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源,我的回答,可令你滿意。【 】”耶律明凰笑顏依然。


    這名為忠源的男子也沉思如醉,一雙平實的眼睛中帶著複雜的神情,默默看著耶律明凰,回過神來,忽然長施一禮,“公主所言,令人深思,又如飲佳釀,回味無窮,今日,在下大有所得!”


    “今日大有所得的可不止你一個人,而收獲最多的人卻還是我。”耶律明凰覺察到忠源無意中把小人的自稱換成了在下,神情言語之間草莽之氣隱現,她知道此人絕不會是幽州城裏一名尋常百姓,一時也不點破,又向他一笑,不再多說,轉臉對韓氏輕輕道:“今日若不是見你笑顏,隻怕我倒是要被問住了。”


    韓氏由衷道:“公主謙虛,您今日言語純出於心,不是矯揉可得,哪需旁人之力。”


    “純出於心?”耶律明凰眼睛一亮,輕笑道:“我可沒有謙虛,今日還真是得虧你,當然,還有另一人,也是真的點撥了我不少事情。”


    “另有一人?”韓氏問,這半日下來,她倆言談相宜,耶律明凰又對韓氏處處待之以誠,所以韓氏心裏不但視耶律明凰為公主,也把她當成了頗為相知的知交,而耶律明凰與智情投意合之事她也聽聞過,便大著膽子打趣了一句,“這個人應該就是公主心裏的那位智王吧?”


    耶律明凰早把韓氏視為知己,也不瞞她,點了點頭,微有些焦急的看了眼門外,“也不知智來了沒有,今日之事要想全功而得,還要看他如何安排,不過,我相信,智出手攬下的事,必不會讓我失望。”


    韓氏好奇道:“還有什麽事?”


    “先不告訴你!”耶律明凰嬌俏的向她一吐舌頭,兒女之態畢露。


    “我也相信,公主要做的事,絕不會讓我失望。”韓氏笑道,兩位女子說得熟稔,倒忘了旁邊還有這許多人,別人不好意思插嘴打斷,那俞達已撥開眾人,大步走到耶律明凰麵前,楞頭楞腦的道:“公主,我俞達今日算服了您了,我這人沒啥本事,文就識幾個字,武就會兩下拳腳,好在城裏還有幾家鋪子,多少算有點錢,從今往後,我這條命和家當就全給您了,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隻等您一聲吩咐!”


    耶律明凰被這莽漢的話說得一怔,隨即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酒樓裏隨即響起一片的歡笑聲,夾雜著小孩韓德讓的嘻嘻歡笑,使這滿樓滿堂的笑聲更顯真誠。聽著這陣陣笑聲,耶律明凰心裏油然而生出一種滿足,隱隱覺得,自己似已能掌握住些什麽,要做到民心所依,人心所向,原來並非艱深晦澀之事,其實人心如弦,無須改弦更張,隻要將根根絲弦盡握指間,傾以真心,輕輕撥動,便能有天籟般的樂聲回應。


    “智王,你聽這笑聲。”夏侯戰指了指酒樓外的攢動人群,大聲道:“我敢擔保,在這幽州城裏,已無一人敢冒犯公主,即使真有刺客,就算我們這些護衛不出手,酒樓裏的百姓們也會護得公主周全。”


    “威儀不失人情,言語句句扣心。殿下言語,看似隨意隨性,其實正隨人性所往。”智輕輕頷首,“民心並不繁複,他們要的隻是一位能真正重視他們的君主,王道一途,殿下終已漸漸了然。”智微笑淡淡,又道:“要使殿下在王道一途上走得更穩,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便是讓今日之事更趨圓滿。”


    “智王,你還安排了什麽事?”夏侯戰忙問,“那韓氏家的事,你有什麽打算,該不是隻請他們吃頓飯吧?”


    “先去雇些車馬吧,多雇些,把附近車馬行的馬車都雇上,一會兒要跟著去城南的人大概會有很多。”智仍沒有說明今日安排,隻是向夏侯戰吩咐了幾句。


    夏侯戰正要走開,忽想起酒樓裏那名叫忠源的男子形跡可疑,回身道:“智王,我看這名叫忠源的男子甚是可疑,每次開口都象在試探些什麽,要不要去查查他的來曆?”


    “不用。”智神色不動,“如果此人真有所圖,那他會比我們更心急,也一定會想方設法再次接近我們,到了那個時候,我們自會知道他的來曆。”


    夏侯戰點了點頭,立即跑去附近的車馬驛行雇車,燕雲樓的掌櫃在酒樓兩側都設有車馬驛行,供來往行商雇傭車馬,運載貨物,甚是方便,夏侯戰叫過幾名護衛,分頭去了幾家車行,很快便雇到了幾十輛大車,一排排停在了燕雲樓外。


    智看了看魚貫而來的車馬,目光微閃,向身後隨侍的刀郎低聲道:“這燕雲樓的掌櫃,是個有心人,這樣的人,不會隻是個酒樓掌櫃,幽州隔於遼漢之間,還真是一池水深啊。”


    過不多時,酒樓外的熙攘人群忽然往左右分開,不少人起勁的喊著,“大家快讓讓,公主出來了,公主出來了!”


