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子期正想問怎麽啦?突想起自己剛剛的舉動,確實有幾分惹人遐想,頓時麵上一熱。


    但,她在幫他清理傷口啊!這廝要不要總是想到別的地方去?


    紀子期眼神閃爍,將臉別開保持沉默。


    “期期,還痛呢!再幫我,吮一下!”杜峰將手指遞到她唇邊,哄道。


    紀子期伸手拍開他的手,紅著臉瞪了他一眼。


    “期期,”杜峰也不在意,眼裏含著笑,聲音裏盡是纏綿,伸出自己帶傷的手指,指著自己的唇,扮可憐道:“我流了這麽多血,不獎勵一下我嗎?”


    紀子期被他的表情逗笑,湊上去親了他一口。


    杜峰不滿道:“這樣就完啦?”


    紀子期雙手捧住他的臉,在他唇上用力親了一下,又一下,然後軟聲道:“還有正事要辦呢!”


    “那行,先辦完正事!”杜峰眉開眼笑,“出去後,主動地,補償我!”


    紀子期紅著臉輕輕嗯了一聲。


    正說話間,頭頂上傳來咚咚的震動聲。


    兩人對望一眼,紀子期迅速站起身讓開。


    杜峰站在凳子上,打開了圓形天窗。


    裝著食物的木桶,從那圓形天窗裏,緩緩降了下來。


    杜峰道:“看來扔到桶裏方法行不通了,趁著各個木盒子的圓形天窗沒有關上,我直接從天窗裏扔進去!”


    說完一隻手攀在那天窗邊上,略一用力,整個人向上,雙腳了離開凳子。


    他目測了一下方向及距離,朝著紀子期伸出另一隻手道:“期期,將布遞給我!”


    紀子期一份一份逐一遞給他,隻見杜峰探出頭瞟一眼後,便將頭部連著身子一起往下沉,將另一隻手伸出圓形天窗,把揉成團的布用力朝某個方向扔去。


    於是那些在木盒子裏,待了不知多久已不知歲月的人,包括新進去的耶月哈,在收到食物的這一天,也收到了老天送給他們的一線生機。


    紀子期杜峰做完此事後,將這一消息告訴了盧一範,三人在緊張與激動中等了一天。


    在紀子期被綁架的第四天早上,她深吸口氣,緩緩地打開了木門。


    杜峰走到她身邊,摟著她的腰,讓她依靠著自己。


    兩人靜靜站立,凝神靜聽外麵的聲音。


    不一會,不遠處傳來吱吱的木門啟動的聲音。


    先是一扇,接著是兩扇,三扇,以及更多,許多吱吱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像九重奏一樣動聽。


    在第一聲傳來時,紀子期覺得她這一生中,從未聽到過如此好聽的開門的聲音。


    然後有人顫抖的聲音響起,“有,有人嗎?”


    然後是另一個陌生的聲音,顫抖地答道:“有,我是陳韓,你是誰?”


    “陳韓?”又一個陌生的聲音驚呼道:“你不是回鄉下了嗎?”


    “你是誰?田禮?”


    “是啊,是我!”那個聲音激動道:“你還記得我?”


    “你怎麽也被抓進來了,你什麽時候被抓進來的?”


    更多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起了自己被抓的經曆。


    地宮很大,因為空曠,也因為當一個人在訴說自己的經曆時,其他人都很有默契地閉上了嘴。


    所以紀子期杜峰已及盧一範均聽了個清清楚楚,耶月哈也在這群人中。


    等到眾人終於說完了,盧一範開了口,“老夫是盧一範!”


    又有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響起。


    “一等術師盧一範?不是回了老家嗎?”


    “不是吧,盧術師也在?”


    “咳咳,閑話容後再談。”盧一範輕咳兩聲,“先說正事,想必大家都知道咱們現在的狀況了吧?”


    “知道了!”


    盧一範道:“那接下來就由紀子期紀同學,給大家說說接下來咱們怎麽辦。”


    “紀師妹?”耶月哈的驚呼聲。


    “是的,耶師兄,我是子期!”紀子期應道。


    其他木盒子裏的人,對於這兩個新進術師協會的人並不熟悉,心中疑惑不解,卻都一致地保持沉默。


    耶月哈高興道:“哈哈,紀師妹,有你在,我就不擔心了!”


