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霄的離去,大抵是在蘇子衿的預料之內。


    聽說東籬的都城煙京裏頭,發生了一件大事。


    原本樓寧玉抵達煙京之前,董良還拒不認罪,後來也不知怎麽的,董良帶了一批人馬夜襲樓寧玉,似乎想要置之死地,卻是被當場拿下,人贓並獲不止,還定下了逆賊之名!


    右相鍾離大為惱火,受了聖上旨意,關押董良,並揚言讓樓寧玉將其帶回大景,讓昭帝親自處理逆賊董良,也算是要給大景一個交代的意思了。


    隻是,誰也不曾料到,押送董良的路上,卻是遇到了劫囚一事,董良被人救走,樓寧玉不得已逗留在煙京,仍舊在四處捉拿。


    這事兒雖看著沒什麽問題,可實際上,卻是足以讓樓霄和孟瑤慌神的。不為其他,隻因為,董良的被劫,直接便導致了樓寧玉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在煙京!


    蘇子衿聽到這樣的消息,自是眉眼彎彎,頗為欣賞。


    樓寧玉原本便是得了昭帝的命前去東籬捉拿董良,要是按照正常流程來走,大抵隻要董良捉拿了,便可以順利回錦都復命,在那之後,他身為東籬皇子的身份,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可偏生,董良逃了,這樣一來,隻要一日不找到董良,樓寧玉便可以一直呆在煙京……名正言順的謀奪皇位!


    而樓寧玉的存留,卻是樓霄的一大心頭毒瘤,尤其是瞧著這般局勢,儼然就是樓寧玉和鍾離已然站到了同一條船上,若是樓霄再不回去,恐怕夜長而夢多紛擾!


    另一頭,蘇子衿和司言這對新婚燕爾,也是過得和和順順。


    木木的過繼宴席結束後,戰王妃便領著蘇寧,上了一趟沈府,親自向沈芳菲提親。


    沈府的一眾人,雖說不上多麽好,但到底有沈太太君這樣一個極為通透的人兒在。又加之沈老太君素日裏很是疼寵沈芳菲,於是這親事,便是極為順利的敲定下來了。


    定親儀式定在陽春三月底,隻是可惜,蘇子衿無法參與。


    因為三月十三,全錦都的人都知道,長寧王世子和世子妃,踏上了去往東籬的路。


    這天一大早,司言便已然出了門。成婚這麽多日下來,兩人也都是分開歇息,這樣的情況,在孤鶩等人看來是件奇怪的事情,但蘇子衿和司言,卻是相安無事,表現的極為稀鬆平常,故而,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說什麽了。


    蘇子衿醒來的時候,大約洗漱了一番,便被告知,司言已然出門。他作為此次大景的使臣,本就是受了昭帝的命,肩負起總負責的擔子。故而,自是早早的便得出門料理許多事情。


    收拾妥當後,蘇子衿用了些早膳,便出了正門,打算踏上長寧王府的馬車,前去宮門前集合。


    隻是,她才剛提起裙擺,便聽著耳邊有馬蹄聲襲來,微微偏過頭,蘇子衿便看見,有青年身騎棕色駿馬,他穿著墨綠色的衣袍,瞧著沉穩而貴氣。


    直至那駿馬奔到長寧王府的馬車旁,蘇子衿才攢出一個笑來,容色淺淡道:「大哥怎的來了?莫不是要給我送行?」


    眼前的俊美青年,不是蘇墨又是誰?


    蘇墨翻身下馬,就淡淡一笑,道:「妹妹,我已奏請陛下,陛下準許我貼身護衛你,前往東籬!」


    蘇子衿聞言,不禁心中一愣。隻是,瞧著蘇墨來的方向,確確實實的皇宮的位置……心下詫異起來,她便緩緩笑道:「這事兒,莫不是爹爹的主意?」


    一大清早能夠`驚擾』天子而不觸怒龍顏的,大抵整個錦都的人物,屈指可數。蘇子衿並不認為,隻蘇墨這樣的小輩,昭帝會如何給他臉麵,大抵除了戰王爺……也沒幾個人能夠做得到這般了。


