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不穿鞋子便這般跑出來了?」隻是,蘇子衿前腳才踏出屋子,便聽一道清冷的嗓音傳來,頓時讓她幾乎躍出的心緒,穩了幾分。


    抬眼望去,便見司言身姿挺拔,如鬆如竹,一張秀美的臉容,宛若冰蓮,甚是好看。


    他蹙著眉梢,大踏步走到她的麵前,不待蘇子衿反應,便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嘆息道:「仔細莫要著涼了。」


    雖說現下天氣不甚寒涼,可到底蘇子衿寒毒方解,身子骨還是虛弱,這般不穿鞋子的,未免傷了身子。


    「阿言,」蘇子衿聞言,卻是笑了起來,眉眼彎彎便摟住了他的脖頸:「還好你沒有事情!」


    她如今最怕的大抵便是失去司言,瞧著司言安然無恙的出現在她的麵前,她心中便頓時鬆了下來,有欣喜之意,徐徐湧出。


    「咳!」就在這時,戰王爺不高興的出聲,瞟了眼司言,才道:「子衿,你這是有了夫君忘了爹娘了麽?」


    方才覺得渾身無力,其實便是因為蘇子衿那生怕司言丟了的模樣,瞧著便就是讓戰王爺無奈、且嫉妒。


    這話一出,便含了幾分醋勁兒,聽得一旁戰王妃嗔怪的看向戰王爺,眼底滿是無奈之色。


    隻唯獨,墨白淡淡的笑著,雖瞧著置身事外,可看見蘇子衿依偎在司言懷中那滿心歡喜的模樣,心口沒來由的便是一陣抽疼,這苦澀的感覺,幾乎讓他說不出話來。


    蘇子衿聞言,不由一愣,隨即便見她笑吟吟道:「爹這是吃的哪門子醋呢?」


    說著,蘇子衿的眸光便落在了一旁戰王妃的臉上。戰王妃會意,便跟著挑眼,嗔道:「蘇徹,收斂點!」


    自知道蘇子衿的曾經以後,戰王爺大抵便有些變化了,倒不是說從前不心疼這個女兒,而是比起從前,他現下不會過多掩飾這份愛意。


    畢竟,他是真心想要補上文宣帝這個空缺,讓自己的閨女依賴自己。


    不過,戰王妃的話,他卻是不敢不聽,就見他摸了摸鼻子,嘀咕幾句,便也就罷了。


    司言見此,倒是沒有出聲,雖說他對戰王爺並沒有什麽好感,但自幻境之中,看到他極為疼寵當年尚在繈褓中的蘇子衿,他那點兒不看好的心思,便頓時淡了幾分。


    這一頭,蘇子衿卻是忽然想起蘇墨和喜樂,不由問道:「大哥這是怎麽了?還有……喜樂?」


    她知道幻境中的一切,可唯獨不知道便是幻境崩塌一事,畢竟在那之後,她也隻和司言相處著,並未見蘇墨的影子。


    就在墨白打算回答之際,便聽門外傳來一聲渾厚的嗓音,道:「救你的時候,幻境崩塌。」


    蘇子衿聞言,便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眼前的中年男子,一襲灰黑色袍子,麵容略帶書生氣息,可眸底的神色,卻是有些不羈灑脫……


    「聞人牙前輩?」蘇子衿揣測出聲。


    「你知道我?」聞人牙不由詫異起來,問道。


    蘇子衿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隨即笑道:「前輩說話的模樣,委實和喜樂有些相似。」


    她聽喜樂提起過聞人牙,如今瞧著這人身側有裝著一壺酒,眉宇之間與喜樂略微神似,無疑想要猜測出來,並不困難。


    聽著蘇子衿的話,聞人牙先是一愣,隨即爽朗笑了起來,贊道:「好一個蘇子衿啊!難怪喜樂這丫頭,被你吃的死死的!」


    如此通透的人兒,可不是令人驚嘆?


