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悄然無話。


    次日一早,蘇子衿帶著青煙便踏進了落霞園。


    彼時,蘇老太太正在用膳,一聽下人稟報蘇子衿前來,臉色便立即暗沉下來。


    見蘇老太太不愉,陳嬤嬤便道:「老太太,不如老奴出去讓郡主回去?就說老太太還在歇著,不便見她。」


    「什麽郡主?」蘇老太太聞言,忍不住重重摔下手中的筷子,狠狠嗬斥起來:「一個來路不明的低賤女人罷了,就憑她也敢自稱郡主?」


    一想到蘇子衿那張言笑晏晏、和戰王妃有七分相似的臉容,蘇老太太便覺得心中膈應的慌,恨不得撕爛那張臉。原本是因為戰王妃而不待見蘇子衿,經過昨日之後,蘇老太太更是對蘇子衿厭惡十足。敢在外人麵前落她的麵子,敢當場給她潑髒水,這小賤人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陳嬤嬤聞言,不由嚇得跪了下來,一邊自打嘴巴子,一邊認錯道:「是老奴識人不清,是老奴一時糊塗,老太太息怒啊!」


    「罷了,你起來吧。」渾濁的眸底閃現一抹亮光,蘇老太太看向稟報的婢女,問道:「她是一人前來?可是帶了什麽人?」


    「回老太太的話,她隻帶了個侍女。」那婢女低聲回答道。


    「很好。」蘇老太太輕哼一聲,似乎很是滿意一般,而後她看向陳嬤嬤,吩咐道:「你出去,先磋磨她一番,再讓她進來。」


    對於蘇老太太的意思,陳嬤嬤顯然瞭然於心。如今蘇子衿一個人前來,身邊又隻帶了一個小婢子,想來沒有任何人撐腰的情況下,依著她溫溫軟軟的性子,還不是任人拿捏?


    陰險的笑起來,陳嬤嬤起身,保證道:「老太太放心,老奴這次一定讓那小蹄子知道老太太不是誰都能惹的的!」


    昨日的事情,陳嬤嬤顯然亦是耿耿於懷,且不說因為蘇子衿,司衛差點要了她的老命,就是老太太這裏,也因為昨日的事情,對她頗有些疏離。伺候在老太太身邊數十年,陳嬤嬤倒是真的沒受過這樣的氣,故而她眼神一暗,便朝著屋外走去。


    蘇子衿此時著一襲素雅長裙,廣袖流沙,縹緲絕塵的站在門頭,她身後跟著清雅俏麗的青煙,乍一看確實顯得人單力薄了些。


    等到看見陳嬤嬤領著一大群人,支著自己肥碩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出現在她的麵前,蘇子衿便緩緩揚唇,美艷的臉容浮現著素日裏慣有的那抹溫軟柔弱。


    一見到蘇子衿,陳嬤嬤便囂張的笑了笑,陰陽怪氣道:「喲,今兒個是什麽風兒把郡主吹來了?」


    蘇子衿眉眼彎彎,依舊笑的如沐春風,溫軟可親,道:「怎麽?陳嬤嬤不向本郡主請安麽?」


    「請安?」陳嬤嬤叉了腰斜著眼睛看向蘇子衿,因為得了蘇老太太的吩咐,她說起話來越發的有了底氣:「那也得是真的郡主,我才需要請安吧?不要以為現下我喊你一聲郡主,就真將自己當作郡主了,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什麽人呀?」


    這話,無疑又是在暗示蘇子衿不過是個冒充的貨色,當不得她的行禮。蘇老太太住著的落霞園,這裏頭的丫鬟婆子,都是她從西城帶來的,故而在都是自己人的情況下,陳嬤嬤更是不怕自己言行不妥,會傳了出去。左右看蘇子衿這般好拿捏的模樣,也不怕她出了這個門能掀起什麽風浪來。


    「哦?原來陳嬤嬤竟是這般不畏生死麽?連本郡主也敢行刺?」說這話的時候,蘇子衿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身邊的青煙,眉眼一如既往的從容高雅,卻偏生有一股子致命的溫柔,讓人心中微驚。