    聽著蘇子衿的話,蘇墨卻是並不驚奇,他自來知道自家妹子是個聰慧過人的,如今蘇子衿能夠猜測出來,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兒。


    想了想,蘇墨便道:「爹和娘昨夜輾轉反側,為妹妹此去東籬甚感擔憂,可阿寧又即將定親成婚,思來想去,也就隻有我還算閑散,可以隨著妹妹去東籬見識一番了。」


    說這話的時候,蘇墨倒是難得的有了幾分玩笑之意,他素來有些沉默,如今這一調侃,眉眼之間,便是透了幾分如蘇寧般的不羈神色,委實生動至極。


    蘇子衿見此,心下倒是一片清明,蘇墨說的好似這件事隻是戰王夫婦的主意,可蘇子衿卻知道,若非他主動提議,戰王夫婦指不定就是讓無常前來跟隨了,畢竟無常的功夫,可是比起蘇墨要好的。


    紅唇為揚,蘇子衿抿唇笑道:「那大哥不妨先上來馬車坐著?想來大哥起的太早,未免忘記了用膳。」


    蘇子衿的體貼,叫蘇墨心中很是溫暖,他倒是也不推辭,隻點了點頭,便隨著蘇子衿一起,坐上了馬車。


    很快的,長寧王府的馬車便開始徐徐前進,青書和孤鶩駕著馬車,而青煙和青茗就在裏頭伺候著,一時間倒也是相安無事。


    馬車到了東街的時候,周圍滿是百姓圍觀,場麵也是頗有些噪雜,不過錦都的百姓算是見慣了這等子事兒,故而自發的,便留出了一條寬敞大道,供馬車前行。


    隻是,就在蘇子衿和蘇墨正閑聊的時候,忽然外頭有女子的聲音響起,隨即就聽青書道:「主子,外頭喜樂姑娘正攔路……」


    乍一聽喜樂的名字,蘇墨眸光不禁一頓,他下意識看了眼蘇子衿,倒是不知道,蘇子衿和喜樂原是相識的?


    蘇子衿沒有注意到蘇墨的目光,隻微微一笑,就掀開車簾的一角,朝外頭看去。


    小姑娘依舊穿著一襲黑衣勁裝,可眉眼極為精緻,笑容滿滿的小臉上,略顯疲倦之意。


    「世子妃,」喜樂一見蘇子衿露出臉來,便挑眼道:「介不介意我跟你一塊兒去宮門?」


    蘇子衿聞言,隻是招了招手,眉眼彎彎道:「你且來罷。」


    說著,她兀自放下車簾,等著喜樂前來。


    見蘇子衿如此一副爽快的模樣,喜樂心下倒是極為舒順,深覺蘇子衿這女人,不去行走江湖,委實可惜了。畢竟這等子爽快的勁兒,她怎麽看都是歡喜的。


    這般想著,喜樂便也不拘泥,隻一個大踏步上前,就很快爬上了馬車。


    隻不過,掀開車簾子的那一瞬間,她卻是微微愣了愣,那雙大大的眼睛裏,有驚詫之色浮現。


    下意識的,喜樂便張了張嘴,說道:「蘇兄?」


    原本她在外頭的時候,隻看到了蘇子衿,卻沒有想到,蘇墨竟是也在裏頭,這樣的意外相見,如何叫她能夠不詫異?


    蘇兄,酥胸?


    馬車外,孤鶩和落風對視一眼,深覺臉上的嚴肅麵孔,幾乎就要繃不住了。


    這喜樂委實有些故意的嫌疑,基本上江湖中人,不都是喚某某大哥嗎?比如蘇墨,應該是蘇大哥才是。喚兄台的,委實有些文人之意,可喜樂倒是好,一聲酥胸……蘇兄的喚,隻是聽著,都要叫人忍俊不禁。


