,不再呢喃,陷入了某種沉睡之中。


    蘇南淺輕輕撫摸著男人瘦削的臉頰,“小澈,你知不知道,姐姐這麽多年有多想你。”


    *


    蘇澈已經陷入了沉睡,她靜靜等待著,十分鍾都沒有,便聽見外麵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


    竟然是個女人。


    越來越近了,那高跟鞋撞擊在地麵上的聲音,是那般的清脆。


    門沒有關,來人一把便拉開了門。


    四目相對,電光火石。


    “你怎麽在這裏,蘇南淺。”那語氣,恨不得要將她剝皮抽骨一般。


    蘇南淺緩緩站起來,直直望向來人的眼瞳,“原來,引誘小澈不停吸毒的是你,白微兒。”


    白微兒三個字,像是致命的毒一般,讓她恨得渾身每一滴血液都開始沸騰。


    那滿臉的傷疤,是她對她蘇南淺的憎恨。可是自己對白微兒的憎恨,早已經深入到了骨髓。


    引誘她久別重逢的吸毒,一度沉淪。


    親手害死了她的母親,心狠手辣。


    “是我又如何。”白微兒絲毫沒有點愧疚,反而緩緩走了進來,“你猜我今天又給你的寶貝弟弟帶了什麽好東西?”


    “白微兒!”蘇南淺陡然拔高的音調,聽起來有點尖銳,“你怎麽可以惡毒到這種地步,除了我的弟弟,還有母親的死也是因為你!你到底是人還是畜生!”


    白微兒一雙晦暗的眼瞳輕輕縮了縮,臉上反而彌漫出了漫不經心的笑容來,“原來你已經知道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千算萬算,你算漏掉了你脖子上那道清晰可見的疤痕。”蘇南淺感覺到自己的身子發抖,渾身的冷汗都忍不住竄出來,“扮作護士,你還真是高明。我問問你,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她也是你的半個母親!雖說不是親生的,但是她待你何曾虧待過,我有的,你都有,你到底為什麽?!”


    質問到最後,自己竟然有些難以呼吸。一瞬間的錯覺,好似肺腑之中的空氣完全被抽走了。胸腔之中傳來撕裂般的疼痛,痛得她難以呼吸。原來有時候,真相竟然可以這麽赤裸裸,這麽血淋淋,這麽地難以讓人接受。


    “為什麽,蘇南淺,你居然還問我為什麽?哈哈哈哈哈……”白微兒突然大笑起來,嘴角拉扯開的弧度讓一張滿是傷疤的臉看起來更加可怖,還顯得極其詭異。


    蘇南淺努力控製住自己,後腦傳來一陣又一陣麻痹般的疼痛,幾乎讓她暈厥。可惜她不能夠,她一定要清醒。已經下定了決心,哪怕今日是魚死網破,也不要讓這個瘋狂的女人傷害到小澈一分一毫。


    白微兒像是終於笑夠了一般,瞪著通紅的雙眼,“從小到大,我都隻能仰望你!我永遠都是活在你的光環之下!你拚什麽就萬人喜愛,而別人就看不到我!錦楠,你要和我搶!慕辰,你也要和我搶!就連最後,我的總監職位,你也奪去!設計大賽的頭籌是你!我好不容易等到你落魄了,我一定要看見你落魄到底,所以我選擇害死了那個女人!”


    她就是要看看蘇南淺這個高高在上的第一名媛,如果什麽都沒有了的話,是不是還能夠那般的高高在上目中無人!可惜可惜,她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池慕辰會因此心疼當時的蘇南淺,直到最後完全將她舍棄!


    “你說什麽……”蘇南淺的雙手垂在身側,卻死死緊握成而來拳頭,尖銳的指尖好似隨時都有可能嵌入皮肉一般,那種鈍痛瞬間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你就是為了看我落魄到底,就害死了母親!”


