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言的話一出來,蘇子衿便不禁錯愕起來,下意識的就看向他,可瞧著他一副正色而認真的模樣,絲毫沒有登徒子亦或者是有不軌念頭的意思,一時間她又有些無言。


    斂了神色,蘇子衿才凝眸道:「司言,你究竟要做什麽?」


    他那話,顯然便是不讓她躲著他的意思。


    司言、世子,這大抵是蘇子衿每每不悅的時候,都會這般的稱呼。


    心下一滯,司言便垂眸,低聲道:「我要與你單獨說幾句話。」


    單獨說話?蘇子衿蹙起眉梢,隻是到底,她還是瞧著他,頷首道:「好。」


    說著,她便緩緩走向屋子,司言見此,自是緊隨其後,青煙和宮萇,卻是識相的隻站在原處侯著。


    等到蘇子衿進了屋子,司言也跟著進來,他掩了屋門,便道:「子衿,你在生氣。」


    這話,顯然便是確定的意思了。先前他也知道蘇子衿不悅,但那時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不敢貿然上前,怕越說越糟糕,平白惹得她不高興。如今知道其中緣由,司言便是打算說清一切。


    「沒有。」蘇子衿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覆下一片陰影,她緩緩轉身,便打算背對著司言。


    隻是,她堪堪打算轉過身,司言便忽然傾身上來,徑直將她抵在了木門之上,可他雙臂緊緊將她圈在懷中,讓她竟是逃脫不開。


    一時間,兩人便又靠的極近,近到她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青竹味道。


    「子衿,這件事是我的錯。」他低眉看她,漆黑的眸底好似碎了一地的琉璃一般,看的蘇子衿不禁微微愣住,心底有漣漪一圈又一圈的泛起。


    紅唇微微一動,蘇子衿便淡道:「說與不說,都是你的權利。」


    這話說出來,倒是有些執拗的意思,可看在司言的眼中,卻是分外惹人憐愛。若是蘇子衿懂事的就這般原諒了他,或許司言會覺得心中不好受,因為他的子衿,不需要那樣的懂事,更不需要委屈自己。


    「那我選擇說,」司言低頭,毫無預兆的便吻了吻她的額角,滿是憐惜道:「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先前之所以沒有告訴她,那確實是司言的疏忽,他到底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故而才沒想起,還有這般事情需要同蘇子衿解釋清楚。


    猝不及防的一個吻,讓蘇子衿不禁紅了臉頰,她抬眼瞧著司言,那雙桃花眸子裏,流光溢彩,看的司言心下不禁一嘆。


    不待蘇子衿說話,司言便沉聲道:「子衿,你可是發現,陛下待我不錯?」


    昭帝對司言的好,其實有些縱容的意味,便是蘇子衿再怎麽不懂,也看得出來,昭帝和司言的關係,其實更像是父子……是的,父子!


    這般想著,蘇子衿的神色卻是絲毫不顯驚訝。司言見此,心下倒是瞭然。他的子衿這般聰慧,如何能夠猜不到呢?


    「我其實並不是長寧王府的孩子,三歲時候從藥王穀來到錦都,那時候長寧王妃的親生孩子不幸夭折,我便以此,入了長寧王府,成了世子。」


    他嗓音低沉,緩緩的便將舊事告訴了她。


    司言的生母是藥王穀藥王的長女,叫做清漪,昭帝未登基之前,因為一次受傷,被清漪所救,故而順理成章的,就與她相識相戀了。兩人也算是度過一段美好的日子,隻是,後來清漪得知他的身份,並且知道他早已有了妃子和孩子,便毅然決然的與他斷絕了關係。


    清漪是個極為剛烈的女子,她不願踏足塵世,更不願與他人共侍一夫,她的傲氣,讓她選擇了獨自生下司言。


    昭帝年輕時候,是個俊美而邪魅的少年郎,那時便有東籬的韶華公主,心悅於他,隻是昭帝那時心中隻有清漪,便拒絕了韶華公主的聯姻,韶華輾轉之下,也不知怎麽,就知道了清漪的存在。她利用清漪對昭帝的那份僅剩的愛意,設了一場大局,具體如何,司言倒是不知,隻是落下的結果便是,清漪中毒,幾乎死去。