    然而,馬車內的蘇墨儼然也是頗為尷尬,尤其是看到蘇子衿投來的滿是促狹笑意的目光,他更是覺得有些無力。


    「咳。」假咳一聲,蘇墨便道:「喜樂姑娘。」


    那日蘇墨與喜樂,也算是醉酒了一場,不過兩人都是好酒品,喜樂是千杯不醉,蘇墨則是輕易不醉,故而喝到後來,兩人隻是微醺,就連分開的時候,也是清醒十足。


    「哎呦喂,蘇兄,你怎的在這兒?」下一刻,喜樂閃了進來,有些誇張的笑起來:「我還以為今兒個以後是見不到你了。」


    要說蘇墨在喜樂心中是個什麽地位,大抵隻是萍水相逢,不算討厭,她走南闖北的,也遇到過許多人,許多事兒,故而並不覺得自己與蘇墨,是如何的一見如故。


    蘇墨聞言,隻淡淡笑道:「看來姑娘和在下,是頗有緣分的。」


    蘇墨說著,喜樂也隻是隨意聽聽,故而她點了點頭,便挨著蘇子衿坐了下來。


    蘇子衿見此,隻輕笑一聲,問道:「大哥和喜樂,原是相識的麽?」


    蘇墨此時雖是依舊君子翩翩的模樣,但蘇子衿卻是看得出來,他說話的語氣與神色,竟是少見的隨意與親近,素日裏見他與一些個官家小姐說話,幾乎都是溫文爾雅且淡漠疏離,可在喜樂麵前,他倒是有些不同尋常的很。


    見蘇子衿投來這般曖昧的目光,喜樂率先出聲道,哼道:「蘇子衿,你可打住了你那些個鬼想法,我與酥胸……啊呸,蘇兄,不過是萍水相逢,喝過一次酒而已,我們江湖中人,可不比你們這些個迂腐的閨閣女子,不興那等子郎情妾意,甜甜蜜蜜的橋段!」


    喜樂素來自詡江湖中人,自是爽朗而異常,可看著這樣的喜樂,蘇墨不禁失笑道:「這話倒是有理,不過有幾點是要糾正的,首先,我妹妹不是那等子迂腐的閨閣女子,其次,江湖中人也是有那些個郎情妾意的橋段,畢竟江湖的愛恨情仇,可比不得朝堂閨閣來的少。最後……喜樂姑娘可喚在下蘇墨,蘇大哥,隻這蘇兄二字……委實不敢當。」


    蘇墨說的頭頭是道,聽的一旁蘇子衿笑容愈加盛了幾分,她瞟了眼喜樂,就見喜樂噘起嘴,一臉不服可又無法辯駁的模樣,心下倒是樂不可支了。


    在場的,唯獨青煙和青茗,兩人麵麵相覷,竟是看不出蘇子衿究竟為了什麽,如此開懷。


    似乎察覺到蘇子衿的笑,就見喜樂瞪了眼蘇子衿,摸著鼻子道:「特麽老娘最討厭你這等詭辯之人了。」


    可嘴裏說著討厭,眉眼卻是依舊軟乎乎的模樣,絲毫沒有當真生氣的情緒,看的蘇墨有些無奈。


    隻那一頭,喜樂卻是不給蘇墨反駁的機會,就見她手下隨意的就扔了劍,在眾人猝不及防的時候,她便上前,扒拉開青煙和青茗,就朝著蘇子衿抱了過去。


    蘇子衿一時間,便錯愕了起來:「喜樂,你這是在做什麽?」


    蘇子衿的聲音,依舊是溫溫軟軟,不過神色之間,卻是少見的驚愕,看的喜樂不由哈哈哈的直笑,竟是誇張的連腰板都直不起來了。


    她就像是個偷吃了甜食的孩童,白皙的臉上,直直笑起了紅暈,乍一看有些紅撲撲的模樣,倒是越發的像年畫兒了。


    「蘇子衿,你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啊?」笑了好一會兒,喜樂才直起腰板,斷斷續續道:「我還以為……哈哈,你是戴了麵具呢!看來還是我厲害啊,你是不是嚇到了?是不是?」


    蘇子衿:「……」


    這孩子,有點兒神神叨叨。


    蘇墨:「……」


    有點……蠢!


