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紀子期隻好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低聲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我現在很好!


    真的,娘,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要太傷心了!”


    那一聲娘,就在這安慰中,很自然地衝口說了出來。


    也許做娘的對這方麵特別敏感,紀子期的那聲“娘”,明明又輕又快,紀母還是聽到了。


    她渾身一顫,坐直身子,不感置信地對著紀子期道:“小雪,你,你剛剛喚我娘,莫不是想起來了?”


    紀子期這才意識到自己無意間在安慰中喊了聲娘,這第一聲叫開了,後麵就自然很多了,“娘,我還沒有想起來!


    隻是你剛剛摟著我,哭得又傷心,我就不自覺地喊了出來!”


    “那娘多摟摟你,說不定你很快就好起來了!”紀母雙眼含著希望,又將紀子期摟在了懷中。


    紀子期雖然對叫娘不再排斥了,可被人當成小孩子,隨隨便便就摟在懷中,還是覺得不自在。


    特別眼前的紀母,或許在情感上很親近,但麵孔確實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啊!


    紀子期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無奈地叫道:“娘!”


    一旁的紀父被自己娘子幼稚的舉動惹得發笑,本來能生得出小雨小風這種極品的儀容就不俗,這一笑之下,更是讓紀子期移不開眼。


    紀父見她看著自己,眼裏發著光,以為那是一個女兒,即使忘記了過往,其本能也會對生身父親流露出不自覺的慕孺之情。


    便走過去,摸著紀子期的頭頂,狹長的眼裏含著水一般的溫柔和憐惜,“小雪這些日子受苦了!”


    紀子期被他話語中的親昵和自然所感染,下意識地就喊了聲:“爹!”


    紀父麵上笑容更燦爛,“好,好!”


    晩上除了紀父外,紀母及紀子期姐弟四人一共五人,便一起擠在了紀子期的床上。


    若不是女兒年歲有些大了,紀父實在不宜與之晚上還共處一室,他一定會留下來陪著自己的妻兒,哪怕是打地鋪!


    紀父離開房間時,那哀怨地眼神,看得紀子期忍不住想笑。


    小孩子睡眠的時間比較長,僅管又累又興奮,小風和小星兩個,相偎在一起,躺在紀母旁邊,臉上帶著小孩子純真的笑,甜甜地睡去了。


    紀母一直用手不停撫摸小風的臉,眼中時不時帶上點淚花。


    小雨將頭挨在紀母頸邊,嬌聲道:“娘,你和爹怎麽這麽晚才找到我們?”


    紀母的另一隻手便摟住了小雨,“那日娘和爹發現你們不見了之後,心如刀割,發瘋似地在那個地方找了三天,逢人就問,有沒有見過你們?所遇見的每一個人都說不知道!


    爹和娘當時好絕望,恨不得就此死了算了!


    幸好有個好心人,說好像看到有人抓了幾個小孩子,往西方去了!


    爹和娘立馬先回家將家裏的祖產賣了,往西去找你們幾個!


    因為心力交瘁,沒出幾日,娘便支持不住病倒了。


    找了大夫一看,才知道有了身孕!


    娘的月事一向不是太準,那些日子想著你們,念著你們,整天整夜睡不著覺,也沒放在心上!


    後來大夫囑咐說要多靜養,不能情緒激動,過於悲傷,否則不隻孩子保不住,大人也可能會受到生命危險!


    爹娘當時的心情實在不知如何形容,對肚中這孩子又愛又恨!


    愛的是,娘又給紀家添了孩子了!恨的是,為可偏偏要這個時候來!


    娘猶豫了許久,最後決定在那個地方先定居下來,好好養胎,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紀母輕輕撫摸小雨的頭頂,“希望你們不要怪娘,為了肚中的孩子,把你們放在了一邊!


    娘年紀大了,若這個孩子沒了,以後恐怕很難再有身孕了!


    爹和娘的感情深厚,斷不會休了娘另娶!


    萬一你們真的出了個三長兩短,娘實在不忍心紀家絕後,百年後去到地府,無顏麵對紀家的列祖列宗!


