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太守府。【 】


    廳堂內已是坐滿了人,不但公主耶律明凰和護龍七王幾兄弟都在,太守張礪也和窟哥成賢,蕭成,曲古,夏侯戰,秦璃,關山月等將領一起坐於堂中,每個人的臉上都壓抑著不安的神情,焦急而又無奈的商議著如何取回皇上遺體的對策,片刻前飛帶來的這一消息讓所有人都為之失色。


    “你們別皺著眉頭歎氣了,怕什麽,我去!”猛的大叫聲讓正苦思對策的人全都一驚,將立刻喝道:“小七你胡說什麽!有五哥在就輪不到你去!”


    “不行!五哥你有老婆了,我去!”猛跳腳叫道:“我除了有幾斤蠻力外什麽忙都幫不上,還是我去最合適……”


    錯不等猛說完就把他按回了椅中,低斥道:“小七別胡鬧,老五說得對,就算真要派人去也輪不到你!”


    將道:“依我說你們都別去,就讓我帶上幾千人去把義父的遺體搶回來!”


    張礪忙攔道:“將王千萬不可造次,要提防耶律靈風毀了皇上的屍骨,各位先別急,我已派唐庭絮去耶律靈風的大營外打探消息,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


    “沒用的,我們要的不是軍情,而且再過一個時辰就是午時了。”一旁把頭深埋在膝中的飛神色痛苦,聽到兄弟們搶著要去敵營,他突然很恨自己為什麽要把這消息告訴大家。“為什麽,為什麽耶律靈風不讓我去換回義父的屍首!”


    智黯然道,“因為耶律靈風要把這一步棋分成兩步走,他還藏著更歹毒的後招!”


    當智聽到飛帶來的這個消息後就一直默然無語,心裏最擔憂的事終於還是無可避免的發生了,望著滿臉焦急的兄弟們,智的神情抑鬱得如同被燃完的灰燼,“即使我們能殺光耶律靈風手下所有軍士,可是卻無法擔保義父的屍身不遭他們的殘害,無論是率軍奇襲還是派人盜屍,都沒有可保住義父屍身的萬全之策,此刻耶律靈風必然派人圍在義父的靈柩旁,隻要我們一動手,就會玉石俱焚!他這一手就是盯準了我們的要害!”


    張礪皺眉道:“要不我們假意答允耶律靈風,然後把大軍隱伏在營外,等你們一拿到皇上的遺體就立刻攻營!”


    錯連連搖頭:“耶律靈風號稱草原狡狐,他不會不防著這一手的,而且大白天的我們又怎麽藏伏兵?他的大營外都是空曠之地,還未等你們衝近就先被他發現了,這種事絕不能拿義父的遺體來冒險。”


    說話間,被派去打探消息的漢軍統領唐庭絮已走了進來,望著眾人期盼的眼神,唐廷絮一臉無奈:“我還未走近耶律靈風的大營就被他手下的黑甲騎軍攔住,他們還說,隻要在午時之前看到我們幽州兵馬越過北門外的草原,他們就砍下┉砍下皇上的一隻手┉”


    “畜生!”將頓時跳起,破口罵道:“耶律靈風這個畜生,我要剮了他,他┉他┉”將話未說完,心中已是一陣淒惶,就算是千軍萬馬立於眼前他也絲毫不懼,可一想到義父的遺體會被人迫害,連他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不敢造次。


    錯幾兄弟聽了唐庭絮的話都是大吃一驚,耶律明凰臉上一陣煞白,既想奪回父皇的遺體,又不敢讓人步入陷阱,心裏亂成一團,隻能用求助的眼神緊緊盯著智。


    猛呆呆望著智,連聲追問:“四哥,怎麽辦?怎麽辦?我要義父!我要義父!”


    “隻有一個辦法了!”智頹然一歎,低聲道:“我去換回義父的遺體,這個陷阱我們踩定了!”


    耶律明凰立時花容失色,“智,你不能去,你們都不能去,我┉我比你們更想取回父皇的遺體,可是你們不能中了耶律靈風的圈套┉”


    “如果連我們都不管義父的遺體,那我們跟那些袖手旁觀的上京軍臣又有何分別?”智抬眼看著滿臉驚恐的公主,溫言道:“我們在此就是要奪回義父的江山,也正是要以此喚醒遼人的忠義之心,若您無法取回皇上的遺體,或者讓皇上的遺體被反賊淩辱,那又會如何被遼人們看待?殿下,您此刻心亂如麻,此事就讓我們來辦吧!”


    智話音一落,將,飛,猛三人就一齊道:“四哥,你不能去,還是讓我去!”


    將推開兩個弟弟,大聲道:“我去,等我拿到義父的遺體後就殺出一條血路,你們再派人來衝營,兄弟們放心,我一定會撐到你們來接應我!”


    “不行!五哥,你撐不了這麽久,讓我去!”


    “六哥你別去,耶律靈風說了不要你的命,還是我去,我殺了他們的夜盡天,他們一定很想見到我!”