    青煙和青茗:「……」


    無言以對。


    ……


    ……


    馬車一路便行到了宮門,喜樂因著宿醉在酒樓裏,便沒有趕上墨白和南洛。好在她遇著了蘇子衿,就順勢借了回馬車,抵達了目的地。


    馬車剛到的時候,蘇子衿便打算下馬車,隻喜樂瞟了眼蘇子衿那弱弱的身子,便使了個眼神,看的一旁的青煙和青茗一臉懵逼,唯獨蘇墨和蘇子衿兩兄妹,倒是心中有數。


    這小姑娘的意思,不就是在說:蘇子衿,你一邊兒呆著,看老娘給你表演一個帥氣翻身!


    一時間,蘇墨是默然了,隻蘇子衿笑容滿麵,瞧著極為美艷而不可方物。


    喜樂神采飛揚,見蘇子衿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下更是雀躍,徑直便想著露兩手給她看看。


    於是,眾人便瞧見,喜樂運氣將方才隨意扔在地上的長劍握入手中,隨即翻了個身,便打算掀開車簾。


    隻是,她的手才堪堪觸到車簾,就見那簾子自外頭一翻,就被人直接給掀開了。


    一瞬間,外頭露出一張秀美絕倫的清貴臉容,那人鳳眸深邃,眉眼英氣,一襲清冷白衣,更是襯得他如月高華,氣質過人。


    然而,喜樂的反應不是驚喜,不是愛慕,更不是驚艷,而是切切實實的驚懼!


    「媽呀!」心下一驚,喜樂頓時跳了起了,隻是如今她在馬車內,自是`砰』的一聲,便撞到了馬車頂,發出清脆的聲音。隨後她也顧不得摸頭,便條件反射的朝著蘇子衿抱了過去。


    蘇子衿絲毫沒有設防,便徑直給喜樂抱了個滿懷,隻這小丫頭也不知是故意還是什麽,竟是將腦袋埋在了她的胸前,委實有些……畫麵太美。


    司言見此,不由鳳眸一冷,看向喜樂的眼神,更是寒了三分。


    拍了拍喜樂的肩膀,蘇子衿失笑道:「喜樂,你可還好?」


    喜樂的模樣,儼然便是被司言嚇了一跳,可蘇子衿委實有些不明白,司言生的極好,便是麵無表情的模樣,也是極為招女子歡喜的,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野花野草的,為他癡迷成狂。


    隻不知為何,喜樂這小姑娘,竟是被嚇得如此厲害。


    穩下心神,喜樂才鬆開抱著蘇子衿的手,咽了口唾沫,道:「還好。」


    說著,她不安的看了眼司言,便咬唇道:「蘇子衿,你男人怎麽這樣凶神惡煞?嚇死老娘了。」


    一邊說,喜樂還一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抵是極為平坦的胸脯,好一陣後怕。


    倒不是她膽小,而是掀開車簾的一瞬間,她看到的,不是司言這張臉,而是含著冷厲殺意的眸子,那幽深而波瀾不驚的眸子,若非嗜血,她怎麽可能被嚇到?


    隻是,喜樂自以為小聲,卻是讓司言聽個正著,就覺後頭有冷氣冒了出來,喜樂小心翼翼的看了過去,果不其然,司言的神色,顯然有些不愉,不過,這一看,她倒是還看到了其他人。


    墨白……特麽竟然是墨白那傢夥,看戲一般的笑臉!


    心下一瞬間,喜樂便明白了此事的緣由。想來是墨白對司言說了什麽,導致司言對她存了誤會,故而她方才掀車簾子的時候,司言才如此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阿言,」蘇子衿見司言瞧著喜樂的眸光不善,心下也是好奇,想了想,她便道:「扶我下去,可好?」


    若是她再不離開這馬車,想來喜樂也是出不去的,這樣一來,蘇墨也同樣出不去……


    司言聞言,倒是沒有再那般冰冷,隻伸出手來,看向蘇子衿的神色,也一瞬間溫和了起來。


    喜樂見此,心下倒是瘋狂吐槽,不過她不敢怎麽表現,一直到蘇子衿被司言帶走,她才長舒一口氣,看向蘇墨,嘖嘖直搖頭:「蘇兄,你這妹夫可真是脾氣大,愛吃醋,連我一個女人的醋他都吃,看來你這大哥也是差不多了。」