    「大膽刁奴!」青煙接收到蘇子衿的暗示,隨即冷笑一聲,手中的長鞭應聲落下:「竟敢對謀害郡主!」


    一瞬間,便朝著陳嬤嬤揮了過去。陳嬤嬤年紀大,身子又有些肥碩,毫無疑問是躲不過青煙的鞭子。


    隻聽「啪嗒」一聲,陳嬤嬤尖聲叫喚了起來:「啊!你這小蹄子,作死啊!」


    那皮肉被擊中的聲音一下子便響了起來,疼的陳嬤嬤齜牙咧嘴,麵容扭曲。她在蘇老太太跟前,好歹也是個老嬤嬤,素日裏作威作福慣了,哪裏受得了這一鞭子?於是,她一時間便氣急敗壞起來,也不顧身上的疼痛,也忽視了蘇子衿那一聲『行刺』是何用意,直直便朝著青煙快步走來,試圖好好『教訓』青煙一番。


    「你們幾個,給我上!」擼起袖管,陳嬤嬤便招呼一旁的幾個嬤嬤和婢女,眸光陰狠,顯然是要藉機會幫蘇老太太整治蘇子衿一番了。


    這幾個嬤嬤和婢女都是從西城帶來的,有練過一些本領,對蘇老太太亦是忠心耿耿,她就不信,這麽些人加起來,不能夠將這兩個小蹄子擒住!


    「隻管動手罷。」蘇子衿聞言,隻溫柔一笑,仿佛夏日裏的艷陽,美的耀眼奪目,可她嘴裏吐出來的話,卻冷而刺骨:「若是不小心弄死了,也算她們命不好,隻陳嬤嬤……最好留一口氣給她,畢竟伺候了老太太這麽些年,最後也是要死在老太太手上才是。」


    死在老太太手上?陳嬤嬤不屑冷笑,老太太怎麽可能殺她?她可是伺候了老太太幾十年的老人!這郡主想來是蠢到家了!


    心裏這般想著,陳嬤嬤卻更為兇狠的撲了上來,一副陰毒的模樣,顯然是想連帶著將蘇子衿揍上一遍,到時候有蘇老太太護著,想來也是無大礙的。況且,蘇老太太對蘇子衿厭惡至極,指不定最後還要嘉獎她的。


    青煙看穿了陳嬤嬤的心思,眼底劃過一抹殺意,駭人至極:「不自量力!」


    說完,青煙便揮了手中的長鞭,不再像方才那鞭子的玩鬧,此時,她內力運起,一時間那長鞭仿佛毒蛇似得,朝著那幾個婆子婢女狠狠飛了過去。


    「啊……啊……好疼」一個嬤嬤被鞭子刮過,整個人飛了起來,狠狠撞到了一旁的牆壁,再無聲息。


    「噗……」一個嬤嬤立即口吐鮮血,氣絕身亡。


    見兩個嬤嬤如此下場,有年輕婢女嚇的停下步子,整個人僵硬住,嘴裏卻喊著:「啊……快……快跑啊……」


    「……」


    「……」


    不過片刻,十來個嬤嬤和婢女便死的死、傷的傷,場麵頗有些血腥。


    陳嬤嬤一早便嚇軟了腿,此時跪著伏在地上,哀求道:「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啊!」


    為了活命,她倒是臉皮厚的緊,此時再不敢叫囂。隻心中暗暗驚著蘇子衿身邊之人,竟是如此厲害。


    「留下一口氣便好。」蘇子衿沒有理會陳嬤嬤的哀求,淡淡一笑,朝著青煙點了點頭。


    「是,主子。」青煙應了一聲,隨即,朝著陳嬤嬤緩緩走去。


    見蘇子衿這般狠絕,陳嬤嬤心下一涼,便有些不管不顧站了起來:「你……你不能對我動手,老太太那邊是不會放過你的!你識相的最好……」


    蘇子衿聞言,不由打斷她的話,輕聲笑起來:「嬤嬤大概忘了,本郡主敢命人當街殺了七皇子的馬,如今不過區區老太太,又何懼呢?更何況,嬤嬤妄圖謀害本郡主在先,本郡主沒有當即要了你的命,可算是仁厚至極了。」


    隨著蘇子衿的話音落地,青煙手下的長鞭也隨之而落。陳嬤嬤尖叫的聲音頓時響起,那殺豬般的嚎叫,倒是有些刺耳:「啊!你胡說!我根本沒有要謀害……啊!謀害你!哎呦喂!疼死了,你這賤蹄子!快住手啊!」


