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慕辰如鬆挺拔深深的身姿在黑夜之中,步步踏蓮。在有著清冷光輝的月光之下,步步朝著蘇常雅的墓碑走去。男人的腳步最終停在了墓碑麵前,周圍隻剩下緩緩流淌如水的透明空氣,以及他自己的呼吸聲。


    精細雕琢的眉眼之間早已遍布冷意,淺淺,我來了,你在哪裏。


    一陣狂風呼嘯而過,風像是一隻素手般撫著男人柔和的容顏,寸寸縷縷勾勒出他精妙絕倫的輪廓。他眸底縈繞著一層千年不散的寒氣,隻是垂首掏出手機來,撥通元智的號碼。


    黑暗之中陡然點微光自亂草之中泛濫開來,男人的眸光輕盈地一轉,視線便落在下方的亂草之中。隻見亂草中透著刺目的光亮,以及他熟悉的手機鈴聲,元智的手機?


    長腿輕輕邁開來,男人高大的身子俯身而下,指骨分明的手執起那亂草之中的手機,果然是元智的手機。他低低一笑,溫涼的嗓音在暗夜之中泛濫開來,夾雜著惑人性命的魔力。


    池慕辰在商場叱吒多年,早已經是赫赫有名的風雲人物。這一切都仰仗於他的鐵血手腕以及高智商的頭腦。幾乎是在轉念之間,腦海之中拉扯過了無數個念頭,最後隻蹦出三個字,池錦楠。


    小叔。


    *


    蘇南淺將頭輕輕貼在了車窗上,外麵是不是下雨了,不對,是她眼花了。腦袋就好像是被一張千千結給攏住了一般,無論她想要思考什麽問題,卻怎麽也想不清楚。


    “南淺,要不要吃點東西再回去?”池錦楠開車的同時不忘側過頭來掃了一眼靠在車窗上發呆的她。說實話,他的嗓音還當真是溫柔得打緊,要是隨隨便便換個女孩定然骨頭都會酥了吧,可惜她沒有這種感覺。


    蘇南淺瑩潤卻有些空泛的眸微微一眨,這才重新坐好,將背輕輕靠在了椅子上去,眸子緩緩閉上以此來斂住萬千光華。隻是抿抿唇輕輕道:“不用了,我再回去晚一點詩涵會擔心了。”


    他稍稍一愣,鏡片下的眸光略略一閃。唇角抿起來,繼而又拉開了弧度微笑:“南淺,我看你沒帶鑰匙,詩涵現在人在醫院,你今晚就睡在我那裏吧,如果不嫌棄的話。”最後一句話,是為了掩飾心中的期待罷了。


    她陡然將臉轉過去,盯著他美好的側顏:“詩涵在醫院,她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池錦楠眼底的眸光波瀾不驚,隻是撫慰道:“聽聲音來講詩涵是沒有什麽事的,興許是哪個朋友呢。”等待紅綠燈的間隙他扭過頭,笑眯眯地凝視著她,眸光盡是似水的柔情。


    “你的意思是...”蘇南淺的聲音哽了哽,然後如珠子滾落玉盤般的嗓音再一次在車廂之中響起來:“詩涵給你打電話告訴我在安陵園是嗎?”心裏麵莫名的涼意竄起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嗯。”


    池錦楠低低應了一聲算是表示默認,他沒有再開口。蘇南淺也沒有繼續說一個字,隻是眸光清清淡淡地投在前方,就好似在眺望溫柔的遠方一般。


    鏡片下濃鬱的黑眸被一種奇異的微光裹住,南淺不說話的意思,那便是同意在他那裏過夜了是嗎。他是不是可以把這個當做和南淺更進一步的表示。


    心髒就好似被泡進了溫熱的池水一般,被一種濃鬱滑膩且舒爽的觸感包裹住。南淺,我喜歡你這麽多年,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還記得高中時代的你,一顰一笑都透著空靈秀美,讓無數的男孩子傾倒。現在你出落的得愈發精致迷人,我怎麽能不喜歡你。


    思緒被一陣緊促的手機鈴聲切斷,那種迫切感好似要切斷靈魂一般。


    池錦楠的眸光落在手機屏幕上,池慕辰。


    蘇南淺的神經就這樣被牽製住,她微微側過來的臉將將好可以看清楚屏幕。她的目光好似被吸住了一般,再抬眸望向池錦楠的側臉:“不接麽?”


