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先生聽得聲音都顫抖了,“子期,慢慢說,老夫現在腦海裏一片混亂,你再說得仔細一些。”


    曹雲清麵色激動,杜峰更是眼亮得嚇人。


    紀子期遞上文書,後麵附有貨架的樣式,“子期將想法都寫了下來,先生、將軍、曹大人,請過目!”


    然後重新又講解了一遍。


    她所建議的貨架樣式,采用的是現代組裝貨架的方式,隻需要長寬高三種固定尺寸,按需要的高度和長度,將其組合起來即可!


    三人明白過來後,一時心頭感慨萬分。


    末了,曹雲清朝杜峰拱手道:“杜將軍,此次糧草署整改事件,茲事體大,下官申請調回紀文書,協助推進!”


    有關紀子期調回糧草署之事,曹雲清之前已多次向杜元帥提出。


    杜元帥也口頭答應了,隻是一直未確定具體的時間。


    曹雲清便想趁著這次整改,將紀子期調回糧草署。


    杜峰的雙眼,在曹雲清與紀子期身上來回掃過,表情有絲詭異,“本將軍這邊還有事需要紀文書幫忙,隻能同意紀文書暫時到糧草署協助推進,而且紀文書每晚必須回來,同本將軍報告進度!”


    曹雲清:……


    紀子期:……


    糧草署眾人對紀子期的到來非常歡迎,經過先前的分箭事件,糧草署與軍中人的關係融洽了不少,再也不用如同貓見老鼠般,隻聽聞就躲開。因此,他們心中大多對紀子期心存感激。


    後紀子期計算風速,與推行新賬本之事,都是天大的功勞!紀子期畢竟出自糧草署,所以眾人都與有榮焉,麵對軍中將士時,腰杆都挺直了幾分。


    兵器庫的花秋山樂嗬嗬的道:“紀文書,你可終於回來了,大夥盼你盼了好久!”


    紀子期笑著回禮道:“多謝花主事和各位前輩們厚愛,子期接下來這段日子就要叨擾各位了!”


    紀子期先解決的是從戰場收回的物資存放問題,“曹大人,子期剛來糧草署時,看到庫房新、舊、還有回收的物資都堆放在一起,很是混亂。


    軍中將士因領不到需要的物質,意見很大!


    當時子期就在想,如果將各大庫房合理規劃起來,應該可以空出一個小庫房,專門用來中轉那些回收物資!


    同時各庫房專門抽出一些人手,來處理回收物資,這效率上便會高出許多!”


    曹雲清點點頭,拿出庫房平麵圖,兩人便一間一間商量起來。


    “大人,還有每間庫房後麵開多一個大門的事情,不知還需要什麽手續?如果可以的話,子期建議盡快著手修建。


    正好貨架到了之後,各庫房物資便可立即行動,進行分類存放了!”


    曹雲清皺眉沉思一會,“我在來天涼時,我爹曾跟我說過,天涼離京城太遠,這信息一來一回浪費太多時間,若遇到緊急之事時,讓我便宜行事,不必拘泥於禮法!有什麽後果,他可以擔上一二!


    這庫房本是由工部派人建造的,從情理上說,如果要修建的話,需要知會工部一聲,才可以動工。


    但眼看戰事迫在眉睫,這庫房整改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完成!


    所以這事,我決定先斬後奏了!”


