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世城府邸中闖入刺客一事,不但沒有讓他調查的步伐放緩,反而加快了許多。


    很顯然,這是他近日查東宮查得狠了,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動作。


    開始要收拾他了。


    好在許多消息都是晉王府露出來的,或是由陳執軾和沈風樓查出來的,以他們的身份,查一些東西比較容易掩人耳目。


    詹世城就不同了,他京兆尹的官職,實在是低了些。


    要想神不知鬼不覺查清這樣一樁大案,難如登天。


    也正是因為詹世城所暴露出來的,並沒有那麽多,所以東宮那邊也沒太當一回事。


    隨便派出幾個刺客嚇唬嚇唬就得了,真殺死了反而對聖上那邊不好交代。


    至於他手上查出的,那一星半點的東西,太子還沒放在眼裏。


    如今黨爭之風正盛,哪個皇子沒有點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聖上心裏也是明白的,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也因為近來損失了太多的死士,新人又還接替不上,故而太子捨不得再派人出去行刺。


    這一捨不得,等他發覺詹世城掌握了太多東西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六月初五是聖上的壽誕,聖上今年五十五歲,也是個半整數。」


    沈風斕優哉遊哉地坐在榻邊,纖細筆直的小腿攏在裙擺裏,一晃一晃的。


    看起來心情大好。


    她手上捧著大紅禮單,想從莫管事擬上來的壽禮裏頭,挑選一樣合適的敬獻給聖上作為壽禮。


    軒轅玦坐在一旁,起初聽了她這話,還以為說的是選壽禮的事。


    結果越想越覺得不對。


    他怎麽覺得,那話聲中含著狡黠的意味?


    果然,他朝著沈風斕看過去,對方給了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眨眼。


    這一眨,猶如春水流波,他心神蕩漾。


    「殿下覺得如何?」


    「額……你說什麽如何?」


    他方才走神了。


    沈風斕隻好再重複一遍,「我是說,讓詹大人在聖上壽誕那日,把那份帳冊獻上去作為壽禮,殿下覺得如何?」


    晉王殿下輕咳了一聲。


    「那是……本王的父皇。」


    一年就過一次大壽,沈風斕還要在這種時候,把太子的大罪呈上去。


    聖上本就老邁,看到了這玩意,不氣出個好歹來?


    「哦……」


    沈風斕托腮,若有所思道:「還好,那不是我的父親。」


    便是她的父親,想想沈太師的嘴臉,她也能狠得下手去。


    晉王殿下差點沒被她氣死,冷眼一掃,沈風斕立馬改了口風。


    「捨不得孩子套不找狼,捨不得父皇套不住太子。殿下,你別告訴我,聖上在位三四十載,會連這點風浪都禁不起。」


    何況她才不認為,聖上會對此一無所知呢。


    隻怕心裏早就有了數,就等著晉王或是恆王哪一個,出來檢舉太子。


    軒轅玦看著她狡黠的模樣,活像隻小狐狸,連他的父皇都要設計進去。


    便惡狠狠道:「你都嫁給本王了,難道本王的父皇,不是你的父皇?」


    出嫁從夫,沈風斕怎麽能置身之外?


    沈風斕輕哼一聲,「妾身隻是殿下的側妃,哪裏配得上,稱聖上一聲父皇呢?」


    她這話不過是按照禮法,下意識對他反唇相譏。


    聽在晉王殿下耳中,卻變了味道。


    他壞笑道:「沈側妃的意思是,想做本王的正妃?」


    他早有此意,隻是沈風斕再三推脫主持府中庶務的職責,讓他看到了她的不情願罷了。


    果然,沈風斕很快地搖頭。


    「多謝晉王殿下美意,不必了。」


    當個側妃就夠招人眼紅的了,真要成了晉王殿下的正妃,那還不被衛玉陵之流用眼睛瞪死?


