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無數日的焚香洗滌,蘇子衿終於戴上了青茗從重樂那兒奪來的血月玉鐲,夜風微涼,身子卻不再像從前那般極度畏寒。


    晚膳時間,她被喚到大堂,準備一大家子為蘇老太太接風洗塵。原先戰王妃讓荊嬤嬤傳話,是言明她可以不必出席的,出於對蘇子衿的保護,戰王妃是生怕蘇老太太又為難於她。不過,蘇子衿顯然是沒有絲毫退縮的模樣,她回了消息過去,隻道自己定會準時到場。


    於是,蘇子衿領著青茗,不緊不慢的便走至了大堂。彼時,大堂內有蘇墨、蘇寧還有戰王夫婦二人。分明時候到了,蘇老太太卻依舊沒有抵達,想來是故意要立威了。


    瞧見蘇子衿到來,蘇寧笑著沖她招了招手,表情極為豐富:「妹妹,快過來坐在我身邊!」


    他話音一落,蘇墨便不著痕跡的看了他一眼,顯然潛在台詞是:為何不是坐在我旁邊?不過礙於他素來是個沉穩的,自是不會說出來。


    戰王妃淡淡笑了笑,顯得很是贊同。蘇寧是個皮猴兒,在一家人中,最是能夠活躍氣氛,故而,有他在,她倒是不擔心他們兄妹幾個的關係了。


    蘇子衿聞言,倒是沒有多加考慮,隻點了點頭,便很快坐到了蘇寧的身邊。


    「妹妹,你同二哥講講,怎麽七皇子今日對你百般維護?」蘇子衿一坐下來,蘇寧便挑了挑眉,繼續道:「我可記得今日入府的時候,他還一臉陰鬱,顯得很不情願。」


    蘇寧雖混跡錦都,與許多王孫貴胄都甚是交好,但對於司衛,他卻是著實看不上眼,故而便也從來都不與他相交。皇子幾個,大約最得蘇寧的眼的,就數五皇子司天儒了,司天儒與其他皇子不同,他對於那些個權勢從來不甚在意。


    不過蘇寧雖紈絝,但到底不是愚蠢。他代表著戰王府,若是與哪個皇子交好了,便意味著將來奪儲站隊於哪一派。皇權問題,最是不能沾染。自然而然的,蘇寧這樣追求自由的人,不會自尋苦惱。


    「二哥想知道的,子衿也想知道。」蘇子衿聞言,隻從容一笑,繼續道:「若是他日子衿知曉了,一定告訴二哥。」


    「妹妹當真不知?」蘇墨忍不住插了一句,道:「還是不願告知?」


    對於蘇子衿,其實蘇墨有著非常複雜的感情。他與蘇寧不同,自不會全心全意相信她。可毫無疑問,蘇子衿又與戰王妃肖像,尤其是近期,戰王爺也表現出對她的信任,蘇墨便越發覺得詭異起來。


    蘇墨有些難以置信,蘇子衿有這樣厲害的手段,竟然可以讓戰王爺卸下心房?分明一直以來,戰王爺都同他一般,抱著明顯不信任的態度。


    「大哥,」蘇寧見蘇墨說話如此生硬,不由皺了皺眉,立即便護道:「你怎麽這樣說妹妹?我覺得七皇子如此,大概是看上了妹妹容貌生的好。」


    想起司衛有可能是覬覦自家妹妹的美貌,蘇寧心中便有些不舒服。他妹妹如此美好,是司衛這等子愚蠢的人能夠肖想的嗎?這般想著,蘇寧便又惶恐的看向蘇子衿,問道:「妹妹,七皇子不會是真的看上你了吧?」


    蘇子衿還沒回答,就聽到一旁的蘇墨沉聲開口,一副不贊同的模樣,道:「子衿,你和他並不合適。」


    蘇墨的話,令蘇子衿不由有些失笑。心中也甚是明白,蘇墨雖防著她,但到底還是關切她的。他將她看作是妹妹,才出言提醒,生怕年少的妹妹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做出什麽不管不顧的事情來。


