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若海低沉著嗓子點了點頭,連他自己都覺得這聲音沉悶得如若沙啞。


    衝上半坡的已是第五列遼軍,一方求勝,一方求生,這些許區別使羌人在占據了居高臨下的地利下,也擁有了最淩厲的反擊氣勢,第一道矮壘後的十幾名羌人已是全族最精銳的力量,雖然身後還有數道土壘,但他們豈肯讓族中老弱用孱弱的手臂去遮架遼軍的刀槍,所以由塗裏琛為首,每一個人都忘乎所以的催榨著體內最後一分力氣,不但把泥土和木段堆成的第一道矮壘守如銅牆鐵壁,還刺死了每一名想要靠近的遼軍,似乎他們所守護的是一道不容逾越的雷池。


    黃土坡上不斷有焦臭味隨著夜風撲來,嗅到這股令人聞之欲嘔的焦臭,每一名羌人都有一種要發狂的衝動,這使他們的每一次出手都帶著同歸於盡的瘋狂,隻想在自己力氣用盡前多聽到一聲遼軍的慘呼,就連鞔岢都親手用勾鐮長槍刺死了一名遼軍。


    一個又一個遼軍倒在羌人近乎瘋狂的反擊下,一條又一條鮮活的生命變成屍首倒在矮壘前,屍首順著斜坡滾下,幾丈斜坡,很快被滾成了一條血路,窟哥成賢特意在坡下布置了一隊軍士,專用來救應受傷後退的同袍,墜下的屍首也被他們移至一旁,失去生命的遼軍安靜的躺在戰場一隅,空洞的眼神尤仰望著夜空,仿佛在向上天質問生死之間的規則。


    羌人的喘息漸漸粗重,但他們不敢有絲毫的懈怠,遼軍受傷後可以選擇後撤,但他們卻不可以把危險留給身後的族人。鞔岢氣喘籲籲的又刺出一槍,雖刺中了麵前的遼軍,但已無力再刺透鎧甲,那名遼軍輕易砍斷槍杆,順勢一刀斬向鞔岢脖頸。


    “老叔小心!”塗裏琛和他的手中斬刀及時掃至,重重撥開對方的鋼刀,也趁勢一刀回斬入這遼軍的脖頸中,濺出的鮮血噴了塗裏琛滿頭滿臉,他胡亂一抹,百忙中還向鞔岢喊道:“老叔,你先去後頭歇著!”


    “我還能出點兒力…”鞔岢用槍杆拄著地,吃力的用手指了指坡下,第六列,第七列遼軍已先後衝上,


    從馬戰改為步戰,遼軍的閃躲間隙變大,也不用再擔心滾落的坐騎砸傷後麵的袍澤,這使得他們可以開始放開手腳還擊,一連串劇烈的兵器撞擊聲響過,一名羌軍搖搖晃晃的倒下,也有兩名遼軍翻滾著往坡下墜去,由下而上的逆攻令遼軍的攻擊需要付出更多的力氣和代價。


    “刺土壘!”見難以刺中躲在土壘後的羌人,一名遼軍忽然大喊,數月的操練讓他與袍澤之間有了足夠的默契,十幾柄長槍並排齊刺,他們的目標不再是羌人,而是搠入了用黃土和木段堆起的矮壘。


    “絞!”沒入土堆的槍尖使力一撬,不太堅固的土壘登時有了一道道裂痕,“拔!”槍尖帶著大蓬碎土抽出,“拍!”四濺的黃土還未彌散落地,十幾柄長槍又如鐵錘般拍砸在搖搖欲坍的土壘上,轟隆一聲,鬆動的土壘四分五裂的散開。滾落的碎土非但沒有阻住遼軍的腳步,反給了他們趁勢而上的信心。


    “凶狼撲刺!”長槍再挺,噗噗噗噗!槍尖沒入處濺起的不再是灰黃的土塊,一名羌軍胸腹處被六七柄長槍刺入,整個人都被挑起飛出,痛苦的長叫聲如劃過半空的驚雷。


    “遼狗子啊!”塔虎怒喝著拉動弓弦,被射中的遼軍捂著咽喉踉蹌而倒,正與那名羌軍撞在一起,一對生死仇敵翻滾著一同落入黃泉。


    “拚了!”洛狄手中長槍隨著怒叫一起刺下,土壘被摧的一刹,那一點微弱的優勢也隨著碎土崩坍,此刻,已是拚命之時。


    碎土後又有幾名羌軍跟著洛狄一齊撲出,全無顧忌的用勾鐮長槍向下亂刺,遼軍也不甘示弱的挺槍上迎,兩排長槍上下對刺,每一柄長槍都用盡全力的從狹小的間隙中刺出,槍刃寒鋒霎那被鮮血染得透紅,更多的屍首從坡上滾下,又有更多的遼軍踏著淋漓遍血的黃土衝上。


    遼軍使用的镔鐵長槍要短於羌人所用的勾鐮槍,而且勾鐮槍的木製槍杆占了分量輕的便宜,又是由高處往下紮刺,一陣對刺下,遼軍損傷遠比羌人為大,因此當第七列軍士的屍首從坡上墜下後,第八列遼軍便把長槍換成了鋼刀,這一列十名遼軍站成一排,刀光在頭頂舞出一團晃眼的寒芒,隻聽喀嚓之聲不絕,刺來的勾鐮槍都被削斷了槍刃,遼軍趁機踏上一步,長槍對刺的險局一下變成了貼身近攻。


    “一寸長一寸強,看來以後和黑甲騎軍,可以考慮借鑒一下羌人的勾鐮長槍。”智用一種徹底冷眼旁觀的冷靜說著,又向若海道:“已經出動到第八列軍士了。”


    若海木然的點了點頭,慢慢握緊了手中刀,嘴裏卻忽有些發苦。


    羌人在碎土上並肩立成一道人牆,他們怒喊著,搖晃著,就是不肯倒下,洛狄的左腿被一柄長槍紮透,但他隻是用大吼和狠狠刺槍的動作宣泄腿部傳來的劇痛,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卻隻想在倒下之前盡可能的多殺死幾名遼軍。


    塔虎的雙手交叉著抱在胸前,他畢竟是個力氣有限的孩子,手臂酸腫得已拉不開弓弦,他一邊揉著酸麻腫漲的臂膀,希望能盡快恢複些力氣,一邊使勁把腳下的碎泥往遼軍頭上亂踢,塗裏琛就擋在義子身前,身上裹緊的布條內又開始往外滲血,可他好象忘了自己的渾身傷勢,手中斬刀一刀猛似一刀,見遼軍一步步逼近,他不退反進,斬刀在滿眼絢目刀光蕩起一道渾濁的寒芒,刀光落處,兩名遼軍身首異處,當斬刀剁向第三人時,一道淩厲不遜的刀光忽然擋至,撞擊的刀鋒在半空中擦出點點火星,就如片刻前塗裏琛救下塔虎時一般,這把刀的主人也及時救出了袍澤。


    “又是你!”塔虎一看又是那名舉止古怪,隻守不攻的遼將,恨得直咬牙,要不是此人,他們至少能再多殺死十幾名遼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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