    苦於無法擠進燕雲樓的百姓們掂著腳,探著頭往裏望去,人群之中,耶律明凰牽著韓氏的手,緩步而出,明媚的笑容如春風般和煦輕揚,小孩韓德讓蹦蹦跳跳的跟著,手上還抓著一隻油乎乎的雞腿,啃得正歡,呼延年和護衛們神色平和的跟隨其後,百姓們對公主出自內心的擁戴使他們已不象初入酒樓時那般亦步亦趨的緊張。


    耶律明凰一出酒樓,等候多時的蕭成便駕著馬車迎來,智也已立於車前,見耶律明凰出來,智微一欠身,恭請耶律明凰上車,百姓們早自覺的讓開路,看見這位曾在城門前大勵人心的智王也來了,許多人一臉熱忱的擁上來想和智說上幾句,但智卻是神色漠然,似乎不願和任何人多做攀談,連對韓德讓的大聲叫喚也隻是略一點首,還有人想擁上來再多看公主幾眼,可看見一臉冰冷的刀郎負刀守在車旁,不由都停住了腳步。


    耶律明凰看了看一臉冷漠的智,為他此時對百姓顯出的冷冷忽視有些意外,微一遲疑,又回身向眾人笑了笑,才又登上馬車,智又請呼延年也一同上車,這才慢慢走入車內,由始至終,他臉上都漠然的沒有一絲神色。


    夏侯戰也趕著一輛馬車過來,招呼韓氏一家上車,韓德讓奇怪智怎麽突然變得冷冷無言,吵著要和智同坐一車,韓氏嗬斥了他幾句,韓德讓才嘟著嘴老老實實的坐進夏侯戰駕的馬車。


    百姓們倒也不介意智的冰冷,畢竟公主今日的作為已使他們耳目一新,大家依舊戀戀不舍的跟在車旁,那俞達不願就這麽離去,大聲叫著要酒樓裏的店夥去給他雇輛馬車,也要一路護著公主回去。卻見酒樓外早已停滿了車馬,夏侯戰一臉和氣的告訴眾人,公主還要先去一趟城南,好生安置韓氏一家,又知道大家今日興致極高,所以公主早已備好車馬,若大家有興,盡可坐車同去。


    百姓們已知道公主今日宴請正是為了韓氏,大家心裏也早在猜測公主會如何援手,聽夏侯戰這一說,又有車馬可坐,誰不想去看個究竟,立即鬧哄哄的紛紛擁上馬車,幾十輛大車霎時擠滿了人,實在擠不上車的便跟在車旁,叫嚷著要同去城南一觀。


    於是,幾十輛馬車排成一行,還有無數百姓步行而隨,浩浩蕩蕩的駛向城南。


    為首的馬車內,耶律明凰正一臉詫然的問智,“智,你今早在城南和韓德讓這孩子有說有笑,挺和氣的,怎麽剛才麵對這許多百姓,你又忽然一臉冷冰冰的樣子,你不是說今日要讓我獲取民心嗎?可你為什麽一臉冷然的讓人都不敢向你多看一眼?是不是…”雖然智未入酒樓,但耶律明凰清楚,以智的細密心思,必定早從護衛口中知道自己的言談,見智方才神情漠然,擔心自己在酒樓裏的所言不盡如人意,忐忑道:“是不是我剛才在酒樓裏說錯了什麽?”


    “殿下說得很好,甚至比我料想的還要好上許多。”智向耶律明凰嘉許的一笑,臉上已無方才的冰冷,輕輕撚起車簾,向隨在車後的人群一眼掃過,輕聲道:“臣隻是一名以陰鷙手段製敵的謀臣,並不需要這些人心中的暖意,更不需要有人把臣視為可親可近之人,人心民意,隻需握於殿下手中,事有對比,別人畏懼於臣冷酷的同時,也會對殿下的平易更為心敬。”車上既無外人,智神色間所作的冷意也已除去,言語之中,卻有一點誰都無從覺察的寂寥。


    耶律明凰神色更為驚詫,她一直覺得智的冷漠令她難以接近,但在此刻,卻從這冰冷中品出了一點別的味道,在這少年冰冷的外表下,深蘊著誰也無法看穿的濃鬱情感,隻是,每一次的流露,都使人隻能接觸到覆蓋在溫情之上的一抹冷厲姿態。


    “智兒。”聽著兩人對答的呼延年長歎一聲,向著智,苦笑搖頭,“你啊…總是這極端的性子。”


    智不在意的淡然一笑,把玩著手中古玉。十指翻轉處,古玉在他手心時隱時露,從不流露人前的卻是他的深沉心思。


    耶律明凰也輕輕歎息一聲,神色複雜的看著智,智處心積慮為她的心思使她柔腸牽動,但她卻無法觸及冰冷之外的其餘,她原想再問問智究竟想怎麽安置韓氏一家,但聽了智的回答,她知道自己已不需多問,因為智一定已把此事做得完美無缺,而這份人前榮耀,隻會歸於她一身。


    筆者注:奇怪,小說閱讀似乎有了新的改動,之前上傳的章節居然無法改動,其餘作家大概無所謂,可我這更新極慢的蝸牛卻嚐到了苦頭,第一是無法更改之前的不足,第二是忘了之前具體更新到哪裏,這一次的更新大概重複了一小段前一章的情節,幸好超過滿千的字數不收錢的,下次則要仔細劃分,以免再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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