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祭酒點著頭,將試卷放在桌案上,看著上麵的字,越瞧越順眼,“你的書法別有風格,有三分洛子之風,卻又自成一派,孺子可教!”


    “大人謬讚!”洛儷又是一揖。


    鬱祭酒道:“你先出去罷。”


    洛儷回小隔間,取了鬥篷、提上食盒,穿過大大小小的考間,快到大門時,抬頭就看到一個相熟的麵孔——紀玄均。他亦瞧見了她,即便洛儷化了妝,臉上塗黑,可那眉眼五官未變。紀玄均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洛儷女扮男裝參加鄉試。


    紀玄均眨著眼睛,半晌回不過味。


    紀玄均沒回過神,瞧得他斜對麵的洛徘也走神,洛徘一瞧那出去的考生,這不是他長姐,長姐參加鄉試……


    洛徘也覺頓時不好了!


    洛儷佯裝平靜,站在大門後頭,對看門的官兵揖手行禮。


    官兵打量一下,“你多大了?十五還是十六?瞧你單薄的,居然還能在裏頭待這麽多天,題都答完了。”


    “謝兵大哥關心,小子的題答得還不錯。”


    “所有先交卷的都說不錯,上屆就有幾個交白卷,出來時還說不錯。”


    洛儷笑。


    官兵開了大門上的小門,洛儷帶著鬥篷、食盒率先離去。


    大門外,早有素繾姐妹備了馬車等著,素繾一襲書僮打扮,在外頭東張西望,一見洛儷便迎了過來:“今兒一大早,小婢就來了。姑娘,素紗在家已經備了香湯,我們快回去。對外,我們說姑娘去了莊子上巡視。”


    洛儷交了卷,洛徘將自己的初稿修改一番,謄錄到答卷時,一錄完也交了卷。


    待他出來時,正瞧見紀玄均也出來了。


    紀玄均道:“你長姐怎麽在裏頭?”


    洛徘道:“她肯定過了童試,否則怎會在裏頭考鄉試。”他頓了片刻,“八月十六一早,我就聽說她去了鄉下莊子。”


    什麽去鄉下莊子,這分明就是托辭。


    上次他參加童試,考三場,每到考試的時候,長姐就去鄉下莊子,現在看來,她是參加童試了。


    這麽大的事,他居然現在才知道,要不是他們被安排在離大門近的考場,他還不知道長姐也參加考試了。


    洛徘一回家就問洛儷。


    沙和平道:“姑娘從鄉下回來了,人都曬黑了,這會子許回歲寒館。”


    什麽曬黑了,分明就是臉上抹了黑膏。


    洛徘早前不明白,可在鄉下的時候,有時候洛儷突然就變黑了,過幾日又變白了,這顯然就是抹了東西。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他的眼睛。


    洛徘覺得自己發現了天大的秘密,沐浴之後換了身衣裳跑到歲寒館求見。


    外院的管事婆子道:“三爺,三姑娘剛從鄉下回來,說是累了,這會子已歇下,有什麽事,明兒再說。”


    洛儷並沒有歇下,而是在密室裏練功,整整八天沒活動筋骨,她將劍法武功又走了幾遍,在考試小間裏天天調內息,內息倒是增進了,手腳卻變笨拙,多練幾遍,渾身氣穴通暢,洛儷飲了一滴靈液,再抿兩口芙蓉釀。


    洛徘沒見著洛儷,待見到洛康時,拉著他進了書房,神秘地道:“爹,出大事了!長姐扮成男子參加鄉試。這一次,我和小紀被安排在離大門處的貢試小間,她出來時,我們倆都瞧見了。”


    洛康淡淡地應了聲“哦”。


    洛徘驚道:“爹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自古以來,哪有女子參加科舉?爹啊,她要是考不上還好,若是考上了,這可是欺君大罪。”


    洛康道:“沒這麽嚴重,你姐就是想知道自己若與男子比會如何?”


    洛徘問道:“姐用的是什麽名字,上次童試,過試五十人,沒一個叫洛儷的啊。”


    “好了,阿徘,為父心裏有數,你姐心裏也有數。”


    “爹,長姐許會犯下欺君大罪……”


    “不會,給她戶籍名帖的人是夜公瑾。”


    夜公瑾不就是當今皇帝。


    原來如此,難怪長姐敢去。


    洛康道:“此事你知曉就行,莫要張揚。”


    九月初三,皇城公布中舉紅榜。


    “梁勵”的大名排居第一,成為當之無愧的解元,而彼時有自稱梁勵的書僮向督學府告罪,說梁勵考完鄉試後,回家就病倒了,無法參加皇城舉辦的秋闈盛宴,還請諒解。


    鬱祭酒還盤算著,在盛宴上得到機會,就將愛女鬱亦菡許配給梁勵,可這小子病了,參加不了盛宴。


    素繾遞完請辭文書,回到歲寒館時,洛徘正坐在外院花廳上,眉飛色舞地與洛儷說話。


    “長姐,那個叫梁勵的京南縣百家窪學子得了解元。小紀此次考了個第七名,而我得了個倒數第六,我早前就沒想能過試,多虧長姐這幾月的教導,意外得中舉人,嗬嗬……”


