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自己是最好的,豈知人外有人,世間又何曾真有最好,隻有更好。”


    素紋不甘心,原想讓洛儷去勸盧淮安。


    她自然也聽盧淮安說了,說洛儷私下給了他三萬兩銀票的事。


    若是給錢的事在素紋嫁過去之後,她一定會認為這是洛儷在幫自己,可那是在莊子上的事。


    盧淮安待洛儷是不同的,他拿洛儷當妹妹,視為親人,若說紀玄均是他的結義弟弟,洛儷在他心裏的地位不比紀玄均差半分。


    素紋想讓洛儷在盧淮安麵前說說自己的好,或是先與她生個兒子,若有長子傍身,她在盧府後宅的日子就會好過些。


    陶芸入府時,雖隻一人,但很會籠絡人心的樣子,一瞧就是個厲害的。


    洛儷想到前世點滴,那時候的她從未發現洛家與盧淮安之間的關係,也許從未擺在明麵上。池憲與竇家可以暗裏聯盟,為什麽盧淮安和洛家的關係不會是暗裏的。


    盧淮安這人不按常理出牌,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在前世時成為天子近臣,成為皇帝手裏的一把厲劍,便是竇國舅也要忌憚兩分。


    可見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盧淮安前世對後宅婦人的管理,采用的是皇帝對群臣的平衡之術,他也用了平衡之術,納了三位貴妾,還有一位,也是來頭最大的,是一品大員的嫡長女,這個女子不僅相貌清秀端莊,行事大氣,進退得宜。在隨父回城述職時,對盧淮安一見鍾情,最後不顧家人反對,執意嫁給盧淮安為妾。


    這一位才是盧淮安三位貴妾裏頭最有才幹,最賢惠的一個,她能輕鬆自如地應付在皇城貴婦圈,遊刃有餘,甚至在盧淮安與竇國舅較量爭鬥之中,也起到了極大的幫扶作用。


    素紋不甘落敗,不甘被人分了一杯羹。


    陶芸又何曾不是如此。


    未來的那一位,也更是如此。


    三個女人的爭鬥才剛剛開始。盧淮安一麵不許貴妾們拿彼此孩子下手,一麵又在暗中推波助瀾,用三個成為他貴妾的女人來平衡府裏的勢力,最終得益的也隻有他。


    在這一點上,盧淮安的手段無法讓人歎服。


    洛儷是唯一一個在此事上瞧不起盧淮安的人,他將權衡之術無情地運用在三個女人身上,他給她們權力,給她們***,卻讓她們身陷其間。他讓她們生兒育女,卻讓她們為他、為兒女戰鬥廝殺。


    洛儷輕聲道:“素紋,你別怪我心狠。盧大人喚我一聲師妹,也僅是拿我當妹妹,就算是嫡親妹妹,又有誰去過問兄長後宅之事。”


    素紋來找她,自是想讓她替素紋說好話。


    素紋曾經是她的侍女,以這樣的身份是不可能成為盧淮安的妻室。


    盧淮安這個人不能以常人度之,他有主見,有自己的立場,有時候有情有義,有時候下手無情狠辣。


    身為盧淮安的女人,除了得聰明,還得能幹賢惠,但又不能太過聰明,否則他也容不下。他能容忍的是有些小聰明,卻無關大雅、不失體麵的女人。


    洛儷道:“我真的幫不上你的忙,我隻能說,路都是人走出來的,盧大人有自己的底限,在底限範圍之內犯下的錯,在他眼裏都是小過小錯。


    記住我今日對你的告誡,不要對其他貴妾的孩子下手,也不要去傷別人的孩子、胎兒,你讓別人生孩子,別人才能讓你順遂地生下自己的孩子。想來有了兒女,你的日子就會好過,即便盧大人給你的是貴妾名分,可他給了你一個妻室應有的尊重。


    他尊重你,你亦尊重他吧。與其愛他多一些,不如愛自己更多一些,麵對難事,你要冷靜、理智。


    陶芸是個聰明人,孩子同樣是她的底限,為了她的娘家,她不會去觸及盧大人最忌諱的事。


    盧家人丁單薄,每一個孩子對盧大人來說都很重要,無論男女,他都疼愛。


    你與其在這失落,不如想想往後的路應該怎樣走?”