    最後二人商量的結果,是將藥庫與鎧甲庫合並一起,空出藥庫來,作為中轉倉。


    曹雲清的動作很快,當晚一封信,派人快馬送至涼州,第二日下午便派了數十建築匠人過來。


    同日貨架的樣板也到了,這國家級的木匠手藝就是不錯,紀子期很滿意。


    她將其組裝起來,示範給眾人看。眾人看著人高的貨架上放的物品數量,最少比原來堆放在地上時,多出了五六倍,都興奮無比。


    而且物品一清二楚,一目了然,關鍵是以後再也不用貓著腰找來找去了。


    糧草署各庫房的進銷存賬目,在上次紀子期培訓後,曹雲清已著手讓各庫房,開始用新的方法來記錄了。


    新的進銷存表填上數字後,整個庫房這一日的情況便一目了然。


    關鍵是,這表格不管如何延伸,都不會影響改變原有的內容。


    紀子期的建議是,這些表格每個自然月更換一次,每月底與糧草署總兵手頭的記帳薄核對一次,每月抽一間庫房盤點核對,確保帳物一致。


    關於同一庫房內的物資分細賬分區域劃分,紀子期和曹雲清,以及各庫房主事溝通後,便在平麵紙上大概圈定了位置,待貨架到位後,便可按此進行劃分。


    軍營那邊的花名冊也采用了表格的形式。不過做了些許調整。


    每營裏的人在登記時按體重範圍,每相差五公斤一張表。試想一下同樣是八十公斤,不管身高五尺,還是五尺五,這衣服的尺寸總是差不多,力氣也接近。


    身高則按現代的方法,在牆上畫了幾條線,往那一站,估摸就差不多了。


    眼看一切準備就快到位,紀子期算了算完成時間,意識到單憑糧草署上下這幾百號人,想在短期內完成這麽大的任務,是不可能的。


    紀子期便想著向杜峰借人,隻是她一點都不想親自去求杜峰。


    紀子期本想提醒曹雲清,讓他去跟杜峰提。


    但看到每日忙個不停的曹雲清,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算了,反正杜峰就住在她隔壁,自己去求他,一來方便,二來這是正事,杜峰肯定會同意的。這點她還是有自信的。


    最多就是還會被他戲耍一番罷了。


    其實紀子期心中,對杜峰時不時的抽瘋舉動,心有餘悸。


    她有時忍不住想,杜峰是不是懷疑起她的性別了?可多觀察兩日,又覺得一切正常。


    紀子期也隻能將他時不時的不正常舉動,當作他的惡趣味了!


    杜峰近日也很忙,主要是巡視各營的操練情況,以及提出改進意見。


    眼看大戰在即,他第一次帶領如此大的隊伍,而一向能頂半個元帥的陸軍師也不在了,所以他一刻也不敢鬆懈!


    好在上次的肖守仁事件,威遠將軍杜峰不僅驍勇善戰,而且英明果敢、有勇有謀的形象深入人心,那些同他爹杜元帥出生入死的將軍們,又全力支持,除了忙些之外,暫時軍中一切事務都很順利!


    紀子期一直等到深夜,才等到了晚歸的杜峰,“將軍,關於庫房整改之事,子期有事稟告!”


    杜峰接過杜康遞過來的熱毛巾,一邊擦手,一邊道:“說!”


    “糧草署庫房整改前期相關準備,已基本到位,待過兩日貨架到後,便可動工了!不過…”


    紀子期略一停頓,“糧草署上下總共三百來人,若單靠這三百人,想要完成這麽大動作的調整,大約需要兩個多至三個月的時間。


    這還不包括有戰事,若碰到戰事,完成的時間會更長,而且難度更大!所以子期想向將軍借人!”


    “軍中現正加緊操練,全力準備應對下一場戰事,隻怕抽不出太多人手!”杜峰眼角掃過她,“這事為什麽不是曹雲清來提?”


    紀子期直接忽略他後麵的問話,“將軍所言子期明白!子期的想法是,軍中步兵營一營四千人,每營隻抽半天時間,輪流去幫忙。這樣大約七日左右,便可全部完工了!”


    杜峰低頭沉思片刻,“若隻抽半日時間,便能提前這麽多日子完成,倒也可行!”


    說完又輕飄飄一瞟紀子期,重提舊話,“曹雲清為何不親自來向本將軍要人?”


    紀子期嗬嗬笑道:“曹大人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子期離將軍近,每日都要回來,便自告奮勇,來向將軍要人了?”


    杜峰輕哼一聲,“本將軍也忙得腳不沾地,你幫不上忙不說,為何慰問一聲都沒有?”


