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披上了大紅綢緞的鳳鑾緩緩駛來,原本喧鬧的場麵頓時安靜了下來了,便像是那到來的不是什麽新娘子的花轎,而是——


    不知道是開始的,隻是在第一個人跪下來了之後,其餘的百姓也紛紛跪了下來,像是敬畏於那到來的人,不敢站著甚至不敢抬頭去直視。


    或許是鳳鑾太過威嚴,又或許走在前頭的燕王與衡王神色太過嚴肅了吧,這哪裏是出嫁?簡直是皇帝出巡!


    不是嗎?!


    百官相迎,兩位王爺打頭陣,還有後邊那浩浩蕩蕩的隊伍,不正像是皇帝出巡嗎?!


    可她明明是出嫁啊!


    許昭心裏沉了沉,皇帝這到底是要做什麽?!


    阿熹難道還不夠紮眼嗎?


    他這是要送她出嫁還是要送她上絕路?!


    “快,放鞭炮!”許昭隻能盡可能地化解眼前的詭異,阿熹這是出嫁,出嫁!他必須提醒所有人這是一場婚禮!


    蕭惟沒想過跪著,也沒有旁人的震撼,他眼裏隻有那走來的鳳鑾,心裏隻有裏麵的人,她就在那裏,就在他的眼前,就在離很近很近的地方,甚至他現在跑過去便可以見到她,甚至可以如平日一般抱著她,吻她!


    可是他沒有,他不能。


    他如今似乎唯一能夠做的便是被身邊的人推攘著,一並跪下。


    長生!


    長生!長生!


    他腦子裏,心裏,甚至身體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叫著她的名字!


    她是他的啊!


    是他的啊!


    可是……


    他不能上前,不能阻止!


    那一夜,她哭著求他,她哭著說她不能走不能……她說她不想讓他走的不安心,她要送他走,用他想要的方式……


    她求了他。


    那般哭著求他。


    他怎麽可以……怎麽忍心……


    長生……


    蕭惟抬起了頭,泛著血絲的眼眶蒙上了一層水霧,也不是不能忍受的不是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從一開始他便隻是抱著要默默地保護她的念頭而已,一開始便沒有想過能夠得到任何的回應不是嗎?


    她已經愛他了。


    如今不過是為了讓那同樣愛她,疼她,給予她性命的父親安心地離開罷了。


    他有什麽不能接受?


    他甚至曾經願意如那個男人一般永遠躲在大雍女帝身後一般,永遠地站在她的身後,不奢求任何的名分,甚至可以不要她的回報,如今,他已然得到了她的心了!


    她不過是走了這一個過場,她還能真的給那個男人當名副其實的妻子嗎?


    不過是一場戲罷了!


    蕭惟笑了,這不就是他來這裏的目的嗎?


    她說不想讓他看著,是怕他傷心,她甚至願意自己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煎熬,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泥?


    他等了十年了,還怕這幾日嗎?


    即便她一輩子也擺脫不了別人妻子的身份那又如何?


    她是他的!


    永遠隻是他一個人的!


    長生,我在這裏,我就在這裏,不管你經曆著什麽,我便是不能名正言順地陪著你一同承受,但我永遠都在這裏,在你一睜眼便能看到的地方。


    我就在這裏。


    我不怪你,我不生氣。


    我隻是心疼,我隻是心疼你而已!


    別怕,我就在這裏。


    不要難過,我就在這裏。


    我永遠都在你的身邊。


    劈裏啪啦——


    鞭炮聲響起,驚散了震撼,喜樂更是喧天,內務府的人已經開始向人群撒喜錢,而跪了一地的百姓也開始回過神來了,開始歡歡喜喜地借著喜錢,熱熱鬧鬧,喜喜慶慶,這才是婚禮該有的樣子!


    許昭鬆了口氣,目光掃向了人群中的蕭惟,在眾人紛紛借著喜錢之中,他一動不動的,目光定在了鳳鑾之上,那神色,看起來不像是要真的上前搶親的樣子,隻是卻看得他一陣心酸,這臭小子……阿熹的眼光看來是真的不錯!


    “許將軍可是擔心有人會鬧事?”不知何時,王馳走了過來,笑著道。


    許昭頓時收回了目光,目光審視地看向他,阿熹雖然沒有具體說過,但是之前她是跟眼前這人有過往來的,而從狀元郎爬到了尚書之位,即便他是王家的少主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這速度也是前無古人!