    你爹沒法子,隻得依了娘,將手中的銀子留了一點,剩下的全部用來托人去尋你們了!


    三個月後,娘的身子慢慢好了,可你們的音訊卻一點也沒有!


    後來實在沒辦法了,娘隻好和爹去找娘從未見過的外祖父,你們的太爺!”


    “太爺?”小雨睜著黑漆漆的眼,好奇道:“我還有太爺嗎?娘你為何從未說過!”


    紀子期忽然就想到那讓她和小風稱呼他蔣太爺的老人家。


    “其實你們的外祖母在世時,略略提過幾次。當年她和你們太爺鬧翻離家出走,直到臨死前也從未再見過!


    娘知道你們的外祖母其實心中很想念你們太爺太奶,可不知何故,直到去世的時候,也沒說讓娘回去相認的話!


    所以娘也不違她老人家的逆,從未動過要去京城與你們太爺太奶相認的念頭!


    隻是爹娘人脈有限,銀子也有限,為了找到你們,不得已便去京城找到了你們太爺家,才知道太奶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太爺太奶隻有你們外祖母一個女兒,太爺的性子又有些奇特。


    偌大的府中,除了仆人,就隻有他一人居住!


    你們太爺見到爹娘,激動得老淚縱橫,那一刻娘心中其實是後悔的!


    不管你們太爺和外祖母之間發生過什麽事情,太爺不找娘是不知道娘的存在!


    娘明知他老人家的存在,卻不上門相認,盡晚輩的孝心,實在是娘的過錯!


    你們太爺有些權勢,便安排人手全國地找你們,一年多都渺無音信!


    爹和娘都快要絕望了!


    好在小星的出世,給這個家帶來了一點生機!


    否則爹娘恐怕無法活著等到這一天與你們相見!”


    “那太爺又是如何找到我們的?”


    紀母複雜地看了一眼紀子期,“是在九月術數大賽各學院參賽學生的名單上!


    當時那份名單謄抄了一份給你們太爺,名單上隻有十六人的名字,你們太爺隻隨意看了一眼,便發現了小雪的名字!


    當初以為你們被人拐去了西方偏遠的地方,派出去找你們的人也多數是在西方。


    哪知你們就在天順,離京城最近的天順!


    爹娘當時就想過來確認是不是小雪,隻是小星突然病了,脫不得身!


    你們太爺便一個人自己來了,讓爹娘等他老人家的消息!”


    小雨糊塗了,“太爺從未見過我們三人,怎會知道我們是真是假?”


    紀母苦笑道:“當時被這消息驚喜到有些糊塗了,等爹娘反映過來的時候,你們太爺已經走了兩天了!


    天順離京城也不遠,你們太爺走得急,估計最多三天就到了!


    爹娘隻好在家裏等他老人家的消息!”


    紀子期這下越發肯定那個蔣太爺的身份了!


    “以為著最多兩三天消息也會送回來了,哪知過了七八日也無信息回來!


    爹娘還擔心會不會你們太爺年歲大,又養尊處優慣了,突然間長途奔波,身子吃不消病倒了!


    正準備上路時,你們太爺的消息送了回來,說確定是你們三人!”


    紀母笑道:“許是血脈情深,太爺一見到你們,便知道你們三人一定是爹娘走散的孩子!”


    小雨對這個太爺充滿了好奇,“太爺姓什麽?什麽樣的?做什麽的?”


    “娘是隨了你們外祖母的姓,所以太爺也姓蔣,六十來歲模樣,高材高大,甚是威嚴!


    名號你們應該都有聽說過的,特別是小雪,你們太爺就是黎國術數界的二位大術家之一,人稱蔣大師!”


    “是他?”小雨驚呼出聲,“他是我太爺?”


    果然是他!紀子期心中暗道,隻是沒想到他居然是供奉在皇宮裏國寶級的人物,術數界北鬥蔣大師!


    紀母又複雜地看了一眼紀子期,“你們太爺對你們三人都非常滿意,特別是小雪!


    不隻是因為你繼承了他的術數天賦,還有,你與你們太奶長得很像!”


    滿意?紀子期想起蔣太爺初見她時挑剔的眼神。


    若那都叫滿意,這不滿意時,又會是什麽神情?