    後來藥王為了保清漪一條命,用了各種手段,最後清漪卻是至此昏睡,不生不死,成了活死人。


    昭帝大怒,便延續了連年與東籬的戰火,大戰一直到韶華公主身死,才漸漸平息下來。


    故事聽的蘇子衿有些回不過神來,下意識的,她便脫口問道:「那你為何到了錦都?」


    按理說,藥王應該不會讓自己這唯獨的外孫回到錦都中受苦才是,而,若是司言長在藥王穀的話……


    「他不喜歡我。」司言抿唇,心下自是清楚蘇子衿的猜測:「我年幼時候,生的很像陛下。」


    誠然藥王極為疼寵自己的女兒,但對於司言,他卻是分毫喜歡不上,畢竟司言的骨子裏,流著昭帝的血液,年幼時候的司言,也最是生的像昭帝。他性子的清冷,不是因為受了怎樣的挫折,而是一生下來,便是如此,那時清漪中毒,年紀尚小的他不僅沒有哭鬧,更是沒有為清漪流過一滴眼淚。


    藥王瞧著這樣不知冷熱的外孫,再看他一副與昭帝無二的麵孔,便越發的不喜起來,以至於後來,他直接便遣人將他送進了皇宮,打算從此斷絕與皇室的交集。


    有一瞬間,蘇子衿覺得分外心疼司言,不可遏製的,她便伸出素手,想要摸摸司言的腦袋,可剛一伸出來,她便又愣了愣,忽然意識到,現下她好像……是在與司言賭氣?


    見蘇子衿如此,司言清冷的鳳眸劃過一抹無聲笑意,隻是那神色轉瞬即逝,剩下的便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之色。


    大掌握住蘇子衿微涼的指尖,司言清冽的嗓音,深沉而平靜:「我三歲被送來錦都,陛下為了讓我避開那些皇室爭鬥,便讓我做了長寧王世子。隻是,我越是長大,便越是肖像清漪……所以,長寧王便帶著我母妃,藉口遊戲人間,踏遍山河,兩人消失在了錦都。」


    長寧王夫婦肆意江湖不錯,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司言,依著昭帝的照拂,任何一個人都會懷疑司言的真實身份,而一旦司言生的不像長寧王夫婦後,便是麵臨著身份被揭穿的後果。


    瞧著司言稱長寧王妃為母妃,而生母卻隻是喚她名字便可知,他對長寧王妃的感情,其實已然是親生母子了。


    至於昭帝……想來司言心中,並未當他是父親吧?畢竟他一口一個陛下,倒是生疏的很。


    「輕衣說需要回魂丹的……是她吧?」蘇子衿斂了情緒,低聲道:「若是吃了回魂丹,她會醒過來嗎?」


    司言的生母……其實蘇子衿並不是那麽的好奇,隻是,若是能夠用回魂丹令她甦醒,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不知道。」司言直直看著蘇子衿,薄唇微動,說道:「這些年,他們也算是費盡心思,這世上的神藥,都會尋來試一試,尤其是藥王,更是四處奔波,為她尋藥。我許多年不曾去藥王穀,唯獨的幾次,也是母妃召我過去。至於先前問你破血刃八卦陣,也是因為答應了母妃……」


    司言的話,其實已是說的很清楚了,看著他這般坦誠的模樣,蘇子衿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麵對。


    甚至於回想起來,她竟是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一般,惹人厭煩的很。


    「子衿,你還在生氣麽?」見蘇子衿不說話,司言心中一緊,便忍不住低頭看她。


    「沒有……」抬眼看向司言,蘇子衿不禁蹙眉道:「隻是覺得,我有些無理取鬧,是不是?」


    微微一愣,司言俯下身子,薄唇貼在蘇子衿的耳畔,淡淡道:「你這樣很好。」


    他喜歡蘇子衿有人情味的模樣,喜歡她不高興了,可以直接沖他表現出來。這是他的心上人,自是要他去哄,哪怕他如今還在摸索如何去哄她,但至少,也是他親力親為。


    畢竟,他可不願意哪天自己惹她不悅了,還需要其他男人安慰她。若是這樣的話,未免他司言有些愚蠢過頭。


    那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脖頸處,讓蘇子衿一瞬間便紅了臉頰,她微微推開司言,隻盯著他的眸子,神色有些認真:「阿言,你難道,不討厭我這般別扭麽?」


    連她自己都有些討厭自己的別扭,為何司言……竟是如此的包容?


