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七皇子之所以留在東南那是因為皇帝陛下的偏愛,京城的所有是非都沾不到七皇子殿下的身上,這份榮寵可是讓人羨慕嫉妒恨。


    可誰又知道秦靖心裏的煎熬?


    他寧願回京也被陷害去大牢裏頭走一趟!


    尤其是在得知了他母妃做了的那些事情之後,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來!


    可是他不能!


    他不止一次請旨回來,而得到的答複都是不許!


    他不明白父皇為何不讓他回來,不管是為了四皇妹遮風擋雨還是他母妃做下的那些事情,父皇都應該讓回來領罪才是!


    以他母妃的性情絕對做不出那些事情的,父皇便不懷疑是他在背後搞的鬼?這些年來他便是一直不過是四皇妹的墊腳石,可很多事情父皇卻也放手給他做,甚至不得不給予一些權力,他有能力買通一些人,有能力拉攏一些人為自己所用的!


    他是皇宮中最後一個出宮開府的,也時常出沒冷宮,他甚至比麗妃還要有能力設下這個陷阱!


    父皇該懷疑他的!


    秦靖並沒有順利見到裕明帝順利請罪,而是被長生將人請了過去,兩人單獨談了一個時辰,之後他便出了宮,回了還沒有完全整修好的燕王府,而很快,燕王府便門庭若市了。


    ……


    “……內閣的幾個老頭子倒還穩的住,那些外調的大部分都是謹慎小心,不過很多便是不去也暗中讓人送了東西過去,其他的人便更是恨不得使勁地拍燕王殿下的馬屁了。”長生將方才得來的消息說笑話一般告訴了皇帝陛下,“還是父皇厲害,一下子便讓所有人原相畢露了。”


    “你跟秦靖關起門來都說了什麽?”裕明帝卻是道。


    長生撇了撇嘴,“父皇這話說的,什麽叫關起門來?好像兒臣跟燕王在密謀造反似得。”


    “你要是有這個心,朕便省心多了!”


    公主殿下哽了哽,“兒臣就是不告訴父皇!”隨後便道:“況且兒臣還真的沒時間密謀造反什麽的。”說完,起身走到了窗戶之前,輕輕地打開了一角,寒風隨機灌入,長生打了一個寒顫,看著外邊飄落的雪花,轉過頭對裕明帝道:“父皇,下雪了。”


    裕明帝看著她,皺起了眉。


    “這是入冬之後的第二場雪,卻隻是幾片雪花飄著罷了,而往年這個時候早已大雪紛飛了。”長生眼含憂慮,“今年夏季比往年多雨,如今又少雪,如此異常兒臣擔心明年會有天災。”她關起了窗戶,“兒臣查過了,這幾年大周基本風調雨順,如今出了這異常天氣,明年若是出現天災必定不是小事。”


    “先帝駕崩之前的那一年亦是少雪。”裕明帝說道,“次年便北方便發生了大範圍的旱情。”


    “當年秦鈺謀反之時,正直南方大旱難民無數。”長生接了他的話,“今年本就不安穩,若是明年再大範圍出現難民,後果不堪設想。”


    “朕會命內閣做好應災的準備。”裕明帝道。


    長生點頭,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在這個年代,最無能為力的便是天災,朝廷阻止不了,隻能事後做好賑災工作,避免人禍發生!


    希望一切都是她多慮。


    ……


    七皇子回京了,不過皇帝陛下除了讓他在府中好生歇息之外並沒有其他的舉動,也沒露出要立太子的意思。


    不過七皇子的身份,既不尊貴也非長,更不是嫡出,要立他的話,皇帝陛下所要麵對的阻力十分的大,立太子可不比讓長生公主幹政,這牽涉到朝堂每一個人的利益,誰也不會讓步,如今最為名正言順繼承皇位的魏王殿下更是如此!


    大皇子秦恪被廢為庶民,還背上了通敵賣國的罪名,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恢複皇族的身份,所以,魏王秦韶便成了皇長子了!


    立嫡立長,便是裕明帝也無法更改這個規矩!