    “我就說姐怎麽突然術數那麽厲害了?原來是繼承了太爺的天賦!”小雨羨慕道:“為什麽我就繼承不了呢?”


    挨著小雨的紀子期伸手捏捏她的臉,板著臉道:“小雨,做人不能太貪心!你繼承了爹娘絕世的容貌,總得留點東西給姐吧!”


    “討厭!”小雨扁嘴拍掉她的手,“姐,你實話實說,你是不是因為嫉妒我長得比你漂亮,所以總是借故捏我的臉,想我變醜呢?”


    “哎喲,我們家小雨變聰明了哦!知道姐心裏的真實想法了!”紀子期嗬嗬大笑,伸出兩隻手分別捏住小雨兩邊的臉頰,“既然知道了,還不乖乖讓姐多捏幾下?”


    小雨不甘示弱地伸手回捏,隻是她年歲小些,手臂短些,紀子期頭一後仰,她便捏不到了。


    不服輸的小雨對著紀母大叫,“娘,你看姐,現在變得多壞!娘,你幫幫我!”


    紀母微笑看著鬧成一團的二人,眼中的情緒慢慢收斂。


    自己的女兒自己最清楚,別說隻是過了二年,哪怕幾十年不見,在歲月的摧殘下變得麵目全非的人兒。


    隻需稍稍說上幾句,她就能知道那人是不是自己的女兒了!


    隻是眼前的這一切,是不是又有什麽關係呢?


    那眉那眼那額頭,分明就是她的小雪!不管是不是,也隻能是她的小雪!


    她定不能再和她的兒女們分開了!


    有了爹娘和新玩具小星的小風,性子反而沉靜了些,因為有了當哥哥的自覺!


    有了爹娘的紀子期,重新感受到親情的同時,麵對紀母的噓寒問暖,多了些不自在!比如,月事的時候,咳咳……


    特別是紀母又欣慰又心酸的表情,一副女兒大了就快是人家的了的樣子,看得紀子期渾身不自在。


    她才十五好不好!


    而有了爹娘的小雨,就像被綁住的野猴子,終於被人解開了繩索!


    以前小雨跟她講過去的事情,比如跑去聽隔壁掌櫃的講個故事啦,跑到賭坊下個注啊,跟男孩子一起去爬個樹什麽的。


    紀子期聽了,以為不過是她年歲太小,偶爾一兩次的事情。


    畢竟在她來到這個世界差不多兩年的時間裏,小雨和小風都是相當省心的孩子。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小雨的天性是如此的野,嗯,熱情外向!


    也許是因為小雨這兩年來爹娘不在身邊,沒有安全感,心裏一直惴惴不安,而掩住了自己的本性。


    而她居然也沒發現!紀子期心裏很有些愧疚!


    所以當紀母第三次拿著雞毛撣子追著小雨打的時候,紀子期忍不住想幫忙說點好話。


    不過通常還沒等她開口,那個愛子女入骨的老好人紀父,已經擋在了小雨麵前,舔著臉陪笑:“阿靈,消消氣!你身子也不好,別氣壞了自個兒!


    小雨不是年紀還小嗎?性子是活潑了些,慢慢教,再大些會懂事的!”


    紀母一手叉腰,一手拿著雞毛撣子,指著父女二人,秀眉倒豎:“紀仲春,你知道你的寶貝女兒昨兒個幹了啥好事嗎?”


    紀仲春訕訕笑道:“又偷偷去遊水了?跑去賭坊下注了?還是偷上花船被人抓著了?”


    紀子期伸長耳朵,也很好奇這次小雨又幹啥了!


    “哼!”紀母重哼一聲,“這次她居然帶著唐心和吳念一起去了倚紅樓!”


    什麽?紀子期不由瞪了躲在紀仲春身後的小雨一眼。


    這小丫頭,膽子也太大了點吧!那地方是女孩子能去的嗎?何況她又生得如此模樣!


    小雨不怕紀母,卻有些怕紀子期,被她一瞪,不由瑟縮了一下。


    老實的紀仲春傻傻問道:“倚紅樓?什麽地方?”