    紀子期目的達到,也早預料杜峰會小小刁難一下,當然也識時務的很,狗腿道:“將軍,這些日子的辛苦了!


    將軍您餓不餓?小的幫您去廚房拿宵夜!將軍您渴不渴?小的幫你斟茶?


    小的幫不上忙,心中真是愧歉萬分!將軍,您要是有用得著小的地方,小的寧死,也會完成將軍所托!”


    杜峰心知紀子期有意戲弄,還是被她低眉順眼、討好的模樣逗得開懷大笑!


    杜康冷眼旁觀,越來越覺得自家少爺有些不對勁!以前他總以為是自己多心!


    剛剛杜峰一副求安撫的神態,紀子期兩句伏低做小的話,就樂得合不攏嘴,明顯心情也好了許多!


    杜康忍不住想起,當日杜峰擁著紀子期,靠在兵器架上時,杜峰的神情。


    莫非,他真的猜中了?少爺真的喜歡男人?杜康感覺後背爬上一陣涼意。


    他偷偷仔細觀察紀子期,越發覺得她過於秀氣,像個娘們似的!難道少爺是因為終於到了思春的時候,又見不著女人,所以才對娘們似的紀子期,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不行!他一定要稟告夫人,提前準備好人選!等少爺有空回京後,立馬幫少爺選一門合眼緣的大家閨秀,趁早斷了少爺這不該有的念頭才行!


    他心中如此的想著,便決定以後斷不能讓二人單獨相處。


    當下便走到杜峰與紀子期二人中間,“少爺,很晚了!子期該歇息了!您也需要早早就寢了,明日一早還要去營中!”


    紀子期回到小帳時,阿夜不知何時來了她的帳中,睡在了她的床上。


    雖然杜峰給阿夜單獨準備了一間小帳,但阿夜似乎更喜歡跟紀子期睡在一起,總是時不時晚上偷偷跑過來。


    不過他現在不好意思讓紀子期打地鋪了,隻好自己勉為其難與紀子期擠在一張床上。


    阿夜並沒有睡著,他眼盯著帳頂,一動不動,臉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紀子期這幾日早出晚歸,有時回來阿夜早已睡了,早上離開時他還未醒。


    兩人交流少了許多,她也不知發生過何事,見阿夜如此神情,便問道:“阿夜,怎麽啦?發生了什麽事?”


    阿夜繼續盯著帳頂,幽幽道:“小爺祖父壽辰快到了!以往每年這個時候,小爺都在盡心盡力地,尋找祖父喜歡的玩意,送給他替他賀壽!今年隻怕要錯過了,小爺心中有些難過!”


    “阿夜,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嗎?要不趁這個機會回去,相信你的回去,便是你祖父今年最歡喜的壽禮了!”


    “小爺知道!可小爺不能回去!現在他雖然傷心見不著小爺,起碼他知道小爺還活著!


    可小爺回去後若是丟了性命,隻怕祖父會更傷心!”


    紀子期小心翼翼重提話題,“阿夜,你真確定有人,要害你性命嗎?”她總覺得是不是阿夜想歪了。阿夜冷笑道,“小爺五歲以前,阿娘總跟小爺說,讓小爺小心那些姨娘們,小爺不以為然。


    總覺得阿娘是因為爭風吃醋,才不喜歡小爺和那些漂亮的姨娘們親近。


    後來小爺五歲生辰過了沒多久,有一日小爺正在別處玩耍,有個眼生的小丫頭說阿娘找,小爺不疑有他,跟著她走了。


    走到一處池子處,便被人從後麵推了下去,小爺那時不會遊水。幸好有個小廝路過,將小爺救了上來。後來滿府找那個小丫頭,卻始終不見蹤影。


    六歲的時候,有日見到有個姨娘正在喝杏仁茶,小爺好奇試了試,覺得味道不錯,便也想要一碗。姨娘說讓廚房重新做一碗,送到小爺院子裏。


    送來後,小爺換了身衣裳出來,端起正準備喝時,發現小爺養的那隻白貓口吐白沫,全身抽搐不止,不一會便死了,嘴邊還有那杏仁茶汁。


    小爺當下害怕得不行,忙去找阿娘。阿娘便從外麵找了個大夫來驗,發現那貓中了劇毒!


