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鍾一個人呆在屋子裏,這才知道,秦可卿選了這開元寺也是有目的的,怕是已經知道了他與戴榕的事兒,卻又不好勸,隻好將他引到了爹爹的棺木前,通過爹爹逼他就範。


    可惜的是,秦可卿不知道,戴榕於他不是普通的契兄契弟,那是爹爹走後撐起他脊梁的另一座山,是他唯一能夠捉住的幸福,他不可能放棄。


    這不過是個獨門小院,內室裏麵坐著秦鍾,正廳裏麵坐著秦可卿。秦可卿等著秦鍾的回音。九月的天開始短了起來,過了酉時,整個屋子便籠罩在一片黑暗當中,秦可卿終是幽幽地歎了一聲。


    沉默而不妥協,她如何不明白?


    而另一間小院,戴榕卻等的心焦。開元寺不過巴掌點地,他早就從寺中轉了一圈回來,知道秦鍾在秦可卿那裏,礙於男女大防,他也不好讓人去催,隻能生生的等著。


    可眼見過了飯點,天都黑透了,心中就有點不好的預感。


    隨後,就聽見外麵響起了吵嚷聲,壽兒也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衝著戴榕道,“二爺,不好了,隔壁院子的人說,秦大爺跟秦大姑娘吵架,似是言語不和之下,跑去後山了,奴才隻看到個影兒。”


    戴榕連話都沒聽完,就出了院,果然瞧見外麵幾個火光,應該是有人拿著火把在追逐什麽。雖然秦鍾功夫不錯,可此時已經入夜,後山上雖然不會有老虎這樣的猛獸,可野豬什麽的卻是不少,若是碰著了,秦鍾怕是要吃虧。


    回身取了劍,戴榕便速速向著後山掠去。好在秦家的下人還打著火把,他雖然不知後山的路,也能跟著丟不了。


    戴榕自幼苦練了一身好功夫,自然比秦家的下人強些,不過須臾,就追了上來,卻見不過是兩個婆子並幾個丫鬟,便問,“摘星呢!”


    婆子此時也嚇得不得了,往前一指便道,“摘星嫌我們速度慢,已然自己追過去了。後山那裏有個深潭,原先老爺常帶著少爺來鳧水,怕是去了那裏!”


    戴榕往前一瞧,果然有個火點影影綽綽的在前方晃動,便跟幾個婆子要了個火把,向著火把處騰躍而去。


    那火把速度倒是不慢,戴榕又加快了步伐,才漸漸趕上,隨後便聽見了水流落入池塘的聲音,怕是那處深潭到了,戴榕忍不住喊了聲,“鍾兒?”


    卻見前方黑洞洞一片,剛剛那點光亮竟是也不見了。戴榕心中大駭,生怕秦鍾遭了不測,立刻向前趕了幾步,就聽見前麵摘星高呼,“少爺!”然後傳來撲騰一聲,似是重物入了水。


    戴榕拿著火把往前一照,果然瞧見潭中有人在撲騰,想著剛才摘星那聲喊,顧不得想些什麽,隨手扔了火把,整個人就跳了進去。


    此時已是深秋,湖水中沁涼入骨,一進去戴榕就打了個抖,好在他平日身子好,此時倒也能堅持片刻,眼瞧著那人在前方,就用力的遊了過去。


    此時潭麵上黑暗一片,秦鍾不知為何,明明有著不錯的鳧水技巧,竟是向著水中漸漸沉下,戴榕連忙撲騰兩下,到了秦鍾麵前,伸手將人抱在懷裏。


    溺水的人往往會抓著浮木不妨,此時的秦鍾也是這樣,應是看到了唯一的希望,竟是緊緊的抱著了戴榕。此時秋日,山中又冷,兩人身上已經穿上了薄棉服,入水一泡,本就沉的下墜,何況再貼上如此大的一個人。


    戴榕縱有千般力氣,被這樣一個人五爪般的抱住,也使不出來,漸漸地,力氣漸盡,兩人竟是慢慢向著水底滑落。先是沒過胸,後是沒過了肩膀,然後便是口鼻,戴榕隻知道懷中人越纏越緊,心中卻越來越著急。


    在千鈞一發之際,戴榕心中微歎,伸手緊緊抱了懷中人一下,隨後猛然將人從自己身上扯下,一個大臂遠拋,將人扔出了水麵,而他也因隨之而來的力量,以極快地速度墜向潭底。


    第二日一早,秦可卿眼底一片青黑,開了房門。秦鍾依舊坐立在原處,仿若一夜未動,瞧見她進來,小臉立刻昂了起來,眼巴巴地衝著秦可卿道,“姐姐?”