    「大哥和二哥瞧著子衿像是那般無知的女子麽?」揚唇一笑,蘇子衿緩緩道:「七皇子無論什麽原由維護子衿,總歸今日是沒有讓咱們吃虧,不是麽?」


    蘇子衿的話音一落,一直留心這頭的戰王爺便忍不住噴出了嘴裏的茶,發出一聲笑來。


    「你這是怎麽了?」戰王妃見此,下意識的便拿出袖中的帕子,體貼的為戰王爺擦拭了嘴角的茶漬,眼含責備,語氣卻極為溫柔道:「這麽大年紀的人了,怎麽還在孩子們麵前失態。」


    蘇子衿的話,戰王妃自然是聽的清楚,他們一家子挨得近,她又有武功在身,耳力倒也是不差。隻是,她顯然對於蘇子衿的話沒有深思,隻道子衿說的在理,卻沒有料到戰王爺會笑起來。


    「我是笑咱們閨女聰明!」戰王爺哈哈一笑,原本因為蘇老太太的原因有些低沉的氣氛一瞬間又活了過來。


    蘇子衿雖沒有將七皇子今日的反常解釋清楚,但話裏話外無一不是心安理得的姿態。司衛今日在府門懟了蘇老太太,以至於蘇老太太沒法繼續作出什麽出格的事情,這原本受益的便是他們,而損失也隻是在司衛自己。畢竟,司衛對蘇子衿的維護,眾目睽睽之下,自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


    況且,就戰王爺對蘇子衿的了解來說,大約這一次是蘇子衿坑了司衛的,否則依著司衛那性子,怎麽可能會管戰王府的事情?算計了他人,自己還這般理所應當的,大約也隻有他蘇徹的女兒了,心黑不止一點點啊!


    「爹,你真是老不正經。」蘇寧鄙夷的看了一眼自個的老爹,心中不以為然。怎麽這老頭子,以欺負年輕人為樂呢?再怎麽說七皇子也是陛下的兒子,既然是他好兄弟的兒子,他這般幸災樂禍的,臉皮還真是……夠厚!


    蘇墨聽蘇寧這麽說,也贊同十分,但他素來跟著戰王爺身側,自是了解戰王爺的性子,蘇子衿的這般做法與表態,顯然與戰王爺如出一轍。想到這裏,蘇墨不由笑了笑,他看向蘇子衿,道:「沒想到,我們幾個兄妹,最像爹的,竟然是子衿。」


    蘇墨的話裏,顯然含著幾分揶揄,蘇子衿抿唇一笑,容色寧靜依舊,卻是沒有回答。


    「臭小子!」戰王爺狠狠瞪了一眼蘇寧,而後又道:「你倆不像我,可是你們的損失!」


    「是是是,爹說的什麽都是正確的。」蘇寧故意做了一個害怕的模樣,很快的便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一大家子顯得十分溫馨,然而,就在這時候,一道聲音傳了過來,打破了這一家人原本的和諧:「看來,老身沒在,你們倒是其樂融融啊!」


    一眾人聞言看去,隻見蘇老太太穿著華貴的衣物,打扮闊綽,在陳嬤嬤的攙扶下,緩緩走來。她身邊跟著好幾個人,卻唯獨少了那個叫作雲兮的姑娘。


    蘇子衿微微一笑,相對於白天時候的樸素,此時的蘇老太太顯得有些金光閃閃,她頭上插著金釵玉珠,脖子掛著金鍊、就連手上也戴著好些個金手鐲、玉手鐲、玉扳指的,乍一看倒是頗像是個土財主家出來的。


    「母親可是歇好了?」戰王爺顯然並不在意蘇老太太諷刺的話,斂了方才還開懷的神色,隻淡淡道:「若是歇好了,咱們便開始用膳罷。」


    戰王爺的話一落地,蘇老太太便臉色暗沉下來,顯然對於戰王爺的敷衍很是不滿。可是一想到自己待會兒要說的話,她便緩了緩心神,一言不發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經過今天司衛的一通警告,陳嬤嬤心有餘悸,一時間也不敢再放肆了,隻扶著蘇老太太坐下,顯得尤為安分。


    蘇子衿將一切看在眼裏,卻沒有出聲,她隻淡淡笑著,眉眼自有一股灼灼光華。早些時候她也聽人說起戰王爺與蘇老太太的關係如何之差,但到底並非眼見,如今親眼瞧見了兩人極其怪異的關係,蘇子衿心下的疑問便漸漸冒了出來。