    蘇南淺聲線顫抖到了極致,瘋狂地冒出冷汗來。掌心傳來的鈍痛又怎麽比得上心髒撕裂的疼痛。那種疼痛就如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無論怎樣,都依舊強烈地存在著,讓你無時無刻地疼痛著。


    這種理由,如何叫人接受。隻是為了看她徹底的落魄沉淪……


    “沒錯!”白微兒陡然上前一步,眸底翻滾出波浪來,隻是狂笑道:“我就是想看看你還能不能那麽高高在上!原來跌落穀底的你也不過如此!看見你現在這個傷心難過,我也就心滿意足了!蘇南淺我告訴你,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我入地獄,定然要你一起入地獄!哪怕是十八層地獄,我也要拉著你一起下!”


    “你瘋了。”蘇南淺咬了咬唇,眸光依舊凜冽,隻是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空一般。隻是道:“白微兒,你真的瘋了!你是個瘋子!”


    還沒有等白微兒開口,蘇南淺陡然上前一步,盯住她的眼睛,“你怎麽可以這樣,好歹你我之間也是姐妹一場!你殺了我的母親,處處對我使壞,現在竟然還要害我的弟弟!”


    “姐妹?”白微兒像是聽見了極其好笑的事情,哈哈哈又是幾聲猖狂的笑,她瞪著通紅的眼睛望著蘇南淺,“從小到大我都隻是你的陪襯而已,什麽狗屁姐妹!你別裝了,好像你就把我當成妹妹一樣!憑什麽你什麽都有,有愛人,有弟弟,有名分第位,我什麽都沒有!”


    蘇南淺一瞬覺得頹然,對於白微兒,除了恨,也隻有無奈了。想必,恩恩怨怨的宿敵也不過如此了。


    “我警告你,白微兒。”她努力讓自己神明清醒,道:“離我弟弟遠一點,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你奈我何?”白微兒一張猙獰的臉因為詭異的笑容,而顯得更加的恐怖,“我現在什麽也沒有了!我沒有愛人,沒有親人,沒有身份地位,我什麽都沒有,你還想奪去我的什麽!”


    白微兒顯然咆哮得有點失控,一把便抓起了茶幾上的美工刀,那是小澈作畫的時候用到的。


    蘇南淺退了一步,直直望著她,“白微兒,你要做什麽!”


    白微兒不說話,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隻是一步一步朝著她走去,“你看看蘇南淺,我現在這張臉都是拜你所賜!我要把你的那張臉變得和我一樣!”


    話音降落,白微兒就像是化身猛獸一般撲了過來,滿臉的猙獰!


    “什麽拜我所賜!”蘇南淺瘋狂地後退,卻不停開口,“分明就是你自己,白微兒你真的瘋了!”


    “我白微兒今天就要和你蘇南淺做一個了解!”說完之後,她更加猖狂地撲了上來。


    蘇南淺不住地後退,旁邊的畫板全部被撞倒在地,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音來!不停地扔東西砸向白微兒,“你把刀放下,你這樣是犯法的!”


    “犯法又如何,反正我也沒有什麽好期待了!”白微兒的眼珠子是越來越紅,隻是一邊揮舞一邊咆哮,“為什麽錦楠愛你!為什麽他那麽愛你!蘇南淺我要殺了你!”


    那雙昔日熟悉的眼眸之中,湧動的,全是滔天一般的殺意。


    糟了。這是蘇南淺當時唯一的念頭。看樣子,白微兒是徹底的瘋了,可能現在隻想要殺了她來泄恨。


    終於被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避無可避,死路一條!


    白微兒猖狂地笑著,拿著美工刀的手高高舉了起來——


    眼前白光一閃,那美工刀直直刺了下來!


    千鈞一發的時刻,蘇南淺雙手緊緊握住了白微兒持刀的那隻手腕!


    白微兒自然也不肯退讓,另外一隻手也使上,死死握住美工刀,一寸一寸朝下麵打壓著!


    蘇南淺滿頭大汗,眸中光暈驟然泯滅,死死盯住白微兒的眼,“你……當真要……這麽做?”


    “這是自然!”白微兒說完的同時又用了三分力氣,將刀尖狠狠壓下。


    轉眼之間,刀尖已經到了心髒處!


    不行,怎可以這般認輸!