    衛玉陵也就罷了,難纏的是衛皇後這等,有權有勢的靠山。


    晉王殿下沒好氣地一哼,不再糾纏這個話題。


    「在壽宴之上,不僅有文武百官會到場,京中所有親貴都會到場,的確是個好時機。」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太子的罪行被揭發,聖上想袒護也袒護不得。


    就是得提前命太醫準備著,以免聖上一怒之下,氣壞了身子。


    晉王殿下這樣的口風,便是同意了她的建議。


    沈風斕點頭道:「詹大人那邊,自有我大哥他們來勸說。想必他一想,也知道那是最好的時機。」


    「不要太高估老詹的頭腦,從前旁人說他愚蠢,本王不信,隻當他是忠直。後來本王才覺得……」


    他說著說著,露出了一言難盡的麵色。


    「你可知道?他的髮妻就因為他不肯襲詹世勛的爵位,與他鬧別扭一氣之下回了娘家,過了一年就病逝了。他竟然為髮妻守孝至今,不肯再娶。」


    沈風斕幽幽地瞥他一眼,「為髮妻守孝三年,原是我大周的禮製。何來愚蠢可言?」


    「他的髮妻重利輕別離,就因為老詹不肯襲爵就拋下了他,這樣的女子,哪裏值得他守孝?況且他守至如今,三年早就過去了。」


    晉王殿下說這話時,語帶輕蔑,似乎十分瞧不上詹世城的髮妻。


    沈風斕聽了這番話,卻抓錯了重點。


    「想不到,詹大人還是個至情至性之人,真是令人佩服。若是如此,我倒是願意撮合他和青青一番。」


    晉王殿下眉梢一挑,「青青是誰?」


    「就是吏部侍郎家的大小姐,先前在京郊她和詹大人遇見過,瞧詹大人的目光似是對她有意。」


    這下晉王殿下就不高興了。


    你看得見別的男子的目光,對誰有意。


    怎麽就看不見,本王對你有意?


    沒想到沈風斕見他目露不悅,忽地想到他前頭看不上詹世城髮妻的話,極為嫌棄地擠兌他。


    「反正在殿下心目中,就沒一個女子是好的,是吧?」


    「是啊!」


    他嘴硬地頂了回去。


    沈風斕才懶得跟他計較。


    看不起女子的人,最後一定輸在女子手上!


    ——


    兩人議定了此事,軒轅玦前腳離開去外書房,後腳浣葛就從隔間溜了進來。


    那副模樣,活像是王怪抓來的小老鼠,試圖趁貓不備逃走。


    隻是沈風斕沒想到,這隻大老鼠後頭,還跟了一連串的老鼠。


    浣葛、浣紗、紅妝、小衣……


    就像在隔間裏開完了一個大會似的,一溜地走出來。


    「你們幾個,在隔間交流傷口恢復過程嗎?」


    那日出城一個個都受了輕傷,現下都是都好得差不多了,天斕居看起來才正常了許多。


    要像前幾日那樣個個身上裹著白布,簡直叫人以為,晉王府滅門案又重來了一次。


    「娘娘,方才殿下說正妃的話,你怎麽就拒絕了!」


    浣葛一臉地恨鐵不成鋼。


    天斕居上上下下,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沈風斕成為正妃。


    論出身,她是太師府的嫡出小姐。


    論容貌,她是京中唯一配得上晉王那妖孽麵孔的女子。


    論才德,她自幼聲明遠揚,聰慧過人。


    再加上生下了兩個那麽聰慧的孩子,沒有理由不被晉封啊!


    明明是件順理成章的事,卻遲遲沒有提上日程,天斕居上上下下都懸心得很。


    生怕諸如小郡主那樣的人,再來跟沈風斕搶位置。


    別說是浣葛了,就連浣紗一向堅定維護沈風斕,這回也幫著浣葛說話了。


    「就是啊,殿下主動提起這話,便是有意向聖上請旨,要晉封您為正妃啊!」


    「是啊是啊,這大好時機,娘娘怎麽不把握住呢?!」


    幾個丫鬟七嘴八張,吵得沈風斕頭大。


    「好了好了,你們一個個都想要正妃,那晚間晉王殿下回來的時候,我就告訴他好了。」


    幾個丫鬟先是一喜,而後忽覺不對。


    「奴婢們說的是,娘娘當正妃!」


    沈風斕可算是怕了她們了,「我自有主意,你們再胡鬧,我可要生氣了。」


    她話音淡淡的,自有一番威嚴,幾人都不敢再勸了。


    沈風斕和旁的女子不同,想法總是出人意料,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再希望她成為晉王府的正妃,也奈何不得她不願意。