    但那碗杏仁茶,在小爺去找阿娘時,早已被人調了包,查不出問題,此事便不了了之。


    小爺從此再也不相信那些漂亮姨娘給的吃食了。


    七歲的時候,有天晚上歇息時,半夜時分,院裏有個小廝,用迷藥藥倒了小爺的貼身小廝。


    然後偷偷摸進小爺的屋子,用枕頭捂住小爺的臉,想悶死小爺。


    小爺掙紮中,摸到枕下阿娘送的匕首,向那小廝刺去。那小廝沒有防備,被小爺刺中要害,當場死亡。


    小爺之後夜夜噩夢,晚晚驚醒,連續病了三個月,才慢慢好轉!”


    阿夜轉過頭看向紀子期,眼睛裏是與其年齡極不匹配的冷靜,“所以,紀子期,你還認為小爺說的,有人想害小爺性命,是假的嗎?”


    紀子期完全驚住了,她沒想到阿夜竟是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的。


    她張張嘴想安慰阿夜,卻發現她所能想到的言語都太單薄。


    阿夜轉回頭,繼續道:“後來阿娘去世了,府中大夫說是阿娘身子太弱!


    小爺不信,便從外麵找了個大夫回來,那大夫說是中了慢性毒藥,積少成多,導致身體虧空太過!


    如此證據確鑿,可我爹性子弱,不敢查,隻胡亂整治了幾個下人,便不了了之!


    小爺又去求助祖父為阿娘做主,祖父摸著小爺的頭,歎口氣說,人死不能複生,無謂再造殺孽!你現在年紀小不醒事,長大後,坐上祖父的位置,你就明白了!”


    阿夜又冷笑兩聲,“小爺一氣之下便留書出走了!本來身上帶了足夠多的錢財,沒出兩日便被人抓住,不但搶走了小爺身上全部的銀兩,還想要小爺的命!


    若不是小爺警醒,扮成乞丐逃脫,恐怕早已成為冤魂野鬼了!”


    紀子期有些心痛的抱住他。


    雖隔著被子,阿夜卻不習慣,他漲紅著臉掙紮,不過仍記得不可大聲說話,“你個女人,放開小爺!小爺才不需要你的憐憫!”


    紀子期緊緊抱住他不放,柔聲道:“不,阿夜!我不是憐憫你,我隻是心疼你!”


    阿夜停止掙紮,鼻頭一酸,聲音哽咽,“子期,我殺過人,我不是個好人,你會討厭我嗎?你還會心疼我嗎?”


    “阿夜,你那是自衛,不是有意的,不是你的錯!”紀子期安慰道。


    “我說的不是那個害我的小廝,是其他人!”阿夜支吾道,“我因為懷疑他要害我,便命人活活將他打死了!”


    “阿夜!”紀子期對上阿夜含著淚,情緒複雜的眼,那裏麵有害怕、有自責、有厭惡,“我不曾在你的世界生活過,所以我無權去評判你的好壞!


    我隻知道,在我的世界裏生活的阿夜,是個聰明伶俐、俊俏惹人愛、有些驕傲又有些脆弱的孩子!”


    阿夜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他拉過被子蓋過頭,偎在紀子期懷裏,小聲啜泣。


    良久,被子裏傳出他悶悶的聲音:“小爺可不脆弱,小爺也不是孩子!”紀子期怕他悶壞了,將他從被子裏扯出來,看著他掛著淚水清亮的眼睛,心生憐愛,便在他額頭印上了一個吻,輕聲細語:“好,我們家阿夜最棒了,又聰明又勇敢!”


    阿夜此時卻不像以前那般吼道:“你個女人,都說不要將小爺當孩子哄了!”