    “嗬嗬,”紀子期跟著嗬嗬兩聲,“耶師兄,謝謝你的信任,咱們一定會想到法子活著出去的!”


    一旁的杜峰咬牙瞪了她一眼。


    紀子期裝作沒看見,大聲道:“學生是術師協會古齊天古夫子今年新入門的學生紀小雪,又名紀子期。


    各位夫子師兄們想必都收到了布條,也清楚了現在的狀況,多餘的學生就不做解釋了。


    這是一個巨型數獨,想要解開必須知道每個木盒子所在的位置以及其代表的數字。


    各位夫子師兄們已經知道了如何解開數字,現在剩下的就是確定這個數字所在的位置。


    請各位從圓形天窗伸出頭,打量整個巨型數獨,報出自己的位置!”


    這些被劉夫子抓進來的人,是喜愛並擅長數字遊戲的人,紀子期這一說便全都明白了。


    不一會便開始傳來了報數聲,“橫三縱四,數字五!”


    “橫三縱八,數字二!”


    很快的,所有的木盒子裏的人,均報完了自己木盒子的位置及代表的數字。


    杜峰咬破了中指,在布上記下了這些數字的位置。


    報完數後,整個地宮安靜了下來。


    有些個聰明機靈的,想必也同紀子期一樣,記下了所有木盒子的數字位置,開始進行解題。


    這個數獨比起之前木門上的,又難了許多,已經算是高級數獨了。


    紀子期眉頭深鎖,進入了解題狀態。


    不一會開始往上填了,“這五,這四,這九。”


    紀子期手每指到一處,說出一個數字,杜峰便用滲著血珠的手指往裏填上一個。


    她快,他便快,她慢,他也跟著慢。


    紀子期沉浸在解題的思緒裏,不知道杜峰咬破了多少次手指頭。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數獨終於填完了,紀子期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無錯處後,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她轉過頭,麵色微紅,眼裏亮晶晶的,輕聲道:“杜峰,我解出來了!”


    “嗯。”杜峰輕輕嗯了一聲,整張臉都浸在溫柔笑意裏,望著她的眼神充滿了驕傲。


    我的女人果然厲害!


    紀子期起身走到門口,大聲道:“學生紀子期解出來了!”


    “這麽快?”不敢置信的聲音。


    “不是吧?”驚呼聲。


    “真的?”驚喜聲。


    “學生給大家從頭念一下數字的位置,橫一縱一,二,橫一縱二,七……”


    紀子期念完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許久,有人道:“紀同學厲害!不過,題是解出來了,可咱們怎麽出去?”


    紀子期道:“這個學生暫時還沒有想到!需要各位夫子師兄們一起想想辦法!”


    地宮內,於是又回到了寂靜的狀態。


    紀子期對著杜峰道:“這地宮內都是機關,但我覺得,走出去的方法肯定還是和數字脫不了幹係。”


    杜峰道:“嗯,期期想怎麽做,我全力支持你!”


    “我在猜想,會不會和木門上的這個數獨一樣,比如說在填六的位置,敲六下,然後機關的運作便停止了!”


    “那我去試試!”


    紀子期麵色一變:“杜峰,你知道試錯了的後果是什麽嗎?”


    “嗯!”杜峰輕輕點頭。


    “那你還要去試?”紀子期怒道。


    “我想咱們能一起出去,但我又舍不得讓你犯險!”杜峰輕聲道:“我有功夫在身,隻我一個人若有危險,我還能避得開!


    但若多了你,我怕無暇顧及!”


    他說得對,紀子期知道,若想出去,他的擔議是最可行的方法。


    可,做出正確的決定,就會有正確的結果嗎?她不敢肯定!


    紀子期紅了眼,“杜峰,你要是敢扔下我一人出了事,我一定不會為你守節的!


    我會盡快找一個人嫁了,讓他親我,摸我,和我睡覺。


    我一定會為他生許多孩子,然後一家人早上、中午、晚上,都在一起用膳,快快樂樂的,一直活到一百歲!


