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儷餓得不輕,夜裏睡不著,將屋裏的幾口大箱子打開,這大箱子原就是她的,有兩口是她閨閣裏的,還有兩口瞧著是祖父祖母給她裝的東西,裏麵有四季的衣衫,還有她喜歡的文房四寶,甚至於她最喜歡的首飾、書籍,還有鐵氏的陪嫁名琴繞梁,亦有祖父洛瑞珍藏的《蘭亭序》字帖,亦有她這幾年整理的書法筆跡、繪畫筆跡,裝訂成厚厚的兩本,已出現在她箱子裏。


    洛儷捧出文房四寶,剛硯好墨,筆筒裏突地奔出一隻小猴來,正是夜公瑾送她的墨猴。墨猴通常膽小,可現下瞧著絲毫不怕人,跳到硯台旁,伸著舌頭貪婪地舔食著墨汁。


    “小墨猴,你也來了?是祖父讓你來的?我要練字哦,你乖乖的。”


    洛儷練了半個時辰的字,尋出自己的木劍來到一樓艙中,將《素女劍》揮完第一遍,她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身子越發輕盈,“我的武功又長進了?以前練完一遍還會出汗,而今一點汗都不出了。哈哈……”她又繼續練第二遍,然後學著在梅花樁上的步伐,一邊走一邊運劍。


    暗處,鄭邪與上官蓉凝視著一樓船艙全神習武的洛儷,練到第三遍,洛儷雙腿一軟坐在艙內,“好餓!快餓死了……”她望向二樓,夫妻倆快速縮回脖子,洛儷起身往廚房奔去,推開門,打開廚櫃,“做得真狠,點心沒有,熟食全都沒有。”她抓了兩根黃瓜,用手一擦啃了起來,轉身走到灶前,取了打火石點柴禾,“又餓又渴。”


    洛儷點著了火。


    鄭邪與上官蓉兩人一路跟隨,洛儷的動作雖不如肴奴熟絡,顯然不是第一次做。洛儷尋了雞蛋出來,打碎之後攪勻,加上水,又加了一點鹽,尋到豬油,往裏加入少許豬油,待水沸之後,將碗擱到鍋裏蒸上。


    上官蓉回到樓上,“我隻道儷兒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原來還會做飯。”


    太不可思義了!


    洛家是如何教姑娘的,洛儷教得也太好了吧。


    洛儷吃罷雞蛋羹,肚裏有了貨,又練了幾遍劍法武功方回到耳房裏練字繪畫,練了半個時辰後,她開始看自己的筆跡,一邊看一邊思索。


    待天明之時,洛儷睡得正沉,聽見上官蓉在外頭叫罵:“哪來的小賊,敢偷家裏的雞蛋,要被我抓住,非剝了她的皮不可。”


    鄭邪心裏暗道:蓉兒這是與洛儷較上勁了。


    洛儷嚇了一跳,不就是三個雞蛋,至於這樣嘛,要在洛家多少雞蛋沒有。完了,下次想做雞蛋羹恐怕不行了,那女人不給飯吃,還不給水喝,點心也不讓她碰,她總不能活活餓死吧?叫什麽都行,她就是叫不出“娘”,就連爹也沒叫過,好歹前麵加一個字,她還不至於別扭。


    洛儷琢磨著怎麽給自己弄吃的,看到兩岸的風光,還有嘩啦的水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可以釣魚,對,就是釣魚。


    用晨食時,上官蓉故意提高嗓門:“肴奴的廚藝真好,比禦廚還好,這粥真香,夫君啊,多吃一點。這是肴奴做的包子,好吃,比外頭的香太多……”


    說得洛儷口水直流,她愣愣地告訴自己:閉著眼睛睡覺,睡著了自然不餓。


    待洛儷起床後,她尋了自己箱子裏的小刀子,到小廚房裏轉了一圈,上官蓉以為她又要拿食材做吃的,而她卻做了個魚竿,還用絲線做了魚線,從廚房裏尋了麵團做魚餌。洛儷扛著魚竿坐到一樓的船艙裏釣魚。


    上官蓉罵了聲“臭丫頭”。


    鄭邪勸道:“蓉兒,算了罷。”


    洛儷拿了三個雞蛋吃,這根本不算事。洛家嬌養大的姑娘,能生火做飯很是難得。人家有爹娘,偏上官蓉非要讓人家喊她“娘”。


    上官蓉惱道:“我就要她喊我娘!”她壓低嗓門,“她越不是喊我,我偏要她喊,像我這樣年輕美貌又有本事的娘哪裏去找,能當我上官蓉的女兒是多大的福氣。”


    可洛儷就是不理她。


    這都多久了,她寧可餓死也不喊她娘。


    洛儷坐在艙裏,像模像樣的釣魚。今生的洛瑞教了她許多本事,這釣魚算是其中一樣,總之就是要有耐性,有耐性能靜心,早晚能釣上一條魚。她不拿上官蓉家的雞蛋吃,她吃自己釣的魚。