    「蘇子衿!」就在這時,蘇老太太的聲音自前方傳了過來,隻見蘇老太太在一個婢女的攙扶下走來,她氣的臉色發青,手中的拐棍也狠狠的叩著地麵,厲聲道:「蘇子衿,你竟敢在老身這裏殺人!是真的無法無天了嗎!」


    這個蘇子衿,竟敢如此大膽,如此狠毒!不僅折損了她一堆心腹,而且還完全不顧她的顏麵,簡直是其心可誅!


    一見到蘇老太太出現,陳嬤嬤便好像看見了救星一般,死命的朝著蘇老太太的方向爬去,而後她跪在了蘇老太太的麵前,抱著蘇老太太的大腿,大聲哀嚎起來:「老太太,救救老奴吧!老奴不過是讓郡主在這裏等候,郡主便要讓人打死老奴了啊!其餘的人都沒能挨住,統統都讓郡主的人給打死了!」


    陳嬤嬤的話,可謂是胡言亂語的,但她知道,蘇老太太是會護著她的,這蘇子衿再怎麽厲害,也斷然不敢動蘇老太太,故而,陳嬤嬤倒是沒有去思考,為何青煙在鞭打她的時候,顯然放了水?為何蘇子衿又挑明了說要留她一口氣?


    「老太太終於來了。」蘇子衿神色不變,桃花眸子隱隱含著溫軟,高雅從容:「子衿還以為,老太太是不打算見子衿了。」


    說著,她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番,發現那個喚作雲兮的女子並不在周圍,眼底不由劃過一抹暗芒。


    「就為了見老身,你便如此歹毒?」蘇老太太氣的渾身顫抖,尤其是看到蘇子衿仍舊笑吟吟的模樣,心下更是恨得不得了。


    「既然老太太來了,子衿便想好好問問老太太,為何縱陳嬤嬤行兇?」蘇子衿好似沒有瞧見蘇老太太陰沉的臉,依舊笑語吟吟道:「子衿不過是要來給老太太請安罷了,這陳嬤嬤便領了一大群奴僕要打殺子衿。這倒還是頭一遭,有奴婢弒主的事情發生!」


    頓了頓,蘇子衿又接著道:「不過,老太太可是知道,謀害郡主,是個什麽罪?」


    在大景朝,謀害郡主,可是要誅連的,雖不至於到九族這般嚴重,可至少也要三代全誅。畢竟郡主的封號是帝王親封的,間接的便也代表著皇室的臉麵,試問這天底下,誰敢打皇室的臉?


    「你……你胡說八道!」陳嬤嬤聞言,立刻尖聲叫起來:「老奴沒有……沒有讓人謀害郡主,是郡主自己忽然便吩咐了人殺害老奴等人,天地良心啊!老太太可要為老奴、為死去的奴婢們做主啊!」


    人到情緒激動的時候,總是會忘記一些事情,比如方陳嬤嬤才被打的疼痛難忍的傷口、比如蘇子衿是主子,她是奴才這樁事實。顯然,陳嬤嬤一心以為蘇子衿好欺負,卻是忘記了,一個在錦都不過露麵過幾次的人,就能夠掀起巨大波瀾的人,會是這般簡單易欺?


    「老太太大可不信子衿的話,不過……」蘇子衿艷絕的臉容上,笑意漸濃:「子衿倒是不介意將此事交由皇後娘娘處置,畢竟奴大欺主的事情,在錦都這樣的地方,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


    蘇子衿的話,其實很是明顯,作為一個主子,她便是打殺了這群奴才,也不過小事一樁。更何況,蘇子衿是郡主,隻要她指證陳嬤嬤意圖謀害,這罪名便是死死的逃脫不掉。世界上是沒有人會選擇相信一個低賤、且劣跡斑斑的奴才,而不相信一個郡主說的話。


    再者說,依著七皇子對蘇子衿的態度,想來陶皇後更是會護著她。便是今日蘇子衿說蘇老太太要謀害她,陶皇後也能處置了蘇老太太!在蘇府,蘇老太太可以耀武揚威,可到了外頭,她隻不過是個沒有任何誥命、沒有任何背景、就連唯一做王爺的兒子,也極度厭惡她的一個糟老太婆罷了,死活不過上位者的一句話。