    便在朝中因為七皇子,不,是燕王殿下的歸來而氣氛變得十分微妙的時候,南方士族那邊出了點事情,楊家的嫡子,未來的繼承人因為殺人而被當地的官府給逮捕了,而他殺的不是別人,而他殺的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同胞兄長,原來的楊家繼承人,真正的嫡長子,而隨著這一樁案子而來的,是楊家更多不為人所知的齷蹉事情,楊家老爺強搶民女糟蹋婢女之餘還將手伸到了同宗的媳婦身上,楊家的主母更厲害,直接跟自己的庶子搞在一起了,甚至還生下了孽種……其他的不大不小的事情便更是多的數不清了。


    誰也沒想到表麵光鮮的士族內裏竟然是這般的不堪。


    這案子在南方頗為轟動,不過楊家早已沒落,對朝廷也沒有多大影響,便是傳到了京城原本也不過是一樁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但這楊家卻出了一個後妃,這讓事情不得不上升到了皇家的顏麵之上。


    楊家居然出了後妃?


    哪位後妃?


    不就是去年安夫人舉薦,被陛下帶進宮封了美人的楊美人嗎?


    哦哦,就是那個得罪了長生公主的楊美人。


    對!就是她!


    那這楊美人可就慘了。


    可不是,得罪了長生公主,娘家又鬧出了這樣不要臉的事情,皇上怎麽還會寵愛她?


    怕是連小命也保不上了!


    怎麽回事?


    這楊美人就是那楊家主母跟庶子偷。情生的孽種!


    這怎麽可能?那楊家庶子能跟主母生出這般大的女兒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有一個親自在南方做生意,他告訴我這楊家的主母並不是原配,而是原配死了之後嫁進去的,那庶長子不過比她笑了幾歲罷了,不然人家怎麽看的上她?


    嘖嘖,真不要臉!


    那這楊美人就真的活不成了,就算皇上仁厚不殺她,也會把她打入冷宮的!


    哎,真是造孽啊!


    ……


    “噗——”


    長生在聽到了這些事情的時候,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差點噴了皇帝陛下一身,“這便是安夫人對付楊家的法子?”


    裕明帝端起了茶杯,“嗯。”


    崔公公忙上前將被公主殿下噴濕了的棋盤撤下。


    長生接過了宮女遞上來的絹布擦了擦嘴,“薑還是老的辣啊。”安夫人這般做明麵上是沒有將楊家置之死地,可是楊家老爺強搶民女可判流放,楊家少主殺人則償命,楊家主母跟自己的庶子不清不楚,也活不成,這庶子自然也是,這一下子將楊家嫡係的主要人物都給處置了,此外,楊氏一族因為這些醜事將來十年之內都抬不起頭來,最重要的是不會有人認為是朝廷下的手!


    楊家唯一運氣不好的便是遇上了一個剛正不阿的州府大人,還有做事不小心留下了指正他們的活口,對了,那捅破了楊家這片天的人也是楊家的自家人,那個被楊老爺戴了綠帽子的同宗侄兒。


    楊家落得如此下場不過是自己狗咬狗罷了。


    安夫人這是在不驚動南方士族的前提之下將自己的敵人給拔出了!


    “楊婉兒真的是孽種?”這個王馳給她的冊子上邊還真的沒有記錄,不過長生更加好奇的便是她也便是現在才得到消息,怎麽楊婉兒之前便已經來求她了?她知不知道楊家遭的是這些難?怕是不知道吧?若是知道,她隻會恨死了楊家人,哪裏還會為了他們不惜自己的性命來求她?


    裕明帝反問:“重要嗎?”


    “不重要。”長生點了點頭,“不過父皇先把人給兒臣留著吧,兒臣興許還有用。”


    裕明帝看了她一眼,擱下了茶盞,看著崔公公送上來已經換了新的棋盤,“該你了。”


    長生瞪向了那棋盤,明明撤下去換新的,可上邊的棋子位子一點也沒變,磨著牙看向崔公公,“崔公公的差事是辦的越來越好了!”


    “奴才不敢。”崔公公低下頭應道,嘴邊十分可疑地抽了抽,誰不知道公主殿下的棋藝爛大街了?


    裕明帝拿起了旁邊的書拍了過去,“少東歪腦筋!”


    “誰動歪腦筋了?”公主殿下死了不認,“本公主還輸不起不成?來!”說不定絕地反擊反敗為勝了!