    洛徘一是試探,她想知道,這個叫梁勵的是不是就是他家長姐。


    紅榜上公布的中舉名單,大部分人他不認識,可他就是覺得,如果其中有人是長姐,肯定才華定在小紀之上,他就鎖定排在小紀之前的六人,有四人他聽說過,是皇城書院的學子,還有一人是隨父入京的學子,唯有梁勵這個人很神秘。大家都在說京南縣飛出個大才子,可京南縣的學子對此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也就是說,梁勵是憑空冒出來的。


    京南縣排得上名號的學子就那幾人,他們都不認識,這就有大問題。


    洛儷神色淡然,絲毫沒有半分激動。


    激動的是洛徘,更是吳氏,吳氏想到自家長子才十三歲,就是舉人了,這可比洛康當年還厲害,雖然名次不顯,但過試了,這就是本事。


    洛徘也就是下場曆練,根本沒想過過試,現下過試連他都頗是吃驚。


    洛康已經發了話:“阿徘年紀尚小,不必參加明春的會試,先去皇城書院念幾年書,待大些再下場應試。”


    吳氏自然是聽洛康的,但知道消息的人家都上門道賀,將洛徘好一聲誇讚,“洛大人當年是個中翹楚,洛三公子也是人中龍鳳,小小年紀就是舉人。”


    道賀的人家多有女兒,大家都打著主意,若是把女兒許過去就好了,洛徘將來肯定是有大出息的。


    洛徘又道:“長姐,我聽國子監鬱祭酒大人說,這個叫梁勵乃驚才絕豔之人,書法極好,文章讓人讀後回味無窮,可惜聽說一出考場回家就病倒了,連秋闈的摘桂宴都無法參加。否則,我倒有心與她結交,當個朋友處。”


    洛儷微微笑道:“三弟大了,多認識幾個朋友也是好的。”


    “我聽說鬱祭酒大人正令空中下人四處打聽這位梁勵家住何處,要把鬱姐姐許配給他,也不知道尋沒尋到人?”


    素繾噗哧一聲就笑了起來。


    姑娘也太厲害了,扮成男裝出去,還能迷得人家要把女兒嫁給她。


    洛徘更加肯定,洛儷就是梁勵,心裏隻不點破,想著洛儷身邊的大丫頭都知道的秘密,可他卻不知道,又暗暗氣惱。


    洛儷招了招手,洛徘走近,“長姐有何吩咐?”


    “我就是……梁勵!”


    聲音很低,卻足夠洛徘聽得明白。


    洛徘瞪在眼睛,沒想她居然會承認,可她承認了,他心裏更難受。


    洛儷笑問:“有何不妥?”


    洛徘蹙著眉頭,“長姐此番獨占鼇頭,連多少男兒都不如,我等慚愧。”


    “名師出高徒,這有何慚愧的。我可是祖父傾囊相授教出來的,豈是尋常人能比的,我不過是因有一個好先生,而考得好名次。”


    不是她的功勞,也不是她才華太高,著實是她祖父太厲害。


    洛子所授,豈會是凡夫俗子。


    洛徘吐了口氣,神色凝重,似有所思,良久才悠悠道:“長姐,我以為,我……應該去順天府讀書,若能得祖父指點一二,豈不受益無窮。”


    “那是自然。你還小時,祖父與伯父都曾幾次寫信,希望你能去順天府,隻後來卻是四弟去了。四弟偶得祖父指點,書法不錯,文章也好,更得夫子喜愛,就連祖父也誇,說他讀書上頭的靈性不在爹爹當年之下。”


    洛徘若一心向上,就算吳氏不舍,也必須遵從他的意見。


    洛徘在吳氏心裏因是長子,有著非同尋常的地位。


    洛徘中舉人的事,就跟一股風,不到兩天,整個皇城都知道,還說這是近百年來以來年紀最小的舉人。沒幾日,江南順天府家書到,信中說洛徊在蘇省鄉試中,洛徊考了個倒數第五名舉人。


    吳氏的兩個兒子都中了舉,吳氏好些日子都樂得見人就笑。


    吳嬤嬤道:“太太,兩位爺,一個第六、一個第五,還真是兄弟,連名次都是挨著的。”她很識趣的不提倒數二字,畢竟兩位爺的年紀在那兒擺在,十三歲,明年才十四呢,這個年紀考中秀才都稀奇,何況還是舉人。


    吳氏道:“四爺曾說,中了舉人要回皇城,我瞅著年節前他許能回來。”


    洛儀因她的孿生哥哥都中了舉,在女學裏大肆宣揚,鬧得整個女學都知道。吏部尚書洛康的兩個孿生兒子今秋都中了舉人,一個第五名,一個第六名,就連在朝當差,一些清流。官員時不時恭賀兩聲。


    “恭喜洛大人,聽說令郎不到十四就中了舉人,可喜可賀!”


    又有人說:“洛家底蘊在哪兒,兒郎個個都是會讀書的。”


    洛康覺得兒子爭氣,他麵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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