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成旁的小姑娘,被自家祖父一喝斥,隻怕就要哭了。


    洛儷就似已經習慣了一般,不僅不生氣,也沒覺得臉麵掛不住,反而淡定如常。


    洛瑞道:“蓄茶。”


    洛儷提了茶壺,給他蓄上。


    鄭文賓道:“儷姐兒,繪一幅畫來瞧瞧。”


    “現下我隻會畫蓮花、蘭、竹、梅,秋菊還是近日開始學的,世叔不知,我學什麽都比別人慢。”


    她還慢?


    就她這速度,人人如此,都是人人天才了。


    洛儷提筆,繪了幅墨蘭圖,又揮筆題了一首關於蘭花的詩詞。


    鄭文賓拿在手裏,“比前些日子的韻味更足了,多了兩分悲憫,沾了一點子人氣,越來越有人情味兒了。”


    洛瑞隻作未聽懂。


    洛儷道:“鄭世叔教我一手吧?”


    鄭文賓執筆,“我繪的蘭是這樣的。”幾筆一勾,一幅墨蘭就出現在紙上,“你的蘭花繪得不錯,起筆走筆很有風骨,用心習練,他日定會超越鄭世叔。”


    他用手輕撫著洛儷訴後背。


    洛儷照著鄭文賓的蘭繪了兩幅,細細地比對,洛瑞給她點評了不足處,她照話進行修改。


    素絹見她繪好,低聲道:“姑娘,半個時辰到了。”


    洛瑞將不要的字畫毀掉,留下幾幅交給素絹收好。


    幾人回到看官席,評委先生正在閱讀十五個學子的書法文章,聚精會神,竊竊私語,這一輪下來,隻會留下十二人,還有五人被淘汰。


    九名評委先挑出了十人,剩下五人頗有爭議,似乎難以決斷。


    領頭的老夫子與年輕夫子使了個眼色,將過試的十人名單遞過來,“現在宣布過關十傑名單,另有兩傑還無決斷,洛征!”


    擂台上的洛征起身,難掩喜色。


    “唐大滿!”


    一音出,周圍立時傳出嗡嗡議論聲,這唐大滿是近在跟前才出現的人物,進入十傑名單了,雖然這不是最後的名次,但能第二個被念出來,定然是成績不俗。


    一個翩翩少年起身,揖手抱拳。


    “沐子軒!”


    “柳毅!”


    “燕越!”


    “鄭洵!”


    “蘇愷!”


    “鍾澹!”


    “夜公瑾!”


    當念到“夜公瑾”這個名字時,學子嘩然了。


    “沒弄錯吧,夜公瑾還入選了?”


    擂台上,夜公瑾站起身,朗聲道:“各位同窗,在下有幸,有幸。”


    太不公平了,夜公瑾有幾斤幾兩,眾人還不清楚,他居然入選,怎能讓學子們心服,就說今兒突然冒出來的五個人選,雖也有不服的,要這不服者多是江南籍的學子,覺得那五個人不如自己,但他們運氣好,居然有了直接晉入絕賽的機會。


    年輕夫子道:“婁知文!”


    這一回,聲音更大了。


    婁知文也入選了?聽說了他寫的書法,第一次可沒被洛老先生瞧上眼,還是他的同鄉同窗給弄了一壇子酒,喝得他醉熏熏的,他再寫時,那筆鋒立轉,竟有逆天之勢,還真有些看頭,一下子就被洛老先生相中了。


    就是這麽個靠著酒才過關的人,居然進入十強了。


    最後兩傑新鮮出爐,在年輕夫子的朗聲宣布中,“李良弼!林經業!”


    轟——


    人群仿佛煮開的沸水。


    薑權扭頭,看著乖巧溫順的洛儷,“世侄女好厲害的眼光,他發現的五個人都入選了。”


    洛儷微微一笑,“最後這兩人,文章頗受爭議,隻是夜公子已入選,這倒是我沒想到的。”


    洛瑞道:“他是你伯父的學生,沒一點才華,能入你伯父之眼。”


    洛儷若有所思,“如果能瞧瞧他們的書法文章就好了。”


    年輕夫子高聲道:“各位學子,安靜!今日十五人的文章,明晨會張帖到勵誌長廊,供眾學子品評。李良弼、林經業、蕭然、高飛、杜誌遠五人的文章有所爭議,最後選出的二人,乃是經過眾位評師舉手表決選出來。文風上,林經業的文章言辭犀厲,一針見血,確有優點。李良弼的文章幹練有力,直達人心。”


    今日參賽的文章與書法會張帖展覽,以供書院學子們學習。


    素絹立在後麵,低聲嘟囔:“還好我聰明,買的是我們家二爺,雖然是十賠一的倍率,好歹也賺了二兩銀子……”


    洛儷扭頭,“你下注了?”