    蘇南淺陡然一用力,雙手推搡,讓白微兒猝不及防的後退一步。


    白微兒的高跟鞋踩到了剪下的畫板邊緣,一個重心不穩,便直直仰頭倒了下去!


    由於她的手是死死握住白微兒雙手的,還沒有來得及放手,整個人也跟著朝前撲了下去!


    摔下去的電光火石之間,由於重力慣性原因,那刀反倒沒有刺進胸口,而是朝著左邊偏去!


    咚地一聲!


    兩人齊齊栽倒在地,蘇南淺的眼眸緩緩收縮,接下來便是滿眼的猩紅——


    由於刀偏了,落地的瞬間不偏不倚,那美工刀斜插在白微兒的脖頸處!


    鮮血像是噴泉池水一般爆發出來,大動脈破了,不然血流怎會噴濺得如此高!


    猝不及防地,飛濺了蘇南淺一臉,雙眼之間迷迷蒙蒙之間都是猩紅!


    血…血…血…


    一瞬間,鼻腔之中就被腥臭的血腥味給灌滿。整個空氣之中,都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像是要抽走人肺腑之中殘存的空氣一般。


    視線陡然怔住,那把刀斜插在白微兒的脖頸處!在看白微兒,眼睛死死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猙獰的容顏,嘴巴一張一張的像是要說話,像是一隻惡鬼一般!


    蘇南淺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還握著美工刀,而白微兒的手早已經垂下去落在地上,她陡然放開,哆嗦著搖頭,“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我做的!


    由於是破了大動脈,鮮血以瘋狂的姿態噴濺開來。那殷紅濃稠的液體瘋狂地濺在她的身上,臉上。身著的杏黃色裙子早已經被染成了一片血紅!


    蘇南淺跪在地上,望著血流如注的白微兒,大腦之中完全是一片空白!


    這時候,有人大力地推來了門,走了進來。


    惶恐地抬起臉來,一眼看過去,對上男人寒潭般的眸子。


    那個宛若神祈一般的男人,再一次在她危難無措的時候出現了。眼眶之中隱忍的淚水幾乎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就四溢開來,可是就算如此也衝刷不盡臉上的鮮血。


    “淺淺——”


    男人低啞著嗓子喚了一句,卻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懾,四周都是淋漓的鮮血。而她,此刻像是無家可歸的小狗一般盯著他。那種濕漉漉的眼神,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她一定是嚇到了極致。


    “長離……”她的嗓音嘶啞到了幾乎自己都要聽不清,隻是哆嗦道:“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池慕辰的一雙眸子完全暗淡,隻是幾大步跨過來,一把將她拽起。什麽也沒有說,隻是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將她緊緊裹住,低沉道:“別怕,你去那邊等著。”


    幾乎是沒有遲疑地,他就將她推向了沙發的另外一邊。


    白微兒看見來人,意識即將完全渙散,她緩緩抬起手,“錦楠……救我……”


    視線迷蒙之間,將男人看成了錦楠。那個她用盡渾身力氣去愛的男人。


    每每說一個字,那鮮血便噴得更加厲害,可是她仍舊在不住地呢喃,要麵前的男人救她。錦楠…。我不行了……


    他宛若神祈一般,在她麵前緩緩蹲下去,那依舊在飛濺的鮮血立馬將男人雪白的襯衫給染成了殷紅。他盯住白微兒那張臉,認真說道:“對不起。”


    話音將將落下的時候,白微兒的臉上徹底閃過錯愕,隻是張合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取而代之的是鮮血從口腔之中泛濫出。


    男人的指尖微涼,甚至是自己都不曾察覺,那隻指骨分明的手在狠狠顫抖。他伸出手,顫抖著,握住了刀柄,狠狠一用力,將刀朝更深處刺入三分!


    白微兒發出嗚咽一聲,瞪大著雙眼,卻再也說不出話。這就是死不瞑目。


    白微兒隻覺得眼前陡然一黑,便什麽也看不見了,有瘋狂的液體從自己的口鼻之中溢出來。恍然之間,她看見了漫天的大雨,看見了笑容如斯的男人,他笑著說——


    “姑娘,搭車嗎?”