    大堂內的諸將望著爭先恐後要去敵營赴死的幾位兄弟,心中忍不住湧上一陣辛酸,大家都知道,無論誰去敵營,一定是必死無疑,可護龍七王都會心甘情願的踏入死地,因為耶律靈風手中捏的正是這幾兄弟寧願犧牲一切也要換回的皇上遺體。


    “弟弟們別吵了,”錯忽然上前止住了弟弟們的吵鬧,大聲道:“此刻縱有千條計策,可若不能把義父的遺體安然帶回,我們又怎敢冒一絲風險,我既然是你們的二哥,你們就得聽我的,就由我去換回義父的遺體。”


    幾兄弟幾乎是一起跳了起來,“二哥你不能去!你要是有個閃失,二嫂怎麽辦?”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難道你們就沒想過,要是耶律靈風等你們入了敵營後突然反悔,拒不交出義父的遺體,那你們又該怎麽辦?還是我去吧,我有對付耶律靈風的妙計。”錯溫和的目光從弟弟們的臉上緩緩掠過,憐惜的一笑:“好弟弟們,聽二哥的,你們都不能去,因為你們都要留下來輔佐公主,四弟,你是我們的軍師,公主身邊不能沒有你,五弟,日後我們還要與拓拔戰展開連場血戰,又怎能少了你這位猛將,六弟,你一直都在擔著為我們四處奔走打探軍情的重任,少了你我們就好比少了耳目,而小七,你就更不能去了┉”


    錯微笑著把幼弟摟入懷中:“有哥哥們在,又怎肯讓你受一絲傷害,這世上又哪有親手把弟弟送入虎穴的哥哥?小七乖,讓二哥去吧,二哥除了會造幾樣小玩意外就隻會偷懶,耶律靈風要我這條命也沒用,而且二哥最相信你們,就算二哥不在了,你們也一定會幫著公主重回上京,奪回義父的江山,是不是?”


    “二哥,你不能去┉”幾兄弟一起圍住了錯,望著一臉笑容的二哥,淚水不由自主的流淌而下。


    錯悠然一笑,“別鬧了,一群臭小子圍著我哭,多丟人啊,午時就快到了,不能再耽誤時辰!我還得先去挑兩個為義父抬棺的軍士!”又望向了一旁的張礪,“張大人,還要煩勞你去選兩個精明的軍士出來陪我走一趟,要挑兩個膽大的!”


    “錯王,我陪你去!”蕭成與曲古二人同時站起,大聲道:“錯王,迎接皇上靈柩的事就交給我了!”


    錯看著這自告奮勇的兩人,讚許的一點頭,蕭成本是赫連絡的部下,被他在平定阿古隻叛亂時收服,曲古原是北營的統領,被智選出後就一直跟著錯,成了他的親信。


    “不錯,難怪古人說近墨者黑,跟了我這麽久,你倆也和我一樣皮厚了。”錯含笑一拍他倆的肩頭,“好,就咱哥仨去溜達一趟,你倆都記住,真要有什麽事,可別忘了讓我先逃啊!”


    蕭成與曲古二人苦笑點頭,他倆與錯私交頗深,對他這吊兒郎當的脾氣也是最為熟知,不過被他這麽一說,心裏倒是輕鬆了不少。


    將等人見二哥去意已決,心中慌亂,忍不住擋在了錯的身後,智手足心切,此刻也亂了分寸,拉著二哥的衣袖隻是搖頭。


    “幹什麽?男子漢大丈夫,最怕的是做事武斷,最恨的就是優柔寡斷,象你們這樣當斷不斷,想怎麽辦!”錯狠狠瞪著幾個弟弟,隨即微微一笑:“別擔心,二哥答應你們,一定會活著回來,早去早回,好不好?”他笑著對飛道:“六弟,我聽軍士們說,今早上耶律靈風和他手下那群人猖狂得很,居然敢給你臉色看,放心,這口氣二哥去幫你出!”


    錯又對滿臉蒼白的智笑道:“老四,怎麽你也這模樣了,二哥知道,雖然你智計百出,可你也不敢拿義父的遺體來冒險,沒事的,等拿回義父的遺體後,你就可以再無顧忌,放手一搏,來,聽二哥話,別再拉拉扯扯了!”


    “二哥你別去,別去!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的。”智急得冷汗直流:“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午時快到了,再好的計策也奈不住光陰流逝。”錯拍了拍智的肩膀,見幾個弟弟仍是圍著他不肯退開,就連耶律明凰也已走了過來,忙用力推開了弟弟們,不耐煩的斥道:“快走開,一個個都扯著我,多煩人!明凰,你是公主,你來壓壓這群混小子,噫!怎麽連你也不肯走開,是不是想乘機讓我把你往老四懷裏推,快讓開,別誤了時辰!”