    他垂著雙眼,睫毛一顫一顫,語氣可憐兮兮,“子期,你親了小爺,可要對小爺負責哦!”


    紀子期忍不住輕輕笑出聲,“好,好,負責!一定負責到底!”


    阿夜得到承諾,心滿意足的在她懷裏睡去。


    在杜峰公布撫恤金監管方案後,所有將士都對紀子期心懷感恩!對大多數將士來說,最害怕的不是自己戰死沙場,而是死後自己的親人得不到妥善的安置!


    紀子期的這個方法可以說是消除了大部分人的後顧之憂!畢竟肖守仁之類隻是少數!


    所以步兵營將士一聽是紀文書要找他們幫忙,紛紛主動請命,生怕輪不到自己營。


    因為步兵營總共二十營,即使隻是去幫忙半日,七天也隻需十四營。


    幾位將軍怒道:“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平時有事,個個跑得沒影!現在一聽紀文書有事要你們幫忙,個個求著要去!真是氣死老子了!”


    營長們個個涎著臉賠笑。


    幾位將軍沒有辦法,隻得采取了抓鬮的方法。


    那些抓中的營長喜笑顏開,而那些沒中的則愁眉苦臉,心想這下回去,要被營中那些弟兄鬧騰死了!


    紀子期倒是不知這些變化。隻是步兵營中人,第一日上午去幫忙時,每人見到她,都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讓她受寵若驚。


    幾日下來,又恰逢月事期間,每日還得來回折騰,紀子期累得夠嗆。


    她雖然不用下場搬運物資,但要不停指揮那些將士們將物資放到指定的地方。


    紀子期現在的個頭,若在同齡女子中,算高挑的了。


    可跟那些粗壯的漢子一比,就完全沒了看頭,隨便往那一站,便被淹沒其中了。


    沒辦法,她隻得扯著嗓子大聲吼叫。


    不幾日,聲音就變得嘶啞難聽,阿夜嘲笑她,像公雞的叫喚聲。紀子期反諷道:“小樣,你聽過公雞叫聲嗎?”


    阿夜嘴一撇,不理會她了。


    小雨的第二封信,這幾日也到了。裏麵還是蘇小年找人謄抄的,將稱呼改成了大哥。


    “姐,見信好!我和小風都很好,你不要擔心我們!


    我現在已經上了初級學院,在女乙班,裏麵共有二十多個女學生。我和她們大部分,相處得都很愉快。


    教課的夫子們都很和藹,一點也不嚴肅,跟少爺說的完全不同。


    不過我還是很努力完成夫子們布置的功課,夫子們經常在課上表揚我。


    跟我玩得好的同學好羨慕我,不過也有一些嫉妒我的,有事沒事就找我碴,但其他同學會幫我,所以我一點也不怕她們。


    少爺前些日子騙他的同學李成明,讓他帶酒去學堂喝,結果同學們喝醉了,把給他們講課的夫子氣得夠嗆,然後讓那些同學的父親將他們接了回去。


    那些父親們氣不過,便去找老爺評理,說少爺帶壞了他們的兒子。


    老爺便當著眾人的麵,用家法懲罰了少爺。少爺哭著去找夫人,夫人便將那盆新買的桃花送給了他。”


    紀子期看到這,眼皮一抽,這蘇謹言不會是把當初,她和小雨麵試丫環時寫的關於綠菊與騙酒喝的方法用上了吧!


    她繼續往下看。


    “原來少爺把姐和我當時寫的關於綠菊與騙酒喝的方法用上了呢,然後被老爺發覺了。


    老爺惱他欺騙夫人,狠狠責罰了他一頓。並不是打他罵他,而是當他院中所有的玩意和小動物,除了將軍車都收走了。


    還害得小風跟著傷心了好久。


    少爺回來後,衝著靈菊姐姐發了好大頓火,說靈菊姐姐故意不攔著,讓老爺派來的人將那些玩意和小動物都拿走了,還說要讓崔嬤嬤把她嫁掉,好找個聽話的丫頭。


    靈菊姐姐一聽,臉色慘白得嚇人,少爺知道好似說錯了話,又拚命哄她。


    後來靈玉姐告訴我,原來靈菊姐姐三年前的時候定了一門親,是羅府管事的小兒子。


    那管事娘子是崔嬤嬤自小的姐妹,靈菊姐姐與那未婚夫相差兩歲,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長大後又互生愛慕。