    於是一個個都垂頭喪氣,慢慢退了出去。


    仍是隻留浣紗一個在身邊伺候。


    「你也跟著她們起鬧。」


    她輕嗔了浣紗一句,浣紗也是有苦難言。


    古媽媽成天在她耳邊叨叨,再逼著她到沈風斕耳邊叨叨,她夾在中間也很為難。


    得知是古媽媽的意思,沈風斕嘆了一口氣。


    她可以輕易打發這些小丫鬟們,卻不能敷衍一個,待她比待自己親生女兒還好的老僕。


    「你細想想,現在外頭多少雙眼睛,盯在咱們晉王府身上。我隻是一個側妃,就因為晉王殿下露出一些賞識之意,便有人要拿我做筏子了。」


    「要是我真的成了正妃,雲旗和龍婉成了嫡子嫡女,豈不是招來更多人的覬覦?到那個時候,你覺得晉王殿下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我和孩子們嗎?」


    浣紗被她說得一愣,不禁有些羞愧,自己竟然從未考慮到這一點。


    沈風斕輕嘆一聲,「你們都覺得,晉王正妃這個位置光彩榮耀,於我而言,卻是頭上懸劍的一個位置。是榮耀要緊,還是身家性命要緊?」


    以晉王現在的實力,要和太子平分秋色倒是可能。


    要在顧及自身的同時,還要保全她和孩子,並非易事。


    她不希望有朝一日,逼得晉王做出選擇,要保全她還是保全孩子,或者是——


    他的大業。


    「娘娘思慮得周全,是奴婢們目光短淺了,隻是看重正妃那個位置。」


    浣紗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奴婢一定好好跟媽媽解釋,讓她別隔三差五拿這個來煩娘娘了。」


    沈風斕淡淡地應了一聲。


    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她沒有告訴浣紗。


    晉王殿下雖然有冊立她為正妃的意圖,卻沒有在聖上麵前提出過奏請。


    想必他也知道,當初兩人會走到一起,那個原因實在是不光彩,聖上未必看得上她這個兒媳婦。


    盡管當著一眾皇室女眷的麵,聖上也曾誇過她一句。


    那還遠遠不夠,需要晉王殿下再努努力來湊。


    晚膳的時辰,沈風斕坐在庭院裏的鞦韆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悠著。


    她的目光,不時朝著院外看去,細細聆聽外頭的腳步聲。


    「娘娘是在等殿下回來嗎?」


    沈風斕頭也沒回,漫不經心地將目光從院外,移到了天上。


    「等什麽殿下,我在等大雁飛回來。」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每日傍晚在院中晃著鞦韆,都能看到一片絢麗的晚霞中,成群結隊的大雁飛過。


    那個,應該是大雁吧?


    她也不是很清楚。


    對於她牽強的解釋,浣紗隻是偷偷笑了笑,不予點破。


    順手又輕推了一把鞦韆。


    軒轅玦踏進院來,便一眼看見她修長的脖頸,朝天仰著,線條優美得像一隻天鵝。


    雪白肥美得叫人食指大動,恨不得拆吃入腹。


    「在看什麽呢?」


    見他大步邁進來,沈風斕便收了脖子,目光平視朝他看去。


    「在看天上能不能掉下一隻大雁,正好落在我鍋裏。」


    說著話時,忽然肚子咕嚕一動,發出了令人尷尬的聲響。


    軒轅玦麵不改色,「想吃大雁等明兒吧,是時辰用晚膳了。」


    好像沒聽見沈風斕肚子在叫一樣。


    可等沈風斕站起身來,跟在他身後進屋,才看到他肩膀一聳一聳的。


    那個模樣,分明是在笑話她。


    可惡!


    要不是等他回來,她至於餓得肚子叫嗎?