    司言聞言,隻揚起薄唇,他秀美絕倫的臉容上一片清貴,眼底那突如其來的笑意,卻是一瞬間讓天地失了顏色,便是蘇子衿自己,也不禁微微愣住。


    原本司言便生的好,隻是他素來不笑,如今這般笑起來,卻是委實有些好看到了極致,他的璀璨,他的風華,讓蘇子衿都有些回不過神來了。


    隻是,下一刻,就聽他清冷的嗓音響起,透著一股寵溺的味道。


    他抿唇,說道:「子衿,我若是隻歡喜你笑起來的模樣,又怎麽配得上你?」


    誠然他是極為歡喜蘇子衿的笑容,可比起笑,他更喜歡她的一切,喜怒哀樂,如此的生動,令他沉迷其中而不可自拔。


    心跳在那一瞬間顫動了起來,蘇子衿看著這樣認真的司言,一時間,所有的不悅,所有的扭捏,所有的錯愕,都消失無蹤。


    她似乎隻看見司言,隻看見這個秀美而清貴的青年,看見他斂了笑意,麵無表情,在她耳邊輕喃。


    蘇子衿沒有意識到,自己神思混亂而滿是歡愉的時候,那艷絕的臉容上,亦是泛起了濃烈的笑來,她眉眼彎彎,仿若初春楚楚動人的桃夭一般,攝人心魂。


    司言眸中有情動之色浮現,他低下頭便打算吻上蘇子衿那誘人的紅唇。隻是,才一靠近,就覺有淡淡的酒味傳來。


    「你喝酒了?」司言停下動作,低聲問道。


    蘇子衿偏頭,誠實的回道:「方才去送了樓寧玉。」


    隻是,蘇子衿的話音剛一落地,氣氛,頓時便旖旎了起來,就見司言垂下眸子,順勢就吻上了她那細白而嬌柔的脖頸。


    脖頸處有濕熱的觸覺傳來,蘇子衿一愣,隻覺頓時有電流湧向四肢百骸,酥麻令她整個臉都燒了起來。


    伸出手,蘇子衿下意識的想要推開司言,然而,司言卻已然俯身看她,隻聽他嗓音暗啞,眼底劃過一抹暗沉:「這是懲罰。」


    獨自一人跑去和樓寧玉喝酒,雖然司言知道不會有什麽,也相信蘇子衿和樓寧玉不會如何,但他心中有些不舒服,就是不樂意她接觸其他的男子。


    「你這人……」蘇子衿紅著臉,正要說司言孟浪,卻意外的看見,這廝的耳朵,卻亦是紅的滴血,原本的那股子羞澀之意,一瞬間便煙消雲散了起來,隻剩下笑意殘存,留在唇齒。


    司言見蘇子衿笑容滿麵,心下也是明白她在笑什麽,隻是他卻依舊麵色寡淡,故作冷靜。然而,忽然便有咕嚕的聲音響起,在這屋子裏頭,顯得格外突兀。


    蘇子衿詫異的看向司言,就見司言的俊顏上,劃過一抹不自然神色。


    他今兒個一整天,幾乎沒有休息過,故而也忘記了用膳,如今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倒是讓他不由尷尬起來。


    ,蘇子衿顯然並不以為意,隻見她眉眼彎彎,就道:「你等著,我去給你做點吃食來。」


    說著,蘇子衿便轉身,打算出去。隻是,司言卻是牽起她的手,薄唇抿起,淡道:「我給你打下手。」


    長寧王世子司言要給人打下手,大抵有些驚奇,可對蘇子衿來說,卻是極為尋常的事情,在幽蝶穀的時候,蘇子衿也常下廚,司言則是沉默著幫忙,故而如今聽著司言的話。蘇子衿隻是微微一笑,點頭道:「好。」