    這就仿若小時候,秦鍾有事相求的樣子。他從小長得漂亮,一擺出這個樣子,秦可卿就會心軟,立刻答應下來。從寧國府逼婚開始,這樣的表情已然不見了,卻沒想到,為了戴榕,竟又使了出來。想著兩人的情意,秦可卿歎了口氣,問道,“你就那麽喜歡他?”


    “他也這般喜歡我。”秦鍾立刻回答。


    “你……”秦可卿知道他一向臉皮厚,卻沒想到厚到這般程度,“就算他不變心,秦家的香火怎麽辦?日後你們老了膝下荒涼怎麽辦?”


    這便是退了一步,一夜未歇的秦鍾暗自欣喜,“這些有何疑慮,我是秦家人,姐姐難道不是秦家人,日後姐姐嫁人了,多生個兒子給我便是了。這樣秦家又有了香火,我們膝下又有了兒子,豈不兩全其美?”


    這般無恥的話倒是將秦可卿愣生生的氣樂了,心中雖是酸痛無比,也知道無可挽回,便開始打另一個主意——日後要借機會安排幾個丫鬟,起碼要有個孩子,嘴上卻罵道,“我沒有兒子給你,滾出去!”


    秦鍾哪裏知道他姐姐的想法,隻當是同意了,瞧了瞧姐姐還紅著的眼圈,知道此時他在這裏反而招人煩,當即便站了起來,一溜煙跑了出去,還衝著守外麵的望月道,“你快去勸勸,姐姐惱著呢。”


    秦鍾一夜未歸,怕戴榕擔心,一出門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誰料壽兒竟然在門口熬藥呢!秦鍾詫異道,“誰病了?”


    壽兒一張臉快擠成了苦瓜,張嘴就想說些什麽,可惜摘星卻狠狠瞪了他一眼,讓他立刻閉了嘴,論武力,兩個他也打不過一個摘星。何況,自家二爺也不準吭聲。摘星瞧著壽兒猶豫半天,就將話接過來,“昨日夜裏戴大人忘了蓋被,凍著了,有點發熱,請了慈空大師給開了付藥。”


    不過一夜未歸就能凍著自己,秦鍾當即黑了臉。直接推門進去,卻瞧見戴榕一張黑臉難得暈染上點紅色,此時睡得正香。


    他過去摸摸額頭,又試了試鼻息,都有些熱,忍不住地嘟囔,“多大的人,連被子都蓋不好”。卻不想一個疏鬆,竟被戴榕猛然拉進了懷裏。被子裏潮熱的很,戴榕又緊緊地將他箍在懷中,卻與平日裏的溫柔決然不同。秦鍾以為他病了才這樣,輕輕地拍著他的手道,“莫怕,我守著你。”


    戴榕將腦袋埋在他的肩胛處,想著昨日秦可卿的試探,他以為自己要與秦鍾別離了,誰知道竟會有再相見的時候。一時間眼中累起無限的眷戀,許久才道,“我也守著你。”


    棲霞宮中,吳公公早已帶著太監宮女退下,唯留下了皇帝和太上皇兩人。


    皇帝一臉為難,斟酌了半日才道,“父皇,那名女子已然查了出來,是原工部部營繕郎中秦業的女兒秦可卿。”


    “秦可卿?”太上皇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那個獻上避雷法子的秦鍾的姐姐?”


    “是,”皇帝答道,“秦可卿乃是秦業十九年前從養生堂抱來的棄嬰,兒子派人去養生堂查過,問了當年的管事人,追查到了一個老嬤嬤身上。”他略微頓了頓,卻似是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太上皇怕是極不喜歡他的吞吞吐吐,訓道,“你這溫吞性子卻是還不改,如何又去震懾那幫臣工?”