    喜樂是他的女兒,聞人牙自是知道,這丫頭古靈精怪,若非能人,哪裏能夠讓喜樂上心的?


    而如今乍一見蘇子衿,他就不得不佩服這女子的通透,也難怪乎喜樂如此待之了。


    「多謝前輩謬讚。」蘇子衿笑著點了點頭,便又問道:「方才前輩說幻境崩塌……」


    隻是,蘇子衿這話剛一出口,抱著她的司言便邁開步子,朝著床榻邊走了過去。一時間,眾人便皆是不解起來,對於司言忽然的動作,有些迷茫,就連蘇子衿自己,也有些恍惚。


    不過,就在眾人詫異之際,司言已然將輕柔的將蘇子衿放在了榻上,他沉默著蹲著身子,取了一旁的繡鞋,便為蘇子衿穿了上去。


    至始至終,司言都沒有說話,可那熟稔的模樣,卻是讓聞人牙和戰王爺,皆是吃驚不已。


    要說司言的性子,也是極為高傲的,尤其他位高權重,向來冷情。如今這般溫柔的為女子穿鞋……可是有些令人幾乎跌破眼球。


    隻墨白見此,搖頭一笑。那笑容,不甚明媚,也少了幾分聖潔,其中苦澀與無奈,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也難怪乎蘇子衿這樣歡喜司言了,這樣的男子,稱得上萬裏挑一,便是墨白自己,也有些愧之不如。


    在場的,唯獨蘇子衿對此習以為常,她難得乖順的坐在床榻上,等著司言將外袍拿了與她披上。而顯然,司言的打算,正如她所想的,就見他起身,又拿了掛在一旁的外袍,仔細的為蘇子衿繫上。


    末了,他才淡淡出聲,薄唇微抿,道:「我已經讓人下去給你煎藥了,待會兒喝了便再歇一下。」


    蘇子衿聞言,便微微頷首,桃花眸子彎彎:「好。」


    一聲『好』字落下,眾人才從這小夫妻的恩愛中回過神來,戰王妃忍俊不禁,從前她還覺得司言不解風情,沒想到這女婿,竟是這般上道,極好!極好啊!


    「咳!」聞人牙心中嘆了口氣,隨即才繼續道:「蘇墨這小子,因著幻境崩塌的緣故,被困在了裏頭,而我那傻閨女,仗義的就去救他了!」


    喜樂對蘇墨的情誼,聞人牙隻當作是仗義。可他的話一出,卻緊接著有另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老子瞧著喜樂這丫頭是對師父的大哥有意思!」百裏奚端著一碗藥,笑嘻嘻的便走了進來。


    若不是輕衣就在他的身邊,他鐵定要衝上去,給師父一個大大的擁抱……不過,他現下好歹也是有對象的男子了,自得矜持才是。


    如此想著,百裏奚已然走到一旁,將藥放置在了桌子上。


    湊上前去,百裏奚笑的無比絢爛:「師父,你終於醒過來了!」


    一邊說,百裏奚還一邊朝著司言的方向,抱了過去。


    隻司言見此,來不及躲開,便徑直拉了一旁的墨白。


    墨白顯然是沒有料到司言的舉動,就在他愣神的時候,整個人便被甩向百裏奚,且下一刻,就被百裏奚抱了個滿懷……


    兩人皆是大高個,如此一抱,頓時場麵安靜下來,一片無聲。


    「百裏奚,你做什麽!」墨白一把推開百裏奚,臉色變得極差。


    說著,墨白從懷中取出一方帕子,不停的擦拭著自己的手。那嫌棄的模樣,便是蘇子衿瞧了也深覺好笑不已。


    墨白素來是個潔癖,尋常時候不說其他,便是與人接觸,也是鮮少有的,故而他這般炸毛的模樣,倒是難得一見。


    百裏奚聞言,不由無辜的摸了摸鼻子:「老子這不是要抱麵癱臉麽?哪裏知道你突然衝過來?」


    這場麵,太過尷尬,老一輩的,譬如戰王夫婦,都一副假裝看不見的模樣,一個接著一個退了出去,可心中卻是暗道,這年輕人啊,就是不一樣,玩的都這樣特別……嗯,原本他們以為,百裏奚應當是對輕衣有些心思的,沒想到……竟是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哎呀,年輕就是好啊!」聞人牙哈哈一笑,隨即朝著輕衣擠眉弄眼,道:「輕衣姑娘可得小心了,這男人啊,還是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好!」