    現在,他說這話是為何?


    他來這裏的任務,所有人都知道。


    難道……


    許昭眯起了眼睛,“王大人放心,陛下派本統領來便是為了確保今日的婚禮順利,誰若是敢在婚禮上鬧事,本統領決不輕饒!”


    “這便好。”王馳笑道,目光看向了眼前歡喜接著喜錢的百姓,“今天還真是熱鬧。”


    許昭沒能從他的神色中看出點什麽來,暫且按下了心思,繼續自己的任務,朝臣們顯然也被眼前的歡樂氣氛感染了,都麵露笑容,也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隻要不再尋思方才的場麵就成了,至於……


    他看向了新郎,眼眸頓時陰沉了起來。


    即便眼下的狀況對他沈文俊乃至對整個沈家來說都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他娶的不是尋常的女子,是當今皇帝唯一的嫡出,這等尊貴的身份他想娶豈能還如尋常男人一般趾高氣昂?!他還當阿熹是大周其他的不值錢的公主?!


    即便他是皇帝擺出來折騰阿熹的,可能有這個機會也是他沈文俊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更是他們沈家祖墳冒了青煙!


    這臉色擺給誰看?!


    豈有此理!


    王馳也是笑著,不過笑不達眼底,盧熒去客棧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她自取其辱他也沒有必要去阻止,不過蕭惟的反應的確是出乎他的預料。


    作為一個男人,居然能夠忍到了這個地步!


    他王煥之佩服!


    不過這樣也好,沒有道理所有人都不能十全十美,她秦長生可以!


    鞭炮燃盡了,喜錢也派的差不多了,禮儀官開始唱喝,新郎官要上前接新娘了,可正常來說新郎官是要踢轎門還有或者射轎門的,但那不僅僅是花轎,還是鳳鑾,除了當年皇帝誰敢對鳳鑾射箭?不要命了嗎?


    那怎麽辦?


    “請駙馬上前恭迎公主下鑾。”


    禮儀官是這般唱喝的。


    沈文俊低下了頭,將尊嚴踩在了自己的腳底,然後緩步上前,可即便他將自己的尊嚴狠狠地踩在腳下,也似乎沒有人覺得有什麽不妥,尤其是那些興奮地想要快些看到長生公主真容的百姓們。


    “快看,公主要出來了!”


    “是啊是啊!”


    “新娘子!”


    “公主殿下!”


    喧嘩聲再次響起,是興奮是喜慶的。


    朝臣們穩如泰山,萬事都等婚禮結束之後再說,再說!


    許昭憂慮的目光再次看向了蕭惟,卻無意中發現仍騎在了馬背上的衡王也似乎發現了他,正目光晦澀地看著他。


    是擔心他鬧事?


    還是……


    他想起了之前秦陽說過的話。


    他說,阿熹會如願以償的!


    難道……


    沈文俊一步一步地上前,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一般,終於,走到了鳳鑾之下了,躬身,作揖,“臣沈文俊恭迎公主下鑾!”


    是臣,而不是丈夫。


    不過也沒錯啊,現在還沒拜堂了,自稱臣沒錯,叫公主更是沒錯啊?


    百姓們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朝臣們倒是不少可憐起了這憋屈的沈駙馬,想想之前幾個駙馬迎娶公主的時候是何等意氣風發何等的風光?雖說結局都很慘,但到底是曾經風光過!依照眼下的情形來看,著沈駙馬便是受了今日的這憋屈,將來也不見得有好日子過!


    或許皇帝駕崩了,日子會好過一些,畢竟如今能夠繼承皇位的兩個人王爺都跟這長生公主有些嫌隙。


    忍著吧。


    或許這也是沈文俊能夠忍下來的最大動力。


    裕明帝總不能一直活著一直護著她,她長生公主也不會永遠這般囂張!


    所以,沒有什麽不可以忍的!


    跪坐在了鳳鑾邊的兩個喜嬤嬤笑著掀起了簾子,露出了裏麵端坐著的長生公主,“駙馬爺請公主下鑾啦!”


    喜嬤嬤笑嗬嗬地喊著。


    “哇!公主殿下!”


    “是啊是啊,我看到長生公主了!”


