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南醫院。


    救護車像是喪命一般衝進了醫院大門,隻因為救護車的蘇南淺像是瘋了一般衝著手握方向盤的司機咆哮:“能不能再快一點!你能不能快一點啊!師傅,我求你快一點……”


    她一路上竟然下意識地蹲在男人的旁邊,還抓住他如羊脂玉一般的手指,一分分收緊。池慕辰,你真是混蛋。你讓我等那麽久就算了,你還敢讓我這麽擔驚受怕。


    “蘇小姐,真的已經很快了。”


    司機還在執著於和蘇南淺糾結速度到底快不快這個問題的時候,救護車已經如風一般衝進了醫院的大門口。蘇南淺跳下車的時候,發現醫院門口已經團團站好了護士,擔架床也匆匆忙忙被推到了救護車的旁邊。


    她什麽也做不了,隻能攥緊了手指看見那個眉眼溫和的男人被抬上了擔架車,他緊緊閉著雙眸,睫毛微微顫動。他的唇角還沾染著鮮血,以一種鬼魅的姿態盤踞在他的唇角。


    護士們的眼中閃耀著奇異的光芒,紛紛將擔架床圍了一個水泄不通。有個小護士嘟嚷著你們別擠啊,這麽帥也讓我看看好吧?


    莫歸年從一堆護士當中躋身出來,一襲白衣加身,卷著眉宇間薄薄的涼意三步並做兩步到了擔架床旁邊,一隻指骨分明的手按在了池慕辰的胸口上。倏爾覺得感觸得不仔細,又拿起聽診器來細細聽了一番。


    “心髒沒有問題,應該是由於引發舊傷所致,真是不讓人省心。”莫歸年幹淨如雲般的容顏上拉扯過涼意,扭頭衝著許昕道:“準備急救室。”


    許昕點點頭,然後飛快轉身奔去。


    “莫醫生,剛才他吐血了,好多好多……”蘇南淺不停地哽著,她瞪大的眸子像是不能夠隨意闔上一般,隻是看著。


    莫歸年這才注意到被一群護士擠在了一邊的蘇南淺,她滿臉的淚痕,看樣子是嚇得不輕。他上前幾步,然後眉眼溫和地微笑:“蘇小姐,慕辰他應該是呼吸道毛細血管再度破裂引起的吐血,把積血用管子吸出來然後輸液靜養就沒事了,你不用太過於擔心。”


    如雲般幹淨柔軟到極致的容顏上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他微微無奈一笑:“前提是,如果他能夠安安心心靜養的話。上一次,慕辰為了蘇小姐私自出了院,所以根本就沒有完全將身體養好。加之時隔很短,慕辰的胃本來就不大好,所以消化道在這種撞擊下出血是理所當然的。”


    懵懵懂懂聽了莫歸年說了很多,蘇南淺的眸光澄澈得分明,她拽住莫歸年的白色大褂袖口:“莫醫生,那你的意思,他不會死是嗎?”


    她為什麽會這麽怕,誰又能說的清楚。


    “誰給你說慕辰會死了?”莫歸年一雙黑眸帶著笑意微微有些放大,盯著蘇南淺的眼睛有些失笑:“不是昏厥了就隨隨便便就死了,蘇小姐你還真是可愛。慕辰暈厥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出血造成的劇烈疼痛,敵不過所以才休克了。”


    “好了,蘇小姐。”莫歸年又是一笑,然後在一幹護士的目光之下俯身過去,在她耳畔輕輕說道:“別擔心了,你的未婚夫,我保證沒事。”


    她渾身都是一震,看來池慕辰要娶她的事情,他的好友們應該都知道了。麵上忍不住一紅,在慌神之際,莫歸年已經雙手插進白大褂裏麵走了。


    蘇南淺突然覺得身子像是一下子進去到了溫熱的泉水之中一般,隻是覺得輕鬆。一顆緊緊提起來的心髒終於可以得到解放,他不會死。


    那個說要帶她回家的男人,不會死。


    *


    溫十月抱著資料從文印室出來,她很奇怪為什麽華南醫院的文印室會在地下一層,好麻煩,而且很遠。


    不知道是不是連老天欺負她這個才來醫院的進修生,文印室的負責人說一直好好的打印機遇見她就壞掉了,好想罵娘。所以,就在文印室耽擱了一個多小時。


    反正她也很閑所以沒關係,所有人都以為在他手底下做進修生感覺是一件極為驕傲自豪的事情,因為醫院其他人看她的目光都是滿滿的豔羨。可是原諒她,並不這麽覺得。


    其實她本來該和其他進修生共用一間辦公室,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偏偏在莫歸年的專屬辦公室裏加了一張桌子,就嵌在他的桌子旁邊,那麽近。


    才短短上班幾天,她就感覺到特別窒息。隻要是看他一眼,心裏麵就能夠莫名澎湃好久。


    終於在胡思亂想中到了胸外科,她還沒來得及朝著辦公室走去,便聽見有人叫她。溫十月一張傾城的容顏輕輕轉過去,看見是護士一組的許昕,在對她微笑:“溫醫生,這裏有個接骨的病人,你可以主刀嗎?”


