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蓉叫嚷道:“誰讓你喚蓉姨的,叫聲‘娘’來聽聽。”


    娘……


    洛儷瞪大眼睛,前世今生,“娘”這個詞,她沒叫過啊,她親娘早死,她喚吳氏“母親”,從來沒喚過“娘”,不能這樣欺負小孩子的,雖然前世活了二十幾歲,可麵前這個人比她兩世加起來都還要年長啊。


    上官蓉彎下腰,用手捏著洛儷粉嫩的小臉,“儷兒乖,叫聲‘娘’?”


    “可你不是我娘。”


    “你彈琴彈到心脈受損,是我們救了你的命,我們對你恩同再造,讓你喚聲爹、娘怎了?”


    上官蓉突然覺得多一個小姑娘不錯,可以逗她玩,還能解悶。


    洛儷擰著眉頭,“我祖母喚你蓉姐姐,我喚你娘,這不是亂了輩份?不好。”


    上官蓉樂了,“邪哥哥,快瞧,她這小表情好可愛,真可愛!乖乖,讓娘抱抱。”


    這女人是哪來的怪物?


    根本就是玩鬧性子。


    而那個飄逸如仙的男子,居然沒有阻止的意思,由著她捏著洛儷一臉苦相的小臉,還任她抱著,任她撫摸、揉挫。


    祖母說的世外高人,說的本事無雙的人,莫不就是眼前兩個人。


    抱了人,捏了臉,還像哄嬰兒一樣給她唱催眠曲,這又是鬧的哪般?


    洛儷要吃飯,上官蓉非要喂,“你這麽小,怎麽能自己吃呢,讓娘給你喂。”


    洛儷直接怒了,跳起來大吼:“蓉姨婆,我十歲了,不是一歲,為什麽要你喂?你不要總捏我的臉,捏得很疼的;你那不是抱我,就是揉我,把我當成饅頭了!一看你就是沒帶過小孩子的,不許再虐/待我!”


    她一把奪過飯碗,自己大口地扒拉著飯,“祖母哄我,說蓉姨婆是個美麗溫柔,像仙女一樣的人物,原來都是騙人的!”


    上官蓉更怒,指著洛儷大叫:“不許叫我‘婆’,你再敢這麽喊,信不信我把你從船上丟下去,別以為你是鐵妹妹引薦的,我就不敢拿你怎樣。”


    明明是這樣的輩份啊!


    洛儷捧著碗,是餓狠了麽,這米飯真像,取了一口菜,哇塞,快把舌頭香掉了,再取了旁的菜也好吃,“島主大人,你家的廚子手藝真好,太好了!做的飯菜真香。”


    鄭邪不緊不慢地看著洛儷,臉上含著淺淡的笑,“往後就喚我一聲師爹,叫蓉兒一聲‘師娘’。”


    “我不要當師娘,我就要當她的娘,你也不要當她師爹,而是當她的爹。她今兒敢不叫,就不許她吃飯!”上官蓉強行奪了洛儷手裏的碗筷。


    洛儷看著這個風/情萬種又美麗溫婉的女人,果然是表麵,還真不讓她吃飯,她很餓的啊。


    “你瞧著吧,什麽時候喊他‘爹’,喊我‘娘’,我什麽時候讓你吃飯,你要不喊也沒關係,大不了餓死。回頭,我再找一個與你長得像的小姑娘來,在她額上點一個一樣的朱砂痣,過上幾年也能與你祖母交代。”


    祖母沒說這女人有讓人喊娘的特別癖好。


    洛儷抬頭看天。


    說的神仙人物呢?


    為什麽感覺自己掉起狼窩了。


    她想著:現在回去不可能,她的病還想人家治呢。最壞的局麵,就是她不叫,他們也不讓她吃飯,她就得挨餓,這是兩不討好的局麵。可是喊爹娘,爹好說,唯獨這娘,兩輩子都沒喊過,雖然後來嫁給了池憲,喚池老太太也是“婆母”。在她的心裏,無人可以替代“娘”。


    洛儷好生糾結。


    上官蓉坐在桌前,津津有味地吃著飯菜,“我家的肴奴,比大趙皇宮的禦廚手藝還好,否則我們夫婦又如何看得上眼。小丫頭,我們就是你的爹娘,你認是,不認還得是。你沒拿鏡子照照自己,沒發現你與我長得一模一樣,你就是我生的,被我們寄養在洛家,現在我們接你回家,你還敢不認爹娘,你不認,我就當成是別人家的,反正是個不記生養恩的,索性餓死得了。”


    這女人瘋了!


    顛倒黑白啊,她明明是自家爹娘生的,怎麽變成他們生的了。她哪裏與她長得一模一樣,沒一點一樣,這女人睜眼說瞎話,非說她和她長得一樣。


    “乖女兒,你喚了爹娘有飯吃,快叫一聲來聽聽。”


    洛儷喊不出口。


    大不了不喊。


    此念一閃,她一轉身進了耳房。


    “啊呀,你這不認親爹親娘的臭丫頭,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東西,你居然還真不吃飯了……”


    洛儷心裏汗滴滴地,她絕對被親祖母給坑了,沒告訴她這所謂神仙般的蓉姐姐原來是個瘋子。


    外頭,傳來鄭邪的聲音:“蓉妹妹,你何必與一個孩子滯氣。”


    “邪哥哥,我這是啥命啊?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好不容易尋回來了,她居然不認我,我這心好痛好痛啊。”


    “蓉妹妹莫惱,待靠了岸,我去抱個奶娃娃給你玩。”


    “真的?”