    “啊啊啊!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便是新娘子蓋著大紅蓋頭,全身上下唯有那交疊在膝上的雙手露出出來之外都被那嫁衣裹的嚴嚴實實,什麽也瞧不出來,也足以讓百姓們欣喜尖叫。


    蕭惟目光柔和了下來。


    他一直知道她穿嫁衣很美,如今果真是很美,他並未有裏麵的人不是她,她或許最後還是放棄了的念頭。


    她那般的性子既然開口傷了他,哪裏會當逃兵?


    隻是她真的很美很美……


    蕭惟握了一下拳頭,沒事的,她還是他的,還是她的,或許……或許終有一日,她也會為自己披上嫁衣,如今日這般美。


    正如自己當年沒想過能夠得到她的心一般。


    長生……


    “請公主下鑾!”喜嬤嬤再次喊道。


    可鑾中的新娘子卻仍是一動不動。


    不過喜嬤嬤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正如尋常人家百姓嫁女兒新郎迎親的時候會被設三關四關一般,公主在出嫁的時候沒為難駙馬,現在刁難刁難,不,矜持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這是誰?


    是長生公主啊!


    “請駙馬爺再請公主下鑾!”禮儀官理所當然地喜慶喊道。


    沈文俊咬著牙,低頭作揖,“臣沈文俊請公主下鑾!”


    沈老夫人捂著嘴,哭了出來了。


    沒事沒事,老夫人喜極而泣嘛!


    三催四請。


    沈文俊眼下便是這般。


    請的喜嬤嬤最後都有些著急了,大家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鑾中的新娘子才動了,喜嬤嬤頓時鬆了口氣,趕緊伸手要把新娘子給攙扶出來,而也就是在這一刻,一道尖厲的叫聲響起。


    “表哥救我——”


    眾人一愣。


    沈文俊猛然抬頭。


    與此同時,一個披頭散發狼狽不已的女子衝了過來,直直地衝向了新郎官,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快的便是有人想攔也攔不住。


    沈文俊震驚不已。


    那女子撲倒了他的懷中,然後,死死地抱著他。


    眾人錯愕了,震驚了。


    這是……


    這是怎麽回事?!


    “表……表妹?”沈文俊愣怔地叫出了這個稱呼。


    表妹?


    什麽表妹?


    “表哥,你救救我,你要救救我……”那女子抬起頭來了,雖然臉色難看的厲害,整個人也憔悴的厲害,但是還是能夠看出來她是誰,就是沈文俊所想的那個人,就是他以為已經死了的人,她還沒死,她還活著!還活著!像是絕望之中看到了曙光一般,他的手抬了起來,緊緊地握著她的雙臂,也便是這一個動作,讓驚恐萬分的女子看到了希望,“表哥,你救救我,長生公主她要殺我,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不能死,我有了你的孩子了——”


    簡短的話,已然可以讓大家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這女子不是別人,是準駙馬爺的表妹,而準駙馬居然跟這表妹有了苟且,還有了孩子,然後就是長生公主發現了,派人去殺她。


    不過估計沒殺成,被她給逃了過去,現在還逃到了這裏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這樁醜聞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萱兒?!”沈老夫人也跌跌撞撞地衝了過來,臉色慘白,整個人都顫抖的厲害,她拉著女子的手,卻不知道要說什麽,問這是怎麽回事?問她是不是有了俊兒的孩子?問她現在到底在做什麽?!都想問,可是都問不出來!


    “姑母姑母!”女子見到了沈老夫人便像是又見到了一個救星一般,哭著喊著,“姑母,你要救萱兒,萱兒有了表哥的孩子了!姑母,萱兒懷了表哥的孩子,沈家的血脈——”說到了最後,哭喊的聲嘶力竭。


    現場除了那女子的叫喊,再沒有其他的聲音,便是喜樂也停了。


    沈文俊看著眼前哭的麵色青白的女子,腦子像是被轟炸機轟炸著一般,隻剩下一片轟鳴,根本便無法正常思考了。


    他以為她死了,帶著她的孩子,還有他的尊嚴,一起死了。


    可是現在她活著!


    她還活著!


    就像是老天爺也瞧不過眼一般,讓她活著!


    反倒是沈老夫人先回過神來了,麵色發白地看了一圈周圍的人,蒼老的身子顫抖的更加厲害,“萱兒……萱兒……不要胡說……不要……”


    不能胡說!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說啊!


    更不能在這時候在這裏說啊!


    這是要毀了沈家啊!