    無論如何,依著戰王爺的性子,他再怎麽與蘇老太太不親近,也會給予她該有的體麵。畢竟生養之恩,不是輕易能夠忽視的。而蘇老太太,她對戰王爺不僅絲毫沒有一個母親對待自己的孩子該有的模樣,而且對於她的嫡親孫子——蘇寧蘇墨,也同樣是絲毫看不上眼。這樣的母子關係、祖孫關係,倒是真的耐人尋味。


    這一頭,蘇老太太堪堪坐下,便朝著四周環視一遍,隻是,當眸光觸及到蘇子衿那張與戰王妃極為相像的臉容,那耀眼而奪目的美艷容貌,瞬間便讓蘇老太太愣了愣。


    難以置信的錯愕神情剎那便浮上了蘇老太太那張滿是皺褶的臉,原本道聽途說,隻暗自竊笑蘇子衿容貌不佳,心中便存了幾分奚落和不屑,沒想到,她的容貌竟是如此絕色,與外界傳聞的大相逕庭。


    然而,待她回過神,瞧見蘇子衿唇邊的笑意,蘇老太太便越發不悅起來:「子衿這模樣倒是生的好,與你娘極為相像,莫不是當初就是因為容貌的緣故才相認的?」


    蘇老太太渾濁的眼底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顯然是在懷疑蘇子衿隻是容貌與戰王妃相似罷了,身份問題,左右是不好說的。


    青茗聞言,心下便有些不舒服了。這蘇老太太是腦子抽了嗎?在世家大族裏頭,認親這種事情,隻容貌相似,怎麽可能輕易就認了?更何況,蘇家獨有的桃花胎記,難道她是不知道?


    「老太太,子衿可不止生的像娘!」蘇寧自然聽出了蘇老太太的言下之意,一瞬間便有些惱火起來。


    蘇墨也擰了眉梢,一臉不悅。但礙於長幼問題,他隻好盡量語氣平和,道:「子衿本就是娘親的骨血,她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但願罷。」蘇老太太不以為意,隻笑道:「若是性子再嫻靜些,同貞兒一般,倒是極好的。」


    蘇老太太口中的貞兒,毫無疑問便是幼子蘇生的嫡長女,蘇雪貞了。因為疼寵蘇生,連帶著蘇雪貞,她也是一併十分看重。


    「老太太這話可是說的蹊蹺了。」戰王妃冷下臉來,語氣有些不善道:「子衿的模樣,哪裏是不嫻靜了?」


    這蘇老太太,分明話裏話外都是在針對蘇子衿,說她性子不夠嫻靜,不就是在嘲諷她來路不明,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嫻靜?」蘇老太太冷笑:「嫻靜的女子可是會讓人當街殺馬?這件事,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哪個閨閣女子會這般肆意妄為?平白辱沒了我蘇家的顏麵!」


    蘇老太太的話一落地,在場幾乎所有的人臉色都不太好了,蘇墨和蘇寧是冷冷瞪著蘇老太太,青茗則恨不得拿了青煙的鞭子,先抽死這死老太婆再說!


    「老太太這話也是在理,不過殺馬之事,不過是子衿同七皇子的一個玩笑罷了,不然今兒個老太太犯渾,七皇子便不會為子衿抱不平了。」蘇子衿眉眼彎彎,製止住青茗的動作,便又言笑晏晏道:「再說,這辱沒蘇家顏麵的事情,子衿再怎麽著也做的沒有老太太多,你說是也不是?」


    蘇子衿的話一說完,蘇老太太便忍不住站起身,狠狠的拍了下桌子:「你……!你還有沒有禮義廉恥了!老身好歹也是你的祖母,這般沒大沒小,難道來路不明的都是這樣嗎!」


    對於蘇子衿的指責,蘇老太太簡直氣的跳腳。她膝下幾個疼愛的孫子孫女都極為尊敬她,便是蘇墨和蘇寧也不敢對她這般說話,今日蘇子衿卻是如此大膽,當眾一次又一次的折辱她,實在讓她惱恨不已!