    皇帝慌忙請罪道,“兒子知罪。”


    他這副樣子雖然有些窩囊,卻是讓太上皇放心,畢竟,有個太過有主見的皇帝,他的日子便會難過許多,搖手讓皇帝起身,他便示意皇帝接著講下去。皇帝有些為難道,“父皇,此事雖然查到那裏,但兒子是在不敢信,卻不知該說不該說。”


    這事兒皇帝自開元寺回來後,便細細想過,嘉瑞一輩子養在宮中,十六歲便卒了,出宮的次數不多,又向來乖巧,怎可能有這麽大的女兒?嘉瑞與他長得頗像,那女子是哪個皇室宗親私生女的可能性還大些。因此,聽著皇帝結結巴巴,便知道怕是查出生父是誰了,便哼道,“說罷,到底是哪個混賬幹的事兒。”


    皇帝有些為難地說道,“兒子順著那嬤嬤找到了當年的人,竟查出秦可卿的生父是端王。”


    太上皇的眉頭不可避免地皺了一下,秦可卿嫁入寧國府一事,他卻是清清楚楚,當年秦鍾先是在大朝會上狀告寧國府,贏了官司後,沒想到端王插了一腳,又將秦可卿許配給了寧國府賈蓉,他記得在一個雷雨天,戴榕說要瞧瞧那避雷之術,他便叫了秦鍾來,秦鍾還求過一次賜婚。


    若秦可卿真是端王的女兒,如此做卻是讓人寒心。隻是,太上皇又想到,那人本就是個眼中無父無兄無子的人,手段異常狠辣,如此做倒是他的作風。想到此,皇帝便沒了興致,道,“既是如此,你瞧著哪日有了機會,給那女子些許賞賜,也算是她生為皇家人的補償。”


    眼瞅著太上皇已然沒了精神,按照平日,皇帝必然極有眼色的告退了,可此時,皇帝卻仍舊站在那裏,太上皇免不得回頭瞧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眼中糾結神色,便問了句,“你還有何事?”


    皇帝仿若是下了極大的決心,這才道,“那秦可卿的生母,兒子也查了出來。”


    聽著這事兒,太上皇倒是沒在意,既然生了不敢養,甚至送了出去,那此女的生母便不可能是個姑娘,否則以端王的身份,便是納進府中做個側妃,這滿朝上下的人家,誰敢不應,八成應是哪個已婚婦人。不過皇帝既然如此表情,怕是此人還挺重要,便隨口問道,“哦?是誰?”


    “是十二妹妹,嘉瑞公主。”


    太上皇的腳步猛然停了下來,不敢置信地回頭問道,“誰?”這一聲卻是極為嚴厲,甚至還帶些破音,他顯然是惱了。


    皇帝卻是不吐不快,極為迅速地說道,“兒子找到了當年養生堂的管事人,又順著管事人找到了當年送秦可卿來養生堂的嬤嬤,那嬤嬤卻是成國公家的人,後來招供說是端王妃讓她送出來的,兒子便讓人找了端王妃身邊的張媽媽,拷問之下,張媽媽招供說,那孩子是嘉瑞的。當年嘉瑞與端王有了私情,並懷了孕,端王無助之下求助端王妃,端王妃便以嘉瑞身體不好為由接了她出來養病,其實是放到了莊子裏待產。嘉瑞並不知道秦可卿的存在,她以為那孩子出生後便死了,回宮後才會鬱鬱寡歡,不久便卒了。”


    這番話又急又快地說出,那太上皇臉上的神情卻是由驚訝到傷心再到痛恨,他的身子狠狠地晃了晃,然後便一頭栽倒在地。


    三日後,太上皇終於醒來,捏著皇帝的手道,“賜……賜端王……端王妃……死……”


    當夜,皇帝身邊新晉大太監胡公公前去端王府宣旨,“太上皇諭:端王水煜結黨營私、陷害忠良、無兄無父、不守人倫,端王妃劉氏秉性惡毒,蛇蠍心腸,罪狀多端,不可盡數,實乃惡子惡婦,賜白綾,令其自盡。”


    (完)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這裏,這個故事就結束了,這是我預想的結局,停在端王被賜死的一刻。


    當然,故事裏有許多未交待的,譬如說夫夫兩人的婚後甜蜜生活,秦可卿的婚事,尤三姐的孩子等,會有番外專門交待。


    從六月一日發文一直到現在,整整三個月,謝謝大家的陪伴,沒有你們我不會這麽有動力的寫完這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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