    喜樂說著,便兀自下了馬車。


    背後蘇墨聞言,倒是沒說什麽,隻淡淡一笑,便跟著下了馬車。


    一下馬車,喜樂便徑直跑到了墨白麵前,她撅起嘴,就瞪眼道:「特麽假慈悲,你是不是跟那冰塊臉說什麽了?」


    墨白聞言,散漫笑了笑,便回道:「也沒說什麽,隻是暗示他,說你有可能是喜歡女子。」


    喜樂在馬車內,墨白和司言,自是聽到了,畢竟一直到下馬車之前,喜樂都有時不時的說幾句話。


    「我去!」喜樂瞪大銅鈴般的眼睛,咬牙切齒道:「墨白,你這傢夥,真特麽記仇!」


    前兩日喜樂整了一番墨白,倒是不想,墨白這傢夥一如既往的記仇,竟是在今兒個,直接給報復回來了,而是還用這等子`陰損』的招兒,委實是氣到喜樂了。


    不待墨白說話,喜樂便又氣鼓鼓道:「墨白,你可以,你很可以!給老娘等著!」


    說這話的時候,喜樂依舊是一副可愛模樣,絲毫看不出`殺氣』,看的一旁正巧朝他們看過來的蘇墨,一陣好笑。


    墨白抿唇一笑,臉上浮現一抹悲憫:「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神經病!」喜樂斜眼,哼哼唧唧道:「最毒婦人心聽過嗎?我就是那個最最毒的!」


    想讓她不記仇?不可能!好歹他們兩也是表兄妹啊,記仇這一點兒,妥妥的必須相似!


    墨白顯然並不覺奇怪,隻見他笑了笑,意味深長道:「太子昨夜醉酒,現下還在馬車內麽,你要不要去看看?」


    南洛那娘娘腔醉酒?喜樂挑眼,她沉默了一會兒便道:「罷了,就可憐可憐那娘娘腔罷,好歹我們也算是青梅……青梅一起長大,不說交情多鐵,也算是姐妹一場,看看他死了沒有,也是應該。」


    說著,喜樂一臉正色的看了眼墨白,便頭也不回的朝著疆南國的馬車而去。


    瞧著喜樂一副別扭的模樣,墨白臉上的笑意,卻是愈發深了幾分。偏頭看向蘇子衿和司言的方向,也不知他在想什麽,一時間眸底深邃,高深莫測。


    那一頭,蘇子衿和司言,卻是牽著手兒,低低的說著話。


    「阿言,你方才為何如此生氣?」蘇子衿問道:「莫不是誤會了什麽?」


    按理說,司言並不是那等子喜怒無常的人,可見著喜樂驚嚇的模樣,儼然便可以猜出,司言掀開車簾的那一瞬間,定是神色刺骨令人驚懼。


    司言聞言,隻抿唇道:「我聽那墨白說,方才那女子與南洛一丘之貉,似乎……」


    「歡喜女子?」蘇子衿接著司言的話,失笑起來:「他是不是在暗示喜樂喜歡女子?」


    「不錯。」司言頷首:「與南洛是一丘之貉,我不得不防。」


    說這話的時候,司言瞧著極為嚴肅,可落在蘇子衿眼底,卻是異常的有趣,分明聰明如司言,竟也會有一天,如此的孩子氣。


    這般想著,蘇子衿艷絕楚楚的臉容上,頓時便像是盛開了一朵桃夭一般,眉眼如畫,撩人至極。


    伸手理了理司言的衣襟,蘇子衿彎唇道:「阿言,喜樂喜歡不喜歡女子,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我隻心悅於你。」


