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進入如意院的時候,瞧見她們兩姐妹正在舒暢地說笑,心裏就放下了一半。她一揮手,隻留了自己身邊伺候的丫鬟,不等謝明珠發問,就主動說起方才老夫人那邊的事情。


    “幸好我先躲了出來,否則估摸著還得在那邊扯皮,老夫人豈是那種善罷甘休的人。即使這回侯爺隱忍著不發難,那我也輕鬆很多,到時候接過賬本,若是出了什麽差錯,那都是三房惹得禍,可與我無關。”


    方氏接過丫鬟手中的茶盞,灌下去一杯,大喘了一口氣才慶幸地說道。


    謝侯爺似乎真的很生氣,竟然立刻派人把三個兒子都叫去訓話。不過三老爺不知道去哪裏逍遙了,並不在府中,謝侯爺就更加氣惱了。


    老夫人在後院偏心,他都有數,隻是之前沒鬧開罷了。這次就想趁機大罵一頓三老爺,再安撫一下另外兩個兒子,哪裏想到最該被罵的那個不在,即使安撫其他兩個老爺也沒什麽誠意。


    最後他也隻是說了幾句,就再次到老夫人院子裏發作了一通。並且派了信得過的婆子,在後院下人屋子裏大肆搜了一通,在廚房、庫房做活的人都沒有逃脫掉,甚至連這兩個管事兒都被搜了,搜出了不少陰私東西,謝侯爺當場發火,直接擼掉了兩個管事的職位。


    等謝侯府雞飛狗跳的白天結束時,方氏才算是鬆了一口氣。侯府的一應賬冊全部交到了她的手中,謝侯爺親自給她這個兒媳婦撐腰,想來這侯府的後院要變天了。


    謝明顏今兒晚上就賴在謝明珠的床上,要同她一起睡。兩個人特地招來薛媽媽將前頭的事情問仔細了,聽到如此處置,謝明顏似乎有些不滿意。


    “六姐,你說這事兒雷聲大雨點小的,祖母和三嬸什麽責罰都沒有。三叔找不到人影兒,祖父也不問問。累死累活地鬧了這麽一出,不是白浪費力氣嗎?”她噘著嘴輕聲嘀咕著。


    謝明珠一擺手:“若是我們一直在侯府裏,直截了當地鬧倒是不怕。隻是這剛回侯府,母親是兒媳,不能當那個刺頭兒,才要我們這些小晚輩出場。廚房和庫房的管事兒都是祖母的人,這兩處又最是重要的地方,祖父親自擼了他們的職位,沒人敢抱怨,殺雞儆猴。又沒有立刻安排新的管事兒人選,就把賬冊都交給了母親,是要給母親來施恩呢,順便安□□們大房的人手進府。所以母親見好就收,反正來日方長。”


    她放下手中的書,一點點掰開了揉碎了跟謝明顏說。不過七歲大的小姑娘,講起這些內宅事情倒是頭頭是道。


    “我說繞了好幾個彎子,弄得雲裏霧裏,都不知道你和母親要做什麽。平日裏見你瞧不上五姐,那日卻要跟她對上,原來是為了這麽一出。先生之前講了典故,你把祖母故意引到如意院來,可是引蛇出洞?”謝明顏先是怕麻煩地嘀嘀咕咕,忽然想起之前課上先生說的事兒,立刻一拍手,雙眼冒光。


    謝明珠看著她這副裝著學富五車的模樣,不由得輕笑出聲,抬手點著她的額頭道:“是聲東擊西!”


    不止她們姐妹倆一片嘻嘻哈哈,謝賢和方氏夫妻倆也是有滋有味地說著話。倒是三房傳出一片吵鬧,偶爾還有砸東西叫罵的聲音,顯然何氏與三老爺鬧得很不愉快。


    三老爺回來得很晚,但是他剛下轎子,就被謝侯爺派人請去了書房。他喝得醉醺醺的,謝侯爺更是看他不順眼,一通罵是躲不掉了。


    本來回三房的心情就極差,何氏看到他那醉眼迷離的模樣,更是氣得上躥下跳,吵吵嚷嚷。


    “人家大老爺和二老爺都在,就你不在府中,又與哪個小賤/人廝混了吧?獨留我們娘倆在府中被人欺侮,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何氏湊近了的時候,甚至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和脂粉味道,立刻嚎啕大哭。


    三老爺眉頭緊皺,腦仁都開始疼。他原本是準備回來與何氏商量事情的,還沒張口就聽到這一通哭鬧,心底煩惱更甚。


    “別他娘的哭了,你怨我我怨誰?你有本事兒把公中的銀子挪出來用,有本事兒抹平了,別讓母親跟在你身後擦屁股!”三老爺額頭上青筋直爆,今兒謝侯爺罵他夠狠,連老夫人都吃了掛落,他這心裏頭著實不舒坦。


    何氏被他的怒吼弄得愣了一下,氣勢弱了不少:“我也是為了我們三房,大房回來了,還有我們好日子過嘛。趁著賬冊還在我手中,當然是能撈多少就撈多少。母親那邊,我可是送去了不少銀子,老夫人哪次去別人家府裏做客吃酒,身上穿戴以及送的禮不是價值連城的,靠你那點子月銀,夠誰花的。”


    老夫人好麵子,每次出去必定跟個散財老妖精似的,與別的府老妖精湊一起,當真是比小姑娘還愛攀比。況且這些年紀大架子端得也極高,可不是比拚幾朵絹花衣裳就作罷的。明明老夫人的娘家不硬氣,嫁妝又支撐不起,還非得要打腫臉充胖子。


    “你個敗家娘們兒,自己用得多就別往母親身上推。出去吃酒撐門麵那是必須要花費的,你給五丫頭建造的堂閣算怎麽回事兒?大房和二房的丫頭都沒有,就你姑娘能耐,怎麽不上天呢?”