    素紋麵有失望之色,隻片刻就釋然了。她憑什麽來求姑娘?上次商量她要嫁盧淮安的事,為了防止姑娘說出拒絕的事,她甚至迫不及待地表明了自己的選擇,她是怕失去這個機會。


    盧淮安年輕有為,相貌、才幹、學識樣樣不差,多少妙齡少女嫁個七老八十的人為妾,她嫁的是一個與自己年紀相配的人,所以,她想抓住這機會。


    “你打理後宅,就是你占有先機,隻要你將盧府後宅打理得井井有條,別人又能說你什麽?”洛儷落音,帶了一句意味深長的“好自為之”。


    素紋坐了一陣,告辭離去,又到朱氏那兒坐了一陣。


    朱氏也感慨一番,雖然知道盧淮安還會有別的女人,隻是這麽快就又有一個進門,她還是沒有想到。


    素紋回到盧家,心境已經平複。她打理後宅,陶芸手頭有兩個店鋪,大家各有所忙,接下來的日子,盧淮安倒是雨露均霑,沒有特別偏寵誰,也沒有冷落誰,素紋與陶芸也算是平分秋色。


    陶芸出了宮,第一件事就是與娘家取得聯係。


    陶家聽說女兒被皇帝嫁賜給一個天子寵臣為貴妾,立時樂上了天,說要給陶芸補嫁妝,陶芸找素紋商議,說要辦一場盛宴。


    素紋是選了吉日第一個進門的,雖然有十二抬嫁妝,要麵對徽省富賈的陶家,這就不夠看,素紋心裏暗暗生氣一場,生了氣,次日又去了洛府走動。


    隻是,盧家兩位貴妾姨娘暗中鬥氣、鬥法,這都是後話。


    陶芸亦知道素紋的來頭,還知道素紋是洛府出來的,文武兼備,有些武功,不高,但能自保。還會讀書識字。吟詩作對,琴技、棋藝都通,而且還考中了菡萏女學的梅班。因盧淮安求親,辭學嫁人等等,甚至知道素紋是個孤女,自幼在洛府長大,她拿洛府當自己的娘家。


    陶芸對洛府有些畏懼,著實這洛家名頭太大,她更知道皇帝的意中人就是洛三娘,甚至有些擔心洛三娘當真嫁給皇帝,那就是未來的皇後,所以對素紋多有包容,畢竟不看僧麵看佛麵,她不敢得罪未來的皇後娘娘。不僅不能得罪,還得拉攏素紋,兩人要有“姐妹情深”的樣子。


    中秋節後,洛儷又扮成了“梁勵”,帶著扮成男裝的書僮素繾去參加鄉試,按照梁俊告訴她的法子,直接去找了此屆鄉試的主考官國子監祭酒鬱大人。


    鬱大人將梁勵上上下下打理一番,很是激動,這可是皇帝看中“有狀元之才”的後生,熱情地問道:“梁公子可有婚配?現在皇城讀書,住在哪裏?”


    一副很賞識,很喜歡的模樣。


    洛儷揖手道:“因在下自幼身子單薄,故貴人指點,說來尋大人,不必……不必排隊等候……”


    皇帝安排的人,也是與鬱祭酒說“梁勵才華好,就是幼年時家裏太苦,落下了病根,不易久站,若這排隊等候檢查,隻怕不等他候到,人就昏了。”意思很明白,就是由鬱祭酒給她象征性的“檢查”一下,帶她進入考場就行。


    鬱祭酒想著此人才高八鬥,一瞧就是君子模樣,也不會夾帶,這皇帝看中的才子,他還跑去搜身,這就是不信皇帝的眼光,所以也不用檢查,直接領著洛儷就進了考場,還特意給安排了一個通風好、光線好的小間。


    洛儷謝過鬱祭酒,又主動將自己帶著的鬥篷、食盒交給官兵檢查,她備了一隻葫蘆的水,裏頭加了些靈露,官兵聞了又聞。


    洛儷道:“在下自幼體弱,這是得一個遊方道人說的偏方配的藥材,都是山野鄉間能采到的草藥。”


    檢查的官兵細聞,這湯汁確實有一股子淡淡的藥味,複將塞子塞上。照例將洛儷帶來的點心挑幾個抽查、掰成兩半,確認裏頭沒有紙條,方放行通過。


    八月十七日未時一刻,一聲鑼響,此屆鄉試正式開考,由考官大聲公布試題,各考生提著筆記錄下試題,未來的三日就要在此答題。


    試題可在一個時辰內完成,卻要用三日給人答題,就是為了讓大家寫出最好的文章與答案。


    洛儷記下試題,盤腿坐在小隔間裏調息打座,她根本就沒想這麽快答,怎麽也得睡一覺,待到明日再答題,且得書法與文章都要最好。


    鄉試的恭房建成一排的小格間,外頭立有四名官兵,被下令任何考生不得與其他考生說話。這也方便了洛儷,她是女子,進獨自一人的小格間最是便捷。


    洛儷連吃了七天的點心、幹糧,若不是備了一葫蘆的“藥”,她都抗不住了。第七天晌午公布了第三場的試題,洛儷熬到了第八天上午辰時才交卷,書法極好,文章美妙,她先打草稿,再將答案抄錄到試卷上,確定沒有瑕疵,這才捧著試卷交給了主考官鬱祭酒。


    鬱祭酒捊著胡須,“梁勵,交卷了?”


    洛儷揖手道:“小子體弱,有些抗不住了,從家裏帶來的藥也吃完了,今日答完題就得提前出去。”


    鬱祭酒點著頭,將試卷放在桌案上,看著上麵的字,越瞧越順眼,“你的書法別有風格,有三分洛子之風,卻又自成一派,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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