    「殿下下回再回來晚了,我可就自己先用晚膳了。」


    沈風斕氣哼哼地說著,越過了他,逕自走在前頭。


    她經過他身邊時,耳後一縷碎發拂開,擦過他的麵頰。


    帶著一股好聞的幽香。


    ——


    六月初五這日,期待已久的沈風斕盛裝打扮,一襲玄色交領銀邊裙,襯得肌膚越發雪一樣白。


    女子都愛花紅柳綠的裝扮,故而一見她這一身玄色,軒轅玦愣了愣。


    「好看麽?」


    沈風斕對著鏡子裏,站在她身後的軒轅玦問道。


    如今他夜夜留宿天斕居,兩人共處一室,洗漱更衣等等難以避諱,越發親密了起來。


    隻有沈風斕沐浴的時候,會讓浣紗和浣葛等人齊齊守著,防止晉王殿下偷襲。


    故而如今,軒轅玦正慢慢欣賞她梳妝的模樣。


    「好看。」


    晉王殿下難得不口是心非一次。


    若要叫他實話實說,沈風斕穿什麽,都好看。


    不過還是不穿最好看——他猜的。


    「好看是好看,不過旁的女子都穿得一身艷色,你就不愛俏麽?」


    浣紗小心地將她一束青絲挽起,綰成一篆兒花朵似的,貼在後腦之上。


    隻聽沈風斕淡淡道:「酒是燒身硝焰,色為割肉鋼刀。要俏有什麽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長得就夠引人注目的,再打扮得花紅柳綠的,到那一堆權貴女眷之間一坐。


    豈不是討人嫌麽?


    何況穿一身玄色不僅不起眼,還能有效地避免,和宮中某位高貴的娘娘撞色。


    撞色不可怕,誰醜誰尷尬,而她並不想讓旁人尷尬。


    緊接著,她就看到晉王殿下露出一副,對佛家經典嗤之以鼻的神情。


    「這些佛語不通得很。既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色還是色,空還是空。」


    沈風斕瞥他一眼,「晉王殿下真空。」


    軒轅玦:「……」


    逼著他要追求女色,那也得沈風斕讓他同床才行。


    霸王硬上弓這種事,可不是他的風格。


    兩人收拾齊備登上馬車,朝著宮中而去。


    一路上朝宮中而去的馬車甚多,非富即貴,一般的升鬥小民都不敢隨意出街。


    今兒是聖上的壽辰,達官顯貴都要入宮,萬一衝撞了哪個,那就不好了。


    晉王府帶著明黃徽記的馬車,在一眾達官顯貴之中,又顯得格外顯眼。


    沈風斕不能把車簾揭開一角,來看外頭的街景,隻得百般無聊、一杯又一杯地喝茶。


    以至於她一進宮,便有些憋不住了。


    玄武門外,文武百官的馬車從西偏門進,皇室宗親的馬車從東偏門進。


    侯在宮門外的小太監,一見了晉王府的馬車徽記,忙殷勤地迎上來伺候。


    車門一開,晉王殿下先下了車,容顏燦若桃花,耳後垂著的淺藍色髮帶,越發襯得眉目如畫。


    正要伸出手相扶的小太監,見他瀟灑落地,便慢慢收回了手。


    真是可惜,若是能扶一扶晉王殿下的手,那該多好啊!


    隨即一想,晉王殿下的車裏必是沈側妃,要是能扶一扶這位美人兒的手,那也是極好的。


    小太監正要湊上前去,晉王殿下卻杵著不動。


    瞧那架勢,他是要親自扶沈側妃下車。


    半開的車門中,一隻纖纖素手伸出來,柔若無骨地搭在晉王手上。


    隨後而來的是一方寬大的玄色廣袖,襯得皓腕猶如凝著霜雪一般,白璧無瑕。


    美人螓首探出,傾城容貌,修長脖頸,腰身如柳……


    晉王殿下一個使力,便將她從馬車上拉到身前。


    美人抬頭一望,一雙幽若寒潭的眼,帶著嗔怪看了他一眼。


    一眾在宮門外下車的官員和女眷,不禁看著他們兩人,目光發愣。


    好一雙天造地設的璧人!


    長公主府的馬車正巧這時也來了,衛玉陵從馬車中鑽出來,暗自呸了一聲。


    什麽一雙璧人?


    狗男女還差不多!


    想著忽然覺得不對,這個詞好像把她的晉王哥哥也罵進去了,又連忙呸呸了好幾聲。


    一旁有女眷看著她的模樣,不禁蹙眉。


    長公主府的小郡主,怎麽這樣沒家教?


    再喜歡晉王,也不能大庭廣眾之下,做這麽不雅的舉動啊!