    結果自然是不可能。


    公主殿下一如既往地一敗塗地。


    “父皇欺負人!”


    皇帝陛下點頭認了。


    公主殿下隻好乖乖地去批閱折子,接受戰敗之後的懲罰了。


    ……


    楊美人居然是那般一個下作的出身?


    難怪能做出那般下賤的事情來!


    陛下怎麽還不下旨處置了她了?跟這般汙穢齷蹉的賤人做姐妹,我想想都覺得惡心!


    不成,我們去找貴妃娘娘,讓貴妃娘娘請陛下處置了!


    沒錯!


    走!


    一夥人風風火火地去找榮貴妃了。


    而楊美人則躲在了屋子裏,那一場高燒沒將她給燒死,可大難不死卻並沒有帶來後福,此時此刻她臉色發白,雙眸發紅,嘴唇都已經被她咬的出血了。


    她不相信這些是真的!


    不相信!


    她怎麽可能不是父親的兒子?


    母親怎麽會做出那般無恥的事情?!


    一定是安夫人做的!


    一定是她要報複楊家!


    還有秦長生——


    一定是她們汙蔑楊家的!


    一定是——


    可是即便認定了這些,她也沒有辦法,她什麽辦法也沒有,甚至……甚至連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做不到!


    就算楊家是被汙蔑的,陛下也不會放過她的!


    陛下一定會殺了她的!


    她不想死!


    她不能死!


    ……


    榮貴妃安撫了幾句之後便將人該打發了,隨後便得到了消息,楊美人差使身邊的宮女偷偷摸摸地送了一封信給浣衣局的一個粗使宮女,而那粗使宮女當天夜裏便與恭房所的一個小太監偷偷摸摸地見了麵,隨後那小太監便送穢物車出宮了。


    “恭房所的穢物都會送去郊外的皇莊,用作肥料。”榮貴妃命人將長生請來,“本宮已經派人一路跟隨,順藤摸瓜下去應該可以找到楊氏聯係的人。”


    “那粗使宮女的情況可查了?”長生問道。


    榮貴妃點頭:“先帝駕崩的時候,皇宮亂過一場,很多記檔都已經被毀了,唯一可以查到的便是她十幾年前便已經進宮了,一直待在浣衣局裏麵。”


    長生並不意外,“先不要驚動她。”


    “嗯。”榮貴妃點頭。


    長生隨後便轉了一個話題:“再過幾日燕王便會來接餘婕妤出宮,這事還需娘娘安排妥當。”


    “你放心。”榮貴妃道:“我會安排好的,隻是……”


    “娘娘放心。”長生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我自有分寸。”


    榮貴妃見狀也便不再多說了,“那便好。”


    ……


    隨著年關將近,皇宮裏麵也開始換新裝了,新年的喜氣也越來越濃了,十二月中旬,就在新年封筆之前幾日,裕明帝下了一道詔書,明年加開恩科一場。


    這對於寒窗苦讀尤其是上一屆恩科落榜了的考生來說是極大的好消息!


    而對於之前在填補空缺一事上邊失利了的人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消息,便是新科進士要發揮作用還需要一段日子,但人才儲備多了總是沒壞處的。


    魏王殿下已經開始動作了,方才經曆喪妻的魏王殿下心腸軟了許多,見了一些寒門學子便慷慨解囊,資助他們。


    便是這些留在京城的學子大多是上一屆恩科的失敗者,但能博一個好名聲是一定的!


    “父皇想用恩科來緩和天災的影響?”長生對於裕明帝加開恩科有些意外,不過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老百姓最敬重的不是那些貴人,而是這些讀書人,而有些時候,這些讀書人也的確是挺好用的,“翰林院空著也不是個事,這可加開恩科也正好填補進去。”


    裕明帝頷首:“這次恩科,由你來主持?”


    “父皇不要惹了這群書呆子?”長生挑眉。


    裕明帝道:“你不是說文人造反十年不成的嗎?”


    “父皇都不怕天下大亂了,兒臣怕什麽?”長生笑道,“不過兒臣可沒搞過這個,父皇得給兒臣找幾個幫手。”


    “錢閣老當副主考。”裕明帝道。


    長生點頭,“多加一個人。”


    “誰?”