    死了以後也葬在一起!”


    “我不準!”杜峰剛還溫柔的眼裏,迅速聚滿了血絲,渾身散發出戾氣,像來自地獄的魔鬼一般,凶狠冷酷地道。


    紀子期眼眶裏已蓄滿了淚水,隻略動一動就會大滴大滴地掉下來,她卻毫不退讓,大聲道:


    “那你活著回來!我不準你出事,你便不許出事!不然,我說到做到!”


    “好!”杜峰猛地摟住她,在她唇上用力咬了一口,拿起那片寫著答案的布,走出了木門。


    兩人在如此悲憤沉重的氣氛中告別,卻在杜峰出去後沒多久,瞬間消失盡殆。


    紀子期看著像猴子似的跳來跳去的杜峰,明知道在這危險的當口不該笑,偏偏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杜峰在一個數字為六的格子裏跳了六下後,停了下來,全身戒備,等著不知從哪裏會突然冒出來的機關。


    等了許久,也不見動靜,猜想紀子期的想法估計是對的。


    他驚喜地望向紀子期,卻見那個女人正笑得沒肝沒肺。


    杜峰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張開嘴慢慢的無聲道:“出去,讓你,好看!”


    紀子期連忙止住了笑,隻身子還一抽一抽的聳動。


    杜峰按照格子上的數字不停地跳來跳去,每經過一個木盒子,裏麵的人感動之餘,同紀子期一樣,忍不住想要笑。


    杜峰鐵青著臉,視若無睹,一格一格,解開了所有的機關。


    當他跳完最後一個格子時,地宮的門,轟隆隆、轟隆隆地打開了。


    所有屏息看著這一切的人,齊齊發出了驚喜地歡呼聲。


    術師協會已經被皇宮禁衛軍包圍了。


    前幾日黎淵將紀子期失蹤的消息稟告皇帝陛下後,皇帝陛下聽從黎淵的建議,立馬下旨派了禁衛軍,以及皇宮中精通機關之術的人過來,打算對整個術師協會進行地毯式的搜尋。


    當所有人正戰戰兢兢搜查的時候,劉夫子院子外,突然出現了一個大洞。


    然後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在底下不知被關了多久的木盒子裏的人,一個一個爬了出來。


    紀子期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張張驚愕的臉和張大的嘴。


    最為精彩的,自然是劉夫子的表情了。


    又驚又喜,茫然,失落,開懷,釋然…不斷交織閃過。


    紀子期從未見過一個人的麵上能出現如此多,而且複雜的神情!


    “小雪!”熟悉又激動的聲音,是紀仲春。


    紀子期轉過身,看著眼中含淚的紀仲春,還有一旁強忍住表情的蔣大師,輕聲喚道:“太爺,爹,小雪不孝,讓您們擔心了!”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蔣大師不住點頭道。


    紀仲春將女兒上下一打量,發現除了氣色略差些,一切完好,心頭大石落地。


    眼光一轉,看著牽著她手的杜峰,神色複雜。


    兩日前杜峰留下一封去找子期的信後,就不見了蹤影。


    杜元帥夫婦擔憂不已,他卻在心中猜測,不會是跑了吧?


    可如今兩個人手牽手的出現在眾人麵前,說明女兒的得救一定有他的功勞。


    紀仲春對自己的小心眼愧疚不已,又為曾經對他的萬分不滿感到抱歉!


    輕咳兩聲,囁嚅著說了一句:“杜峰,辛苦你了!”


    從來沒有好臉色的嶽丈大人,突然間和顏悅色起來,杜峰受寵若驚,“嶽丈大人您客氣了,這是小婿應該做的!”


    紀仲春又咳了兩聲,對著紀子期道:“小雪,跟爹回去吧,你娘和弟妹們在家也很心急!”


    紀子期看了杜峰一眼,杜峰含笑道:“期期先回去吧,我過兩日去找你!”


    紀子期嗯了一聲,點點頭。


    見到這一幕,紀仲春心裏剛升起的對杜峰的好感,又迅速消失了。


    這女兒還沒嫁過去呢?就開始要看他眼色行事,嫁過去了還了得?