    因為隻喜歡司言,所以其他人,不倫多麽親近,對蘇子衿而言,也是入不了眼,進不了心的。


    「子衿……」司言聞言,眉眼皆是有愉悅之色被染上,隻是,他堪堪打算說什麽,就見不遠處,戰王夫婦緩緩走來。


    斂了眸底的情動之色,司言看向戰王夫婦,稍稍點了點頭,表示致意。


    於是,蘇家一眾人,大抵說了好一會兒,直到昭帝登上城樓,他們才停下了說話。


    隨著昭帝的一聲令下,眾人皆是準備就緒,蘇子衿上了馬車,司言則騎著駿馬帶領一眾人等出發。


    一行人,就這般朝著東籬的方向而去。


    ……


    ……


    煙京,禦花園。


    小皇帝樓蘭坐在龍攆之上,麵色有些憂鬱。


    這時,一旁的貴公公上前,稟報導:「陛下,三王爺求見。」


    「三……三哥?」樓蘭睜大眼睛,黃袍下原本緊張的小手,頓時鬆了許多,儼然對於樓寧玉,他是心中偏向的。


    「是的,陛下。」貴公公嘆息一聲,他下意識看了眼樓蘭身側的劉公公,見劉公公眯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麽,他的心下,更是一片痛恨。


    劉全德劉公公是樓霄安插在樓蘭身邊監視的,這一點,不僅是貴公公心中有數,便是樓蘭,也一清二楚。隻是,他無法對抗樓霄,自是不敢如何舉動,唯有聽之任之,無可奈何。


    「貴公公,」劉全德忽然細聲細氣,陰陽怪氣道:「現下是陛下午休的時候,你這難道是要陛下舍了為龍體安康著想的念頭,去見那勞什子樓寧玉嗎?」


    這危害龍體的大罪一扣下來,驚的貴公公微微一顫,可思及樓蘭想見樓寧玉的心情,他便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道:「劉公公嚴重了,隻是三王爺乃陛下的兄長,陛下和三王爺多年不見,奴才……」


    「呸!」貴公公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劉全德冷哼一聲,尖聲道:「什麽三王爺?這三王爺難道是陛下賜下的?先皇賜下的?還是咱們攝政王賜下的?身份不明的野種罷了,貴公公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誤導陛下?該當何罪!」


    劉全德的話一出來,貴公公便徑直跪下身子,叩首道:「陛下饒命,饒命啊!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隻是……隻是……思及陛下多年未曾見三……見樓公子,還請陛下開恩啊!」


    樓寧玉是東籬曾經的三皇子不錯,但那時也是因為出了私通的大事兒,樓寧玉才被送到了大景。而後來,先皇去世,樓寧玉也未曾封王,隻是按照慣例來說,樓寧玉已然不是皇子,而是王爺了。


    然而,即便如此,也無法抹殺了樓寧玉的生母乃至她的母族因那件事而全部被誅殺,因此,這劉全德所說的,也不算是出錯,反倒是貴公公……言語不當。


    見貴公公一副跪地求饒的模樣,劉全德心中一陣得意,隻是,他看了眼滿目慌張的樓蘭,便忽地勸道:「陛下,這該死的奴才妖言蠱惑陛下,罪當誅殺啊!」


    樓蘭聞言,卻是於心不忍,貴公公是宮人中真正為他著想的,也是真正忠心於他的,若要他下令殺了貴公公,他委實做不到!


    「陛下!」瞧著樓蘭一副不願的模樣,劉全德眼中有不悅劃過,隨即他聲音越發大了起來,語氣微涼道:「陛下如此包庇奸佞,可要其他宮人怎麽看?要天下之人怎麽看?難道陛下是不要這皇位,不要太後娘娘恢復自由了嗎!」


    一聲聲的責問,全然不像是一個奴才該對主子……該對天子的態度,可周圍一眾宮人,卻都好似什麽都沒看見一般,那股子冷漠的勁兒,委實讓樓蘭心如刀絞,驚懼不已。


    他的母後……三年前林副將軍的府邸被焚,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她,可樓蘭卻知道,那件事不是他的母後所為,根本就不是!


    可知道又能怎麽樣?身為皇帝又能怎麽樣?他保不住母後抗爭無效,最終還是任人宰割,讓母後被囚禁在冷宮裏,暗無天日!