    溫十月如水的眸子輕輕一眨,她微笑著應:“好啊,沒問題。”


    *


    手術室內,那病人哇哇哇亂叫著。溫十月微不可微地歎口氣,道:“這位患者,你可以安靜一下嗎,馬上就給你注射麻藥了,別亂動,大腿開放性骨折還能這麽動也真是讓我佩服。”


    說完也不看陡然噤聲的患者,隻是隔著口罩吩咐:“麻醉師,開始麻醉,接骨手術開始。”


    “溫醫生的手法也很好嘛,這原本是骨科李醫生的手術,隻不過他今天老婆今天要生了啊。”手術時身邊的助手夏夏不時地誇她,讓她快要快懷疑是不是有什麽目的了。


    果然,在手術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夏夏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那個溫醫生…你和莫教授在一間辦公室,有沒有多一些了解?”


    溫十月澄盈的眸子中微光微微一轉,她瞬間就明了了,敢情這又是一個對莫歸年當心暗許的女孩子。


    本來是想說,‘對莫教授根本沒有任何的了解’,可是轉念一想未免覺得這樣子實在是太過於生硬了,畢竟她才來這個醫院不要把關係搞僵了。


    可是還沒有等她說話,一旁另外一個護士不由得哈哈笑起來:“我說夏夏,你要是喜歡莫教授就直說嘛,主動一點就好啊。像別人許昕一樣,天天中午都給莫教授送飯呢,莫教授可是通通吃下去了哦。”


    溫十月拿著鋼板的手頓了頓,又像是沒有什麽似的繼續手上的動作。原來那個見人總會微笑的許昕喜歡莫歸年啊,怪不得每天都抱著這個保溫桶來找他呢。她還以為是醫院給年輕教授的福利呢,沒想到是別人姑娘的滿滿心意,噢,她真蠢竟然猜不出來。


    默默在一旁整理手術器材的許昕終於聽不下去了,連忙站著起來抗議:“你們幹嘛扯到我啊,再說了,明明是你們自己都盯著莫教授好不好!”


    那叫夏夏的助理明顯不滿意了,雖然隻露出了一雙眼睛,但是依舊表達了濃烈不滿:“許昕,話可不能這麽說,明明大家都在開玩笑好不好?幹嘛這麽激動?不就是心事被人拿在台麵來說了嗎,這有什麽,大家又不是看不出來。”


    “你……”許昕一張溫軟的臉漲得通紅,連著說了幾個你出來卻硬是憋不出半個字來。


    即使這樣,那叫夏夏的女孩卻像是沒有說夠一般,八卦地再一次開口:“許昕,你知不知道,我總感覺莫教授喜歡那個落魄名媛蘇南淺……”


    溫十月的手一抖,鋼板差點不能夠完美貼合在患者的骨頭處。她穩定心神之際,忽然聽見許昕不可置信的聲音:“怎麽可能啊。你逗我玩兒啊。”


    夏夏不可置否地一笑:“蘇南淺母親過世的時候莫教授的表情可不好看呢,你當時不也在病房之中嗎?莫教授那樣見慣了生死的人,這樣不覺得有些反常嗎?再說了,就剛剛,池公子被送來你被叫去準備急診室了。你可不知道啊——”


    她故意將尾音拖得十分長,讓許昕更加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然後她才肯繼續開口:“當時莫教授和那蘇南淺說話的時候,可是貼著耳邊說的,那麽曖昧,你見過莫教授和誰這樣過?”


    許昕的臉一瞬變得有些白。


    “別說了好嗎,患者是局部麻醉,是可以聽見我們說話的。不要顯得華南醫院的醫護人員太沒敬業精神了好吧?”溫十月幾乎是有些急促的打斷。


    果然沒有人繼續說話,她也可以專心地進行手術了,作為主刀醫生,她應該專心,她這樣對自己說。


    隻是,她的心髒某處,開始微微泛著疼痛。


    *


    容詩涵輕輕走過去,望向坐在病房門口的南淺,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沒有任何表情,錦楠站在她的旁邊,像是在說什麽,但是很明顯南淺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南淺,池公子沒事吧?”她用一種近乎小心翼翼的語氣,盯住那容顏美好的女人。


    蘇南淺將身子靠在椅子上,頭也靠在牆上,她扭過頭,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看向她:“詩涵,你讓錦楠回去,我不要他陪著。”


    池錦楠的眸光分分暗淡下去:“南淺,你在這裏我不放心,還是……”


    “你回去。”


    近乎一種涼薄的語氣淡淡來了口,她隻是輕輕這樣打斷了他,卻讓他的表情難看之際。其實他知道,是他的話惹惱了她,因為那句是那個男人自己撞上來的那句。


    但是他沒有想到,在她的心中,那個男人的份量竟然重到了這種地步。


    “錦楠,你還是先回去吧,我會陪著南淺。”


    容詩涵在一旁輕輕開口,她知道南淺現在生的氣,應該不止錦楠一個人,還有她。


    她不該打電話給池錦楠,池慕辰現在躺在病床上,少不了她的那一份。


    最終,池錦楠陰鬱著臉色轉身離去,背影無比地蕭條落寞。


    “池公子怎麽樣了?”