    戰王妃聞言,也不由有些氣惱,她的子衿,是這老婆子可以隨意詆毀的的嗎?丟蘇家的人?難道真正丟人的不是這老太婆自己嗎?


    就在戰王妃打算出聲的時候,戰王爺倒是率先沉了臉:「母親若是想再住王府裏,就安分一些。」


    戰王爺的這句話,無疑便是赤裸裸的威脅了。他蘇徹並不是懦夫,自己的閨女被這般無端貶低踐踏,再怎麽能忍的人,大約也是無法容忍下去了吧?


    戰王爺的話,別說是蘇老太太,就連蘇子衿心中也微微有些詫異。不過她卻隻是含笑望著,沒有說話。


    蘇家的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否則戰王爺和蘇老太太不可能這般水火不容,而蘇老太太也不可能這樣囂張肆意。


    「怎麽,想趕老身出去了?」顯然,對於戰王爺的威脅,蘇老太太並不以為意,她隻冷笑一聲,繼續道:「難道你是徹徹底底忘了你的承諾?」


    承諾?蘇子衿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蘇墨和蘇寧,見他們都是一副詫異的樣子,再看戰王爺和戰王妃的麵色極差,一時間心中便明白了幾分。


    戰王爺怒極反笑:「若是母親再得寸進尺,那麽這個承諾,就當作從來沒有過罷!左右不過是個承諾罷了,我若是不願意履行,誰又能奈我何?」


    「你……」蘇老太太瞳孔微縮,滿是褶皺的老臉上浮現一抹惱恨。陳嬤嬤見此,不由上前碰了碰蘇老太太,企圖將她的理智喚回。


    許是蘇老太太回過神來,隻見她緩了緩氣息,冷聲道:「你三弟下個月便會到錦都,你為他安排一份差事罷,等到他到了錦都,老身便搬去同他一起住,也省的在你們麵前礙事兒!」


    蘇老太太提及蘇生即將入錦都的時候,蘇子衿明顯察覺到戰王爺和戰王妃兩人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陰霾,隻是,那抹不悅轉瞬即逝,快的令人無法捕捉。


    戰王爺聞言,隻沉默了片刻,便冷冷道:「好。」


    顯然,對於蘇老太太,戰王爺是真的一刻也不願意與他同在一個屋簷下的,或者說,是不願意蘇老太太打擾他一家子的生活。故而,這一次,他倒是極為爽快的應了下來,不再像從前那般,完完全全拒絕蘇老太太的這類請求。


    見戰王爺答應,蘇老太太頓時露出了滿意的神色,蘇子衿沒有再說話,心下有了一個想法卻是愈發的浮現出來。


    一頓飯,除了蘇子衿還算平靜以外,眾人都吃的很是不愉。蘇老太太吃到一會兒,便稱作身子不適,領著陳嬤嬤回了自個兒的院落,大抵對於戰王府的人,她都是極為瞧不上眼的。


    老太太離開後,家宴上的氛圍頓時好了些許,在蘇寧的活躍之下,不過片刻,又是其樂融融的一副景象。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晚膳尚未結束,餘管事敲門入內,麵色嚴肅道:「王爺,宮中沉大統領前來。」


    戰王爺聞言,不由有些詫異。昭帝如此晚還讓人來本就不太尋常,更何況,來人是沉幹,昭帝的心腹。想了想,戰王爺便沉聲道:「帶大統領進來罷。」


    餘管事點了點頭,應聲出去。很快的,沉幹便領著幾個人出現在了蘇家人的眼前。


    沉幹一進門,便拱手道:「沉幹見過王爺、王妃。」


    戰王爺和戰王妃皆是點了點頭,隨後戰王爺問道:「沉大統領前來何事?可是陛下有什麽指示?」


    說著,戰王爺不著痕跡的和戰王妃對視一眼,顯然夫婦倆心下都有些不安。


    見父母皆是如此嚴陣以待的模樣,蘇墨和蘇寧也跟著有些緊張,唯獨蘇子衿依舊言笑晏晏,仿若未曾察覺絲毫不妥。


    沉幹聞言,便斂下眸子,低聲道:「王爺,陛下秘密召見長安郡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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