    問完後才反應過來,忍不住臉就紅了。


    然後輕咳兩聲,對身後的小雨道:“咳咳,小雨,這事可真是你不對了!


    那地方是你一個小女孩能去的嗎?”


    無人幫她的小雨,氣勢上弱了下來,“我,我不過就是一時好奇嘛!


    那個甜娘不就是在倚紅樓嗎?長得美,唱歌也好聽!


    我知道那是什麽地方,我們三人換了身男裝才去的!


    而且,都沒有去成!剛到門口,就被門口凶狠的大叔給趕開了,說小孩子家家,別過來搗蛋!”


    那語氣裏是相當的可惜。


    紀母氣笑了,“聽你這語氣,還覺得有點失望是不是?”


    小雨趕緊陪上笑,“娘,沒,真的沒!就是下個月不就要去京城了嗎?想趁這段日子將天順好好逛個遍!


    而且我這兩年聽話得很,從來不惹事,不信您問姐!


    現在一看到您和爹回來了,心裏一踏實,就不由自主想幹點兒事!”


    紀母聽她前兩句時,胸脯一顫一顫還氣鼓鼓的,聽到後麵幾句,拿著雞毛撣子的手開始顫抖起來,眼眶迅速轉紅。


    “紀小雨!”紀子期喝道。


    小雨一看情況不對,立馬跑到紀母身邊抱住她,急道:“娘,娘,您別哭!我不是那個意思!”


    放沒說完,就“哎喲”一聲大聲叫喚了起來。


    原來紀母的雞毛撣子揮到了她的屁股上。


    紀母眼睛雖是紅的,麵上卻帶著得色,“紀小雨,敢跟老娘耍心眼是不是?你屁股翹一翹,老娘就知道你想拉屎還是拉尿!”


    說完又舉起雞毛撣子重重地打了一下。


    小雨邊呼痛邊埋怨,“娘,您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粗魯了?會教壞小風小星的!”


    紀母手下越發大力,“還敢嫌老娘粗魯?”


    小雨也越發大聲地呼叫起來,“娘,痛!痛!爹,快來救救我!姐,快來救救我!”


    紀子期冷眼看著紀母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看著好像很用力,其實很有分寸。


    關鍵是小雨這膽子越來越大,非得被教訓一番長長記性才行!


    倒是一旁的紀仲春心疼不已,自家娘子正在氣頭上,又不敢求情,隻能眼巴巴地看著!


    多了紀氏夫婦和小星的紀園,一天一晚雞飛狗跳的,紀子期一個頭兩個大。


    倒是蘇謹言羨慕得不得了,時不時跑過來摻和一腳。


    很快就到了七月底,因為花銀子在外麵找個了三流樂師譜了一首三流的簡單曲子,在百裏夫子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下,紀子期大大方方地彈完了整首。


    百裏夫子萬般無奈,迫於各方壓力,最後還是給了她一個乙下,讓她順利過關。


    幸好下個月紀小雪同學去了京城後,就不再回棋林學院了。


    他也不用再麵對他人生中最大的敗筆了,百裏夫子如是想。


    然後對於自己不得不給紀子期乙下的成績,也釋懷了不少。


    下午考完最後一科禦科後,紀子期安撫了香菇,收拾齊東西離開棋林學院。


    出門沒多久,沒見著杜康,反而遇到了兩個眼熟的人!


    樓大當家和樓九!


    樓九自端午被關進衙門大牢後,紀子期就想著以他的身世背景,最多關個幾天也就放了出來!


    所以見到他,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


    但,這兩人一副專門等著她的樣子,她就覺得有些微妙了。


    見自家孫子要找的人出來了,樓大當家便迎了上去。


    越走近越覺得眼熟!


    樓大當家一生閱人無數,厲眼如炬,隻思索了幾秒,便認出了眼前眉間一股英氣的小娘子,正是去年賞術大會上,那個一鳴驚人後消聲匿跡的少年,莫問!


    在樓大當家詫異的眼光中,紀子期微笑著行了個禮:“見過樓大當家!”