    聲音很輕很輕,但是池錦楠很明顯能夠感覺得到她是希望他接聽起來的。池慕辰,我不難猜出,你是去了安陵園之後沒有見到南淺,所以就氣急敗壞了是嗎。可是那又有什麽用,南淺現在就在我的身邊。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滑,終究還是接聽了起來:“慕辰。”


    車廂之中很安靜,空氣以一種極其緩慢的姿態在緩緩流淌著。蘇南淺終於收回了眸光,落在了前方車輛的牌照上麵。隻是手機聽筒中傳來的溫涼嗓音她能夠聽得很清楚:“小叔,你準備把淺淺帶到哪裏去?”


    永遠是這般不可一世的語氣,夾雜著無比的慵懶繼而俯瞰眾生般的姿態,這就是池慕辰。握住手機的指節禁不住有些泛白,池錦楠唇角扯出一抹微笑的弧度:“慕辰,你未免管得太寬了。”


    那邊突然沉寂下來。


    幾秒鍾之後,以一種沉如鍾鼓般的嗓音泛濫在車廂之中:“小叔,你最好馬上停車,讓她下來。”莫名的,池慕辰透過聽筒傳過來的嗓音已經全然上的涼意,絲絲縷縷的,可以將人的心髒全部給包裹住。


    心中禁不住微微一攝,池錦楠的麵上依舊笑若春風:“慕辰,你要是沒有什麽事情的話,那我便掛了。”緊接著便要將手機脫離耳際來掛斷,卻被那邊溫涼沉水的嗓音牽製——


    “小叔,你最好看看後視鏡。你知道的,我池慕辰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池錦楠的眸光近乎碎陰鷙,在掃向後視鏡的時候寸寸剝裂。後視鏡中,黑色的賓利慕尚好似魍魎一般緊隨其後。他甚至能夠清楚看見,那個男人兩隻手死死握住方向盤,戴著藍牙耳機同他對講,山水如畫的眉眼之間好似冰霜雪劍一般的寒意。


    “他是不是在後麵。”蘇南淺幹裂蒼白的唇微微一抿,隻是開口問道,眸光沒有偏移半分,隻是依舊盯著前方穿行的車輛。


    那邊的人好似聽見了她的聲音,於是,又是那般溫涼似玉珠滾落進白瓷盤的嗓音料峭而起:“淺淺,你不是要我來接你回家嗎,我來了,你下車。”


    她弧度完美的唇側撩起了微笑,是那種譏誚到不能再譏誚的微笑。隻是靜靜地微笑,然後閉眼,並不作聲說一個字。


    “慕辰,她現在不想看見你,不要再跟著了。”池錦楠冷冷開口,嗓音染上了薄霜一般,三言兩語說完之後便咯噔一下掛斷了電話。斯文的容顏上也沾染上了些許陰鷙,隻是略帶煩躁地將手機扔在了一邊。


    好死不死又是一個紅燈,池錦楠所駕的銀色大奔緩緩停下。然後——


    嘭!


    一聲不大不小的碰撞之聲響徹耳際,蘇南淺隻覺得身子被狠狠震了一下,同時視線被晃了晃,還好僅僅是這樣,便一切歸於平靜了。


    “*!”


    池錦楠像是突然爆發了一般爆了粗口,拳頭陡然砸在了方向盤上:“池慕辰是不是瘋了直接撞上來了!”


    “他撞上來了?!”黑白分明的杏眸緩緩地睜大,好似星星隕落般的不可置信。陡然回過頭去,透過後窗,果然看見黑色賓利慕尚死死貼著銀色大奔,而再細細一看,駕駛座上,大大膨脹起來的安全氣囊幾乎占據了滿滿的擋風玻璃。


    蘇南淺隻覺得自己解開安全帶的手微不可微地在顫抖,她是在擔心什麽,她為什麽要擔心。“池慕辰,你是不是瘋了!”她抖著唇謾罵,手卻抖得無論怎樣也解不開那該死的安全帶。


    “怎麽就解不開…錦楠…你幫我…”聲音小的快要幾不可聞,她促狹之間扭頭去看身邊的男人。隻見池錦楠已經麻利解開了安全帶,他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按住她正在顫抖解安全帶上的手:“南淺,你不要動,就在車上待著,不要動。”