    “王煥之。”長生說道,“我們拿真金白銀養著他,總得物盡其了才不至於虧本,而且,這位王大人似乎很看好自己的本事,兒臣總得給他一個展示的好機會。”


    “你的人,你自己做主。”裕明帝道。


    長生忙道:“別,這可不是我的人!你家閨女我可消受不起!”


    “阿熹!”裕明帝臉沉了。


    長生訕訕,知道玩笑開大了,“父皇又想歪了不是?兒臣可是很認真地回父皇的話的!王煥之是父皇欽點的狀元郎,更是父皇的臣子,哪裏便是兒臣的人了?兒臣要是認了,豈不就是大逆不道了?”


    “你是姑娘家!”裕明帝哪裏看不出她在忽悠?“等你及笄之後,父皇便給你選一個……”


    “父皇!”長生打斷了他的話,“你知道兒臣心裏想什麽的!”


    裕明帝臉又沉了。


    “兒臣知道自己之前讓父皇擔心更讓父皇失望了。”長生正色道,“但兒臣希望在這件事上,父皇給兒臣一些時間!兒臣會讓父皇放心的!”


    “阿熹……”


    “再說了兒臣才幾歲?”長生沒讓裕明帝說完話,“父皇便這般急著將兒臣嫁出去?及笄之後也不過是十五歲罷了,兒臣怎麽說也得二十歲才嫁人生子的!閆老頭告訴過兒臣,女子過早嫁人生氣有損壽元,兒臣可是想活的長長久久的!”


    裕明帝沒說話,隻是沉著臉看著她。


    “父皇。”長生跪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兒臣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


    裕明帝到底還是心疼女兒多一些,“阿熹,蕭惟不是一個好人選。”


    “我知道。”長生抬頭,“可兒臣想試試,兒臣也想有一個如同母後對父皇一般對兒臣的夫君,父皇,兒臣羨慕父皇,很羨慕。”


    “你母後豈是他能比的?!”裕明帝不高興了。


    長生笑了,她知道裕明帝還是讓了步,起身攬著皇帝陛下的手臂,心中充滿感激,“這世上誰也不能與母後相比!所以,父皇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阿熹。”裕明帝拍著她的手,“帝王之路從來便沒有幸福可言。”


    “那父皇有兒臣這個女兒不幸福?”公主殿下瞪了眼睛。


    裕明帝一窒。


    “原來兒臣這般糟糕……”


    “成了!”裕明帝打斷了她的話,沒讓她繼續哀嚎,“禮部既然已經出了章程,該選的駙馬還是要選!天底下好男兒多得是!”


    “是,父皇。”長生沒繼續跟皇帝陛下對著幹。


    而皇帝陛下如今的語氣分明是堵著一口氣,非得將全天下的好男兒找來讓公主殿下選,說不準公主殿下便移情別戀了,到時候哪裏還有他蕭惟什麽事?


    長生覺得自己是不是要找個機會試探試探一下皇帝陛下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小公主已經是他最看不上的臭小子的人了。


    不過也隻是想想罷了。


    皇帝陛下絕對會宰了蕭惟!


    ……


    榮貴妃的順藤摸瓜並沒有如願地找到最終的目標,不過隻要楊婉兒還在,便不算是斷了線索,絕望中的楊婉兒必定會死死地抓住這唯一一個活命的機會,但誰也沒想到出來與楊婉兒見麵的人居然是秦靖,而他的手裏還拿著楊婉兒送出去的信件。


    秦靖看著突然間走出來的長生與榮貴妃,臉色發僵。


    榮貴妃沉了臉,“燕王在這裏做什麽?”


    能做什麽?


    方才楊婉兒哭求不已經是證明了一切了嗎?


    她說楊家已經按照他所說的做了,他不能不管楊家!


    她求他救她!


    “娘娘,麻煩你先將她給帶走。”長生沒等秦靖回答便道,“另外想來她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勞煩娘娘好好問問。”


    “好。”榮貴妃點頭,冷冷地掃了一眼秦靖之後便讓人將楊婉兒給抓了帶走。


    “秦長生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把她的嘴給本宮堵了!”榮貴妃大怒道。


    宮人們趕緊將楊婉兒的嘴給死死地堵住,兩人力氣大的嬤嬤死死地抓著她,拖著離開。


    眾人散了,長生隻留了淩光一人。


    “不解釋一下嗎?”


