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的煙火節,轉瞬便開始了。


    這天夜裏,整個錦都燈火通明,小攤小販許多,熱鬧異常。


    司言從皇宮出來以後,便徑直去了戰王府。


    戰王妃等人一見到是司言,就讓餘管事帶他去了落樨園,大抵這些時日來,司言是當真入了蘇家人的眼,瞧著無疑便是極佳的乘龍快婿人選。


    於是,司言領著孤鶩,一路暢通無阻,便很快抵達了落樨園門口。


    青書此時正站在外頭,一瞧見餘管事領著司言過來,就略顯詫異。


    不過他倒是沒有遲疑太久,隻他拱了拱手,便道:「世子這邊請。」


    說著,青書很快就帶著司言,到了蘇子衿的院子外頭。


    一到院子外,眾人便瞧見一道軟煙色的身影緩緩從另一頭而來,那人眉眼如畫,容顏聖潔,一副清雅的模樣,叫人瞧著就覺得心生好感。


    司言見此,卻是不由蹙了蹙眉梢,清冷的麵容一時間愈發寒涼幾分。


    青書下意識的瞪大眼睛,心下暗道糟糕。


    這墨白倒是個極為會攪事兒的傢夥,今天午膳時候剛出現過一次,現下竟是來了第二次。隻是,相較於燕夙的那次,這次的司言,儼然不是那麽好脾氣了。


    看見司言的時候,顯然墨白並不覺得奇怪,他一副笑眯眯的模樣,淡淡問道:「世子來找郡主麽?」


    墨白的語氣倒是極像個男主人,聽的司言麵無表情的臉容微微沉了下來,有不悅之意,頓時浮現。


    看也不看墨白,司言便緩緩抬腿,朝著蘇子衿的院落內而去。


    墨白瞧著,臉上的笑意愈發祥和了幾分,看起來不染纖塵,仿若佛前拈花一笑那般,優雅至極。


    隨即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便緩緩跟了過去。


    青書眸光一頓,就立即上前一步,阻止道:「國師,沒有主子的應允,你不能進去。」


    墨白之所以可以在小築那兒溜達,是因為小築不過是落樨園內的一個偏廳罷了,但這兒卻是蘇子衿的主院落,閑人勿進。


    「怎麽了?」墨白微微挑眉,驚詫道:「莫不是世子進得,我就進不得了?好歹我也是郡主昨夜從……」


    「國師大人,」青書打斷了墨白的話,擰眉道:「這件事並不可混淆,這裏是主子的院落,凡是不相幹的人,皆是不能夠入內,但世子是主子的未婚夫婿,自然與國師大人不同。」


    蘇子衿救墨白的事情,青書其實打不定主意,她是否已然告訴了司言,或者說,方才瞧著司言那略微不悅的模樣,便可知道,蘇子衿大概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所以,青書自是不想這件事從墨白的嘴裏說出,平白讓蘇子衿和司言生了間隙。


    聽到青書和墨白之間的對話,司言前行的步子不禁微微頓住,隨即他翩然轉過身去,瞧著墨白,便冰冷開口:「裝腔作勢。」


    這四個字,自然便是在說墨白了。


    墨白一聽,倒是依舊一副無甚所謂的模樣,隻是笑了笑,神色淡然道:「世子這話,是在說本國師了?」


    「不然?」司言冷冷抿唇,似乎多看一眼墨白都要覺得汙了眼睛一般,清貴的臉容一派淡漠。


    「嗬,」墨白挑眼,依舊一副聖潔的模樣,風輕雲淡的笑起來:「看來世子對本國師的偏見還真是極深啊,本國師可不是什麽裝腔作勢的人,而是郡主她……」


    司言瞟了眼墨白,打斷他的話,冷淡道:「不過是被救罷了,你以為本世子不知道?」


    從一看到墨白開始,司言心中就已然明白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而墨白一副要引起他對蘇子衿誤會的模樣,著實有些裝腔作勢的很,當真以為他會上當?