    一邊說,聞人牙一邊便擺了擺手,緩步離開了。


    一時間,屋子內便隻剩下幾個年輕人。蘇子衿輕聲一笑,便立即問道:「百裏,你做什麽要抱阿言?莫不是要和師父搶男人?」


    蘇子衿這話不說倒是好,一說出來,輕衣便不由背過身子,笑的差點岔了氣。


    司言臉色一暗,卻是聽百裏奚急急解釋道:「師父,老……我冤枉啊!我隻是想著,師父大病初癒,從鬼門關上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麽著我也得給師父一個抱抱罷?」


    說著,百裏奚便又不好意思道:「可奈何我已是有了心上人,總要避諱一二……所以……」


    「所以你就想要抱阿言?」蘇子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百裏奚委實太過逗趣,瞧著他這腦子,也是與尋常人不太一樣,竟是連這等子想法,也冒了出來。


    聽著蘇子衿的話,百裏奚便點了點頭,扭捏道:「我哪裏想到,小白忽然衝上來……」


    說著,百裏奚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墨白,清了清嗓子,說道:「小白,你若是喜歡,找南洛那個娘娘腔罷,我……我已是有心上人了,瞧不上你!」


    一句瞧不上,聽得墨白幾乎吐血,原本心中因嫉妒的那抹心思,如今也煙消雲散,有的隻是對百裏奚的惱怒與責難。


    「滾你大爺的!」見百裏奚的那個眼神,墨白忍不住罵了一聲,隨即渾身不自在的便走了出去,儼然是要去將自己身上的『汙穢』洗淨。


    瞧著墨白那匆匆的背影,百裏奚不由驚訝道:「這是……惱羞成怒了?」


    此話一出,輕衣便忍不住笑出了聲。她方才可是看的清楚,墨白是被司言拉出去的,如今百裏奚對他的誤會,可倒是『很深』啊!


    ……


    ……


    經百裏奚這麽一鬧,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蘇子衿心中莫名的壓抑,也漸漸散了些許。不多時,司言便命人將喜樂和蘇墨安置到了另外的屋子裏,百裏奚與輕衣,也雙雙退了出去。


    彼時,屋內便隻剩下司言和蘇子衿兩人。


    司言走到圓桌前,兀自端了一旁的藥,斂眉道:「喝了藥便好生休息一會兒。」


    說著,他便緩緩朝著蘇子衿走來,冷峻的容色依舊看不出絲毫情緒。


    「阿言,你喝藥了麽?傷口處理了麽?」抬眼看向司言,蘇子衿卻沒有接過他遞來的那碗藥。


    幻境之中,司言中了一箭,那箭傷儼然不可能立刻恢復,而她醒來的時候,瞧不見司言,戰王妃又略顯支支吾吾的模樣……蘇子衿便知道,想來司言定是怕她憂心,趁著她醒來之際,便去換了一身染血的衣物。


    蘇子衿的話一落地,司言便不由垂眸,手下一頓,卻隻坐到蘇子衿的旁邊,神色淡淡道:「子衿,你不必擔心。」


    「我也想不擔心。」蘇子衿不怒反笑,凝眸道:「可我做不到。」


    說著,不待司言反應,蘇子衿便偏過頭去,神色有些不愉:「我知道你怕我憂心,可你這般不愛惜自己,豈不是讓我心中難受?」


    她不喜歡司言這般,什麽事情都沉默不語,尤其是在這等事情上……每每受了傷,他卻從不開口言說,便是在幻境之中,他也是沉默的令人心疼。


    見蘇子衿不悅,司言心中不由一慌,就見起身,將手中的藥放置到一旁,隨即走到蘇子衿的麵前,牽過她微涼的小手,低聲道:「子衿,傷口無礙,已然處理好了,隻藥沒來得及喝……」