    怪道先前京中傳聞,說是小郡主害得沈側妃小產,又打扮成婢女跑去晉王府意圖傷害兩個幼子。


    這京城刁蠻第一,越發不成體統了。


    沈風斕並沒有看見這邊的衛玉陵,和晉王殿下一同進了含元殿,便向小宮女打聽何處更衣。


    更衣是個雅稱,實際上,就是說哪裏可以解手。


    她方才在馬車上,喝了太多茶水了。


    小宮女朝她一笑,「奴婢領側妃娘娘去,就在這大殿後頭。」


    宮中但凡有大型的宴會,給女眷準備的更衣場所總是有的,一間間的淨房整齊擺開,裏頭放著恭桶和清水、帕子等物。


    算得上十分齊備了。


    沈風斕從裏頭出來之後,便巧遇了一個盛裝華服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耀眼的銀紅,遍身縈繞珠翠羅綺,步態端莊方正。


    若不是她還梳著未出閣少女的髮式,沈風斕險些要以為,眼前是某個宮裏的娘娘了。


    待走近了才發現,這不是旁人。


    便是她有過一麵之緣的,那個汪若霏。


    兩人對麵走來,目光都落在對方身上,默契地在五步遠之處停住了。


    「沈側妃。」


    汪若霏皮笑肉不笑,下頜微抬,看人的時候乜著眼,十分傲慢。


    便是晉王殿下這等天之驕子,在她麵前,也未曾有過如此傲慢的神態。


    沈風斕不禁學著她的模樣笑了笑,雙眼華彩中透著一絲鄙夷。


    汪若霏一下眉頭蹙起,問道:「你笑什麽?」


    「汪小姐為何蹙眉?是不是自己也知道,這樣笑很難看?」


    如果說第一次在京郊,她對汪若霏那個高高在上的憐憫眼神,還有些不解。


    那這一次,她是徹底看明白了。


    汪若霏對她,有著深深的敵意。


    此言一出,汪若霏的假笑一下子繃不住了,走近了兩步,在她耳邊輕聲開口。


    「區區下堂妾,也敢對本小姐無禮?」


    原來她對自己的輕蔑,就因為她是晉王的側室啊。


    沈風斕反唇相譏。


    「區區無職女眷,也敢在我麵前放肆?」


    側妃便是妾室,那也是堂堂三品,未嫁無爵女卻是白身。


    隻有衛玉陵那般被封為郡主的,才有品級。


    兩人針鋒相對一回合,誰也不占上風。


    此處就在女眷更衣的場所外頭,兩人站在這裏,已經有目光朝她們看來了。


    汪若霏好歹是有名聲的人,才不會像衛玉陵那樣死纏爛打,便先退開了一步。


    她可不想跟沈風斕站在一處,讓旁人去比較她們的容貌。


    兩人各自走開。


    沈風斕原是不想搭理這個汪若霏的。


    隻是她一次次挑釁,不搭理她一回,倒顯得她沈風斕怕了她似的。


    她可不是個受氣包性子。


    果然,這一搭理,汪若霏的臉色就端不住了。


    她心中輕嗤,就這水平,還敢在外宣傳自己大氣?


    待回到了含元殿中,大半的人都到場了,她輕輕地走到前排的席位,坐在了晉王旁邊。


    得虧晉王殿下沒有正妃,否則她也不能夫貴妻榮,跟著坐在前排。


    對麵是太子攜著太子妃,再往下,寧王和齊王兩個坐在一處。


    他兩個都未娶妻,正好能成一席。


    沈風斕的手邊下首一位,是恆王和恆王妃。


    見她目光投來,恆王妃朝她露出一個笑容,她也回敬了一個甜笑。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恆王也看太子老大不對付,那恆王和恆王妃,就是她可以爭取的朋友。


    沈風斕順手在頭上一摸,將一支鴿卵大的南海黑珍珠步搖取下,遞到恆王妃麵前。


    恆王妃的眼睛都看直了。


    「恆王妃娘娘,您瞧瞧,這跟上回您誇的那根垂珠步搖,像不像?」


    她上回也戴了一支相似的垂珠步搖,恆王妃直盯著她鬢邊看,看得眼睛都直了。


    今日不巧,她沒戴那一支,不過這支也算是大同小異了。


    恆王妃連連點頭,「像啊,這支步搖小珍珠綴得少了,不過這顆大珍珠……」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摩挲著那顆鴿卵大的黑珍珠,光滑通透,手感極好。


    把手放下來,珠麵映出人清晰的影子。


    「這可是難得的極品黑珍珠啊,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沈風斕輕笑道:「娘娘不知,我舅舅從前在嶺南道任過職。這些南海的黑珍珠,都是他那時在本地搜尋的,隨後又送給了我。」


    恆王妃羨艷不已。


    晉王府的百日宴時,她就見識到了陳徐行的出手大方,和對沈風斕這個外甥女的疼愛。


    那樣罕見的崑崙冰,說送就送給兩個幼兒了。


    那還隻是百日宴,到滿一周歲抓周時,還不知要送什麽寶貝呢!