    司言的話一出,墨白臉上的笑意便頓時一僵,有種當了跳樑小醜的感覺。不過這一抹情緒轉瞬即逝,墨白瞧著司言,便悠悠然道:「看來郡主和世子的感情還是不錯的,昨夜虧得郡主出手相救,否則墨白大概是真的在劫難逃了。」


    明眼人不說暗話,既然司言知道這麽一件事,墨白便自是不會再遮掩,不過他與司言大抵在麒麟洞時候就結下了舊仇,他自是看不得司言這廝春風得意的模樣了。


    這在這時,蘇子衿已然笑吟吟的出現在眾人的眼前,隻見她看了眼墨白,便抿唇笑道:「既然國師要感謝,不妨先將子衿要的東西拿來?」


    司言清冷的眸光頓時便落在了蘇子衿臉容之上,心下倒是明白了,想來是墨白身上有值得蘇子衿覬覦的東西,否則依著蘇子衿的性子,定然是不會輕易出手搭救墨白的。


    「郡主可也得等著本國師的傷勢痊癒了才是,」墨白這一日下來,倒是知道蘇子衿是個怎樣腹黑的人,故而他這次也不驚訝,隻從容的笑道:「否則本國師給了郡主,郡主突然將本國師趕出去,又如何是好?」


    「本世子瞧著國師這模樣,儼然是已然無甚大礙了。」司言淡淡的說著,下意識便走到蘇子衿身邊,伸手捋了捋她身上披著的大氅。


    蘇子衿抬眼瞧了瞧司言,隻是眸光在觸及司言的薄唇之際,臉色竟是有一瞬間的緋紅劃過,隻是這抹神色轉瞬即逝,隻司言一人因為靠的近的緣故,將其收入眼底。


    清貴的臉容閃過一絲柔和,司言再看向墨白的時候,已然恢復了往日裏的清冷之色。


    墨白倒是沒有瞧見司言和蘇子衿的這般互動,隻是聽著司言說的話,臉容上幾不可見的閃過一絲冷意,隨即他緩緩一笑,便麵含聖容,道:「本國師現下確實看著還好,但內傷卻是極為嚴重的,隻不過本國師沒有表露出來而已。」


    「正巧。」蘇子衿莞爾揚唇,輕聲道:「燕夙今兒個離開之際,給了子衿一瓶傷藥。」


    說著,蘇子衿看向身後的青煙,吩咐道:「拿上來。」


    「是,主子。」青煙應了一聲,隨即毫不遲疑的,便將一個瓷瓶遞到蘇子衿的手邊。


    蘇子衿指了指對麵的墨白,便笑道:「給國師送過去罷。」


    青煙點頭,隨即上前幾步,將瓷瓶遞到墨白的麵前。


    墨白微微一愣,心下倒是生出了幾分不是滋味的意思。


    要說墨白,其實也算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他自來便有慧根,又加之是墨家命定的钜子,所以一直以來,都是被人仰視著。


    在寺中度過的那些歲月,主持說他塵緣未盡,便安排了他去做疆南國的國師,所以,他一路上走來,倒是沒有絲毫阻礙,更是被奉做神明。如今瞧著蘇子衿這一副想他盡快離開的模樣,生平頭一次,墨白的心中,起了一絲計較的心思。


    這絲計較,讓墨白不禁有些詫異,他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心思,可又清醒的想要去試一試……


    「國師大人,」青煙垂眸,提醒道:「傷藥。」


    不過一瞬間的事情,墨白已然回過神來,隻見他悠悠然一笑,接過青煙遞來的瓷瓶,道:「多謝郡主。」


    蘇子衿點了點頭,正打算讓墨白將無影水交出,不想,這一頭,司言卻是清冷抿唇,涼涼道:「國師大抵也可以離開了。」


    蘇子衿聞言,倒是也不感多麽意外,況且司言所說的,正是與她想法一致,所以輕笑一聲,蘇子衿便接著司言的話,道:「國師離開前,記得將無影水與子衿。」


    蘇子衿的話一出,墨白不禁挑起眉梢,原本他以為蘇子衿應當不願將無影水的事情告訴司言,所以方才才下意識的含糊其詞,幫其遮掩,可沒有想到,蘇子衿對司言的信任,竟是這樣的深,深到這等子心思,都可以毫不隱瞞……