    “姑娘,不是小婢下注,近來城中幾大賭坊都在下注,小婢好不容易湊了二十兩銀子,這才幾天就賺了二兩銀子。”


    洛儷汗滴滴的,往額上摸了一把。


    “請落選者離開擂台,其他十二人準備。”立有幫忙的學子將擂台上多出的書案移走,重新移了桌案。


    “下麵,進行第四輪——音律。這裏預備了各式樂器,參賽者可任選一件樂器,選好樂器好,從左到右開始抽簽,抽到一號者,第一個演奏曲目,之後是二號、三號,依次類推。”


    擂台上,坐在最左方的唐大滿起身,從學子的簽筒裏抽了一簽,眾學子逐一起身抽簽。


    “抽簽完畢,我喊一遍號,喊到者起身。”年輕夫子聲音很宏亮,許正是因為他的宏亮,方才成為今日的主持才,“一號!”


    夜公瑾起身,揮了揮自己抽到的簽,手裏拿著一根竹笛。


    “二號!”


    洛儷定定地看著擂台,“這些人裏頭,誰的琴藝最好?”


    “鄭洵!”答話的是薑權。


    洛儷眨巴著眼睛,“薑世叔,我聽聞鄭姑娘的琴藝不俗,原來鄭公子也是如此,真沒想到。”


    突地,空中掠過幾條黑影,一個陰厲的聲音飄來:“洛瑞,納命來!”


    素繾素綣姐妹二人騰空而起,迎上空中的黑影,與此同時,圍觀學子裏頭一人脫下學子服,露出一身黑色勁裝,伸手一揮。


    “祖父小心!”洛儷縱身擋在洛瑞身前,抬臂之間,伸手接住一支飛鏢。


    “姑娘!”


    她到底習武太短,接得了第一隻,卻接不了緊跟而來的第二隻。


    薑權縱身一閃,躍下看台,“抓刺客!”


    洛儷捧住胸口,肩胛之下,一隻紅纓飛鏢紮在那兒,痛,好痛!


    移眸處,她清楚地看到那個人的麵容,似曾見過。


    突地,她揚唇一笑,似悟透了什麽,“機會來了!江南的機會……書院的機會……”


    耳畔,傳來了素絹撕心裂肺的痛呼聲,還有祖父那不安的“儷兒,儷兒!”


    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擂台上亂成了一團,學子們四處逃竄,驚呼聲、哭聲,逃命聲交融一體。


    薑權大喝:“給本都督抓捕刺客!抓——”


    端午節,瓊林書院的十二傑大賽,因為突然出現的刺客,被迫中止,而後半場的賽事另行通知。


    *


    洛府。


    頤和堂偏廳,鐵氏看著沉陷在昏迷之中的孫女,臉陰沉如墨。


    洛瑞在大廳裏來回踱步。


    洛徑垂著頭,“祖父,薑都督正在搜捕刺客同黨。”


    這些人想要他的命。


    洛儷是為了救他才身中毒鏢,傷勢不算太重,但鏢上有毒。


    如若不是鐵氏來自江湖,家中有解毒丹,恐怕洛儷就殞落了。


    洛徑道:“祖父,聽素絹說,三妹妹昏迷前說‘機會,江南的機會、書院的機會’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洛瑞暴跳如雷,指著洛徑:“好好的孫女,被你們禍害至此,到了現在,你還想著機會。你告訴你爹,如果儷兒有個三長兩短,老夫絕不會原諒他。”


    這孫女自幼失母,是他們夫妻養大的,情分自不同其他孫兒孫女。


    他教自己的孫女,洛廉那混賬非得要插上一手,如果不是洛廉背裏搗鬼,他孫女怎會小小年紀就懷揣著“守護家人”的想法。


    洛徑道:“父親也沒想到書院裏會潛入刺客。”


    “他會不知道?近來薑權是不是出入洛府,好好兒的,薑權帶兵進入書院作甚?”


    薑權堂堂江南大都督,吃飽了撐的,沒事帶兵進書院?他分明就是為了捉拿刺客去的,如果薑權與洛廉一早實話,他們祖孫也不會冒此大險。


    “今兒是書院的大日子,薑世叔沒有道破刺客潛入的事,也是怕鬧得人心惶惶。”


    鐵嬤嬤從偏廳出來,“大爺,你們書院不是有一個醫術高超的學子,你把那學子請來,再給姑娘診診脈。


    這都兩個時辰了,解毒丸也喂下,傷口也包紮過,為什麽姑娘還不醒啊?這可要了老太太的命啊……”


    洛徑揖手,“祖父,孫兒這就請沐子軒入府。”


    沐子軒入府的時候,已近黃昏。


    “洛三姑娘並無大礙,明日清晨就能醒來,我開一些清毒湯藥,她先服兩天把體內的餘毒清幹淨。”


    鐵氏道:“你說她無礙,怎的睡了兩個時辰還不醒?”


    受傷中毒的換成旁人,許這小命沒了。


    沐子軒道:“老太太,她負傷流血、身中劇毒,身體太虛,得多睡一會兒,今晚得注意不要讓傷口發炎,晚輩明日晌午再登門替洛三姑娘診脈。”


    鐵氏心裏將洛廉罵了個半死。


    你不是書院的山長,你書院裏潛入刺客,你能不知道?


    洛儷負傷昏迷。


    薑權一怒,令官差方圓百裏捉拿刺客。


    洛廉想著洛儷昏迷前說的那句話:機會,江南的機會、書院的機會……


    洛徑將小憩時,洛儷在書院裏說的那番話重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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