    「你真是有個好舅舅啊,貴妃娘娘待你也是極好的,哪像……」


    恆王有意無意朝她看來,她立刻閉上了嘴巴。


    心裏想的卻是,哪像恆王的生母付婕妤那樣,是個十足的摳門鬼。


    別說給她什麽名貴的軟煙羅了,不朝她伸手要東西就不錯了。


    沈風斕從她的麵色中,很快會意到了這一點,便款款一笑。


    「娘娘果然不嫌棄,這支步搖就送給娘娘了。」


    說著捧著朝恆王妃麵前一伸,恆王妃吃驚地一怔。


    這麽名貴的黑珍珠,就隨意送給她了?


    她既想接,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客氣道:「這怎麽好呢?你看你今兒穿戴得也簡素,再把這步搖送給我,豈不太寒磣了?」


    沈風斕故意皺起臉來,朝她親熱地抱怨。


    「正是呢!娘娘瞧瞧,我今兒穿了一身玄色,再戴這黑珍珠,未免陰沉沉的。娘娘要是不嫌棄,就與我換一件步搖戴可好?」


    沈風斕既然這樣說了,恆王妃大喜過望,連忙將自己的頭朝沈風斕伸過去。


    「你自個兒看,看中哪樣就拿去戴吧,不必客氣。」


    她畢竟是皇子正妃,又了些年紀,頭上戴的珠翠不算少。


    沈風斕看著,便取下了一隻樣式最簡單的白玉釵,又將那支黑珍珠步搖親手替她戴上。


    恆王妃一抬頭,見她隻拿了最樸素的一支白玉釵,有些過意不去。


    這個買賣,怎麽算都是她劃算。


    「你怎麽就拿了這個呢,這支金鳳釵正襯你呢。」


    說著就伸手,朝自己頭上最貴重的一支釵摸去。


    沈風斕輕輕拉住了她的手,「不必了,這根白玉釵戴的位置,戴上那黑珍珠步搖正好看呢,換了別的位置倒不美了。」


    說著又將那根白玉釵朝自己髮髻上,斜斜一簪。


    烏髮如雲,裏頭鑲嵌一抹白色,猶如點睛之筆,脫俗清雅。


    恆王妃不禁心中暗嘆,真正的美人兒,怕是荊釵布裙都比旁人好看。


    正嘆著,沈風斕從寬大的廣袖之中,取出一麵小小的菱花鏡。


    「娘娘瞧瞧,可好看麽?」


    她情不自禁朝鏡中看去,隻覺得那鴿卵大的黑珍珠,讓自己的麵龐一下子光彩了起來。


    她嫁給恆王也有十年了,還是頭一回戴這麽貴重雅致的首飾,一時激動不能自已。


    「還叫什麽娘娘?叫我二嫂嫂就好了,我們家王爺和晉王殿下是兄弟,咱們就是妯娌了!」


    被自己的美貌驚艷到了的恆王妃,背脊也挺直了,說話也熱情了起來。


    沈風斕正等著她這一句,自然從善如流。


    「是,二嫂嫂。」


    坐在對麵的太子妃一直看著她們兩交談,從前諸位皇子之間,隻有太子和恆王娶了妻。


    故而就算他兄弟兩人不對付,太子妃和恆王妃之間,還是有幾分交情的。


    誰叫其他王爺都沒娶親呢,妯娌之間就她們兩人。


    現在晉王府多了一個沈風斕,年紀又輕,容貌又美,原應該是她們兩個長嫂一起擠兌她才是。


    沒想到這個沈風斕這麽會看人,知道恆王妃這人愛慕虛榮,一支步搖就收買了她。


    太子妃看著,不屑地別過臉去。


    ------題外話------


    最後宣傳群一天。


    號外號外!


    看到小可愛們對文中某些人物疑問很大,伊人吃飽了撐的建了一個群,小可愛們可以加入討論。


    群號571307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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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名在水一方,因為所謂伊人……敲門磚為文中任一角色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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