    “在裏麵躺著。沒事了,把積血吸了出來,說是要養一個月。”


    容詩涵終於舒了一口氣,然後原地怔忡片刻,還是上前在她的旁邊坐下:“南淺,對不起。”


    這種時候,她覺得自己應該要說點別的什麽,隻是原諒她,到了嘴邊的話,也隻有一句對不起而已。


    “為什麽呢,詩涵。”蘇南淺晶晶亮如星一般的眸子望盡她的眉眼:“如果錦楠沒有來,我就會一直等,他最終還是來了不是嗎?可是我居然和錦楠走了,他才會追上來,才會變成現在這樣。說到底——”


    “還是我的錯,我不該走,我應該等他。”


    一聲幽幽的長歎自她弧度完美的唇中溢出來,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南淺,這不能怪你。”容詩涵抓著她的手狠狠搖頭:“怪我,通通都怪我的自作主張。因為我當時真的氣急了,對不起南淺,真的……”


    蘇南淺隻是一下子反手握住她的手,這樣突然的動作讓她沒說完的話哽在了喉間。隻聽見她帶著些沙啞卻依舊輕柔話音:“詩涵,你別說了。我怎麽會怪你呢,我怎麽會怪一個全心全意對我好的人呢?”


    容詩涵怔忡兩秒之後用力點頭,微微上揚的眼角處透出了寬心。又聽見身邊的南淺輕輕道:“怪我太任性了,隻不過當時,我是真的需要他,真的。”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將需要一個人這麽直白地說出來,畢竟她足夠獨立足夠高傲。


    “我知道,不管出於什麽原因我都理解。”容詩涵微笑起來的時候那上挑的眼角分外妖媚,卻在轉瞬冷冷收住笑意:“南淺知道嗎,他為什麽沒去墓地接你。”


    “難道不是因為佳人在側無法抽身嗎?”說到這裏難免又是自嘲地笑笑,杏眸的眼角處盡帶蒼涼。


    當時聽筒中白薇兒的聲音,可是那麽的清楚明顯呢,她的聽力是沒有出問題的。


    不過她是不是應該慶幸一下,他終究還是來了。他還是一種不容忽視的姿態,撞入她的視線中。


    “不是。”


    容詩涵深深呼吸:“白薇兒割腕了。”


    夜晚的醫院走廊是那麽安靜,所以,她的話一字不漏地傳入了她的耳中。蘇南淺的瞳眸開始緩緩收縮:“你說什麽,白薇兒竟然割腕咯?”


    “嗯,難道你沒有發現嗎,池公子的褲腿上深紅的一片,那是血。”容詩涵在這個時候才想起來這個細節,黑色的西裝,總是那麽不容易讓人發現。


    蘇南淺的神經被敏感牽製住,其實她也看見了。隻不過是在池慕辰倒下之後才看見的,她以為那是他自己的血。沒想到,竟然是白薇兒的。


    “為什麽自殺,難道知道了他要娶我嗎,所以說這樣?可是,早晚都得知道的不是嗎?”蘇南淺的唇角拉扯過嘲諷,知道白薇兒自殺的她,和容詩涵當時是一樣的表情——


    不屑。滿不在乎。


    說真的,白薇兒根本不值得任何人的同情,她那樣的人什麽也不配,不配愛人,也不配被愛。所以說這樣的人,死了多好。


    “所以說,死了嗎?”問出來的話語,是近乎冷冰冰的,沒錯,是毫無溫度的那種。


    “沒有啊,說實話好失望呢。”


    容詩涵陰陽怪氣說完這一句後盯著南淺的眸子,兩個人開始微笑,唇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容詩涵,你真是一個惡毒的女人。”


    “哈哈,彼此彼此嘛!”


    —


    溫十月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出現在了走廊口,手裏麵拿著文件夾。她如水墨丹青般的眉眼之間表情淡淡的,但是依舊能夠灼人眼球。


    蘇南淺和容詩涵的視線就好似被一股怪異的東西給凍結住了一般,全然吸在了那身穿白色大褂的女子身上。


    即使是白色大褂,也掩不住她身上的風情萬種。


    ------題外話------


    二更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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