    “挑個可愛又漂亮的。”


    “不要,奶娃娃好玩是好玩,就是愛哭,還拉屎撒尿,弄髒我的衣裙,我得一天洗三回。我就覺得我們女兒好玩,可她不喊我娘,我不管不管啦,你讓她喊我娘。”


    洛儷站在窗前,繼續看著外頭的風景。


    鄭邪哄了上官蓉良久。


    外頭總算是安靜了。


    鄭邪進入耳房,立在一邊,握住洛儷的雙肩,凝重地道:“你沒親娘,就喚她一聲‘娘’。”


    她沒親娘,就能喚別人娘了?這是什麽怪道理。


    鄭邪繼續道:“你師娘她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有個自己的孩子,無論男女都好,可她一出生就有心疾,雖然後來在神醫穀瞧好了,卻不能有孩子。這幾十年來,她總要抱別人的孩子玩,長時能玩一個時辰,短時就片刻工夫,玩上一陣就不新鮮,嫌那孩子長得醜。但她從來沒讓任何一個孩子喚她‘娘’,她是真心喜歡你,所以才會提出這個要求。”


    鄭邪又道:“她看似玩鬧,可我覺得這一回她是認真的。你昏睡的時候,一直是她在照顧你,你坐在榻前,傻傻地看著你笑,她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喜歡一個孩子。你就滿足她這個心願,喊她一聲‘娘’,好不好?”


    洛儷沒喊過,她如何喊得出口。


    她依舊看著外頭。


    鄭邪道:“很多年前,她行走江湖,我第一次看到她時,她像個快樂的百靈鳥,隻一眼,我就認定她了。”


    那時的上官蓉有二十多歲,卻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一般單純、活潑,她久居世外芙蓉島,不沾纖塵,對俗世的一切即好奇又挑惕,她跟在老島主的身邊,如一個無憂無慮的小仙女。


    隻一眼,他情根深種,開始猛烈的追求,可老島主對鄭邪卻百般挑惕。為了娶到上官蓉,他勤加習武,還是無法讓老島主,是動心動情的上官蓉定要嫁他,老島主為了讓唯一的女兒幸福,這才退讓,並且要鄭邪保證一生要對上官蓉好,甚至將上官蓉患有心疾,一生不能生養的實情相告。


    “幾十年來,我們風風雨雨,朝夕相伴,我們夫妻也算是人間的神仙眷侶,可我與她之間,就是缺少一個孩子。後來,為了芙蓉島後繼有人,我先後收回四個弟子,我對他們說:是到外頭曆煉,說我的命令不許回來。可真實的原因是蓉兒不喜歡,嫌他們不可愛,為了不惹她心煩,我隻得將四個弟子送走。”


    老島主不在了,可他是島主,更是上官蓉的丈夫,他理當護著她、寵著她。


    洛儷固執地抿著嘴。


    鄭邪寵妻如命,為了讓妻子自在快樂,什麽樣的事他都會去做。即便夫妻二人沒有孩子,可對方依舊是心裏最重的親人、摯愛。


    “我們帶你去芙蓉島,你就是我的弟子。芙蓉島有最上乘的秘笈、流傳千年的寶物,都握在蓉兒手裏,有我的弟子也不能習練,你是她看中的人……”


    如果上官蓉喜歡她,就會把這些東西傳給她,這在天下是多少人夢想得到的寶貝。


    洛儷回頭,“我不會因為身外之物就背棄我的本心,我隻能喚她師娘,而不是娘。”


    這孩子怎麽就這樣倔呢。


    鄭邪疏了一口氣,“她說到做到的,今天你真的沒得吃。”


    不吃就不吃!


    一天不吃又餓不死人。


    洛儷覺得喚了上官蓉為“娘”,這是對自己親娘的背叛。


    她做不到!


    她也實在喚不出一聲“娘”,她的娘是對著梁氏的畫影、靈位喚的。


    鄭邪離開了。


    洛儷坐在暖榻,看著外頭八仙桌擺放了幾盤點心,抓了幾塊點心合著茶水下肚,然而,待她第二次去取時,茶水沒了,點心也沒了。


    茶點都是被上官蓉拿走的,她捧在懷裏,帶著幾分挑恤與得意,更有咄咄逼人的眼眸:臭丫頭,不喊娘,就不給吃的。


    夜裏,洛儷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可屋裏一點吃的都沒有,外頭大屋子的華麗繡榻內,鄭邪與上官蓉擁被而眠,睡得香甜不已。


    這真是要餓死她的節奏。


    上官蓉是與她拗上了,非得逼她低頭不可。


    而洛儷拿定主意不認輸。


    洛儷決定去一樓的廚房瞧瞧,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下樓,從廚櫃裏取了一盤點心,坐在案板下大口偷吃。


    正要吃第三塊時,一個惡厲的聲音傳來:“臭丫頭,你不是能耐嗎?這就偷吃了?”


    洛儷擱下點下,一扭身走了,卻被上官蓉拽住了右臂,直接用手指從她的衣袖裏抓出點心,一塊、兩塊……直至有八塊之多。


    上官蓉得意地道:“不認娘,就等著餓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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