    司言如此哄著,蘇子衿卻還是皺著眉梢,不悅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喝藥?背著我偷偷來?」


    「我隻是不想看你擔心……」司言輕輕吻了吻那微涼的指尖,聲音很是低沉溫柔。


    「既是這般,那我今後哪兒傷了、痛了,也不與你說好了。」蘇子衿蹙著眉,收回自己的手,顯得有些氣惱。


    聽著蘇子衿的話,司言不由心中一滯,好半晌,他都愣在原地。可一見蘇子衿那不愉的模樣,他便忍不住嘆了口氣,低聲道:「子衿,我錯了。」


    一聲服軟的話,聽得蘇子衿心中平和幾分,隻她私心裏存著要司言改掉這『沉默』的毛病,便垂下眸子,說道:「阿言,你我已是夫妻,你不必同我隱瞞什麽,也不必怕我擔心什麽,你大約不知道,女子素來喜歡胡思亂想,我也是不例外。」


    說著,她轉過頭來,認真的盯著司言,繼續道:「你這般隱瞞,我自是會察覺,最終免不了被我發現,又何必要給彼此製造誤會的機會呢?」


    誠然,蘇子衿偶爾也會惱些小情緒,可有些事情,她卻是不會隻顧自己撒氣便是,她想要同司言說清楚這件事情,畢竟兩人今後要走一輩子的。


    「好,我聽你的。」點了點頭,司言深邃的眸底有暖色浮現,神色卻依舊淡淡:「現下我陪你喝藥,待會兒你陪我喝藥,咱們都要休息一番,可好?」


    一邊說,司言一邊便起身,將方才的那碗藥,重新又拿了過來。


    瞧著司言這般乖順的模樣,蘇子衿不由抿唇,低喃一聲:「原諒你一次。」


    伸手摸了摸蘇子衿的發梢,司言忽地一臉認真,說道:「多謝愛妃大人有大量。」


    一句愛妃,聽得蘇子衿一愣,隨即她再瞧著司言這般認真的臉容,忍不住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阿言,你近來是越發活絡了。」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司言的臉容,蘇子衿笑眯眯道。


    「愛妃歡心便是,」司言沉吟,眸底劃過一抹無聲的笑意:「隻是,為夫的臉可是還好捏?」


    一邊說,司言一邊勾唇,清冷的臉容有淡淡的笑意露出,一瞬間便看的蘇子衿臉上發熱起來。


    司言這廝,到底是個好顏色的,尋常時候並不見他笑,偶爾一笑,卻幾乎可以令天地都為之失色……委實妖孽天成的很!


    「還……還好。」避開那炙熱的視線,蘇子衿不自覺便鬆了手,大病初癒的蒼白臉容,也一時間猶如桃李,艷絕不已。


    隻這般嬌羞的模樣看在司言的眼底,顯然含著致命的誘惑。


    心中微微一動,司言便繼續道:「為夫想起,幻境之中,愛妃好似親自餵藥……不妨這一次,便讓為夫效勞,如何?」


    「餵藥?」蘇子衿略微一怔神,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徒然一紅,便立即偏過頭,心中沸騰。