    果然是她!原本八分肯定的樓大當家,現在已無一絲懷疑了。


    於是對於自家孫兒的提議,原本還有些的無奈和不情願,現在則是十足的樂見其成了。


    話說樓九被關進大牢後,按理說,以他的身份,天順府尹最多也就做做樣子,關他個幾日,便會將他放出來!


    可一來,這一次親手將他送進去的是威遠將軍杜峰,對於這個新近崛起的少年將軍,府尹大人在不了解對方性情的情況下,不敢擅自做主。


    二來,上次賞術大會競選舉辦方的時候,他間接得罪了蘭海樓氏,正想著趁這次機會,賣蘭海樓氏一個人情,與之解了之前的梁子!這就自然不能輕易放了。


    蘭海距天順很遠,樓氏商行在天順的管事,原本想用自己的影響力化解此次的糾紛。


    畢竟樓氏的小主子在自己地盤上了出了事,這讓其他地方的管事知道了,麵子上多少有些過不去。


    那位管事花了好幾日的功夫,使了不少銀子,四處打點,卻始終見不上府尹大人的麵!


    眼看牢中的小主子日漸憔悴,精神萎靡,管事不得已,便修書一封,飛鴿傳書送到了蘭海!


    管事的信中寫得隱晦,隻說樓九之前與棋林學院一幫學子發生衝突,鬥數輸了,又失了容大人的歡心。


    一怒之下抓了其中一女同學的妹妹,據說那女同學是軍中某位官員的未婚妻(注:此消息並未得到證實)


    天順府尹迫於軍方壓力,抓了九公子入牢,罪名是當街強搶民女!他多番交涉未果!現肯請大當家指示如何處理!


    樓大當家收到消息的時候,大吃一驚!


    不隻吃驚的是竟然有人將他孫子關在了牢裏不放出來,更吃驚的是,他的孫子居然當街強搶民女!


    樓九從小錦衣玉食地長大,作為家中唯一的男孫,所吃所用所見所玩,無一不是天下最好的最精的最貴的,也因此養成了他極其挑剔的性子!


    十六以前,樓大當家怕他過早沉溺女色,身邊伺候的人,隻有小廝、年長的婦人以及相貌平庸的丫頭。


    等到他十七了,樓大當家為了讓他替樓家開枝散葉,不惜花重金收羅各色美女,送給樓九。


    隻是,樓九在女色方麵相當地挑剔,那些女子沒一個入得了他的眼!


    他寧可每日在外攆雞遛狗,同一幫城中紈絝胡吃海喝,也不願對著家中滿院的春色!


    樓大當家初時還怕他上青樓,鬧出些不好的事情,後來是巴不得他鬧出點事!


    可惜的是,樓九即使去了青樓,也就聽聽小曲喝喝小酒,順便欣賞一下美色,除此之外,別無其他的念頭!


    樓大當家暗中曾找大夫替樓九把過脈,擔心他是不是身有隱疾。


    幾個大夫看過後,都說一切正常。


    隻道這男子有的醒事早,有的醒事晚,九公子可能是醒事晚的那個,所以現在對女子沒什麽興趣,再大些就好了!


    樓九今年已有十八了,家中早已開始幫他相看,畫了畫像送他挑選,結果沒有一個入得了他的眼。


    所以樓大當家收到天順管事的消息時,吃驚之餘還有些欣喜:這孫子終於開竅了!


    但這種行為始終還是不對的,不能姑息!


    便回信讓那管事的,除了管吃管喝外,其餘別的事,一件也不要做,等他到了天順再作打算。


    信寫完後,樓大當家從蘭海出發,每經過一處,便在當地的樓氏商行巡視一番,於是這一來二去的耽擱,前幾日才到了天順。


    休息了一宿後,便寫了名帖拜訪府尹大人。


    府尹大人自是不敢怠慢,在自家的宅子裏接待了樓大當家。


    兩人不露聲色閑聊半日後,才慢悠悠進入正題。


    於是一個表示為難,一個表示理解,又來回打了半天太極後,府尹大人最終麵露為難地同意,三日後放人。


    樓大當家本想讓自己孫兒吃點苦頭,長點教訓。但看到衣衫雖整潔、消瘦了不少的樓九,還是心疼不已。


    而樓九見到樓大當家第一句話,“祖父,我要娶妻!你幫我去提親吧!”