    ……


    ……


    蘇子衿和司言兩人,也算是極為溫馨,可到了樓霄這裏,卻有暗沉的氣息湧動。


    樓霄站在槐樹下,瞧著那孤冷的月色,冷冷道:「查到了?」


    「爺,」樓二彎腰,拱手道:「蘇子衿夜見樓寧玉,正如爺所料,兩人關係不淺。」


    樓霄隱在袖中五指微微攏起,眸色沉沉:「可有聽到什麽內容?」


    「屬下無能!」樓二半跪在地上,低頭道:「蘇子衿身邊暗衛太多,個個武藝高強,屬下等隻能隱在遠處觀望,不敢靠近。」


    蘇子衿性子極為謹慎,大抵是因為先前被樓霄劫持的事情,這一次,她帶了許多的人手,而且個個都是高手,想要靠近,著實太難。


    「廢物!」樓霄眯起眼睛,卻沒有動作,隻見他深吸一口氣,冷聲道:「竟是連半點都靠近不得!」


    「爺,屬下無能!」樓二告罪著,心下知道樓霄的脾性,故而更是驚懼不已。


    一旁,樓一見此,不禁詢問:「爺,要不要把樓寧玉……」


    樓霄原本就懷疑樓寧玉與蘇子衿有些關係,如今也算是確認了這一點,隻要將樓寧玉殺了,那麽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後患!


    「愚蠢!」樓霄冷斥一聲,邪魅的臉容一片陰鷙:「你以為蘇子衿為何這般膽大的出來見樓寧玉?」


    會被跟蹤,顯然是蘇子衿一早便料到的事情,或者說,她其實就是故意讓樓霄知道,她和樓寧玉是一個陣營的!


    「爺的意思……?」樓一有些不解,遲疑道:「莫不是蘇子衿……故意讓爺發現?」


    若是故意的話,又是為何?


    樓一兀自想不明白,樓霄卻是有些惱怒不已。蘇子衿的刻意,其實不外乎兩個原因,其一,她知道他即便確認了這件事,也無計可施,隻能等董良的事情結束,他才能想辦法對付樓寧玉。畢竟現下樓寧玉代表著大景昭帝的臉麵,若是他沒來得及處理刺客一事便被殺了,那麽所有矛頭都將指向他!


    這樣一來,隻要蘇子衿稍稍煽風點火一番,放出流言,東籬的百姓,就會群起而攻之。


    所以,樓霄現下對樓寧玉,不僅不能對付,而且還要派人暗中保護!


    而蘇子衿要的,便是讓樓霄知之而深覺無能為力,惱之而自亂陣腳。故,這其二,便是蘇子衿想要借著這件事情來打壓他,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對手!


    心中鬱結生出,樓霄忍著一口氣,褐色的瞳眸有火光躍起。


    「派人告訴孟瑤,」樓霄沒有回答樓一的話,隻握緊拳頭,涼聲道:「不要自作主張!」


    孟瑤這個女子,聰明而狠辣,是個不錯的合作對象,可這樣的孟瑤,同時也有一點讓樓霄厭惡的,那就是欲圖掌控一切的愚蠢!當年孟瑤自作主張在林葉府中放了把火,引起軍心震動,要不是他設計將黑鍋甩給幼帝樓蘭的母親……也就是當今東籬的太後,老早他便坐不穩攝政王的位置,功虧一簣了!


    所以,一想起孟瑤,樓霄有的,隻是厭棄!若非他現下還要依靠她兩分,他早就讓她下地獄去了!