    秦靖苦笑:“四皇妹信嗎?”


    “我雖然不怎麽聰明,但也不至於這般多年都看不清一個人究竟是好是歹。”長生淡淡道,楊婉兒求救信引來的居然是秦靖,她的確很驚訝,但也不至於真的就信了就是秦靖,以後到底會不會變她不知道,但至少目前為止,秦靖沒有,“說說看吧。”


    “我昨日接到了這封信。”秦靖將手中的信遞了上去。


    淩光先一步上前接過,沒有給主子碰的機會。


    秦靖嘴邊的苦笑更濃,“信上說若是我不想讓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便進宮來這裏見她,否則她死了也會拉著我陪葬。”


    “這般模棱兩可的信你便來了?”長生不知道該說他單純還是愚蠢的好。


    秦靖道:“宮中有性命之憂的無非是楊美人,我擔心我母妃牽涉其中。”


    “陛下與公主如此信任燕王殿下,燕王殿下便是這般回報的?”淩光冷笑,手中的信便是證明了沒有做手腳也沒讓主子碰,“你母親為了逼公主就範讓公主發下了那般一個惡毒的誓言,公主尚且饒了她,難道還會為了一個區區楊美人而要了她的命?!燕王殿下,公主信任你,而你卻……”


    “淩光。”長生打斷了她憤怒的叱責,“閉嘴。”


    淩光壓下了怒火,低頭應了一聲是,便退到了一邊。


    “對不起!”秦靖擠出了這三個字,臉色微白。


    長生神色不變,“當日你甘願當著靶子便是為了你母親,如今所做也不過是遵從初心罷了,沒有什麽對不起的,不過七皇兄,你太關心則亂了。”


    “我會查清楚……”


    “晚了。”長生搖頭,“從你決定來的那一刻開始,便不可能有機會為自己洗清,那算計的人唯一沒有想到的便是我信你。”


    秦靖更是羞愧難當。


    “去將你母妃接走吧。”長生道,“父皇那邊我會去說。”隨後便轉身離開。


    “四皇妹!”秦靖叫住了她。


    長生頓住了腳步轉身。


    “對不起!”秦靖一字一字地道,“還有,謝謝!”


    長生笑了笑,“無需謝謝,這本就是你我的交易。”


    秦靖渾身一震,麵色更是發白,有些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東西似乎被他親手給毀掉了。


    “回去吧。”長生繼續道,“將你母妃早些接走也是好事,往後便不要進這後宮了,方才你與楊氏的那一幕若是落在了別人的眼裏便是淫亂後宮。”


    秦靖握緊了拳頭,“我明白……”那算計他的人不僅是要讓他失去父皇的信任,更是要讓他背上淫亂後宮的汙名!


    “明白就好。”長生點頭。


    這次是秦靖先離開的。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淩光冷聲道:“公主,你便真的信他?”


    “若他是那一直藏在幕後的人,又豈會這般輕易地被我們當場給逮住?”長生道,“是我們輕敵了。”


    “可……”淩光眼眸暗沉了下來,“這世上沒有人甘願當墊腳石!更何況擺在秦靖麵前的不是一份小家財,而是整個天下,如今所有人都認為陛下有意於他,麵對偌大的江山,他便真的不動心?”


    “你家主子我做的原本便是冒險的事情。”長生聳聳肩,輕笑道:“哪裏便有那般多的瞻前顧後?況且皇帝陛下也說了,被自己養出來的老虎咬了,那是自己沒本事,死了也活該。”


    “公主……”


    “行了。”長生擺擺手,“別真的上了別人的當了。”


    淩光方才不得不咽下了話,“是!”