    這嶽丈和女婿,果然天生就不是一路人!


    紀仲春重哼一聲,帶著紀子期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杜峰。


    離開術師協會前,紀子期先去了古夫子院子裏。


    古夫子院子裏除了古夫子黎淵容若範同外,還有正準備告辭離去的戶部尚書林大人和林寒軒兩父子。


    “小雪?你還來這裏幹什麽,快點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古夫子趕人了。


    看來大家都收到已安全歸來,平安無事的消息了,紀子期微笑行禮道:“夫子,我就過來看看,跟您說一聲,這就走了!”


    古夫子欣慰道:“好!好!在家休息好了再過來,啊!”


    紀子期向著黎淵幾人行禮:“多謝楊師兄,多謝容若,還有範同,這幾日讓你們擔心了!”


    黎淵深深看她一眼。


    這個經過如此大劫,麵色蒼白卻淡定自若的女子,讓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漣漪。


    他壓下心中的異樣,溫聲道:“紀師妹,先回去好好休息!”


    容若和範同也道:“紀術生,你受苦了!”


    紀子期轉向林寒軒父子,“兩位林大人,多謝您們的關心,小女現在已無事了,您二位請回去吧!”


    林大人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蔣大師,安慰的話就吞了進去,“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扯了一把身旁神情落寞的林寒軒,告辭走了。


    兩人走出院子的那一瞬間,紀子期聽到旁邊蔣大師微不可聞地輕歎了口氣。


    回到蔣府後,蔣靈拉著紀子期的手又哭又笑,不停在她身上摸來摸去,就差將她脫光光從頭到尾檢查一遍了。


    紀子期尷尬喊道:“娘!”


    蔣靈見她確實無異,這才停了手。


    剛下學堂回來的小雨和小風,見到紀子期,立馬大哭著投入了她的懷抱。


    三人曾經相依為命,感情早已不同一般的姐弟。


    紀子期在小雨小風的心中,相當於半個爹娘,這爹娘不見了幾日,讓他們如何安心?


    如今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又怎能讓他們不驚喜,以致痛哭流淚?


    紀子期緊緊摟著大哭的二人,心中感動,忍不住紅了眼眶。


    蔣靈在一旁邊抹眼淚邊道:“好了,小雨,小風,你們大姐剛回來,很累了,讓她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說!”


    紀子期倒不是太累,但她太想念躺在床上的感覺了。


    在蔣靈幾人離開後,第一時間便撲倒了床上!


    啊!真舒服!紀子期將臉埋在被子裏,深吸幾口氣,再翻個身,長長吐出幾口氣。


    整個人成八字形,大喇喇的躺在床上,雙眼盯著粉色帳頂一動不動,渾身放鬆,這才終於感覺活過來了!


    紀子期這一覺,足足睡到了第二日午時,若不是蔣靈怕她餓得太久傷了胃,喚了她起來用膳,紀子期說不定會一直睡到黃昏。


    這一整天,紀子期就在吃吃睡睡中度過,好像要將失去的那幾日補回來一般。


    到了隔天早上,睡夠了的紀子期準時地醒過來了。


    用早膳的時候,隻有她和蔣靈二人,哦,還有一個對紀子期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毫無察覺的小星,隻咧著嘴朝她無邪地笑。


    蔣靈看著正在喝粥的紀子期,欲言又止。


    “娘,有什麽事嗎?”紀子期等了等,見蔣靈還是不出聲,主動問道。


    “小雪啊,”蔣靈猶豫道:“你太爺昨晚找我跟我說了一些話,讓我自己拿主意!”


    紀子期放下手中的勺子,“什麽話?”


    “你太爺說,他雖然還是不想見到林寒軒,也不能原諒他,但他決定放下對林家的怨恨了,至於認不認,讓我自己決定!”


    “那娘您怎麽想?”紀子期有幾分意外,看之前蔣大師的態度,完全是到死也不肯原諒的狀態。


    “娘也不知道!”蔣靈歎口氣,“雖說是老一輩的事,又是因為誤會造成的。


    可你外婆苦了一輩子,你太奶掛念了一輩子,你太爺孤苦了半輩子,是不爭的事實!