    天知道司言這般模樣,有多麽撩撥人心,直驚的蘇子衿心口狂跳不已……


    隻是,見蘇子衿偏過頭,司言卻不以為意,隻兀自含了口藥,便傾身上前。


    雙唇相處,曖昧的氣息,頓時狂亂滋生。


    一時間,春色無限,屋內的溫度,也驟然上升。


    ……


    ……


    與此同時,墨白早已沐浴更衣,換了一件衣裳走出院落。


    「墨白哥哥!」南音守在門口,一見墨白出現,便不由喜道:「墨白哥哥,你終於出來了!」


    「公主。」墨白揚唇,笑容淡淡,攜了三分文雅,七分聖潔。


    南音聽著墨白的稱呼,不由臉色一黯淡:「墨白哥哥……喚我音兒可好?」


    她喜歡墨白,大抵有好幾年了,這個少年成名的國師,俊美優雅,早早便住進了她的心裏,成了致命的存在。


    「公主玩笑了。」墨白聞言,卻是依舊神色寡淡,笑道:「公主殿下金枝玉葉,名諱哪裏可以隨意喚得?」


    說著,墨白上前一步,拱手道:「公主若是無事,本國師便先行離開了。」


    可墨白想要離開,南音又怎麽可能如他的意?好歹她今日,可是專門來這處等著他的!


    便見南音伸出手,想要拽住墨白的衣袖,神色很是焦急。


    「公主自重。」微微拂袖,墨白後退一步,眼底不著痕跡的劃過厭惡之色。


    「墨白哥哥,我……我隻是一時著急……」南音心下一慌,便立即道。


    她知道,墨白是個極為愛幹淨之人,尋常時候誰都不能輕易觸碰,就是南洛,也極少觸到墨白,故而,對於墨白的心性,南音自是知道幾分。


    「公主有何事情?」墨白斂下眉眼,笑容依舊,唯獨眼底那抹疏離,叫人不寒而慄。


    南音顯然也是看到了墨白的疏離,心中微疼,她卻咬著唇,低聲道:「墨白哥哥,我今日來……今日來,想同你說一件事情……」


    深吸一口氣,南音楚楚可憐的看向墨白,眼眶泛紅:「墨白哥哥,我父皇將我許配給大理寺卿的嫡次子,我……」


    「不錯的姻緣。」不待南音說完,墨白便打斷了她的話,清淡一笑:「恭賀公主殿下了。」


    『恭賀』二字一出來,南音的臉色便立即變得極為蒼白,她瞪著眼睛,看著墨白依舊談笑風生的模樣,心中有涼意滲了進來。


    「墨白哥哥,我不想嫁給他……他是個跛子啊!」南音咬著唇,淚眼朦朧,很是惹人憐愛。


    大理寺卿的嫡次子,名副其實的跛子一個,聽人說出生便是身體有疾,而大理寺卿因著這般,便對他更加偏愛幾分。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認,他身體有疾,無法同正常人那般行走的缺點!更何況……南音攥緊手心,更何況,她隻喜歡墨白哥哥一個人!


    然而,南音的顫慄,並沒有引來墨白的憐憫,他隻是一副悲憫的模樣,神色淡淡道:「南音公主若是不滿,大可與陛下談論,恐怕與本國師說道……有些不符合規矩罷?畢竟,本國師並不是媒人,更是不理這等子俗事,幹預不了公主的親事。」


    如此殘酷的話,墨白卻笑得極為溫和,清俊的臉容慈悲一片,看的南音心中的涼意,頓時更是添了幾分。


    可她卻是不死心……或者說,與其說是不死心,應該是說不甘心。盯著墨白,南音落下淚來,弱質纖纖道:「墨白哥哥難道不知道,我喜歡墨白哥哥嗎?難道不知,從許多年前開始,我就極為歡喜墨白哥哥麽?」


    南音的模樣,瞧著倒是像被墨白辜負了一般,好在現下並沒有人能夠駐足圍觀,否則墨白這『拋棄公主』的嫌疑,大抵很難洗清。


    南音那搖搖欲墜的身子,哭的梨花帶雨的臉容,墨白不由的便笑出聲來。


    此事若是放在蘇子衿的身上,想來不會如南音這般卑微,畢竟蘇子衿那般女子,傲骨楚楚,南音怎的比得上呢?


