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憐兒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看看被轟坍的院牆,第一個反應就是罵猛兩句,不過對著把闖禍視為平常的猛,哪怕罵得再凶也是徒勞,隻能氣著她自己,一想剛才那假山在猛頭上晃悠的危險,她又後怕得刷白了臉,再想到猛居然把這轉圈扔石頭,頑童撒潑的動作給貫上了嫦娥奔月這麽個飄逸優美的名字,也真虧他想出來。【 】蕭憐兒越想越是滑稽,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便再止不住,蕭憐兒一手指住猛,一手指住坍倒半邊的院牆,笑得前仰後合。


    “嫦娥奔月…”軒轅如夜和忠源目瞪口呆,一點兒都顧不得被撲麵濺過來的碎石揚土,如果讓別的江山衛看見他倆此時的表情,一定會無法想象,這兩位在無數風浪前都能麵不改色的前輩居然也會有這呆滯模樣。


    “嫦娥奔月…還真是爺孫倆,連名字都取得一樣?!”軒轅如夜有點吃力的轉頭去看忠源,“想起來了嗎?陛下也使過這一招,連喊聲都是一個音!不過陛下那時候扔的是一輛戰車,不是這假山石。”


    “能想不起來嗎?”忠源撣著滿頭沙土,苦笑道:“當年第一次看陛下使出這招,險些沒把我樂死,結果忘了還在打仗,差點被人從馬上砍下來!真是長見識了,這算是心有靈犀還是血脈相傳?連這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想到一塊兒去了!”


    軒轅如夜喃喃道:“應該說,這對爺孫都是不失赤子童心之人。”


    當蕭憐兒的笑聲銀鈴般響於院中,最開心的還是猛,他想出這麽個亂七八糟的招式,除了殺敵,就是為了讓小妹重露久違的笑顏。


    “看!笑了吧?七哥沒騙你吧!”猛樂得咧開了嘴,“果然讓你笑出來了不是?還是笑出來更開心吧?”


    “小七你…”蕭憐兒才想起,在親眼目睹所愛的男子死於眼前後,從前時時常有的歡笑果然已是久違,還以為困於情殤中的自己再不會有這笑聲,卻在今日被這兄弟的胡鬧逗出了喜悅。


    這笑聲也是起於心底,不是在夢中重思邂逅時苦澀的慘笑,而是因為這兄弟時時在心的關懷,為了逗她展顏,這除了吃喝玩樂之外凡事都不上心的兄弟其實費盡了心思。


    這樣的手足情,也很溫暖,溫暖到足以修補她心裏的傷痕,那道傷痕原也不該,因為那一次的邂逅和甜蜜原來都是最惡毒的刻意,隻不過無法忘掉的也是自己的芳心初動。


    “是,果然還是笑出來更開心。”蕭憐兒輕輕點頭。


    猛不懂得蕭憐兒的少女心思,卻為把小妹哄笑大為得意,“小妹,七哥本事大吧,那麽厲害的新招,一定嚇翻黑甲騎軍!”


    猛樂不可支的晃著腦袋,這才發現院子外麵還站著瞠目結舌的兩人,“咦,你不是那個又當商人又當將軍的中原人嗎?怎麽跑這兒來了?”


    軒轅如夜和忠源對視一眼,一起往院中走去,軒轅如夜笑容可鞠的道:“在下隨意逛逛,湊巧遇見猛王,又得見猛王新練的招式,也算…大飽眼福。”


    忠源也是滿麵堆歡,“何止一飽眼福,連耳福也是大飽啊!”


    “你們也看到我這招嫦娥奔月了?”猛洋洋得意,也不再追問這兩人怎麽會逛到這練武廳來的,晃著胳膊問:“我這新招厲害吧?這嫦娥奔月的名字好玩嗎?”


    軒轅如夜用哄小孩開心似的溫軟語氣道:“猛王這新招果然厲害,我還真想看看,黑甲騎軍見識到這招嫦娥奔月時會有什麽樣的表情。”


    “放心,一定有機會讓你看到!”猛聽得樂不可支,“隻要黑甲騎軍一來,我立刻扔得他們都奔月去!”


    蕭憐兒見來了生人,開口道:“小七,你玩著吧,我先回去了。”又向軒轅如夜和忠源點了點頭,便向外走去。


    “蕭姑娘好走。”軒轅如夜側身讓開,他心知護龍七王都很疼愛這個妹妹,但見這少女雖展笑顏,但眉目間還是幽怨難消,心下也暗暗惋惜,“好好一個女孩,卻陷人為孽情,拓拔戰的圖謀果然是點滴不漏,那等梟雄人物也隻有智這不擇手段的冷酷,才能與之相抗。”


    猛一看妹妹要走,忙要跟過去,“小妹等等,我送你回去!”