    娘不恨他,可要忘掉你外婆太奶太爺受的罪,認了他,喊他為爹,娘實在是做不到!”


    紀子期道:“既然如此,那娘您為何會猶豫?”


    蔣靈看著懷中正努力與包子奮鬥的小星,眼裏溢滿了母愛,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溫柔,“你太爺說,他年歲大了,也許哪天倒下後,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他不忍心看著你外婆的後人,咱們紀氏一大家子,在他去了後,沒了依靠!


    小雪你有本事,未來女婿也有本事,你太爺和爹娘一點不擔心你們的將來。


    可你太爺心疼你們倆,不想將一大家子的責任全壓在你和女婿身上,娘和你爹也不想。


    小雨生得這般惹眼,小風又是如此純真的性子,小星還這麽小。


    你太爺的路快到盡頭了,爹娘的路也走了一半了。


    可你們才剛剛上路,你們的路還很長。若認下了這門親,因著愧疚,將來肯定會對你們看護一二的。”


    看來蔣大師是因為這次發生在她身上的事,而改變了立場啊。


    紀子期想起在術師協會兩位楊大人離開後,蔣大師的那聲歎息,或許是那時又或許更早些,他就有了如此打算了吧!


    一陣澀意湧上,紀子期鼻頭有些發酸,“那爹怎麽說?”


    “這話我哪敢跟你爹說啊,你太爺也是單獨跟我說的。


    你爹的性子你也是曉得的,他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多自責自己的無用,才讓娘陷入了兩難!”


    蔣靈幽幽道:“所以這事,娘隻能和你說說!”


    “娘,”紀子期道:“小雨小風在我心目中,不光是弟妹,更像我的半個孩子。


    無論以後會怎樣,我都會用生命護著他們,我想杜峰也是一樣。”


    “娘知道!”蔣靈欣慰拍拍她的手,“爹娘和你們失散的那兩年,你都沒有放棄過他們。


    娘知道你以後也不會,所以娘從來沒有擔心過。


    隻是做人阿娘的,總希望自己孩子身上的護身符越多越好。你懂娘的意思嗎?


    他對不起的人隻有你外婆,娘小時候雖然也過得辛苦,可你外婆護得緊,娘也沒吃過多少苦。


    而且,如果不是這樣,娘也遇不到你爹,也不會有你們四個這麽可愛的孩子了!


    娘一邊覺得對不住你外婆太奶,一邊又不想讓上輩人的恩怨,在你們身上繼續延續下去。”


    “嗯,娘,我懂得。”紀子期反抓住她的手,“不管娘如何決定,我都站在娘這一邊,我相信爹是這樣,小雨小風肯定也是這樣的。”


    ——


    林府這邊自打府中老太爺即戶部尚書林大人,上蔣府捅破了蔣靈的身世後,林府眾人的反應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


    反倒是林府主母範銘煙的娘家人上來鬧了兩次,想讓林寒軒給個說法,都被範銘煙製止了。


    所以最後也沒鬧出個好歹,都不了了之了。


    林府的大少爺,林寒軒的長子林夏,與自家祖父一樣的想法,認為他血緣上的姐姐蔣靈,既是林家的人,就該認祖歸宗。


    林府的少夫人,眾人不知她心裏如何想,但她表麵上自然尊重自己家相公的想法。


    林府二老爺三老爺林寒軒的兩個弟弟,在這件事上則以他們大哥馬首是瞻,畢竟那是大哥的家事。


    做弟弟的再親,關係再好,這種事情上也不好過多的發表意見。


    兩個妯娌倒是站在她們的大嫂範銘煙這邊,一來大家都是女人,女人才最能了解女人的苦。


    二來範銘煙是林府主母,若得罪了她,私底下在吃穿用度上苛刻一下,這兩家子也隻能默默吞下苦水。


    所以兩人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站在範銘煙這邊,一切以範銘煙的意思為主。


    已外嫁的大小姐林嬈,則對此保持中立的態度。


    畢竟蔣靈隻是個女人,而且又已成婚生子,既搶不了她哥的家業,也奪不了她的寵愛,認與不認可有可無。


    唯一讓她擔心的,便是她娘範銘煙,多年的恩愛夫妻突然憑空多了個女兒不說,而且還是在二人成親前。


    也不知她娘心裏,想起這共同生活的三十幾載,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林家兩個孫少爺林凡和林庭,一個十一,一個九歲,上幾輩人的恩怨與他們無關不說,年歲還小,在府中也無啥話事權。