    哢一聲,男人已經打開車門下去。


    池錦楠急急邁著步子朝著那撞在他銀色大奔尾部的黑色賓利慕尚走去,才將將靠近,便又隻聽得砰砰砰幾聲巨響。他的腳步瞬間僵在原地。


    他的鏡片由於車輛的燈光而反光嚴重,緊接著池錦楠的眸光分分碎裂。他看見,後繼而來的車輛因為急刹車的緩衝作用,摩擦之間還是撞上了黑色賓利的尾部。


    於是,一輛接著一輛,後麵的車輛皆是因為刹車太急而控製不住撞上了前一輛車身的尾部,所以耳邊響起的是一陣又一陣的巨響。


    不時有人爆發出了刺耳的尖叫,不知是哪個車裏的嬰兒受驚,那種驚天動地的啼哭要將人們的耳膜都給撕裂。


    安城許多年未曾出現過如此嚴重的追尾事件了,哪怕是風雪交加的日子也不曾像今天這樣突兀。由於是在高峰路段,保守估計,十五輛車了,各種各樣的。


    蘇南淺的身子莫名抖得和篩糠似的,在那一聲又一聲的巨響之中,她終於哆嗦著手解開了安全帶。打開車門的瞬間,有著新鮮的空氣竄進她的肺中,是有生命的那種空氣,足以維持她的呼吸。


    步子是止不住的虛浮,蘇南淺一眼看見那黑色賓利慕尚的擋風玻璃全碎。且駕駛座上的安全氣囊高高的膨脹,她的手腳瞬間冰涼。


    周圍高樓的霓虹燈讓她有些眩暈。


    池錦楠幾步跨在了她的麵前:“南淺,你怎麽下來了,回車裏麵去。”他眉宇之間隱隱浮動著擔心,他是在擔心池慕辰這一次,還是贏。


    瑩潤的杏眸中淡淡的光暈開始流逝,她隻是輕輕推開了凝立在麵前的男人。然後一步一步朝著前端已經變形的黑色賓利慕尚走去。池錦楠伸手想要抓住她,卻被她一個涼悠悠的眼神給扼住。


    果然,南淺,你在等的人,是他沒錯。


    *


    紅燈變黃,然後終於在灼灼目光以及一片燈紅酒綠之中,變成了那允許車輛通行的綠色。可是,無一輛車繼續通過。因為嚴重的追尾,所以全部堵在了一起,像是沙丁魚罐頭。


    耳邊有人尖叫,說這是怎麽回事啊?有人問有沒有報警,有沒有人受傷等等。還有人罵娘,我靠*的前麵哪個龜孫子惹的事能不能快點給解決了,堵著好玩嗎!


    蘇南淺對這些置若罔聞,隻是緩緩走到了駕駛座的旁邊,是然後眸光下落在了車窗上。好像要用視線將那層車窗給刺破一般,隻是盯著。


    她看見,眸光一寸一寸斷裂開來。男人趴在安全氣囊上,一動也不動,就好像死掉了一樣。


    “池慕辰……”


    聲線莫名開始發抖,她輕輕喚著,好像稍微大聲一點就會驚到沉睡中的他一般。


    然而,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於是,她開始瘋狂地拍打著車窗:“池慕辰,你他媽給我出來!你再不出來我就和別人走了!”


    蘇南淺感覺快要漂浮起來的身子被人死死從身後抱住,耳邊傳來了池錦楠的聲音:“南淺!你冷靜一點,就算有什麽事我們也要等救護車來。再說是慕辰他自己撞上來的怨不得誰!”


    原本虛脫無力的她不知道從哪裏獲得了力氣,幾乎是拚死掙脫了他的禁錮。然後轉過身,紅著一雙眼瞪著容顏幹淨的池錦楠:“池錦楠,你這是什麽意思?他自己撞上來了我就不應該擔心是嗎?”


    “南淺,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明知道我……”


    池錦楠沒有想到,她隻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便徑直轉過身子,背對他,沒有聽完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隻見她纖細瘦弱的身子因為激動微不可微地在顫抖,她依舊麵對著車窗,狠狠拍著:“池慕辰,你不是要來接我嗎,你給我出來啊……你別待在裏麵不理我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得如此的激動。


    *


    終於,她看見那如白玉般瑩潤的手指微微一動。伴隨著的,是他的頭緩緩抬起來。蘇南淺的眸子就是在那一瞬間變得流光溢彩的,光暈再也收不住。


    池錦楠眉眼俱是一沉,慕辰,這樣的手段還真是高明,簡直讓我甘拜下風。但是南淺,我不會輕易放手。


    在她灼灼如光的視線下,車門哢擦一聲緩緩打開。她看見他伸手隔開了雪白的安全氣囊,然後高大的身子就此傾出來。


    最終,麵帶笑意地凝立在她的麵前。星光璀璨的眼瞳好似會發光,他眉眼如畫,隻是伸出手來觸在她的眼角:“淺淺,怎麽還哭了。”


    蘇南淺像是夢中驚醒一般,嘟囔一句誰哭了,你才哭了反正不是我哭了。不知為何,抬手一抹,臉上卻是濕漉漉的一片。


    池錦楠在一旁冷笑一聲:“慕辰,想不到身為池氏集團總裁的你行事竟然會這麽莽撞且不計後果,當真讓我刮目相看。”