    錯大力推開幾個弟弟,轉頭就往外跑,可他剛衝到門口就已怔住,隻見在廳外,一臉惶急之色的燕若霞正軟軟的斜倚在門口,癡癡看著他。


    望見她眼中的哀苦,錯心中一陣酸楚,默默走上前,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心愛之人,對視著,錯忽然想起,這些日子來,無論她有多忙碌,燕若霞都不曾有一句怨言,卻總會在他一身疲倦的踏入府時,立刻送上一杯解渴的清茶,一條拭汗的毛巾,一盤可口的飯菜,用少女的溫柔珍惜著兩人能夠相處的每一分時光。


    幾句說笑,一縷柔情,就已足夠把她係緊在這危城之中。


    錯想說什麽,忽然又覺得什麽都說不出口,因為他知道,此刻,縱有千言萬語都不能撫平麵前女子的傷心,而燕若霞也清楚的知道,無論如何,她都無法挽回錯的去意,也許,自從她對麵前男子動心的那一刻起,這場別離就早已注定。


    燕若霞迎著錯疼惜的眼神,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拚命的搖著頭,可除了搖頭外,她也再說不出一句話。


    “我一定回來。”錯溫柔的眼神遊弋在燕若霞的淚水中,兩人的十指緊緊相扣,仿佛要扣住這片刻光陰,輕柔的耳語劃入燕若霞的耳鬢,“等我回來就和你拜堂成親,等我┉”


    “值得嗎?你此去若是要衝鋒殺敵,我不會阻你,因為我明白你的複仇之心,可是┉隻是為了一具屍首,你卻要搭上性命?值得嗎?”


    若是旁人說出這等話,堂上諸人必會喝斥,因為大家都知道遼皇遺體所代表的莊嚴,即便隻是一具屍首,又豈能容人輕覷?


    可這番話從這樣一位少女口中問出,竟令他們都不忍製止,因為他們也知道,在這少女心裏,又有什麽能比得上眼前男子?堂上的人大半都是曆經千辛萬苦來到幽州,有的是為忠誠,有的是為複國,隻有這位少女,所為所有的都是這即將離去的男子。


    男子卻是一笑,如往日般玩世不恭的笑意,這樣的笑很懶散,也很真誠,輕撫著想挽回他的雙手在自己的心口輕輕一點:“知道嗎?這裏,都是你的,裝著的,也隻有你┉”


    手指隨即上移,點於男子額頭:“可你也要知道,這裏的性命,卻是我義父的,我要做的┉不隻是報恩,而是不負給我性命的人┉你說,值得嗎?若我不去,這樣的我又怎值得你再陪伴?”


    燕若霞無言,癡癡看著錯。


    “我等你┉”她再不阻攔,因為她已知愛人心意,但她也要愛人明白她的心意,淒楚的聲音帶著海枯石爛般的誓約,卻不知上天是否會容納這段情緣,“我等你┉”


    “等我,等我回來娶你!”


    “弟弟們,照顧好你們的二嫂!”


    草原上,錯與蕭成,曲古三騎並轡而行。


    仰首望天的錯任由滿天豔陽灑於臉上,刺眼的陽光不但未能使他閉眼,反倒在他臉上鍍上一層淡金,帶起一抹懶洋洋的笑意。


    憂心忡忡的蕭成一臉苦笑的看著錯,錯臉上的神情他是太熟悉了,當日阿古隻謀反時,這位錯王就是帶著這漫不在乎的笑容闖進了他藏有兩千鐵騎的駐地。


    蕭成忍不住問道:“錯王,你怎麽象個沒事兒人似的?難道你心裏一點都不害怕?”


    “怕?我為什麽要怕?高興還來不及呢!終於┉可以見到我的義父了,沒能見到他老人家最後一麵,一直是我心中大憾。”錯的臉上現出難得的肅然之色,緩緩道:“正如四弟說得那樣,這個陷阱我們兄弟是踩定了,也隻有等取回義父的遺體後,我們才能心無忌憚,盡情報仇!而且,這件事必須要由我來做,拓拔戰最想殺的人就是四弟,因此四弟絕不能去,五弟性如烈火,六弟外柔內剛,小七又年幼衝動,若讓他們去,隻怕一言不合就會大打出手,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枉送性命,所以此事隻能由我來做,也隻有我這種無恥之徒能做完這筆買賣,把義父的遺體平安送回幽州!”


    “錯王,你┉”蕭成與曲古二人動容的望著錯,不約而同的喟然一歎,這幾位少年,不愧是皇上視如己出,愛若性命的護龍七王。


    “怎麽,都是一副苦瓜臉,兩位老兄,放我一馬吧,我好不容易才勸住幾個寶貝弟弟不哭,剛才那情景你們又不是沒看見,怎麽你們又給我臉色看?”錯忽然笑眯眯的從懷中掏出了一捧瓜子,硬是塞到了他倆手中,“來!嚐嚐,這是我自個炒的瓜子,甜中帶鹹,入口生津,堪稱天下絕品,千萬別錯過這美味啊!”


    蕭成與曲古哭笑不得的接過瓜子,卻怎有這個心思嚐上一嚐。


    “居然不給我麵子,這等美味都食不下咽,好!記住你們此刻的神情,片刻之後,讓那些反賊和你們一個模樣!”錯長聲一笑,馬鞭一指前方敵營,漫不在乎的曼聲道:“走,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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