    兩人反而因為突然間多了兩個聰明又貌美的姐姐,而暗暗期待。


    小的林庭便是上次林大人帶去蔣府的,與小風七八分相似的男童。


    當時他看到與自己長得那麽相像的小風和小星時,簡直嚇了一大跳。


    他哥哥林凡像娘,他像他爹,因而兩人隻有兩三分相像。


    於是林庭一見到與自己相似的小風和小星時,忍不住就生了親近之意。


    至於當事人之一的林寒軒和範銘煙,兩人私底下曾進行怎樣地溝通,或者是爭論,或者是爭吵,林府其他人無從得知。


    隻知道在知道真相的第二日,林府主母範銘煙一如前幾日平靜地接受著兒子一家人的請安,還有各院管事的匯報,麵上看不出任何痕跡。


    然後,突然的,在元宵過後,範銘煙在兒子一家晚上去請安的時候,當麵昏過去了。


    範銘煙與林寒軒同年,五十出頭的年紀,因保養得當,看起來也就四十多的樣子。


    她身子骨一向硬朗,又在鄉下莊子裏陪著小產的林嬈住了兩年,不大管府中事,出事前回來的時候,氣色很好。


    因而這一病嚇壞了林府所有人。


    大夫看過後,說是始終年歲大了,情緒不宜過於起伏太大,要好好靜養。


    林家人這才知道在範銘煙強顏歡笑的背後,內心裏強壓著多大的驚濤駭浪。


    於是所有人都不敢再在她麵前提起蔣靈和紀氏一家的事了。


    經過了差不多兩個月的細心調養,範銘煙的病好全了。


    然後,在眾人心目中賢惠大度的她,又做出了一個出人意表的決定:她要離家出走,她要一個人外出單過!


    大少爺林夏帶著媳婦和兩個兒子在範銘煙門外跪了一天,也改變不了她的決心。


    老太爺尚書林大人親自出麵,也說服不了自己的兒媳。


    林寒軒頂著眾人的壓力,想出麵讓範銘煙留下來,範銘煙冷哼一聲,當著所有人的麵,重重地摔上了房門。


    林氏一家子,才知道原來兩人在蔣靈事發當晚聊過一宿後,已近三個月分房而居,未曾說過一句話。


    哪怕範銘煙生病期間,也拒絕林寒軒進房去看望。


    在紀子期被劉夫子抓走的那幾天,範銘煙趁著林大人與林寒軒整個心思都放在尋找紀子期這個事上,通知了兒子兒媳一聲,搬出了林府。


    那幾日,整個京城都在關注著術師協會紀子期的行蹤,所以關於林府發生的這等大事,竟是無人知曉。


    自然的,一向有意忽略林府消息的蔣府,自然也是不知道這一消息了。


    所以,當門房來報,說大小姐蔣若儀的好友範銘煙求見時,剛用完早膳的蔣靈和紀子期一齊傻了眼。


    剛剛還在商量著要不要認回林家,轉過身,林家主母就找上門來了。


    若說蔣靈的顧慮裏,還真是有範銘煙的原因,小輩們無法置喙長輩們的事,但範銘煙有這個權利。


    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是最直接的受害者之一。


    蔣靈和紀子期互看一眼後,將小星交給下人,來到了正廳。


    範銘煙是個看上去四十來歲的美貌婦人,麵色略有些蒼白,眼角的皺紋並未有損她的美麗。


    氣質高雅,飄然出塵,比起程清來多了幾分成熟女人的嫵媚。


    原本端坐著的她,在看到進來的蔣靈和紀子期二人後,放下手中的茶盞,激動地站了起來,望著蔣靈道:“你,便是若儀的女兒嗎?”