    男人望向蘇南淺時的眸光分明柔情似水,卻在掃向池錦楠的瞬間變得寒意叢生且料峭無比,唇側的笑意不減半分:“小叔,如果你乖乖停車把淺淺還給我的話,我也不會加速撞上來。還很巧,恰好是個紅綠燈,小叔你又剛好停車,於是撞得狠了些,抱歉。”


    那般隨性的話語,那般漫不經心的語氣,說抱歉的口氣分明就是*裸的嘲諷。說要的池慕辰也不再看他,隻是轉眸望向身邊的女人:“淺淺,別哭了,你再哭我就要殺人了。”


    蘇南淺一把拍掉他撫摸在她臉頰的手:“我說了我沒有哭!”語氣生硬無比,隻是末了淡淡問一句:“你有沒有事,擋風玻璃全都碎了。”說要的時候還不忘細細凝視了他如山水畫卷一般的容顏,還好沒破相,這張絕無僅有的美好容顏,怎麽能受傷呢。


    隻聽得低低沉沉的蠱惑笑意從他的喉間肆無忌憚地滾出來,夾著些寵溺。他眉眼含笑:“淺淺,我沒事。既然我來了,不要隨隨便便和別人回家。我會吃醋的。”


    她一瞬的失神。將將準備開口說點什麽的時候,隻見池慕辰伸手扶住了車門,整個高大的身子直直彎了下去。


    還沒有來得及等她問一個字,她的滿眼就隻剩下了殷紅的鮮血。她的眸光盡數碎裂,然後再也拚接不起來。


    池慕辰在她黑白分明一雙眸子的注視下,然後——


    一口滾燙的鮮血噴了出來,血液以一種四濺的弧度向空氣中飛去,甚至有幾滴以猝不及防的姿態濺在她的臉上。


    鼻尖瞬間被濃烈的血腥氣給纏繞住,然後在空氣中泛濫,那滾燙的鮮血,揮發在了空氣中。她看見他的身子一分分扶著車門滑落下去,她隻剩下了滿眼的紅,那種令人發指的血腥氣好似滲透進了她的皮膚之中,匯入了血液。


    他的容顏好似在她的眸光中剝裂開來,她愣在原地,怔怔望著,不知道該要怎樣的支配自己的肢體。不過下意識的動作永遠比腦神經的反射弧要快得多,不受控製地整個人已經蹲了下去,死死抓住了男人結實的臂膀:“池慕辰!”


    如銀墨般四散的瞳眸微微一閃,他以一種痛苦地姿勢彎曲著高大的身子,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望向她的眸光似水般的情長溫柔:“淺淺,本來是不想嚇著你的。可是好像做不到了,有點疼…”


    他的唇側依然是那般蠱惑的笑意,隻是他的雙眸已然緩緩闔上。高大的身子失去所有的支撐點一般向著旁邊歪著倒去,如山水畫卷一般的容顏湮滅在她的眼中。


    “池慕辰…池慕辰…池慕辰…”


    淺淺,別叫了,讓我睡一會。


    池慕辰隻是覺得整個身體都被掏空一般的累贅,他覺得自己真是可惡,怎麽能害淺淺傷心呢。其實,淺淺你明不明白,我或許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喜歡你。你要是問我為什麽的話,真的,我不知道。


    隻是淺淺,我隻是覺得對你的喜歡是越來越濃烈,濃烈到可以戰勝所有。方才我是怒極了,否則我是不會撞上去的,我怎麽能看見你跟別的男人回家呢,你可是我池慕辰的姑娘。


    撞上去的那一瞬間,我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在止不住地顫抖,誰讓我在最後一秒還加速了呢。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我朝著左邊撞的,我知道淺淺你在右邊,你不會傷著半分我都是計算好了的,誰叫我高中的物理學的那麽好,受力分析總是算得分毫不差呢。


    淺淺,我當時很疼,也很困。隻是,我趴在安全氣囊上的時候,我聽見你的聲音,你在窗外大聲說,要是我出來你就和別人走了。我當時真的很累,但是我又怎麽能容許你和別人走呢。所以,我選擇拉回最後一絲意識,然後下車。


    我以為我能夠支撐住的,隻是不知道為何,在說完那句我會吃醋之後,我就隻感覺我的喉頭猩甜無比。一股猛烈的熱流竄上來,五髒六腑都被攪碎了一般的疼痛,我選擇閉眼,不想看見受驚的你。


    淺淺,你別再叫了,讓我睡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題外話------


    心疼我家池公子,是真愛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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