    「你……!」蘇老太太自然明白蘇子衿的話,隻見她指著蘇子衿,氣的差點吐出血來:「你究竟要怎麽樣!」


    「子衿不想如何。」蘇子衿兀自一笑,神色平靜:「隻不過,老太太可要盡快做出決定才是。是讓陳嬤嬤這謀害郡主的刁奴伏法呢,還是老太太自己陪著刁奴同生共死?」


    「蘇子衿,你敢!」蘇老太太狠狠的盯著蘇子衿,恨不得一口咬死她那般,眸子像是淬了毒,道:「老身是你的祖母,你父親都不敢忤逆老身,你……」


    沒等蘇老太太的話說完,蘇子衿便打斷了她,幽幽笑起來:「老太太也知道父親和子衿不同麽?父親大約是惦念著與蘇老太爺的約定才一直照拂、容忍著老太太,可是子衿不一樣,子衿和誰都沒有約定。所以即便是老太太,子衿也照樣可以置之死地。」


    說這話的時候,蘇子衿明媚艷麗的臉容依舊平靜而溫柔,她站在旭日底下,蒼白的膚色染上一絲日出東升的橘紅,那楚楚的艷骨,如同魔魅一般,一時間湧出她的皮肉,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妖而迤邐,艷而出塵,無端的便生出一股子殘忍與森冷。


    蘇老太爺,也就是戰王爺蘇徹的父親,他早年便逝去了,在戰王爺十一歲那年,患了重病過世。不過聽人說,戰王爺與蘇老天爺的關係一直極為親厚,戰王爺自小便在他身邊被教習著成長,後來蘇老太爺去了,沒多久,戰王爺便獨自一人離開南湖,四處遊歷。


    蘇子衿一直都知道這件事,但卻一直不知為何戰王爺分明厭惡蘇老太太,卻又百般縱容。直到昨日蘇老太太與戰王爺的那席對話,才令蘇子衿想到了這個可能。或許其他人,戰王爺不會在意,但是與自己關係極好的父親有過的約定,不到萬不得已,想來他是不會食言的。


    蘇老太太心下一抖,隻覺得這女子有些驚人的可怖,好似隨時便會被她奪去性命一般,不自覺的便往後退了兩步。


    見蘇老太太如此舉動,蘇子衿臉上的笑容愈發深了幾分,看來,這一次,她是猜對了。果然是因為和蘇老太爺的約定,戰王爺才如此縱容蘇老太太。既然是這樣,那麽便沒有什麽大礙了。原先蘇子衿以為是戰王爺有什麽把柄捏在蘇老太太手中,故而便對於如何處置蘇老太太有一番計較,如今既是不是,自然最好。


    「來人!」蘇老太太閉上眼睛,看著和藹的老臉浮現一抹恨毒:「將陳嬤嬤這刁奴拉下去,亂棍打死!」


    「老太太……?」陳嬤嬤聞言,整個愣住了,一臉的難以置信。


    腦海中忽然響起蘇子衿那輕柔且薄涼的聲音,她記得,蘇子衿曾說過這樣一句話:……隻陳嬤嬤……最好留一口氣給她,畢竟伺候了老太太這麽些年,最後也是要死在老太太手上才是。


    原本陳嬤嬤還嗤之以鼻,如今卻是整個人呆住了。難怪蘇子衿不殺自己,難怪她身邊的侍女可以一鞭子打死其他人,卻唯獨打自己好幾鞭子都不至死……原來,隻是因為蘇子衿要她死在老太太手上啊!這個女子,是何其狠毒?能夠洞悉人心,並且掌握人心,讓她死在伺候了幾十年的人手中,這手段,何其殘忍?


    「是,老太太。」有小廝應聲出現,很快便將陳嬤嬤從蘇老太太身邊拉開。


    「老太太啊!老奴可是伺候了你幾十年啊!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如此狠心?」陳嬤嬤回過神來,死命的掙紮著、尖叫著、大聲哭嚎著:「老奴可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才對郡主……」


    ------題外話------


    乃們想看虐渣麽?


    楠竹在路上~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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