    “姑母,我沒有胡說,我真的懷了表哥的孩子,我真的懷了表哥的孩子……”她一邊哆嗦著一邊喊著。


    “萱兒——”


    “表哥,你不能不管萱兒,萱兒有了你的骨血啊!”


    “沈文俊,這是怎麽回事?!”開口怒問的是燕王,原本還帶著笑容的臉如今一片陰沉。


    衡王的暴脾氣自然也不甘落後,“還能是怎麽回事?不就是我們這位沈駙馬婚前便背著我們的四皇妹偷吃,還弄出個野種來唄!”說完,便嘲笑地看向鑾中已經重新坐定了的新娘子,“喂,臭丫頭,你的駙馬都還沒拜堂了就給你戴了一大頂綠帽子了!”


    眾人又是一陣錯愕。


    這衡王殿下……


    燕王擰緊了眉頭,也沒想到秦陽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話,“八皇弟,先將事情弄清楚再說!”


    “還不夠清楚嗎?”秦陽冷笑,“你問問在場的所有人還有哪裏不清楚的?難道讓他們在這裏案重演一下怎麽苟且才算是清楚?!”


    燕王眉頭皺的更緊,“八皇弟……”


    “喂,臭丫頭!”衡王沒理他,繼續衝著鑾中的新娘子喝道,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沒親耳聽過衡王殿下叫長生公主臭丫頭的,如今這般……便是感情真的十分的糟糕,看來這送嫁也都是被逼的,“這女人說你要殺她,你要殺嗎?現在還不遲。”


    “不!不——”那女子尖叫起來,死死地抱著沈文俊,“表哥,我有了你的孩子的,你救救我們的孩子——”


    衡王臉色陰沉,“叫什麽叫?就你會生孩子嗎?!不過是個野種罷了!壞了個野種居然還有臉大聲嚷嚷的!”


    沈文俊麵色漸漸扭曲。


    “沈大人,這是你最好解釋清楚!”燕王還是道。


    “解釋什麽?!”秦陽冷笑,沒衝著燕王去,還是衝著新娘子去,“不是我說你,你以前囂張的本事哪裏去了?連殺個給你戴綠帽子的賤人都鬧成了這樣子,你丟不丟人?!”


    鑾中的新娘子這次沒有無動於衷了,她緩緩抬起了手,慢慢地掀起了頭上的大紅蓋頭,露出了一張嬌豔奪目的容顏,便是那精美絕倫的頭冠也無法奪去她半分豔麗,如所有人心裏所想的那般,新娘子很美很美,長生公主很美很美,若是眼下不是麵若寒霜,會更美,不過麵對眼前這般情況,誰還能笑得出來?


    那是長生公主啊!


    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在成親當日有個女子跑出來抱著自己的丈夫說壞了他的孩子,而且還是表妹表哥一家親的,誰能受的了?


    長生的確受不了,不是因為顏麵更不是因為她對這駙馬有什麽愛慕之情,而是因為她犧牲了所有的一切傷了最愛的人拚盡了全力來完成了皇帝的心願,讓他以後能夠走的安心,卻出了這樁事情——


    她如何能忍!


    “你說本宮要殺你?”


    她的聲音很冷,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冷。


    那女子原本整個人都埋在了沈文俊的懷裏的,可是在長生開口了之後,她卻像是不受控製一般,抬起了頭了,或許是不甘心,又或許此時此刻沈文俊抱著她,給了她勇氣,更或許,是因為恨意!便是眼前這人,奪了她心愛之人,毀了她所有的一切,甚至最後還要殺她,殺她的孩子,她怎麽可以不恨!


    “好。”長生看著她,如同看著螻蟻一般,隻是與旁的螻蟻不一樣,這一隻她要碾碎連骨血都不留,“本宮成全你!”


    那女子麵色頓時煞白,連最後一絲血色都沒有了,眼睛也瞪大大大的,似乎沒想到她居然還敢殺她,她都已經見到表哥了,還有這般多人在,她居然還敢殺她!


    “杖殺!”長生嬌豔的紅唇吐出了兩個字。


    女子渾身一軟。


    沈文俊趕緊用力將人扶著,這一扶,便是給了女子力量,她不會死的,表哥不會讓她被這惡毒的女人殺了的,她懷著沈家的孩子,她懷著沈家的孩子啊!“表哥,萱兒有了你的孩子了,我懷著沈家的骨血,表哥,是沈家的骨血,你不能讓沈家的骨血被這惡毒的女人殺了啊,表哥這是沈家的骨血——”


    沈文俊的臉越發的扭曲,抬頭看向長生的目光有了清晰的憤怒與憎恨,她要殺了他的骨血,當著他的麵!