    蕭憐兒搖頭道:“不用,我是回房又不是出府,你留著再玩會兒吧?”她心覺這兩名中原人的神情甚是怪異,看著都是氣度不俗之人,可兩人一見到猛就立刻眉開眼笑得象孩子一般,臉上還都透著說不出的親熱勁兒,她看著奇怪,但又能感覺到這兩人對猛毫無惡意,也就不再逗留。


    “猛王。”忠源見猛要走,忙扯開話道:“你這招嫦娥奔月妙是妙極,可我品著似乎還有點不足…”


    “啊?”猛一聽立刻回頭,“哪裏不足?扔的不夠遠麽?那石頭太重,如果是扔個把黑甲騎軍,也能在半空飄上一陣子的!”


    “猛王神力!”忠源笑著解釋:“我的意思是那嫦娥奔月是在夜晚,向著明月嫋嫋而去,如果很黑甲騎軍開打的時候是白晝,猛王使出這招來就有點奇怪了!”忠源心裏說,“不管白晝黑夜,隻要見你使出這一招,再喊上那麽一聲,任誰都會當場愣住!”


    “嗯…”猛低頭想了想,很虛心的點頭,“你說得有道理,白天是不該用這個名字,我得好好想想。”


    見猛把一句逗他分心的信口胡說較了真,軒轅如夜忍俊不禁,出主意道:“這個好辦,如果猛王是在白天用這招大發神威,那就給它取名叫誇父追日好了!”


    “對對對!就這個名字!”猛樂得打跌:“這名字好,就這麽定了,白天誇父追日,晚上嫦娥奔月!”,


    軒轅如夜和忠源相視一笑,這麽逗著猛說話,再遙想當年,這頑童的祖父也與他一般的天真年紀時,兩人心頭都是百感叢生。


    軒轅如夜怕自己激動之心忍不住說漏嘴,岔過話問道:“猛王,怎麽突然想起要練新招了?是不是看你五哥天天練槍,所以覺得自己也不能拉下?”


    “你怎麽知道我五哥天天在練槍?怪不得四哥說你消息靈通,果然沒錯!”猛是個愛玩愛熱鬧的脾氣,他倒是沒察覺這兩人看著自己時的異樣,可就象所有小孩天性裏都能分辨出別人對他的好壞一樣,在和軒轅如夜,忠源兩人說了一陣子話後,猛自然感覺到了兩人對他的親近,說起話來更象幾個哥哥一樣順著他心意,所以猛也毫不見外的和兩人歎起了苦水,“沒辦法啊!五哥最近就跟吃錯藥一樣,每天在軍營裏累個半死,回來也不肯倒頭睡,深更半夜還在練槍,他還得了個疑神疑鬼的怪毛病,老說黑甲騎軍裏有個槍術厲害的勁敵,所以天天琢磨著要練幾招更厲害的槍術出來,我幫不上忙,半夜裏又老被他練槍的鬼叫吵醒,所以也隻能跟著練新招了!”


    “嗬嗬,原來猛王練招是想為哥哥們分憂,卻不是怕了強敵。”軒轅如夜可著勁的誇猛:“隻這份臨危鎮定的氣度,就足可令人折服!”


    “那是!要我說管他來的是什麽人,多少人,反正抄家夥拚命不就成了,想那麽多幹什麽?”猛被誇得滿臉紅光, “哥哥們都忙得團團轉,我要是老閑著不幫忙還礙事,說不過去呀!而且除了五哥勤著練槍,六哥最近好象也長進了不少,六哥每天跑東跑西的打探消息,那腳力勁越發快了,昨晚上我才喊他一聲,要他陪我去城頭逛逛,他一個轉身就跑沒了影,還有四哥,他倒是走動得少,可他也天天窩在屋裏出主意,對了!我最近還發現,四哥跟人動粗的本事雖然沒見長,可他的腦子是越來越聰明了!哥哥們都長進了,我要是不長點本事,多丟人啊?”


    “哦?”軒轅如夜被猛說得好笑,卻也動了好奇,“你四哥天賦才智少有人及,聽猛王的意思,智王最近莫非又有了什麽奇謀妙計?”


    “不知道,四哥想出的主意從不肯告訴我,上次哄我回中原也是使陰招蒙我!”猛說得投機,很耐心的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自打我們來了幽州後,我總覺得四哥是越來越聰明了,我平常稍微動個腦筋就想躺下睡一覺,可四哥一會兒跟女真結盟啊,一會兒打羌族啊,半點力氣不費就能想出來一條條妙計,你說四哥是不是越來越聰明了?”


    “原來猛王是這個意思。”軒轅如夜笑著道:“其實智王一直都是絕頂聰明,隻不過從前太平時日輔佐遼皇治國,不需要太多的奇謀詭計,所以隻要施以堂堂之策即可,如今國難臨頭,你四哥當然要奇計層出,才可力挽狂瀾啊!”


    忠源也鼓著勁哄猛開心,“遼皇好眼光,膝下護龍七王各懷奇才,更有猛王神力驚敵,陛下在天有靈,定是欣然快慰!” 他先說遼皇,再說陛下,後頭說的陛下卻是另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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