    「是,爺。」樓一聞言,便立即拱了拱手,隻是,想起孟瑤的事情,他便又忍不住道:「爺,屬下方才得知,孟瑤撥了一大筆銀子外用,不知銀子去向何方。」


    「查!」樓霄瞳眸有情緒掠過,隻見他神色極寒,道:「給本王查清楚了!」


    「另外,」不待樓一回答,樓霄便看了眼仍舊跪在地上的樓二,吩咐道:「讓樓彌馬上過來。」


    「是,爺。」樓二應聲,便很快退了出去。


    不多時,世子樓彌便很快來到了樓霄的麵前。


    樓彌乃東籬翼王的嫡長子,隻是翼王出生便是個跛腳,自然而然的,便沒有什麽威脅。樓彌作為翼王嫡長子,年幼被封世子,倒是東籬的一大紈絝。


    如今見著樓霄,按照輩分來說,是要喚樓霄一聲皇叔才是。


    走近樓霄,樓彌便淡淡笑道:「王爺何故如此苦大仇深的模樣?莫不是誰人惱了王爺不成?」


    「你手下那個人,可是帶來了?」看了眼樓彌,樓霄神色莫辨道。


    樓彌聞言,不禁微微一愣,倒是沒有料到樓霄這般單刀直入,


    想了想,樓彌便撫掌道:「帶是帶來了,難道王爺是想要在大景……」


    說到這裏,樓彌露出一個笑來,卻意外的顯得有些冷酷。


    樓霄聞言,卻沒有回答,他隻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個冷厲的弧度:「鍾離那邊,什麽反應?」


    這話,顯然就是在問樓彌了。


    樓彌聞言,倒是正色下來,就見他抿起嘴角,沉聲道:「鍾離已是將董良扣壓起來了,隻是不知道,他的所為,究竟是苦肉計,還是……發現了什麽!」


    不待樓霄回答,樓彌眼底浮現一抹深沉:「我以為,蘇子衿乃毒瘤,必須除!」


    蘇子衿的手段,委實有些厲害過頭,隻看她和司言的這一招,便可知,他們是要置樓霄於死地的。


    所以,這樣的蘇子衿,不能留!


    「不要自作主張!」樓霄斜睨了眼樓彌。眼底有警告之色浮現:「我說過,蘇子衿交給我,你們不要插手。」


    「王爺,大業重要!」樓彌神色一變,就立即道:「一個女人罷了,難道王爺要因為她,毀去這麽多年的心血和隱忍嗎?」


    蘇子衿和樓霄的事情,樓彌不知道,可他卻看的清楚,樓霄對蘇子衿,存著一絲勢在必得的肖想!


    他跟了樓霄這麽多年,從未見過樓霄為哪個女人如此執著,便是當初的孟青絲……想起孟青絲,一瞬間樓彌不禁睜大了眼睛,眸底有震驚之色浮現。


    那蘇子衿……莫非就是孟青絲不成?


    下意識的,樓彌便朝著樓霄看去,隻見樓霄神色淡淡,卻是沒有反駁的意思。


    心中一頓,他便不禁深吸一口氣,勸慰道:「王爺,不倫蘇子衿是誰,當初王爺都可以捨棄她,如今難道就做不到了嗎?左右隻是個女子罷了,若是王爺喜歡,這世界上,哪個比不得她來的美艷?」


    世間女子千千萬,在樓彌看來,蘇子衿不是獨一無二,孟青絲也不是不可取代。誠然他從前也是敬佩過那個女子,可成王敗寇,她既是敗了,就永遠隻是弱者,沒有什麽可惦記的!


    「三年來,本王最終卻隻得出一個結論。」樓霄看了眼不遠處的暗沉,語氣卻含著三分嘲諷:「這世上女子千千萬,卻沒有一人比得上她在本王心中的地位!」


    瞧著樓霄這一副魔怔的模樣,樓彌委實震驚不已,他一直以為,樓霄是個心狠之人,從三年前開始,他便是這樣認為,可如今他卻又一副情聖的模樣,看的樓彌實在不敢相信。


    可說到底,蘇子衿不是尋常女子,若她真是孟青絲,那她如今這般作為,也是無可厚非的。隻是,他不忍心看著樓霄這般自甘墮落,為了區區一個女子,便毀了所有的努力!


    蘇子衿……必須死,無論如何!