    樓蘭心中恨得滴血,可卻絲毫沒有辦法,咬著牙齦,他低眉看了眼跪在他麵前的貴公公,正準備下令之際,就見一道身影緩緩走來。


    不待樓蘭反應,就見那人如清風明月一般,優雅貴氣,攜煙塵而來:「寧玉參見陛下。」


    「三……三哥!」樓寧玉瞪大了眼珠了,喘息道:「你……你怎麽來了?」


    雖說話是如此,但看到樓寧玉的到來,樓蘭還是鬆了一口氣,直覺貴公公便不會出事了。


    樓寧玉聞言,隻清淡一笑,猶如三月驕陽,沁人心脾:「寧玉隻是想,若寧玉再不來,陛下是不是就要被這膽大妄為的奴才給威脅了!」


    這所謂的『膽大妄為』的奴才,自然便是指劉全德了,樓寧玉顯然是將方才的情形,都看在了眼底。


    劉全德聞言,不禁眸光陰冷下來,神色也變得有些嚇人,看的一旁的宮人們,皆是麵麵相覷。


    劉全德作為樓霄的爪牙,素來在樓蘭身邊,高高在上,為虎作倀慣了。便是從前樓蘭的母親,當今太後還在的時候,也不敢公然與之為敵,生怕因此觸怒了樓霄,而如今,樓寧玉竟是一出現便指摘劉全德的不是,想來劉全德是要大怒的。


    眾人這般想著,果不其然,就見劉全德一個冷眼,陰測測開口道:「好一個樓寧玉,竟敢這般跟本公公說話,來人!給本公公把他拿下!」


    劉公公的語氣與命令,儼然就是一個主子,聽得樓寧玉臉上的笑意,越發濃烈了幾分。


    在一眾侍衛剛上前的時候,他身後的暗衛亦是拔刀相向,甚至比起那些個侍衛,樓寧玉身邊的暗衛,身手更為高深,氣勢更為磅礴,唬的那些侍衛心驚膽戰。


    「樓寧玉!」劉全德尖銳叫道:「你這是要造反嗎?陛下在此,你竟敢帶刀……帶暗衛進宮!你這是意欲如何?意欲謀反嗎!」


    「劉公公倒是膽子大。」樓寧玉抿唇一笑,麵容極為溫柔,說出來的話卻好似含了利刃:「本王的名字,也是你一介閹人可以喚的?」


    這一聲本王,鏗鏘有力,雖語氣仍舊柔和,可那股子泠然霸氣,卻是讓劉公公乃至周圍一眾宮人,心中不由得便畏懼起來。


    劉全德一驚,可常年來的作威作福,讓他已然忘記了自己骨子裏是個奴才,故而,才一轉瞬,他便又猙獰道:「樓寧玉,你以為自己身份多麽尊貴嗎?你可不要忘記了,先皇當年可是因為你是野種才將你送到大景作質子的!」


    「大膽刁奴!」一旁,青石不禁厲聲嗬斥,隨之,他手下的長劍,更是徑直便出了鞘,陽光下有寒光泛起,一時間氣氛低迷。


    劉全德下意識便往後退了兩步,臉色更是一瞬間蒼白起來,跪在地上的貴公公見此,不由便朝樓寧玉的方向看去。


    隻見樓寧玉唇角含笑,他猶如翩翩如玉的佳公子一般,神情高雅異常:「青石,將他拿下。」


    不過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帶著致命的殺意,看的龍攆上的樓蘭,臉色發青,好一陣害怕。


    「樓寧玉,你敢!」劉全德狗急跳牆,驚叫著威脅道:「我是攝政王的人,你要是敢動我,就是得罪攝政王,你……」


    「愚蠢。」樓寧玉笑得輕巧,可那雙猶如古井一般的眸底,有殺意漸漸浮現:「本王還以為劉公公是陛下的人,沒想到竟不是。」


    說著樓寧玉偏過頭,陽光下,那張清俊的臉容,光彩熠熠,叫人不敢直視:「既然如此,便殺了罷!」


    「樓寧玉,你!」劉全德難以置信,自己報出了樓霄,不僅沒有得到赦免,反而下場更為嚴重,這是為何?