    拋卻心中的念頭,墨白便垂下眸子,好半晌,才淡然道:「郡主不必憂心,墨白雖不是什麽光明磊落之輩,但至少在信譽上,還是有些講究的,再者說,郡主無論出於何種原因,也算是救了墨白一命,墨白自是不會背信棄義。」


    說著,墨白微微拂袖,攜著煙塵滾滾,飄然離去。


    身後,蘇子衿桃花眸子有幽光閃過,臉上的神色,竟是有一瞬間和墨白那悲天憫人的模樣,極其相似!


    ……


    ……


    很快的,蘇子衿便隨著司言一起坐上了長寧王府的馬車。


    一上馬車,蘇子衿便覺得司言著實是個心細如塵的,他大概知道她畏寒,便專門備了炭火在馬車之內,以至於蘇子衿進去的時候,隻覺周身溫暖,寒氣漸消。


    微微一笑,蘇子衿便打算將大氅解下來,隻是,她才抬起手,司言便已然湊了過來。


    在蘇子衿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已經落在了蘇子衿的脖頸處,他沉默不語,麵色依舊淡漠的看不出一絲情緒,可手下的動作卻是異常的輕柔。


    蘇子衿忍不住看向司言,隻見他麵容清貴秀美,長長的睫毛覆下一層陰影,看起來委實好看精緻,令人竟是不由看呆了去。


    這一頭,司言兀自認真的解著蘇子衿的大氅,他動作很慢,鼻尖傳來蘇子衿身上淡淡的木樨香味,有些令人心馳神往。不到片刻功夫,司言便將蘇子衿的大氅解開了,隨即他食指一動,便將那大氅撚了起來,打算放到一旁。


    然而,直到這時,司言才發現,蘇子衿坐著大氅的一角,於是,他便抬眼,打算讓蘇子衿稍稍起身一下。


    隻是,司言方抬眼,便瞧見蘇子衿一副愣愣的模樣,桃花眸子盯著他的麵容,竟是一眨不眨。


    四目相對,一瞬間,蘇子衿便垂下眸子,臉色泛起緋紅,心下更是有些埋怨自己的不爭氣。


    分明從前她看司言的時候,也隻是生的不錯而已,怎的現下越是看,越是有些沉迷其中?難道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不成?


    見蘇子衿一副不自然的模樣,司言清冷的瞳眸不禁閃過一絲笑意,隨即他緩緩上前,蘇子衿一驚,便下意識的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


    司言抿唇,長臂一伸,便單手將蘇子衿微微抱起,而後他抽回大氅,眼底有寵溺的神色浮現:「放心,我不會趁人之危。」


    一言落地,他便將蘇子衿放了下來。


    蘇子衿聞言,不禁瞪了眼司言,心中暗道這廝學壞了去。方才他突如其來的靠近,蘇子衿確實以為他要吻她,所以才情不自禁的便伸手阻擋,可司言倒是極好,故作一副釣魚的模樣,其實是為了將大氅提起,分明他可以直接讓她起身的……