    察覺到樓彌的沉默,樓霄下意識便朝著他看去,可入眼卻是樓彌眼中的血腥,他不由便眯起瞳眸,厲聲道:「樓彌,不要忘記自己是什麽身份!」


    這一聲樓彌,幾乎含著沉重之意,聽的他心中一顫,有畏懼之心便漸漸浮起。


    低下頭,樓彌斂了神色,恭敬道:「屬下不敢!」


    「最好不要讓本王發現你有任何對她不利的心思。」樓霄上前一步,眼底沒有一絲情緒:「否則,別怪本王翻臉無情!」


    濃烈的警告撲麵而來,樓彌心下微顫,一時間默然不敢言語。


    隻是,那垂下的眸底有惡意森然,卻是樓霄所看不見的。


    蘇子衿,必死無疑!


    ……


    ……


    蘇子衿果不出所料,在第二天的時候,便派人送去了解藥與墨白。


    到了第三天,錦都街頭極為熱鬧,百姓們都紛紛站在街邊,等著看司言下聘儀式。


    這天一大早,司言便騎了駿馬,前往戰王府。相較於定親當天穿著的喜慶,今日他穿著一襲月牙色的廣袖華服,玉帶金冠,極好的容色,一如既往的淡漠而清貴。容嬤嬤因著太後的吩咐,便一路跟隨過去,幫著司言料理這些事兒。


    一瞧見司言身後帶著的那些個聘禮,眾人都是麵麵相覷。先前司衛迎親,也算是出手闊綽,可到了司言麵前,那些都不是事兒了。


    司言此行,共有一百一十九台聘禮,在錦都,乃至整個大景,也可以稱得上是曠古未有了,可眾人一想戰王府唯獨蘇子衿這麽一個女兒,大抵成親那日,十裏紅妝也是不為過的!


    百裏奚自那日離去後,便又是兩日沒有回長寧王府,司言對此倒是不以為意,幾乎也算是漠不關心的,但輕衣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不過今日司言下聘,她倒是難得離了那些個藥草,特意跟著司言的隊伍,前去下聘。


    因著司言定親時候借了鳳凰攆的緣故,如今百姓瞧著,也不多加猜測。故而,一路上倒是相安無事,唯有一眾女子被司言的容色所傾倒,內心激盪。


    很快的,司言一行人便抵達了戰王府,他翻身下馬,便在餘管家的迎接下,入了大堂。


    戰王夫婦此時正坐在主位上,戰王妃一臉喜色,顯然是很看重司言這個女婿的。蘇墨和蘇寧,一人一邊的站著,倒是略微有些兄長的威嚴。


    在餘管家的引領下,容嬤嬤很快便坐到了一側的位置。


    隻是,一進門,司言便不禁蹙眉,冷然問道:「子衿呢?」


    這話,顯然便是對蘇墨和蘇寧說的了。雖然司言素來不知人情世故,但畢竟上首的是蘇子衿的父母,怎麽說也是未來的嶽父嶽母。出門前容嬤嬤便教導過,讓他對待嶽父嶽母溫和一些,於是,司言倒是聽了些許。


    「妹夫啊,」蘇寧手中摺扇一開,就笑道:「現在離儀式開始的時辰還有些早,不妨我們玩一個有趣的把戲?」


    蘇寧的話說完,就聽蘇墨接著說道:「我們將子衿藏在府中某個地方,你若是在吉時來到之前找到她,便和和美美的成親。若是找不到……你可得答應一個條件才行。」


    蘇家兩兄弟的話音一落地,輕衣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們大景下聘的風俗,有些奇怪啊!」


    為了`參觀』今天的下聘,輕衣還惡補了一番大景下聘的風俗。按照大景的風俗,下聘當天,女方的兄長是可以刁難一番未來妹夫的,畢竟這下聘算是成親前的最後一道考驗,若是這個妹夫不靠譜,還可以挽回一把。


    不過風俗雖是這樣說,但卻沒有多少人當真去實行的,尤其是貴胄子弟,一樁樁婚事都是用來鞏固地位,哪裏會有人當真為難自己未來的妹夫,未來的仰仗?