    “沒聽到公主的吩咐嗎?!”衡王殿下怒喝道,“還不快把這個賤人抓起來杖斃!”


    長生公主方才的話或許是讓人太過震驚,也或許也還不夠分量,可現在衡王殿下也開口了,哪裏還能不動?


    不過便是他衡王殿下不開口許昭也不會任由著長生的話落空,現在他不僅想要把那個賤人給杖斃,還想殺了沈文俊這個混賬!


    便是阿熹也沒想嫁他,可他弄出了這一出便是該死,罪該萬死!


    “來人!”


    有了許昭一聲令下,走出來的便不僅僅是內務府的內侍或者宮裏的嬤嬤了,而是禁衛軍,對了,今天負責婚禮防衛的雖然是他許昭,但是給他用的不是京畿將士,而是禁衛軍。


    兩個禁衛軍上前,將那女子從沈文俊的懷裏給拉出來,然後摁在了地上,內務府的人手腳也是很快,拿著手臂粗的木棍上來了。


    “不——不——表哥救我——表哥救我——”


    沈文俊麵色扭曲地愣怔著,額上冒出了青筋。


    沈老夫人早已經承受不住,跌坐在了地上了,她也不忍心看著自家娘家侄女被打死,可是她能做什麽?什麽也不能做也做不了啊!


    俊兒是她的兒子,沈家的比什麽都重要啊!


    禁衛軍將人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內務府的內侍舉起了木棍便要打下去。


    “慢著!”到底還是有人出頭了,自然不是看熱鬧的百姓,而是朝臣,是禦史,便是知道皇帝有多緊張這場婚禮,但還是得出頭,還是得說話,“啟稟公主,此女固然該死,但她腹中懷著孩子,根據大周律例,女子若懷有身孕,便是死刑也得押後待孩子生產之後再執行,公主此舉怕是與律法不符,再者,今日乃公主殿下大喜之日,見血到底是不吉利,下官以為不如先將次女押下去,待婚禮之後再行處置?”


    等婚禮之後再行處置,那便是沈家內宅的事情了。


    “是嗎?”長生紅唇一勾,露出的笑容卻是讓人不寒而栗,“可若本宮非得現在便將她殺了呢?”


    “公主仁厚,沈家到底是公主未來的夫家,這女子身懷沈家血脈,公主此舉便是殘殺沈家血脈……”


    “大不敬該如何論處?!”長生厲喝道。


    那禦史一愣。


    “本宮自出生以來從未受過此等奇恥大辱,你讓本宮忍了這口氣便是如同此人一般折辱本宮!”長生厲聲道,“你既然通曉大周律法,便該清楚大不敬該如何論處!”


    那禦史頓時臉紅脖子粗的,“公主……”


    “綁了!”長生沒聽他說下去。


    許昭當即動手,親自動的手,他今日便是要看看到底還有誰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欺負他的阿熹!“還有誰要羞辱公主的?一並說出來一並綁了,免得本統領一個一個的綁!”


    “許昭你……”


    “秦長生——”沈文俊心裏那最後的一根弦終於斷了,到了這個地步他若是還能忍,將來如何麵對世人,如何麵對沈家的列祖列宗?“萱兒腹中懷著的是我沈家的血脈,即便你身為公主,我也不容你殘殺我沈家血脈!”


    這話一出,現場又是一陣死寂了。


    新郎便是不求饒,可隻要他沉默不阻止,今日的婚禮還是可以繼續下去的,可現在他這般一說了,不就是要跟長生公主杠下去嗎?!


    “你要如何不容我?”長生冷笑。


    沈文俊豁出去了,也便再無忌憚,腰板也比之前挺直了,氣勢也起來了,哪裏還有先前仿佛低人一等的模樣?“你還不是我沈家婦!”