    紀子期看見範銘煙的眼裏迅速蓄滿了淚,她伸出手麵向蔣靈,顫聲道:“過來,讓煙姨好好看看你!”


    也許是她的動作太自然,話語中的溫柔太真實,蔣靈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邊,將手遞給了她。


    範銘煙眼裏含著淚,唇角帶著笑,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撫上了蔣靈的臉,慢慢地摸過她的眉毛和鼻子,麵上神色似陷入往昔。


    “眉毛和鼻子最像若儀了,她一生起氣來,兩條眉毛皺在一起,像兩條打架的小蟲子,總讓我笑話她。


    她高興的時候,眼睛彎彎,鼻子一聳一聳的,可愛得讓我忍不住想伸手捏兩下!”


    範銘煙的手越過蔣靈的唇,緩緩撫上了她的下巴,“這下巴也像得很呢,尖尖的,帶著一點嬌氣和傲氣。


    我最羨慕若儀的,就是她揚著下巴,一臉驕傲跋扈的模樣,指使著林寒軒道:‘寒軒哥哥,銘煙姐姐想吃綠豆糕,你去買點回來吧!’


    我那時以為同樣高傲的他,會去幫兩個小娘子買綠豆糕,是因為我愛吃,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因為若儀要他去!”


    範銘煙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懷念和幾分埋怨,轉而長歎一聲,拍拍蔣靈的手,“孩子,都是老一輩人的恩怨了,你爹雖負了我和你娘,卻並沒有負你。


    他隻是欠了你,欠你幾十年的養育之恩。


    隻是如今你也成親生子了,想必也不需要他的疼愛了。


    可你不需要,你的孩子們需要,蔣伯父年事已高,能護得了你們多久?


    你爹身子骨好,最少也還能護個十幾二十年,還有我的兒子,我也會讓他護著你的。


    不光是因為你是你爹的女兒,更因為你是若儀的女兒。


    所以,孩子,認了他吧!不為你,也要為了你的孩子們!”


    紀子期和蔣靈均未料到,範銘煙上門來,居然是勸說蔣靈認回林寒軒為爹。


    兩人想起剛門房來報的時候,說的是“蔣若儀的好友範銘煙”,而不是“林府主母範銘煙”。


    蔣靈麵對範銘煙的請求,一時呆住了,半晌才囁嚅道:“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


    “當年啊,”範銘煙麵上露出神往的神情,唇邊綻出若有若無的笑容,“當年發生這事的時候,我和你娘還有你爹,正是小雪這樣的年紀。


    我三人從小一塊長大,因為同齡,一塊上的初級學院,又一塊上的中級學院。


    因自小就熟,三個也沒太大避忌,經常在私下見麵,一塊外出玩耍,踏春遊湖。


    許是接觸的男子太少,加上你爹當年真是俊俏得很,風流倜儻不說,性子又張揚,聰慧也無人能及。


    我也不記得從何時起,便將他放在了心上。


    那時我性子比較靜,心思又細,除了這事外,幾乎所有的事,都會跟若儀說。


    若儀性子外向跳脫,除了你爹外,和學院裏其他男學生也很說得來。


    當時我曾擔心若儀也喜歡上林寒軒,曾偷偷問過她,有沒有心上人?


    她大方道,婚姻之事,自有爹娘替她操心,她現在年歲還小,自是以玩樂為主,還反過來笑我是不是動了春心?”


    範銘煙苦笑一聲:“現在回想起來,我都不知道她當時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因為害羞而故意避開了這個話題,可那時候我真當了真,也或許是我下意識裏想當真吧。


    前年剛過完年,我的女兒阿嬈因為過年太過勞累,又因為與女婿鬧了矛盾,沒留意身子而小產了,很是傷心。


    我便陪著她還有兩個外孫在鄉下莊子裏住下了,那裏空氣又好,民風淳樸,她舍不得離開,我也很喜歡,結果一住就住了兩年。


    年前回來的時候,正好是你祖父帶著庭兒上門來說穿了你的身世,我才知道了你的存在。


    當晚與你爹談過後,才知道了當年發生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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