    兩家原本就有意結親,便高高興興地替二人訂了親,準備靈菊姐姐十八一過就娶進門,誰知前年夏天的時候,那未婚夫出外辦事,不幸掉處江中屍骨無存。


    唉,我才知道原來靈菊姐姐這麽可憐!她雖然有時候嚴肅點,但人也挺好的,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待她!


    蘇武哥哥木匠鋪的生意很不錯,他經常買些點心來看我和小風,然後問問你的消息。


    有次他跟我說,想將那些分紅銀子交給我,我說不要,那是我姐的,姐一定會回來的!


    所以,姐,你一定要好好養病,要快點回來,我和小風都盼著你早點回來!


    妹小雨、弟小風敬上!”


    阿夜在一旁跟著看完信,看著眼眶發紅的紀子期,吃醋了,“想不到你還有弟妹?為何從未聽你提起過?你無爹娘,又有弟妹要照顧,之前說要對小爺負責到底,不會是哄小爺的吧!”


    紀子期擦擦眼角的淚,摸摸阿夜的頭,笑道:“怎麽會呢?你雖不是我親弟弟,但我心裏是把當親弟弟般疼愛的。你要是有機會見到小雨小風,一定也會喜歡他們的!”


    阿夜小聲嘟噥道:“我才不要做你弟弟!”


    “什麽?”紀子期沒聽清楚。


    “沒什麽!”阿夜無精打采地回道。


    糧草署各庫房上了正軌後,紀子期便開始準備大數據預測的事情。


    她每日在各庫房裏抄抄寫寫,算來算去。


    唉,沒有電腦真是麻煩,不然直接在電腦上提取,用個excel,整個函數,一下子就出來了,哪像現在這樣,純手工計算!


    每當紀子期累了的時候,心中就忍不住抱怨一下這個落後的時代。


    這一晚她抄完數,正準備離開糧草署時,杜康忽然鬼鬼祟祟地來找她。


    他小聲喚她,“子期,子期!”


    紀子期四下張望,終於看到躲在一個街角邊上的杜康,正探出半個身子,朝她揮手。


    “什麽事?杜康哥!”


    杜康的神色略有幾分不自然,“走,跟我去個地方!”


    “去哪兒?”紀子期好奇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別問!”杜康的聲音也有些奇怪。


    紀子期雖不知他在搞什麽鬼,還是跟著他去了。


    二人一直朝北走,偶爾遇到一些將士,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露出奇特的笑容。


    紀子期越發糊塗了。


    不遠處是一排排的小帳蓬,還有不少士兵在那排著隊,模樣似乎很是焦急,不時有人大吼幾聲,“完事了沒?”


    不一會,裏麵走出來一個人,邊係褲腰帶邊罵:“催你奶奶個熊!不知道男人辦事時,最忌有人打擾嗎?”


    剛才還急得大吼的那人,此時卻不計較,嘿嘿兩聲笑,鑽進了帳子裏。


    走得近些了,紀子期聽到帳子裏傳來的,或放肆或壓抑的男女糾纏的聲音,驀然明白這是什麽地方了。


    紀子期覺得自己從頭到腳一陣發熱,心中暗罵杜康,轉身就走。


    杜康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回營帳!”紀子期咬牙切齒,“杜康哥,你怎麽來這種地方?”


    杜康胸脯一挺,“我怎麽不能來了?”


    “你才多大歲數?你家少爺不是不讓你來嗎?”紀子期邊說邊掙脫杜康的手,“我不管,你不回去,我要回去了!”