    ……


    楊美人被關在了榮貴妃的宮中,執掌後宮多年的榮貴妃便是嚴厲冷漠,但是從不磋磨宮人,更不會在宮中動用死刑,不過,這並不代表她便不會。


    楊婉兒沒熬多久便都招了。


    楊家當年之所以抓住了安夫人的把柄,讓安夫人不得不幫忙送她進宮,是因為有人暗中幫忙,而這人是京城的貴人。


    她並不知道這貴人是誰,而且自她進宮之後這個貴人便沒有出現過,她以為當初是父親誆騙自己的,後來麗妃對她伸出援手,她曾經以為六皇子便是父親所說的那個貴人,可後來她發現了麗妃的秘密,麗妃拿走了她的東西封她的口,她便懷疑不是她們,若是真的六皇子幫了他們,便是一條船上的人,麗妃怎麽會一點痕跡也不露?


    或許這貴人根本就不是皇族的人。


    直到萬壽節的那一日她接到了安夫人要對付楊家的消息,她才相信真的有這樣一個貴人存在,可他不能幫自己,要她自己救自己救楊家,所以,她便去太極殿。


    後來便是楊家案子一事了。


    那人給楊婉兒留了一條通訊線,那便是那浣衣局的粗使宮女,她為了活命隻能威脅這個貴人,讓他來見自己!


    “你所求不過是活命罷了,無需冒險讓這貴人進宮來見你!”


    楊婉兒趴在了冰冷潮濕的地上,渾身濕漉漉的,那是為了讓她在上刑中暈厥過去而潑的冷水,她的臉色慘白,滿頭的秀發貼在了身上,狼狽不堪,而那雙眼睛浸滿了怨毒,“都是他害了我們楊家——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他好過——他能救我便救我,不救我的話我便與他同歸於盡——”


    她看著眼前高高在上尊貴威嚴的少女,如同在常山書院中一般,她的目光從來都是高人一等的,那時候她便發誓終有一日她一定要將她踩在腳下!她是要進宮的人,便是當不了皇後,將她一個區區尚書之女踩在腳下也是可以的!可是,她卻做夢也沒想到她居然是長生公主!那個讓全天下少女都羨慕的長生公主!她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子,是即使她當了皇後也踩不下去的人!現在,她更是輕易可以決定她的生死!


    “秦長生——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趴在地上的楊婉兒猛然跳了起來,直直地撞向了旁邊的牆上,本是為了活命而拚死掙紮的她如今卻自己了結了自己。


    長生不知道此時此刻她到底是何種心情,是絕望還是怨恨?


    “別看!”榮貴妃臉色陰沉,抬手捂住了長生的眼睛,同時對宮人喝道:“都愣著幹什麽?!”


    楊婉兒倒在牆角下,頭上血流不止,便是尚有一絲氣息在,也斷然活不了多久。


    長生拉下了她的手,笑道:“娘娘過慮了,屍橫遍野的場麵我也見過,區區一個楊婉兒算什麽?”


    榮貴妃心中一痛,“阿熹……”


    “隻是可惜了,又斷了一條線索。”長生可惜道,沒有在看那被宮人抬起的楊婉兒一眼,浣衣局那粗使宮女吞金自殺了,那送信的小太監也沒有活著回宮,從那人給楊婉兒送去楊家的消息開始,便已經在設局,目標自然便是秦靖!


    ……


    冷宮之中,餘婕妤看著許久沒有來過的兒子,頓時泣不成聲,渾身顫抖地死死抱著他,“靖兒——靖兒——母妃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這些日子她每一天都像是度日如年一般,她吃不好睡不好就怕長生公主出爾反爾,她怕自己再也見不到兒子!


    可是現在好了!


    現在好了!


    “靖兒,陛下封你為燕王了對不對?陛下封你做燕王!靖兒,陛下登基之前就是燕王,就是燕王啊!”


    那些侍衛說的沒錯,陛下就是看中了她的靖兒了,陛下要立她的靖兒為太子!往後她便是太子的生母了,將來便是太後!


    太後!


    她居然可以當太後!


    “靖兒,太好了!太好了——”


    她不但可以從這裏出去,她還能當太後!


    秦靖隻是任由她抱著,並沒有說話。


    餘婕妤激動過後便發覺兒子的不對勁了,忙鬆開了手,“靖兒,你是來接母妃的是不是?你是來接母妃的對不對?”


    那個賤丫頭不會出爾反爾吧?


    他兒子已經封了燕王,離太子的位子不遠了,她敢出爾反爾?不!她敢動她一個頭發?!


    “靖兒,你已經是燕王了,不用怕那個賤丫頭!”