    心中念頭才起,那一頭,青石便已然執起手中長劍,一個不留神便手起刀落,下一刻,隻見那利刃觸到劉全德的脖子,眾人一驚,就見那尖嘴猴腮的腦袋,頓時咕嚕嚕掉了下來,一時間,有鮮血噴灑起來,濺的到處都是,場麵一度極為可怖。


    隨後,就聽『砰』的一聲巨響,劉全德原本還站立著的身子,轟然倒下。


    「啊!」


    「啊!」


    「殺人了!」


    ……


    ……


    一時間,在場的宮人皆是驚叫起來,試圖四處逃跑。


    然而,樓寧玉如何能夠讓他們當真逃了去?就聽他嗓音溫柔,麵容也一派從容,笑道:「除了陛下和貴公公……其餘人等,全部誅殺了罷。」


    一聲全部誅殺方落地,就見一眾暗衛手起刀落,在場宮人和侍衛,頓時便被屠戮殆盡。


    原本那隻是血腥的場麵,徒然變得宛若地獄。樓蘭呆呆的坐在龍攆上,一動不動,儼然是整個人都嚇傻了的。


    貴公公見此,不由趕緊起身,上前護住樓蘭顫抖的身子。


    屠戮很快便停息了,樓寧玉偏頭看向樓蘭,見樓蘭整個人縮成一團,不禁嘆了口氣。


    隨即,他踏著一地的鮮血,緩緩走向樓蘭,低聲安撫道:「陛下不必害怕,這裏的人都是樓霄安插的眼線,死不足惜。尤其是那劉公公,更是不足為慮。」


    這話,便是表忠心的意思了,聽得樓蘭心下鬆了幾分,下意識的便朝著樓寧玉看去。


    此時的樓寧玉,依舊是攜一身風華,溫柔從容,看的樓蘭心中,更是安了幾分下來。


    深吸一口氣,好半晌,樓蘭才顫顫巍巍道:「可……可是劉公公他們是攝政王的人,若是攝政王回來,朕……朕該如何交代?」


    看著眼前這個畏畏縮縮,膽小如鼠的小皇帝,青石不禁暗暗搖頭。這般模樣,也難怪乎樓霄可以將他死死拿捏在手中了。


    「陛下莫怕。」樓寧玉神色依舊,隻淡淡笑起來,說道:「劉公公不過是個小人物罷了,難不成樓霄還真的會為一些奴才,責罰陛下?再者說,現下樓霄還要用陛下掌控朝堂,陛下隻要不觸及他的底線,想來這皇位和腦袋,都是穩妥的。」


    樓寧玉知道樓蘭在害怕什麽,也知道樓蘭雖膽小,但並不愚笨,否則的話,當年文宣帝也不會甚是疼寵他。樓蘭隻不過是因為年少便在樓霄的陰影下存活,久而久之變得怯懦怕死,才成了如今的模樣。


    聽著樓寧玉簡單明了的分析,樓蘭心中不由稍稍安了幾分,可長年累月的畏懼,已然讓他喪失了勇氣和自信,隻見他咬著唇看向樓寧玉,低聲哀求道:「三哥,你救救……救救我母後罷,她……她是被人冤枉的啊!她什麽也沒有做,什麽也沒有做……」


    樓蘭的話,有些斷斷續續,但樓寧玉還是知道,他究竟在說什麽。隻是,一想到這件事,樓寧玉便不禁為之冷笑,當初文宣帝之所以寵信樓蘭和他的生母月妃,到底還是因為月妃沒有母族,人單力薄,掀不起什麽風浪,可以信任之。可他一定想不到,曾經的看重,完全成了現在的硬傷。若是月妃也有母族,就一定不會讓樓霄如此輕易去掌控,而樓蘭,也不會成了如今這般不堪大用的模樣!


    嘆了口氣。樓寧玉便道:「陛下且放心,太後娘娘那邊,寧玉自會和右相大人協商搭救,隻是陛下自己,可要保重才是。」


    樓蘭也算是極為重要的一步,不僅樓霄不想讓他死,樓寧玉也同樣不想讓他出事,畢竟將來……有些事情少了樓蘭這個怯懦的小皇帝,便無法完成!


    樓蘭聞言,隻怯怯的點了點頭,便緊緊抓著樓寧玉的衣袖,害怕的全然無法送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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