    錦楠,如若真的有來生,你一定要愛上我,因為再沒有誰比我更愛你了。


    錦楠,我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天冷加衣,別用壞了眼睛。


    隻是錦楠,別忘記我。我是白微兒,我愛了你整整十幾年,此刻終於可以落幕了。


    再見,我愛的人,錦楠。


    *


    一切都結束了。


    男人的手脫離開刀柄的時候,不停地顫抖,沾著滿手的鮮血。英俊的容顏上也是一片鮮血。


    “長離——”


    她顫抖著唇,緩緩開口。


    男人站起身來,凝立著,旋即望向她,“人是我殺的。”


    蘇南淺隻覺得腦中好像有什麽東西徹底炸開了,望向男人的星目眉眼,瞬間便沒有了分寸。他說,認識他殺的。


    池慕辰大步走向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快走,淺淺。”


    蘇南淺雙腿都在顫抖,滿身都是鮮血,“去哪裏……”


    男人像是看出她在顫抖,二話不說便俯身彎腰,陡然將她一把打橫抱起。長腿一邁,便直直朝著門口走去。


    下了樓。


    兩人身上都是滿滿的鮮血,老白被狠狠嚇了一跳,“這是……”


    男人沉著眉眼,隻是將她放上了車,自己站在車外吩咐,“老白,馬上送太太回家。”


    “長離,我不走——”蘇南淺正欲出來,男人卻嘭地一聲關上了車門,怒斥道:“老白還不快走!”


    她在車廂之中瘋狂地哭,“長離,一起走——”


    老白眼尖地鎖上車門,在她再一次準備開門的時候,老白已經啟動引擎,黑色的賓利慕尚瘋狂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甚至在車子駛出去的那一刻,都能夠看見她在瘋狂地拍打車窗。


    男人看著頭頂上的月亮,幽幽歎口氣。


    他沾著渾身的鮮血,容顏如鬼魅,隻是朝著保安室走去,將保安室的守夜保安徹底嚇了一大跳。


    安城的人,都認得池公子,可是這樣的池公子,卻從未見過。


    那將近五十的保安被滿身鮮血的男人嚇得慌,忘記了要阿諛奉承,也忘記了開口說一個字。


    池慕辰斂著眉眼,隻是低垂著頭取下了自己手上的腕表。


    將那名貴的腕表放在了桌子上,老保安瞬間就傻了。


    “腕表,給你。”男人的嗓音沉沉如練,恰似鬼魅一般,“我要你刪了這個小區這一周的監控視頻,所有。”


    “這……”老保安現在還處於脫線狀態,隻是為難道:“不準啊這個……”


    “這個腕表二十六萬。”男人輕描淡寫的開口,緩緩俯下身在老保安耳邊開口,“你幫我這個小忙,不僅如此,我保你後半生衣食無憂。你知道我是誰,也很清楚我是說到做到之人。”


    很明顯,這樣子很有誘惑力。


    老保安隻是呆滯般盯著桌子上那名貴的瑞士手表,道:“池公子……隻要刪除這個星期的監控視頻就可以了嗎?”


    “是的。”男人顯得很平靜,嗓音卻低沉得厲害,“我到保安室來的這一部分,也要刪掉。就說是電腦出錯,數據丟失,懂了嗎?”


    “懂懂懂……”


    那老保安一把抓過手表,放進了自己的兜裏麵,又聽見低低沉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無人何人問起,都不要敗露,哪怕是警察,懂嗎?”


    一聽這話,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麽事。這個老保安又恰巧是一個好財之人,隻是不住地點頭,“明白明白。”


    池慕辰的眉眼陰鷙得可以吞天並地,此兒隻是緩緩起身,凝立著挺拔的身姿。他緩緩走出去,“等我進了公寓,才刪除,不要漏掉一丁點。記住,是整個小區的監控視頻。”


    “好好好,謝謝池公子!”


    ------題外話------


    白微兒終於謝幕了!此處應有掌聲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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