    被蘇子衿這一眼瞪的,司言卻是越發愉悅了幾分,淡漠的俊顏,一時間也顯得稍稍柔和一些。


    蘇子衿見此,不禁想了想,側過臉去,淡淡問道:「你就不怕我與墨白有什麽事情麽?」


    司言的反應,其實是出乎蘇子衿意料之外的,她以為司言瞧見墨白應當要懷疑她的品行,畢竟一個女子貿貿然將一個陌生男子帶入府中療傷,著實有些怪異的很。


    可她到底沒有料到,司言的表現異乎尋常的鎮定,鎮定到對她竟是沒有絲毫懷疑,就是出了門,坐上了馬車,他也沒有要問她的打算。


    「因為懂得,所以深愛。」他將蘇子衿的臉捧起,薄唇含冰,卻眸光如水:「因為深愛,所以不疑。」


    至始至終,他有的隻是對墨白的不悅之意,倒是不曾懷疑蘇子衿與墨白是何關係。他喜歡蘇子衿,也了解蘇子衿,即便蘇子衿沒有說,他也知道她不會那般。


    這份信任,不是平白無故,而是來源於愛……


    因為懂得,所以深愛。因為深愛,所以不疑。


    一瞬間,蘇子衿的臉容綻放出艷絕楚楚的笑顏,她就好像初春的桃夭一般,灼灼其華。


    ……


    ……


    錦都東街,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人潮湧動。


    「小輕衣,你等等我!」百裏奚一邊手上拿著一根糖葫蘆,一邊追著輕衣,道:「人太多了,莫要走散了。」


    說著,百裏奚已然走到了輕衣的跟前,將手中的糖葫蘆遞到輕衣麵前,笑嘻嘻道:「這個給你。」


    輕衣眸光一動,便冷冷道:「幼稚。」


    這話一說,輕衣便越過百裏奚,打算離開。


    隻是,百裏奚哪裏容許她再次跑掉?這裏人來人往,著實有些不安全的很。於是,百裏奚一個躍步,便衝到輕衣前頭,擋住她的去路:「我好不容易搶到了,你就勉強吃一個唄?」


    輕衣皺眉,語氣不善道:「又不是我讓你去搶的。」


    百裏奚曖昧挑眉,一副『我懂你』的樣子,賊兮兮道:「你不是瞧了眼麽?」


    百裏奚之所以會去買糖葫蘆,還是因為輕衣看了一眼。就衝著輕衣那一眼,百裏奚便擠到了人潮之中,搶來了這麽一根冰糖葫蘆。


    輕衣聞言,不禁翻了個白眼,無語道:「賣冰糖葫蘆那人臉上生了個大痦子,我才多看了一眼。」


    她素來不喜吃甜食,自是對冰糖葫蘆不那麽感興趣了,再者說,這種小孩子的吃食,她這麽一大人,怎的會饞嘴?


    見輕衣一副認真的模樣,百裏奚『啊』的叫了一聲,隨即他空著的一隻手捂上心口,有些誇張,卻可憐兮兮道:「都怪我不懂你,算了,反正我也習慣了。我記得小的時候,為了討好我娘,我也是這樣在人群中搶了冰糖葫蘆給她,不過她瞧不上我,自然也就這樣拒絕了,後來,那冰糖葫蘆被丟進河裏……」


    「給我!」輕衣嘆了口氣,語氣生硬,卻伸手道:「我什麽時候說不要了?」


    「你真的要吃嗎?」百裏奚眼睛一亮,就像是個得到糖的孩子,不過轉瞬,便又收回了自己手中的冰糖葫蘆,語氣落寞道:「算了,你可能是可憐我,其實你不必這樣的,我也是習慣了……」


    「拿來!」輕衣瞪了百裏奚一眼,直接二話不說,便從他手中將冰糖葫蘆奪了過去。


    在百裏奚還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輕衣已然咬了一口,點了點頭,道:「味道還算不錯。」


    說著,輕衣便轉身,一邊『津津有味』的品嚐冰糖葫蘆,一邊朝前走去。


    百裏奚看的一愣,不過心下卻是有狂喜之意浮現出來,他開心的跳了起來,一副興沖沖的模樣,便朝著輕衣的方向而去。


    一邊走,百裏奚心中還一邊想著,果然裝可憐在輕衣麵前,是最行得通的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人群中忽然爆發出尖銳的叫聲,與此同時,人潮淹沒,一瞬間,輕衣那窈窕秀麗的身影,便消失無蹤。


    隻唯獨一根被碾碎了的冰糖葫蘆,在地上顯得異常淒冷。


    ……


    ……


    ------題外話------


    安寧夫婦vs墨白,墨白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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