    “你小子少來,我就不信你不好奇!”杜康有些惱了。


    紀子期不想跟他辯論,轉身要走,杜康就是不放。


    迎麵走來一個大個子士兵,“咦,這不是紀文書嗎?”


    在這個地方碰到認識她的人,可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紀子期尷尬點點頭。


    那大個子熱情異常,“想不到紀文書年紀輕輕,也好這口?也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嘛!哈哈!”


    大個子似乎覺得自己掉了句書包,很了不起,得意大笑兩聲。


    他上前兩步,一把搭上紀子期的肩,“有相熟的沒?沒的話,哥帶你去占個好位!報出你的大名,肯定能插個隊!”


    紀子期大驚,欲甩脫那大個子的糾纏。


    可大個子的力氣比起杜康來不知大了多少,紀子期絲毫動彈不得。


    大個子見她掙紮,以為她被人識破害羞,哈哈大笑兩聲,“紀文書你放心,哥我一定不會宣揚出去的!這以後,咱們可是‘同胞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女同…,嘿嘿!”


    那‘同胞’二字說得含糊,不知說的是‘同胞’還是‘同嫖’!


    紀子期掙脫不得,隻得被迫隨著他往前走去。


    杜康在後麵奸笑。


    其實他是故意帶紀子期來這的。


    他想著少爺定性大,不願嚐試這軍中的女人,他不能勉強。


    可紀子期年歲小,受不得誘惑,若是嚐了女人的滋味,說不定就不會和少爺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牽扯了。


    當然,其實他也很想試試的。隻是少爺不讓,就算來了這,他也沒這個膽。


    杜康跟著二人後麵,慢慢磨蹭,眼看他們越長越遠,便悄悄溜了。


    大個子帶著紀子期,來到了一處人最多的紅帳前,他走到最前麵那一人身邊,指著紀子期,在那人耳邊低語了幾句。


    那人了然笑笑,讓大個子站在了他前麵。


    排他後麵的人不滿了,質問他為何要讓人插隊。


    讓位的人轉過頭,同後麵質問他的人低聲交談了幾句。


    提出質問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又轉頭朝後一個人解釋。


    然後一個一個往下傳,很快,排隊的十來人都明白了。


    紀子期全身燥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這明日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知道,‘紀文書來紅帳了!’


    紀子期恨不得狠狠踹杜康兩腳,杜康那小子卻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裏麵不時傳來浪言浪語,還有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聲。


    紀子期越發尷尬。


    大個子見她模樣,以為她忍不住了,便調笑道:“老弟,別著急,下個就到你了。”


    “不是,我,我內急!”紀子期急中生智,“這位大哥,我先去方便一下,等會再來!”


    幾個附近的漢子聽到後,一陣曖味大笑,“紀文書,我們也很內急!”


    還擠眉弄眼的互使眼色。


    大個子也笑了,“老弟,哥陪你一起去那邊方便!”


    紀子期一聽慌了,急道:“不,不用了!又,又不是很急了!”


    大個子又一陣大笑,打趣道:“看來老弟開葷沒多久,定性有些差啊!”


    然後壓低聲音,“來,說給哥聽聽,什麽時候破的童子身?”


    紀子期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接話。


    這時帳內傳來男人的大吼聲,還有女人嬌嬌的喘息聲。


    不一會便靜了下來。


    大個子朝紀子期眨眨眼,“結束了!”


    一個中等個子的壯實男人走了出來。


    剛剛讓位給大個子的那人,朝出來的男人伸伸大拇指,讚道:“不錯哦,兄弟!”


    那男人得意笑道:“老子別的不行,就這手功夫厲害!有空教你兩招,保準那些娘們個個離不了你!”


    “謝了,兄弟,改日請你去吃酒!”


    這時帳內一個嬌媚慵懶的聲音響起,“下一個,進來吧!”


    紀子期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股大力推了進去,後麵是大個子爽朗的笑聲,“好好享用吧,兄弟!”