    微微一個恍惚,墨白便上前一步,如玉的手指撚起他衣袍上落下的花瓣,拈花一笑,道:「公主大約是芳心錯付了。」


    一邊說,他一邊抬眼,神色極為優雅:「本國師乃佛門中人,從不踏足這些紅塵俗世。」


    眼前的青年,委實好看,就好像多年前她見到的那般,他立於樹下,拈花一笑……可如今,卻有些殘忍,看的她心如刀絞。


    「你喜歡蘇子衿……對不對?」紅唇微微顫抖,南音楚楚動人的臉容有奔潰之色,轉瞬即逝。


    「蘇子衿?」乍一聽這三個字,墨白心中不可遏製的微微顫抖,可下一刻,他卻挽唇笑起來,回道:「公主的玩笑,不甚有趣。」


    言下之意,便還是否認的意思。


    瞧著墨白這般模樣,南音心中的狐疑,一時間便頓住了,可見墨白神色不似作假,她心口那即將溢出的恨意,頃刻就停滯了下來。


    若墨白不是歡喜蘇子衿……那難道當真是因為心中有佛?


    「公主無事,便回去罷。」這時,墨白垂下眸子,繼續笑道:「本國師早已是紅塵之外的人了,這些男歡女愛的情意,還請公主收回。」


    說著,墨白背過身子,如清風明月一般的背脊,挺拔而冷決,儼然便是一個心中向佛之人。


    五指被擰的微微泛白,南音拭了拭眼角的淚痕,淒淒楚楚的便跑了出去。


    直到南音離去,墨白才淡笑著出聲,神色有些許漠然:「人都走了,還不出來?」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不多時,便見一道紅色身影,自樹上躥了下來,速度極快,若是不仔細去看,很難分辨的清楚。


    「小白,老子算是佩服你!」百裏奚搖頭晃腦,便徑直來到了墨白的身側。


    「佩服什麽?」墨白不以為意,挑眼看向百裏奚。


    「佩服你裝模作樣的手段唄!」百裏奚哈哈一笑,本想搭上墨白的肩膀,卻不料墨白一個側身,優雅的躲過了他的動作。


    百裏奚見此,倒也沒有計較,隻笑嘻嘻的瞥了眼墨白,繼續道:「你們方才的話,老子可是全聽到了。」


    「所以?」墨白一笑,神色絲毫不變。


    「你喜歡老子的師父,卻還能夠裝的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墨白……老子真佩服你是條漢子!」一邊說,百裏奚一邊朝著墨白豎起大拇指,嘖嘖搖頭:「要是老子,估計是做不到你這樣。」


    南音對墨白的歡喜,基本上許多人都看得出來,且這些年,但凡有女子試圖接近墨白的,南音那小白花頓時便會化成食人花,將那些女子抽皮剝筋。


    不得不說,從南音這裏,百裏奚便知道,女子的嫉妒與小心眼,可是極為可怕的。


    而墨白,顯然也知道南音的這幅德行,所以在南音問出那話的時候,他本來可以給一個木楞兩可的答案,最後卻是斬釘截鐵,隻說對蘇子衿無意。


    這樣的墨白,百裏奚從未見過。畢竟在他認知之中,墨白的腹黑,可不是隨便說說。若是他當真不喜歡蘇子衿,便不會連南音這個麻煩,也親手為其斬斷。


    「百裏奚,我是出家之人。」墨白聞言,卻沒有承認,隻悲憫一笑,回道:「出家人忌犯色戒。」


    「去你的出家人!」百裏奚惡寒道:「早八百年的事兒了,還拿出來說道?更何況,老子記得,你他娘的可從未剃度過!」


    墨白想要唬弄他,顯然不太可能。他看的出來,墨白對蘇子衿……有極深的情意,這份情意,幾乎不亞於司言。


    瞧著百裏奚那一副什麽都知道的『嘴臉』,墨白果斷便選擇了無視。


    於是,他偏過頭,問道:「現下你離了那心上的姑娘,特意來找本國師,何事?」


    所謂心上的姑娘,自然便是指輕衣了。


    百裏奚聞言,卻是沒有反駁,隻咧嘴一笑,神色很是璀璨:「老子的師父身子是不是全好了?」


    方才幾人說話的時候,墨白便說過,這兩日喜樂和蘇墨,想來很快便會甦醒。他探了幻境,發現自蘇子衿醒來之後,幻境的束縛便減弱了許多,而且,這幻境還有著逐步破裂的趨勢,隻要情況發展的好,不出兩日,蘇墨和喜樂都能安然無恙的醒來。