    三老爺聽她把這事兒往老夫人身上推,孝子之魂立刻被點燃,指著她鼻子怒吼道。雙眼瞪大了,那架勢好像是何氏再敢說一句老夫人的不好,那嘴巴子就要扇到臉上了。


    “就我沒用,撈來那些銀子都給你出去喝花酒找姑娘了,我給五丫頭建個堂閣怎麽了?你少出去浪蕩幾回,銀子就有了,我怎麽這麽命苦啊!大嫂和二嫂都過得有臉麵,就我裏外不是人……”


    何氏雙手抱著帕子捂住臉,嗚嗚咽咽地哭鬧起來。


    三老爺感到頭更疼了,他又想起之前剛與解花語春宵一度,恩愛纏綿,再對比此刻潑婦一般的何氏,心底厭煩無比。


    “我不跟你說這些沒用的,明兒一早就讓五丫頭從堂閣搬出來。你挪用的那些銀錢,爹已經不跟你計較了,但是堂閣不歸你了。趁早讓給別人住,爹親自讓五丫頭搬得,你別耍花樣!否則到時候就不是客客氣氣地請她搬了,而是直接拖出來可不怪我!”他的語調降了下去,但是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何氏一下子僵住了,她撈錢好容易建造了這個東西,結果就這麽吐出來,還是絲毫不帶商量的。


    “你好好教導五丫頭,別讓她有事兒沒事招惹大房的。我大哥和大嫂生出來的,哪一個不是渾身長滿了心眼兒,你可別忘了大嫂生的好兒子,小小年紀獨自留在侯府,就把你耍得團團轉,別再丟人現眼了!我去西屋住了。”三老爺一甩手就轉身去了小妾的屋子裏。


    何氏的心裏更是怒火滔天,三老爺可真是拉得一手好仇恨,哪壺不開提哪壺。大房當初去臨安的時候,方氏生了兩個兒子,嫡長子謝明鏡十歲,被老夫人硬留在了望京,大房就隻好帶著嫡次子離開。


    本以為這小孩子沒了爹娘在身邊,最是好拿捏的時候,哪裏曉得這混賬玩意兒比他娘還厲害。每次都弄得何氏沒臉,最後還牢牢霸占著謝侯爺的疼愛,將嫡長孫的優勢一直把握在手中。


    ***


    翌日清晨,謝明珠剛起身梳洗好,方氏那邊就派了人來。


    “六姑娘、七姑娘,老夫人病了,已經免了你們的晨昏定省。夫人說有件事兒要交給你們來辦。”


    姐妹倆對視了一眼,就見謝明顏捂嘴嬉笑道:“祖母的身子可真脆弱,昨兒她來給五姐出頭的時候,還是氣勢雄渾的,今兒一早就病了,也真是世事無常。”


    謝明珠瞪了她一眼,讓她不會用成語就別用,說得跟老夫人已經沒了似的。


    聽了方氏傳來的吩咐,謝明顏就更加躍躍欲試:“六姐,我們趕緊走吧,要是耽擱了就不太好。”


    謝明珠點了點頭,姐妹倆手挽手就往堂閣走去。謝明嬌正坐在堂閣裏的凳子上,手撐著下巴看著下人們進進出出,原本擺設十分考究的堂閣裏,幾乎被搬空了,就連那張黃花梨木錦繡拔步床,都被幾個婆子合力搬走了。


    她的臉上顯出幾分恍惚的神色,顯然是舍不得這裏。


    “五姐既然已經搬完了,你們就別偷懶了。趕緊的進去洗洗刷刷,一絲一毫的角落都不能落下,這以後可是貴人要住進去,你們都仔細著些,若是不滿意了到時候都發賣出去!”


    還不等謝明嬌回過神來,就傳來一道嬌脆的聲音,她一抬頭,就瞧見謝明顏得意洋洋地站在那裏,趾高氣昂的模樣讓人恨得牙癢癢。


    謝明珠沒有說話,身旁站著撐傘的丫鬟,遮住那惱人的晨光。對於謝明顏的話,她並沒有多大反應,隻是下巴一抬,那些待命的婆子丫鬟們立刻提著銅盆水桶就衝了進來。


    “嘩嘩——”潑水聲傳來,幾桶水就這麽直接澆在了地上,緊接著就有拖布擦來擦去。梯子也被架了起來,幾個膽子大的婆子直接爬到房頂上,幾桶水同樣澆了下來,周圍的紗幔被徹底替換掉。


    不過眨眼間,謝明嬌曾經在這裏住過的痕跡,一絲一毫都沒有留下。好像她是瘟疫一樣,讓人避之不及,所有她觸碰過的東西都要全部消失,任何角落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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