    坐了大半日,還真被洛儷釣上一條巴掌大的小魚,雖隻一條,對洛儷來說這可當一頓了,心情大好,重新放了線,繼續坐等魚兒上鉤。


    肴奴是一個小個子的中年男子,長得眉清目秀,就是不會說話,隻會嗚哇嗚哇地比劃過不停。洛儷餓得狠了,讓肴奴幫她殺了魚,丟到魚裏熬了一大碗的魚湯,連湯帶魚的吃下肚,肴奴的廚藝極好,哪怕是熬一碗湯,也是色香味俱全,吃得洛儷心滿意足。


    洛儷原想再釣一條,可這一整天,就沒別的收獲,困得不行,先回耳房睡了一覺,醒來時,外頭天高月明,重新放餌下料繼續釣魚,釣魚、習武、練字、讀書,讀罷書後,發現有魚上鉤,洛儷心下大喜,用力扯,扯不動,又不敢使力太大,容易把線扯斷,隻能隨著魚遊的方向,然,船在行,魚也在遊,想控製下來很不容易,兩個對抗,魚拚力一擺,洛儷一個不妨。


    撲通——


    她整個人自船艙掉落運河。


    完了,這回玩大發了。


    洛儷拚命展開四腿,前世今生她都不會遊泳,莫不是天要亡她,沒病死,也沒中毒死,居然是被水淹死。早知道這樣,她又何必別扭充這硬氣,命都沒了,還如何守護家人。她很後悔,四肢越發撲騰得厲害,不知過了多久,許是累了,許是淹死了,她失去了知覺。


    鄭邪睡得迷糊間,聽到一聲水響,起身往四下裏一尋,發現洛儷不見了,喚醒妻子,兩個人在船尋了個遍也不見人影,一樓船艙裏擺了張桌子,上麵還放著她練過的字與畫,筆筒裏還跳出一隻小墨猴,吱吱叫個不停,那手舞足蹈地樣子好像在說“姑娘掉下去了,姑娘掉下去了。”


    上官蓉慌了,“怎麽就掉下去了?鐵妹妹信任我,才把儷兒交托給我們,這人弄丟了,我拿什麽賠一個給她。”


    早前說得稀鬆平常,那完全是為了逼洛儷。


    洛儷一身才華,豈是外頭隨便尋來一個小姑娘就能代替的。


    “蓉兒,你不是說餓死她,就尋一個和她長得差不多的蒙騙過去。”


    “邪哥哥,我那是說氣話,這丫頭跟個人精似的,小小年紀學得才華橫溢,尋常人活一輩子也未必有她一半的才學,豈是尋一個人就能替代的,你快想想法子,先把人找回來。”


    夫妻二人令船奴掉轉方向,沿著來路往下尋,從二更時往下尋了百裏,來回尋了三個來回,也不見洛儷的身影,一日後,鄭邪決定到岸上尋人。


    *


    洛儷落水昏迷,渾身熱得難受,肚子裏又餓又渴,昏睡中不停地喊著“餓!餓,好餓!”“水,水,我要喝水。”


    在一處官家府邸內,一個貴婦正坐在榻前,她的身側漸次立著一對兒女,個個穿戴華貴。


    “娘啊,她都病兩天了,怎麽還不醒?”


    婦人伸手,往洛儷頭上一撫,笑微微地道:“已經好轉了。”


    婆子從外頭進來,手裏捧著湯藥,“大/奶奶,藥好了,不燙,老奴剛才試過了。”


    婦人接過湯碗,旁邊的少年道:“娘,讓我喂她吃藥吧。”


    婆子笑著。


    婦人道:“你自己還要人服侍,哪就會照顧人了,還是我來。”


    小姑娘歪著腦袋,“娘,她是哪家的姑娘?瞧著穿戴應該是富貴人家的,長得又好看,還有眉心的胭脂痣竟是天生的。”


    少年扯著婦人的衣袖,“娘,你就讓我給她喂藥吧,我會照顧她,真的。”


    婦人猶豫了片刻,經不住兒子的央求,將藥碗遞給他,“你慢著些,她身體還虛著呢。”


    少年盛了一匙湯藥,輕緩而小心地喂到洛儷的唇邊,“乖,吃藥了。”一匙湯藥,一半入嘴,一半從唇角溢下,他拿著帕子,小心翼翼地給洛儷擦掉嘴角的棕色藥汁,一匙又一匙,到了後半碗,他已經有了經驗,知道不能喂太快,要慢慢地喂她吃下,藥汁不溢。


    他喂完了藥,替洛儷拭了嘴角,“乳娘,讓廚房熬些瘦肉粥,這個易消化,總吃藥把身子都吃虛了。”


    小姑娘捂嘴笑了起來,“哥,你什麽時候會關心人了?不會是瞧這小姐姐長得好看被迷花眼了。”


    少年連聲喊“去”,“你胡說什麽?”


    不過,他們救上來的姑娘長得還真好看,坐在麵前,靜靜的看著她,他就覺得歡喜。他在家裏因是嫡長子、嫡長孫,打小就瞧過不少的美人,可這小姑娘長得也太精致、漂亮了一些,隻一眼就將他給迷住了。


    婦人問道:“阿芸,問過舅老爺麽?這附近可有人家丟了女兒?”


    婆子道:“回大/奶奶話,奉天府城內還沒聽說哪戶大戶人家丟了女兒。”


    婦人輕歎一聲。


    少年倒覺得,最好沒人來尋,這樣他家就可以一直養著她,他便可以與她一起長大,想到這裏,他咧嘴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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