    這一點,倒是有些出乎墨白的意料,不過思來想去,也是證明,蘇子衿的執念,委實極深,深到竟是能完全左右幻境,叫人心中驚奇。


    「應是差不多了。」墨白微微頷首,淡淡說著。


    蘇子衿現下,也算是解了寒毒,隻要稍稍休養,便可恢復以往的康健。


    「那師父的功夫,也回來了?」百裏奚驚喜的湊著腦袋,一副等著墨白回答的模樣。


    「你這一個兩個問題的,怎的不去問輕衣和聞人牙?」墨白蹙眉,詫異道:「要說最清楚蘇子衿康健狀態的,也就他們這等醫者了。」


    「哈!」百裏奚摸了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子方才惹小輕衣生氣了,若是現下再去詢問,恐怕她要更加不愉。至於聞人牙那頭,在確認喜樂不會有事後,他也不知道跑哪裏去,早沒影了。」


    剛剛一出門的時候,百裏奚毛手毛腳的,便不小心弄撒了輕衣熬給司言的一碗藥……如此一來,輕衣便對他,不耐煩了起來。


    百裏奚的回答,讓墨白不由嗤笑一聲,好半晌,才回道:「她本就沒有失了內力,隻不過因著寒毒和先前受的重傷的問題,無法使出內力罷了。」


    轉頭看向百裏奚,墨白繼續道:「如今寒毒解了,她的內傷也好的七七八八,左右隻要休養一陣子,便是無妨。」


    聽著墨白的話,百裏奚簡直欣喜不已,可他這般愉快的模樣落到墨白的眼底,不知為何,竟是有些煩悶。


    他忽然想起,幻境中,蘇子衿那一次又一次,深陷絕望的眼神,尤其是洗髓的那一次,她低喃著那樣的一句話……天,怎麽還不亮。


    回憶起年幼時候蘇子衿那落寞而淒冷的神情,墨白心中一陣又一陣,泛著難以言喻的疼惜。


    隻是,他克製的再好,也不禁露出一絲情緒來,頓時看的百裏奚戲謔起來。


    「小白,你這神色……哪裏不舒服?」眨了眨眼睛,百裏奚的眸光落在墨白的身上。


    「沒有。」墨白笑道:「隻是,想起了些舊事。」


    「舊事?」百裏奚挑眼,狐疑道:「不會是想起老子的師父的事情了罷?」


    墨白那神色,可是恍惚且悠遠的,即便百裏奚再怎麽不知世事,也看的清楚,墨白是在心疼什麽人。


    「本國師是出家人,」墨白凝眸,沉吟道:「你想來是……」


    然而,這一次,墨白的話還沒落地,便見百裏奚打斷,道:「小白,你知道老子為何要來問你,關於師父的身體狀況麽?」


    說這話的時候,百裏奚眸子極為明亮,仿佛看穿了什麽似的,沒來由的便讓墨白一怔。可轉瞬之間,他便蹙起眉梢,冷聲道:「百裏奚,沒想到你變得這般狡詐!」


    百裏奚此次,想來並不是為了問蘇子衿的身體狀況而前來,若是墨白沒有猜錯,這貨定是一早便知道了蘇子衿的恢復狀況,如今又來故意問他一次,不過是為了證明一些事!