    餘婕妤恨恨地道:“她再是嫡出將來也不過是……”


    “母親!”秦靖喝止了她的話,雙眸發紅,“不得對公主無禮!”


    餘婕妤一愣,“怕什麽?你現在已經是……”


    “母親若是想離開這裏便什麽也不要說!”秦靖再次喝止了她的話。


    餘婕妤嚇了一跳,“好!母妃不說!母妃什麽也不說!”兒子說的對,現在他還隻是燕王,陛下對那賤丫頭還是很寵愛,他們現在還不能拿她怎麽辦!“我們再忍忍!再忍忍!”過幾年陛下沒了,她兒子登基當了皇帝了,看她如何整治她!“我們是不是現在就走?”


    秦靖深吸了一口氣,“入夜之後便離開。”


    “為什麽入夜?為什麽現在不走?”餘婕妤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待下去,“靖兒,母妃不想再……”


    “父皇下了旨意,冷宮諸人永不赦免。”秦靖打斷了她的話,“你能出去已然是皇恩浩蕩,還有,母親必須記住,今夜過後,七皇子的生母廢婕妤餘氏便死了。”


    餘婕妤大驚:“這怎麽可以?!若是七皇子的生母死了,那我算什麽?你不認我這個母妃了嗎?!”燕王的母妃死了,那將來她還如何當太後!?“不行!不行!”


    “那母親便隻能繼續呆在這裏!”秦靖道。


    餘婕妤方才發現他連對她的稱呼都變了,不是母妃,而是母親!“靖兒……”他不認她這個母妃了嗎?不!不是的!他還叫她母親!可是,若她不再是他的母妃,她出去了之後怎麽辦?“靖兒……”


    秦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孩兒會將你接到燕王府,孩兒會好好奉養你的。”


    “可是……”


    “母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秦靖打斷了她的話,一字一字地道:“母親做下的那些事情,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餘婕妤不甘心,怎麽也不甘心,他的靖兒當了燕王,將來要當太子,要當皇帝,而她,卻不能光明正大地享受榮華富貴,享受眾人的討好跟畏懼,這算什麽?!可是……“好!我聽你的!我都聽你的!”先出去再說!兒子是她生的,又極為的孝順她,他現在這樣做也隻是怕陛下罷了,等將來他登基當了皇帝了,誰還能威脅的了他?!到時候她還是可以當太後!“靖兒,我們母子終於可以團聚了!”


    她抱著他又哭了起來,不過這次是喜極而泣。


    多年的夙願提前實現了,可秦靖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開心。


    ……


    這是餘婕妤第一次這般渴望夜晚的到來,等入了夜,她便可以出去了,便是不能光明正大地,但去了燕王府,便再也不用害怕,再也不用受苦了!


    “張姐姐……”在走之前,她沒忘記去謝謝自己的大恩人,“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一定會的!”


    月下的張賢妃寧靜祥和,冷宮多年的歲月磨去了她的容貌,她不再貌美,如同尋常的婦人一般,然而,此刻的寧靜祥和卻比已經迫不及待地換上了好衣裳的餘婕妤更加有氣度,她上前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多謝餘妹妹了。”


    “張姐姐謝什麽?當日若不是你……”


    “餘妹妹。”張賢妃笑著打斷了她的話,“是你福澤深厚方才能度過這般多劫難,如今終於苦盡甘來了。”


    餘婕妤想起了當日兩人的約定,忙道:“餘姐姐放心,我一定會信守承諾的!等靖兒登基了,我一定會讓你和我一起享受榮華富貴!”


    “好。”張賢妃笑道。


    餘婕妤又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她要在冷宮的門口等靖兒來,要親自等著靖兒來接她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輩子她再也不會來這裏了!


    張賢妃沒有出去,點著一盞油燈繼續做著繡活,一如過去數年的每一個夜晚,冷宮很安靜,餘婕妤離開之後的冷宮更加的安靜了,不過這裏並不是最後的歸宿,張賢妃停下了手,拿起了剪子將繡好的帕子剪成了兩截。


    寒風從沒有密閉的門縫中灌入,吹熄了油燈。


    黑暗中,響起了一聲輕笑來。


    “不急,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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