    可落在蘇家兄妹身上,倒是當真要來這麽一下了,畢竟蘇墨和蘇寧極為心疼自家妹子,哪有那麽容易叫司言娶走的意思?


    容嬤嬤倒是波瀾不驚,隻臉上的笑意更濃,深覺這蘇家個個都是有意思的。


    「輕衣姑娘見笑了。」戰王妃無奈的笑了笑,那張風華依舊的臉容上,竟是絲毫看不出先前生病的憔悴。


    輕衣先前來過戰王府,再加之她與司言極為清白,蘇家的人便也就沒有那般不分青紅皂白的誤會了她。


    說著,戰王妃不禁挑眼看了下戰王爺,眼底有嗔怪之意浮現。


    這件事,其實還是戰王爺拾攛著蘇墨和蘇寧行動的,原本戰王妃是覺得這般舉動未免耽誤了自家閨女的婚事,但後來,卻還是在他們父子三人的勸服下,答應了下來。


    「什麽條件?」司言聞言,卻是絲毫不顯驚訝,他看向蘇墨,神色依舊清冷。


    「咳。」戰王爺輕咳一聲,代替蘇墨回答道:「世子若是找不到子衿,將來成親了,子衿便要每個月都回戰王府小住幾日。」


    正是因為這個要求,戰王妃才被說服了去。想來蘇子衿著實有些離家太久,如今堪堪回來便是要嫁人,委實是讓人割捨不下。尤其在這個時代,但凡成親的女子都不可太常回娘家,否則外頭的人,定是要說夫妻關係不和。而男方,也會因為妻子太過頻繁回娘家,而心生不喜。


    說這話的時候,戰王爺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司言的反應,隻是,出乎他的意料,司言沒有任何不悅,隻微微頷首,就道:「條件我答應,不管找不找得到子衿。」


    司言知道蘇子衿回到戰王府的時日短暫,心中也清楚,蘇家人在她看來是多麽重要。所以,即便是戰王爺不說,他也不會限製蘇子衿回娘家的頻率。再者說,長寧王府和戰王府不過是兩條街的距離,便是蘇子衿想多住幾日,也是無妨。