    「哈哈,老子其實就是抱著一試的態度,沒想到你竟然完全沒有懷疑。」百裏奚誇張的笑了起來,捧腹道:「小白,你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傻了?還是說,陷入情愛之中的人,都要比尋常的時候不靈光一些?」


    墨白素日裏,可是極為精明的,正是因為他太過聰慧,百裏奚前來的時候,才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可如今瞧著墨白中招的模樣,顯然他在那之前是當真沒有起疑的。


    臉色微微一黑,墨白抓過身子,一副不想看見百裏奚的模樣,卻是逗得百裏奚越發樂乎起來:「小白啊小白,沒想到你竟是真的對老子的師父心懷不軌,看來是老子太小看師父的魅力了!」


    先前他本就是覺得墨白近日怪異,尤其提起蘇子衿的時候,他神色尤為緊張,卻又故意要裝作不在意的模樣,那股子憋屈的勁兒,怎麽看都是讓人深覺奇怪的。


    所以,他便故作不知,前來詢問蘇子衿的恢復情況,若是墨白對蘇子衿無意,定是不會對那些如此了解,畢竟隻有特意去問,才會得知的這樣詳細。可結果,卻是出乎他所料,墨白不止對此了如指掌,而且還對他的引誘絲毫沒有察覺,可見墨白對蘇子衿……是何等歡喜了。


    「你若是想讓南音對付你師父,盡可四處招搖。」墨白深吸一口氣,壓下那微微惱火的情緒,臉上的笑容冷了幾分下來。


    原本他方才刻意騙南音的時候,便是故意要撇幹淨,以至於南音不會懷疑他對蘇子衿如何,更避免了南音對蘇子衿的『報復』。


    「那倒不至於。」百裏奚嘿嘿一笑,故作小心翼翼,道:「不過,小白,你可真是打心眼裏歡喜師父啊!」


    如此小心與在意,如此默然的護著,絲毫不像墨白的為人。


    誠然墨白該是知道,南音並不是蘇子衿的對手,可私心裏,他大概就是不願這些個雜亂的事情、無所謂的人,擾了蘇子衿的清淨。


    百裏奚的調侃,墨白並不想理會,更不想承認。可百裏奚見此,便是愈發覺得墨白用情至深。


    想了想,百裏奚便嘆了口氣,幽幽笑道:「小白,老子知道你這是不樂意承認,畢竟師父那兒,還有麵癱臉在。可是,老子就覺得,你這沉默的不說的,師父也不會知道,何苦這般憋屈呢?」


    百裏奚以為,墨白這性子,鐵定不會告訴蘇子衿自己的心意,而蘇子衿眼中又隻有司言,這一來二去的,墨白還不憋屈至極?


    好歹他與墨白也是舊交,自是看不過眼他這般苦了自己的模樣。


    然而,百裏奚的話才落地,便見墨白落寞的笑了起來:「她知道。」


    他先前曾說過,自己歡喜蘇子衿。而蘇子衿的表現,也極為淡泊,她顯然是對他無意,或者說,在她的眼底,從未有過他的身影。


    「那是你主動說的?」百裏奚瞪大眼睛,詫異道:「師父是不是拒絕你了?」


    「嗯。」墨白不可置否,確實是他主動說起,而蘇子衿……更不可能對他回應什麽感情,這一點,他心中明白的很。


    一個字,噎的百裏奚好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實在看不過眼墨白這般落寞的模樣,百裏奚才嘆了口氣,勸慰道:「小白,咱們好歹是舊交了,聽老子一句勸,忘了我師父罷,去找更好的女子。」


    本是想要拍墨白的肩膀,一想起墨白的性子,百裏奚便又收回了自己的手,繼續道:「俗話說得好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朵花呢?」


    百裏奚的話,委實輕巧十足,他以為,墨白這樣清醒且冷靜的人,一定可以做到忘卻,隻下一刻,卻是見墨白挽唇,語氣幽幽:「若是做得到,我早早便放手了。」


    情愛便是如此,無論得不得到,有些人,註定一生無法遺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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