    紀子期差點摔倒,踉蹌兩步,勉強站住。


    “咦?”那女人第一次見到軍中有如此瘦弱嬌小的少年,驚奇出聲。


    帳內隻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曖昧的麝香味和脂粉味,一個皮膚細嫩的女人,躺在一張簡陋的床上。衣袍隨意搭在身上,露出圓潤的肩,半個飽滿結實的乳房,還有筆直有力的長腿。


    體態妖嬈嫵媚,看得出衣袍下未著寸縷。


    那女人身形是北地女人身形,高大豐滿,卻長著一張南方女人小巧精致的臉。


    往那裏斜斜一躺,眼神迷離,紅唇微啟,說不出的誘人。


    連身為女人的紀子期,心跳都快了兩分,何況男人?怪不得這女子生意最好。


    女子嬌媚的聲音道:“奴家嬌娘,官人如何稱呼?”


    若那女子容貌七分,加上這聲音,便有九分了!


    隻是軍中留著如此尤物,那些個將士還有心情打仗?


    紀子期覺得半個身子都酥了,她拘謹行禮道:“嬌娘姑娘好,在下軍中人稱紀文書!”


    嬌娘掩嘴嬌笑道:“看得出來官人是個讀書人,不似外麵那些粗魯的漢子,甫一進來就迫不及待直入主題!”


    紀子期跟著幹笑。


    嬌娘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姿態說不出的勾魂攝魄,“外麵排隊的還有幾人?”


    “十來人!”


    “一個二個想整死老娘麽?”嬌娘皺眉披衣下床,走到帳邊,朝外吼道,“今晚到此為止,明日早點過來!”


    隻是她聲音天生帶著幾分嬌氣,即使大聲說話,也帶著幾分誘惑,反而更惹人心癢。


    門外漢子們一陣怪叫咒罵,也隻能慢慢散去。


    紀子期也打算趁機離去,“嬌娘姑娘,既然姑娘累了,在下就先告辭了!”


    嬌娘擋在她麵前,身形足足高出她一個頭,她嬌聲道:“官人既然進來了,奴家定會盡心盡力,伺候得官人舒舒服服,咱們紅帳裏的人,也有紅帳的規矩!”


    她打量一下紀子期的身板,咯咯笑道:“隻怕到時累著的是官人!”


    紀子期嗬嗬後退兩步,嬌娘似乎覺得有趣,又朝紀子期走近兩步,略有些嗆人的脂粉香鑽進紀子期的鼻子。


    她又想後退,嬌娘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帶著她往床的方向走去。


    嬌娘身形高,力氣也不小,紀子期又不敢太大力掙紮,竟被嬌娘拉倒床邊,推倒在床上。


    嬌娘正欲軟軟倚在她身上,紀子期往旁邊一躲,嬌娘倒在了床上。


    床很柔軟,嬌娘還是皺了皺眉,也不知是真疼還是假疼,嘴裏嬌聲叫喚道:“哎喲,官人,您也太不憐香惜玉了,摔疼奴家了!”


    然後抓起紀子期的手,就往她胸口覆上去。


    紀子期隻覺手下一片軟綿綿,大驚之下連忙大力甩開。


    嬌娘抓住紀子期的手並未用力。她未料到,會有男人的手,在覆上她的胸口後,還會大力甩開。一時有些楞住了。


    紀子期忙跳下床,向嬌娘拱手道:“嬌娘,實在對不住!在下在家鄉有了心儀的女子,且已說親,斷不敢背著她亂來!請嬌娘見諒!”


    “亂來?見諒?”嬌娘斜躺在床上,手指尖把玩著發絲,媚眼看她,聲音卻有些冷淡,“官人既不齒奴家這等歡場女子,為何還要來這?”


    紀子期忙解釋道:“在下並沒有看不起嬌娘!在下是被一個兄弟騙來的,然後又出了點誤會,所以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嬌娘嘴角略帶一絲嘲諷,眨眨眼,並不說話,似乎懷疑她話中的真實性。


    哼,男人都是一個德性!她倒想看看眼前這人等會如何自圓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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