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兒看見莫歸年走向擔架的時候,她心中瞬間便是警鈴大作。之間莫歸年擠進團團的護士之中,細細檢查著。兩分鍾之後,莫歸年斂著清俊的眉眼,隻是淡淡道:“心功能衰竭,需要馬上進行手術。”然後他轉過頭吩咐旁邊的護士,“推進手術室。”白微兒的雙手死死護住擔架,“不行!”她驚慌地瞪大了眸子,“換一個醫生!不能要莫歸年!”有護士用打量精神病一般的目光盯住她,“你是不是傻了,莫教授是胸外科最好的醫生,你還想換成誰?”說完之後幾個護士從白微兒的手中搶過擔架,徑直便推走。莫歸年的一雙墨瞳漸漸變得深諳,隻是淡淡一眼掃過白微兒一張猙獰的臉,然後轉身。他跟著擔架行走著,視線始終輾轉流連在擔架之人的手背上,那裏,有一道疤——“莫教授!血氧正在迅速下降——”“教授,心跳停止了!”莫歸年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所以沒有人看得見他緊緊抿在一起的薄唇。他淡淡開口:“除顫儀。”“150j——”“再一次,充電——”“200j——”在麻醉師以及一幹護士的注視下,莫歸年放下手中的除顫儀,然後摘掉了手套和口罩。抬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患者白利,死亡時間12月6日23點11分。”宣布死亡。旋即他打開手術室的門出去,剩下一幹的醫護人員蒙蔽了,這隻是一個簡單的心髒手術。怎麽可能失敗。能夠完成左心室重建術的傳奇醫生,竟然失敗了一個小手術。“莫教授是不是有什麽事,不可能失敗的啊。”“我感覺莫教授好像……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我想錯了!”“別瞎說,快點收尾,給縫上,老子要下班了!”*從手術室出來的莫歸年,一眼便對上了白微兒的*裸的視線。他公式化地頷首,聲線平穩,“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他是許久……沒有這麽說過了。白微兒的一張臉看起來極其可怖,徑直幾步便竄到了他的麵前,紅著雙眼,“你說什麽!”“對不起,我盡力了。”然後他冷漠地越過她,離去。卻在離去的時候在心中反反複複問自己——你真的盡力了嗎?莫歸年回到辦公室,然後喘息著換下了手術服,伸手觸摸到那白色的大褂,卻沒有穿上。他的指尖微涼,最後越來越涼,直直地便涼到了心底裏麵去。這身白色大褂,他不配穿。他將白色大褂狠狠扔在地上,轉身走向水池,擰開水龍頭,洗手,洗手,洗手。不知道洗了多少次手,兩隻修長好看的手完全被搓紅,他卻依舊沒有停下。門轟然被人打開,溫十月的容顏就赫赫撞入眼簾。莫歸年望著她,僅僅數丈的距離竟像是隔了萬水千山。他的手依舊在冰涼的水流之中,冬夜的空氣凜冽,手指便愈發的通紅。溫十月望著男人英俊的眉眼,心中陡然生出蒼涼之意。她一步一步入內,反手關上了門。然後安靜地呼吸著走向他,越來越能夠看清楚他的眉眼。“歸年,我聽說——”“你別說。”他盯住她的眸子,然後打斷了她。至少在表麵上,他看起來很平靜,雙手從冰涼水流之中漸漸收回。莫歸年拿起剛才的毛巾擦幹雙手,依舊通紅,隻是他淡淡開口:“我沒事,十月。”他說他沒事。溫十月的心頭一緊,一顆心髒便陡然被蒼涼之意包圍。視線緩緩下落,看見落在腳邊的白色大褂。定然是他扔在地上的。眼圈忍不住地泛紅。莫歸年曾經說過,最是見不得她落淚。此刻也是這樣,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便繞過桌子來將她一把攬入懷中。通紅卻仍舊好看的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溫熱的氣息在她耳畔襲來,聽見他低低的聲音,“十月……這下子是真的沒事了,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他替她除了後患。他替她殺了一個人。用一雙醫生的手,一雙救死扶傷的手,隻為了她。*替錦楠做急救處理的是胡醫生,他摘下口罩走出來,麵色平靜,“刀刃好在並沒有傷及心髒,算來也隻是皮肉之傷,無性命之憂,但需要靜養。”蘇南淺心下鬆了一口氣,她可不願意就此背上一條人命。按住胸口順了口氣,轉身,遙遙望向走廊盡頭的他。