    什麽?樓大當家大吃一驚,這小子居然來真的?


    壓下心中的暗喜,樓大當家板著臉:“哪家的小娘子?家世如何?貴庚?”


    “棋林學院紀小雪的妹妹,紀小雨!家世不知,至於年歲……”樓九閉著眼回想了一下,“十二三歲左右吧!”


    “十,十二三歲?”樓大當家一股老血直充腦門,莫非這孫兒不是不好女色,而是有戀童癖?


    樓九聽得祖父聲音有異,知道他想歪了,不滿道:“祖父,您老人家想哪去了?


    我的意思是先將她訂下來,帶她去蘭海,等過了十六後再成親!”


    我想哪去了?樓大當家真是氣得直磨牙,你說你一十八大好少年,竟看上一個還未長開的小丫頭,憑誰都會想歪!


    不過聽樓九這一說完,樓大當家的氣還是散了不少,隻要他沒問題,肯娶妻,小就小點,接回去先好好嬌養著。


    至於曾孫,先幫他納幾房姨娘再說!


    樓大當家本想讓樓九歇息兩天,調養好氣色後,再去棋林學院找那個什麽紀小雪!


    可樓九卻不答應,簡單地換了身衣衫,胡亂扒了兩口飯後,便催促著樓大當家來到棋林學院門口等!


    樓大當家一則喜,一則憂!


    喜的是,這孫兒是個正常的男人,開始有了心儀的人,以及有了想成家的念頭!


    憂的是,那小丫頭不過十二三歲,已將自己眼光挑剔到極點的孫兒樓九,迷得神魂顛倒,若再大些還了得?


    怕隻怕樓九到時候眼中隻有她一人,易被拿捏,失了當家人應有的氣度就麻煩了!


    不過眼前這情形,也隻能有一步走一步了。


    樓九怕嚇著小雨,便和樓大當家來到了棋林學院等著紀子期。


    打算著不管紀子期要多少銀子,隻要她同意讓小雨跟他回蘭海,讓他付出什麽都願意!


    而樓大當家一見紀子期,聽她這一問候,便知道這小娘子正是當日賞術大會上的少年莫問,便動了將兩姐妹一起帶回蘭海的心思。


    若是孫兒看上的是她該多好啊!看她這身形外貌,明年便可成親生子了!


    想起這少女的聰慧,將來生下的子女必是十足的聰明!可惜啊,真是可惜!樓大當家心中如是想。


    “紀小姐不必客氣!”樓大當家心中可惜,麵上流露出長者慈祥的笑容,“我家阿九年少不懂事,衝撞了紀小姐的妹妹,多有得罪!


    老夫特帶他來向紀小姐賠個不是!”


    紀子期平靜微笑道:“樓大當家客氣!一人做事一人當,樓九公子也受了應有的懲罰!隻希望樓九公子以後循規蹈矩做人就好!”


    “不知紀小姐府上何處?老夫想親自登門向府上長輩鄭重賠禮道歉!”


    紀子期略一皺眉。


    紀父紀母並不知道前些日子小雨被樓九綁架的事情,若二人這一上門,怕是會被護女心切的紀氏夫婦用掃帚給趕了出來!


    “對不住了,樓大當家!這個怕是不太方便!樓大當家今日親自帶著樓九公子在此等候,已足以說明您老的誠意!


    小女已收到,並且已收下這份誠意!至於其他,就不必了!”


    樓大當家帶著目的而來,自是不肯輕易退讓,“老夫今日在此等候,正是不想冒冒然上門,打擾府上!


    但想要知道紀小姐府上何處,老夫隻需派人一查,明日便可親自上門!


    老夫更願意尊重紀小姐,紀小姐為何不能成全老夫的一片心意呢?”


    原來是另有目的!否則一大商行當家會親自前來向一小小學子道歉?


    紀子期心中冷哼一聲,直接挑明:“卻不知樓大當家想見我爹娘意欲何在?”


    樓大當家對她這種毫不退讓,又不拐彎莫角的氣度非常欣賞,他讚許地點點頭,“紀小姐如此直白,老夫也不兜圈子了!