    “即便如此,她也還是可以把人打死,甚至可以連同你們沈家也一並收拾了!”衡王殿下仿佛唯恐天下不亂似得,“哦,應該說你還沒把她娶進門的話,她更好下手,所以啊,本王勸沈大人最好還是先把婚禮給完成了,到時候她就是你妻子了,就算再尊貴也是你妻子,出嫁從夫啊,不管是三從四德還是大周律法,都可以讓你有資格在她麵前這般說話,還有你們沈家宗族,不要血脈總要嗎?讓你們沈氏宗族出麵收拾一個歹毒的婦人,就算她在尊貴不能拿她怎麽樣,可總能保住你這血脈的。”


    這衡王殿下就這般恨長生公主嗎?


    沈文俊看向了他。


    衡王殿下笑著道,“本王的建議不錯吧?”說完,不待沈文俊開口便道:“好了好了,人呢,本王看可以先不打死,再怎麽說也是大喜的日子,打死了多晦氣,吉時已經到了,再這般鬧下去怕是會誤了吉時,還是先拜堂先拜堂!”說完,便看向仍是冷著臉的長生,“我說四皇妹你也不要著急,不就是一個孽種嗎?你還愁以後收拾不了?還有,女子要賢良要大度,你這樣子可就是在丟皇家的臉了人。”


    長生看著他,目不轉睛,冷著臉麵無表情。


    “看本王的腦子!”衡王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兒,“本王怎麽忘了你曾經說過你的駙馬這輩子別說別的女人了,就算連隻母雞也不能近身,好吧好吧,父皇護著你,你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要是不拜堂的話,本王怎麽回去跟父皇交差?”說完,便又看向沈文俊,“我說沈大人,不過是一個苟且而來的野種,便是你保下來了將來也是為世人不容,還會連累你們沈家的名聲,棄了又如何?再說了,這事總該是你的錯吧?”


    沈文俊沒有說話。


    衡王繼續勸說道:“本王這個皇妹雖然妒忌心強了些,脾氣跋扈了些,心性狠毒一些,但到底是一心一意要嫁給你的,你要孩子將來還愁她不能給你生嗎?再說了,本王的四皇妹,大周朝的長生公主病難道還比不上你的一個不知廉恥無媒苟合水性楊花的表妹?”


    “閉嘴!”沈文俊喝道,眼眸猩紅了起來。


    衡王不高興了,黑下了臉。


    “今日我沈文俊便是死也決不再受這般奇恥大辱!”沈文俊一字一字地喝道,“秦長生,我沈文俊此生寧娶青樓妓也絕不迎你進門!”


    這話一出,眾人的臉色又是一變。


    沈老夫人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了。


    “放肆——”燕王怒喝道。


    沈文俊沒有後悔的意思也沒有恐懼,整個人都像是開掛了一般,不過被逼到了這一地步,哪裏還能正常?“放肆?燕王殿下,沈文俊若是放肆,便不會到了今日才說出這話!”他淒厲地笑著,目光猙獰,“長生公主,沈某的表妹再不堪也不及你萬分之一!”


    “沈文俊——”燕王勃然大怒。


    衡王卻像是很高興的樣子,還很興奮,“這般說你是不娶了?”


    “是!”


    “這可是抗旨!”


    “那又如何?”


    衡王笑道:“沒想到沈大人還是條漢子,好!既然沈大人這般重視子嗣跟這位表妹如此情深,那本王便成全你了!”


    “八皇弟……”


    “怎麽?”衡王看向了他,“七皇兄難道還想要繼續這場婚禮?人家都說寧願娶青樓妓女也不願意娶咱們這位四皇妹了,你還逼著不是讓我們整個皇家自取其辱嗎?又或者七皇兄你恨四皇妹恨到了想要她一輩子在沈家受苦?雖說我也跟她有仇,但畢竟是親兄妹,也不至於這般狠毒,還有,她怎麽說也是我們的皇妹,她要是跟前頭幾個皇姐一般在夫家受盡屈辱,你覺得我們臉上會有光嗎?!”


    燕王盯著他,死死地盯著他。


    “不過……”衡王殿下又轉了語氣,“七皇兄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場婚禮籌備了這般長時間,勞民又傷財的,這要是不成了,豈不是白忙活一場?再說了,父皇還等著我回去稟報他四皇妹終於嫁出去了!”


    燕王還是死死地盯著他。


    還有另一個人也一樣。


    長生公主。


    “四皇妹你看這樣辦好不好?”衡王看向她繼續道:“這沈家竟然連一個奸生子都如此寶貝,門檻太高了,我們便不往裏麵爬了,皇兄重新給你找一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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