他不曾靠近,隻是長睫半斂,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她。於心不忍,於情理不合。蘇南淺哽了哽喉,腳尖一轉便徑直朝著長身玉立的男人走去。越來越近,才能看清楚他那雙墨眸眼底淺淺浮動著戾氣。她伸手去扯他的袖子,“長離。”豈料,他卻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小小的動作傷害卻那麽大,她的手在空氣中僵住。她固執地上前一步,硬是拽住他精致的西裝袖口,“長離,對不起。不生氣好不好?”楚楚可憐的樣子就像是一隻貓兒一般。男人將削薄如刃般的唇輕輕抿了抿,眼底卷著風雪,隻是涼悠悠開口:“你竟然為了他,扳開了我的手。”蘇南淺哽住,“我沒想到白利早已經和白微兒聯係上,竟然合夥要謀害我和十月。”池慕辰似覺得好笑,眸底寒冰皺凝,聲線涼薄得和平時判若兩人,“為何不告訴我,很多事情不是你這個高高在上的第一名媛想的那個樣子。你以為你可以?姑娘,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他問她是不是太天真了,倏爾響起那日在雪地他說的話,寧願葬身荒也,也要換她天真無邪。“也是!”男人的眉眼罩上霜雪,隻是戲謔開口:“要你天真的人是我,天真點沒什麽不好,隻是你這樣子,隻會讓我覺得你愚蠢。你的聰明呢,人人口傳的智慧呢?”蘇南淺眸底升騰起霧氣,她不知道那是什麽。隻是凝望著他的眸子,“畢竟是我先違背了承諾,心中對錦楠有愧,所以才沒有告訴你。我想,白微兒已然落魄至此,掀不起狂風大浪。終究……是我錯了。”“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你到底幫我當什麽,嗯?”池慕辰微微俯下身子,含著胸,讓自己的黑眸可以定定望著她的眼瞳,“或許從一開始,我就隻是你耐以生存的工具,是不是?”一顆心像是被剝裂一般,撕碎開來。他竟然說她將他當真工具。引得心中不覺好笑,唇角自然也帶上而來譏誚,“是啊,我把你當成耐以生存的工具。我從一開始就說了,是我想要攀附你。況且我們之間彼此不是嗎,我為了生存,你為了股票。我們之間,銀貨兩訖的交易,是不是就不應該有愛情?”“你——”男人像是怒極的獅子,冷冷笑了兩聲,“你現在是後悔愛上我?”蘇南淺將眸子眯了眯,“嗬,愛。”“你不愛我?”他切金斷玉般一字一句地問出來。她深深吸一口氣,道:“我說過了,如果有一天你對我開了一槍,我也隻會認為那是槍走火了。這算不算愛——”將將問完,便隻覺得天旋地轉,男人的眉眼在視線之中瞬間迷蒙,再也看不清。“淺淺!”他的嗓音於朦朧之間貫穿入耳,但是她好像聽不清楚他的聲音了。很快——眼前便是一片漆黑。*鋪天蓋地的全是黑暗,還有白雪,滿目的白。那風,狂妄地卷起一層又一層白浪般的雪。凍人刺骨的寒風從她的口腔之中鑽入,透心蝕骨的涼意,她大口的呼吸。她在小巷之中踉踉蹌蹌地行走,一腳便是一個腳印。一腳深,一腳淺,雪印子。黑暗的那雙手——從背後禁錮住她的脖頸,她想尖叫,叫不出來。極度的恐懼,冰涼的溫度,然後——夢醒了。“啊——”她驚呼一聲,渾身是汗水的醒來,手被男人溫涼的大手緊緊握住。他的臉上一絲倦容,清俊的眉眼之間卻全是關心,“淺淺,做惡夢了?”她哽醉,然後點頭。他輕輕將她納入懷中,“沒事了,沒事了。”“你不生氣了?”蘇南淺仍然輕輕喘氣,隻是輕輕問道。男人含笑,搖了搖頭。他守了她一夜,整整一夜都凝視著她的容顏。才發現,自己不應該發怒的。因為……她始終是愛他的。前任又如何,小叔又如何,若要同他奪她,定然備萬丈深淵以待!蘇南淺伸出雙手輕輕攀住男人的肩膀,“我怎麽還到病床上來了。”“歸年檢查了,說你受不得刺激,他讓我問問你有沒有過病史?”他的聲線很平淡溫柔,手還輕輕拍著她的背。她從男人的懷中抽身坐起,隻是深深望著他流墨般的眼瞳,然後輕輕開口,“沒有病史。”沒有病史。說出來的時候,心髒像是停止跳動了一般。她竟然能當著他的麵,如此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對不起,長離。瞞你,並非是我本意。但是請你原諒我,我不得不瞞住你。唯有瞞住你,我們才能繼續在一起。原諒我,我不想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