    我家阿九對小姐妹妹小雨一見傾心,欲娶她為妻!待她十六歲後再成親!


    若府上同意的話,可全家一起搬至蘭海,所有費用全部由樓家包辦,以後便如同樓府家眷一般,每月享受月銀和年底分紅!”


    “要多少都可以!”樓九在一旁急著插嘴,“隻要小雨答應去蘭海!”


    紀子期還未出聲,不知哪冒出來的杜康的聲音插了進來。


    “子期!”原來杜康剛肚子痛,走開了一會,一回來就見到兩個雄性生物正圍著紀子期說話。


    想起少爺的交待,便大聲嚷嚷道:“子期!”


    邊喊邊朝著紀子期這邊跑了過來。


    一跑近紀子期,便擋在她麵前,警惕看著那二人,特別是那個年輕俊俏的,“你們是何人?找子期有何事?”


    “杜康哥!”紀子期壓住火氣咬牙喊道。


    這杜康,越來越不像話,一出了學院,隻要她和男同學多說了兩句,杜康便露出一副護崽子的神情!


    搞得她尷尬不已!說了數次也不聽!


    杜康站在她麵前聽而未聞,就是不讓開!


    樓大當家對這突然冒出來的少年弄得微怔了一下,馬上恢複如常,不失風度而又帶著上位者的傲然,“在下樓氏商行大當家,不知小哥如何稱呼?與紀小姐什麽關係?”


    他以為報出名號後,這少年會呆一呆,然後有所畏懼,接著便是崇拜和狂熱!


    這是他見過的,隻要知道他名號的人,在知曉他之後的一種真實情緒流露!


    眼前這少年,衣衫質地算不得差,也算不上好,家境應是一般。


    可惜杜康久跟在杜峰身邊,在軍營時間過長,對這坊間勢力並不清楚!


    而且就算知道了,對杜康來說,除了他家少爺杜峰外,其餘人什麽都不是!


    他神情不變,“在下杜康!你有何事?”


    若不是紀子期威脅他,絕對不準他說出自己與杜峰之間的糾葛,杜康早八百年前就大聲宣布了,“這是我家少爺看中的媳婦兒!杜府未來的少夫人!下一任的當家主母!”


    結果反倒是樓大當家自己楞了一下,這少年與他想象中有些不同,看起來也不錯!


    當下麵色變得溫和了些,“在下正與紀小姐商量,讓紀府舉家搬往蘭海的事宜!”


    “那怎麽成?那怎麽成?”杜康急了,轉身對著紀子期道:“子期,你要拋棄少爺了嗎?”


    原來是個小廝!這一小廝已有如此氣度,想必主家定是不凡,看來那管事所說之傳言或許是真的!


    樓大當家更是起了想結交的心思!


    紀子期狠瞪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讓開,待會再跟他算帳!


    然後樓大當家便見到剛才對著他毫不退讓的杜康,在紀子期的眼神下,乖乖地讓開了!


    紀子期對著樓大當家,扯出微笑的神情,麵上卻沒有一絲笑意,“樓大當家想必剛來天順不久!”


    “哦,紀小姐為何為如猜測?”


    “我三姐弟原本與爹娘走失,寄居蘇府,這月中的時候,爹娘找了上門。我們一家,準備下月便搬去京城!”


    樓大當家盯著紀子期的眼,等著她說出下麵的話。


    “這家中要搬往何處,在何處定居!小女為人子女的,無權過問,一切以爹娘意見為先!隻是家中另有長輩在京城,卻是必須要去盡孝道的!”


    樓九公子急了,“那全部搬往蘭海,多少人都沒問題,多少銀子都沒問題!”


    紀子期忽地笑了,樓大當家的麵色便不好了,“隻是這長輩也是有人養著,若要他搬走,怕得經那人同意才行!”


    “是誰?我不信比我樓家出的銀子還多!”


    “阿九!”樓大當家麵色已鐵青,厲聲喝道。


    能在京城被人養著,那養他之人不是達官,便是顯貴,說出這話是想被人抓著把柄告上一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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