    聽著司言的話,蘇家一眾人都不由驚詫起來,尤其蘇墨和蘇寧,皆是愣愣的瞧著司言,難以置信。


    容嬤嬤見此,更是喜不自勝,瞧著司言對蘇子衿的這般寵愛,想來成親以後,這夫妻倆,也算是琴瑟和鳴……這樣一來,要不了多久,王府裏就會有小生命誕生了。


    容嬤嬤這頭兀自想的入神,卻是不知道,在她和太後眼巴巴的等待下,司言和蘇子衿卻是已然說了不想要孩子的意思。尤其是司言,他似乎對孩子尤為抗拒和厭惡。


    夫妻倆相視一笑,就見戰王爺道:「既是如此,你便先去找一找子衿罷。」


    說這話的時候,戰王爺倒是難得露出笑意來,原本一想到嫁女兒,他便有些肝腸寸斷,如今見司言這女婿如此懂事,自是開懷的。


    司言聞言,隻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隨即身影一動,便沉默著離開了大堂。


    見司言離開,戰王妃才看向容嬤嬤,說道:「讓嬤嬤看笑話了,不知成親那日,王爺和王妃,可是會回來?」


    戰王妃說的王爺王妃,自是指長寧王和他的王妃瓊琳琅了,身為司言的`父母』,若是可以,戰王妃還是希望能夠看到那兩人出現的,畢竟今後也算是親家。


    一旁的輕衣聞言,不禁挑了挑眉,心下倒是知道,長寧王夫婦定是會來。


    輕衣思量的時候,容嬤嬤已然和藹笑道:「王妃且放心,太後娘娘已是確認過了,他們會回來,便是再不濟,也有太後娘娘給郡主和世子主持婚事。」


    如今司言也是大了,丞相府倒台以後,也就隻剩下幾個皇子,若是長寧王夫婦回來,也大抵不必像從前那般憂慮了。


    「那就好。」戰王妃點了點頭,便轉而看向輕衣,笑著問道:「輕衣姑娘在錦都可還過的慣?不妨來我戰王府住上幾日?」


    戰王妃的問話才出來,蘇墨便不禁皺了皺眉頭,心下正擔憂著,就聽戰王妃又道:「輕衣姑娘可有中意的人?聽說百裏家的少主與輕衣姑娘有些要好,不知輕衣……」


    前幾句還有些像是怕輕衣搶了自家閨女的夫君,這後幾句,儼然便是在相看兒媳婦兒了。


    蘇寧見此,不由沖蘇墨擠眉弄眼了一番,輕衣隨同司言下聘,可無論怎麽看,都是絲毫沒有十多歲女子那股子嬌羞勁兒,大抵有的,也隻是長輩似的沉默,看的蘇寧和蘇墨深覺好笑。


    輕衣聞言,不禁微微一愣,隨即那張芙蓉般美麗的臉容浮現一抹笑來,她淡淡道:「多謝王妃關心,隻是輕衣大約過幾日便要回藥王穀了,著實不便叨嘮。」


    頓了頓,她又繼續道:「至於和百裏奚的關係,不過是普通朋友罷了,稱不上什麽要好。」


    戰王妃的問話,其實輕衣並不知她的打算。故而,但凡戰王妃所問的,輕衣都一併回答了去,唯獨她提起的中意的人一說,她倒是不知如何去回答了。


    聽著輕衣如此回答,戰王妃眼底便有光芒浮現,看的蘇墨不禁咽了口唾沫,暗道糟糕。


    另一頭,司言對戰王府也算是熟門熟路了,故而,一路便徑直到了落樨園。


    落樨園的木樨開的異常繁盛,幾乎十裏飄香,香甜而沁透。


    司言推開木樨園的門,便瞧見有素白的身影,娉婷而立。她穿著一襲素白長裙,裙上有桃夭灼灼,彼時陽光正是明媚,她站在紅月金木樨樹下,有烈火般的花骨朵飄落,洋洋灑在她的肩頭和衣上。


    聽到司言的方向傳來的響動,她下意識便緩緩偏頭看去,桃花眸子在落到司言臉容上的一瞬間,頓時有艷絕楚楚的笑容浮現,一時間,驚艷了時光,也驚艷到了司言。


    心口處有劇烈的跳動驟然而起,司言盯著蘇子衿,頓時便愣住了。


    「阿言,」蘇子衿微微一笑,朱唇抿起,輕聲道:「你這樣快,就找到我了?」


    原是說要躲藏,可蘇子衿思來想去,大抵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她才哪兒也不去,隻站在落樨園內等待。至於青煙和青茗等人,皆是被蘇寧拉去其他的地方,隻等著幹擾司言。


    「嗯。」司言頷首,如玉挺拔的身姿極快的便到了蘇子衿的麵前,他就像一座雪山,自帶冷意,便擋在了蘇子衿的麵前。


    正是時,一縷陽光照在他的背脊之上,有光暈浮現,剎那便猶如謫仙,秀美絕倫。


    「我猜,你會留在落樨園。」他伸出手,撫上她的發梢,鳳眸深邃而難得有溫和之色浮現:「子衿,嫁給我,可好?」


    離成親,大約還有七天,司言想,他從未這般正式而認真的問過她,隻理所應當的覺得,她要嫁給他。而今日,他卻想好好的問問她,是否欣喜嫁給他?


    蘇子衿聞言,卻是一愣,好半晌,她才彎唇笑起來,戲謔道:「不好的話,可還能反悔?」


    司言抿起薄唇,低頭看她,輕聲說道:「不能。」


    「剛剛好。」她眉眼灼灼,璀璨異常:「剛剛好,我不想反悔。」


    清冷的眼底情意乍泄,司言瞧著蘇子衿,心中竟是柔軟的一塌糊塗。


    有風吹過耳畔,拂起兩人的墨發,就如同耳鬢廝磨一般,叫人無比歡喜。


    此時春光正好,無限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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