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的生日在九月裏頭,正是金風爽,菊花開的日子。


    薛蟠原本想著送份兒不輕不重的禮,是那麽個意思就得了。誰知道頭一天賈璉就過來了,死活不依,“珍大哥哥說了,不把你請過去,叫我也別回去了!好兄弟,好歹給我個麵兒啊。”


    話說到這份兒上,薛蟠也不好一味地推辭,去了。


    賈敬現如今還在城外頭的道觀裏頭煉丹,也沒來家裏受子孫們磕個頭。賈珍請了兩個小戲班子,裏頭女眷們坐席,男賓都在外邊。


    薛蟠坐在了賈璉旁邊兒,左右看了看,“珍大爺怎麽沒來?”


    賈璉下巴一抬,“許是有事兒罷。對了蟠兄弟,今兒是不得空了,哪天晚上出去逛逛?”


    幹笑了一聲,薛蟠撓撓腦袋,“別,到時候鳳表姐找我不答應,我可也吃不消。”


    左右看了一看,隻賈蓉一個站在門口前後忙活著。薛蟠納悶,這樣的日子,賈珍哪裏去了?


    過了老一會兒,賈珍才匆匆進來,與眾人寒暄了一回,坐在主位上。臉上雖然掛著笑,可那笑比哭也不差什麽了,十分難看。


    薛蟠不禁有些納悶——你自己老爹生日,你這幅樣子給誰瞧?


    賈珍強帶著笑臉跟眾人一塊兒看戲,不多時底下人來說神武將軍之子馮紫英來賀。賈珍忙帶著賈蓉迎了出去。


    薛蟠摸著下巴,總覺得心裏似乎是有什麽東西給忽略了——到底是什麽呢?


    直到幾日後,徒鳳羽湊在薛蟠身邊兒,略帶著些歉意地說要給自己的兩個貴人提一個到妃位的時候,薛蟠才恍然大悟。竟是已經到了元春該封妃的時候了麽?秦可卿那個集寶黛風姿為一身的“兼美”之人,怕是也到了該香消玉殞的時候了罷?


    夕陽的餘暉從窗口射進來,照在薛蟠玉白細嫩的臉上。他的目光似是追隨著天上流動的晚霞,看在徒鳳羽眼裏,卻是帶著些許的空茫飄忽。


    “蟠兒?”徒鳳羽捏了捏薛蟠的下巴。


    薛蟠垂下眼皮,“嗯”了一聲,手裏隻管握著玉雕的荷葉杯把玩,卻並不再做聲。


    徒鳳羽輕歎了口氣,伸手攬住了薛蟠,輕聲道:“小呆,我既然已經有了你,必然不會負你,你隻放心……”


    薛蟠偏過臉,有些好笑地瞧著徒鳳羽,“難道我是在跟你吃醋不成?”


    啥?難道不是?


    徒鳳羽的美人臉黑了,“你……”


    時近深秋,早晚已經有了冷意。薛蟠緊了緊身上的錦袍,離開了徒鳳羽的懷抱。他站在亭子裏,看著河池中逐漸敗落的蓮花,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刻意壓低了聲音,啞聲道:“我自問不是一個大度的人,從小兒就不是。人家欺負了我一分,我必要十分還回去。可要是有誰對我三分好,我也必然不會辜負了別人。可是……可是衍之,你不一樣……你的身份注定了那些事情避免不了,我能如何?若是你隻是個平凡的男人,我就是死纏爛打也不會讓你娶妻生子。不管什麽原因,總是不能有人插在咱們中間的。可是,可是……”


    語聲中滿是無奈。


    徒鳳羽聽得心裏有些酸酸的……酸澀的後頭,竟然還帶著一種熨帖——原來小呆子也不是沒心沒肺,竟是這般愛重自己?


    心下一陣陣的喜悅便散了開來,忍不住起身站到薛蟠身後,將他環在自己身前,低低地說道:“她們要的不過是自己的尊榮家族的富貴,至於我這個人……都給小呆子,如何?”


    他個子遠比薛蟠要高,這一番話是湊在薛蟠耳邊說的,便免不了要彎腰低頭。徒鳳羽索性將下巴支在薛蟠肩上,眼睛看著薛蟠肉嘟嘟的耳垂兒,白皙細膩,忍不住輕輕舔舐了一下。


    薛蟠怕癢,一聲怪叫險些嚇到了徒鳳羽。他掙脫了徒鳳羽的手臂,跳到一旁,嗔道:“你幹嘛?”


    “你說我幹嘛?”徒鳳羽咬著牙將他拖了回來,這呆子!每每到了親近一點兒的時候,總是要笑場,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兒?


    不理會薛蟠輕微的掙紮,徒鳳羽挑起那白生生圓溜溜的下巴便俯下頭去。兩人唇齒相接也不是頭一遭兒了,薛蟠也早就沒了開始時候那一丟丟兒的羞澀,伸出手臂去攬住徒鳳羽的脖子,二人便親在了一處。


    徒鳳羽一條手臂箍住薛蟠的腰,一手去按住他的脖頸,將人抵在水榭的牆上,肆意吮吸輾轉,不許懷裏的人有絲毫退縮。


    一個青年男子,懷裏之人無論男女,都是自己傾心以待的,又是做著這般親密的事兒,自然情難自禁。薛蟠覺得暈暈乎乎間,便有硬物頂著自己的身子,不由得心裏大囧,暗道果然是龍性屬淫,這臉蛋生的再好,也還是條淫龍!


    徒鳳羽近來總覺得自己龍威不夠,不知道怎麽想的,居然蓄起了胡子。如今,兩道修剪的很是漂亮的短須免不了就要蹭著薛蟠的臉。薛蟠忍了幾忍,終於忍不住了,“噶”地一聲笑了出來。


    滿頭黑線的徒美人氣悶不已,摟住了薛蟠好一通揉捏搓摸,才算鬆了鬆手臂。


    “皇上,有江南急報。”侯亭的聲音在外邊響起,帶了絲焦急。


    薛蟠也不去送他,隻笑眯眯看著他走的方向,直到那穿著淺黃色錦袍的身影轉過了園門就此看不見,才眯起了眼睛。


    果然,誰先愛上誰先輸……自己喜歡徒鳳羽毋庸置疑,徒鳳羽也喜歡自己也是真的,可是,這份兒喜歡終究不是站在平等的位置的。若是上輩子,兩個人合則來不合則分,也沒什麽。可現在行麽?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一個不過是個做買賣的商賈,這地位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兒。他薛蟠縱然嘴裏念叨著不自卑,可這心底剖開了來看,真就能那麽信任徒鳳羽?他地位高,人長得好,還比自己聰明……


    薛蟠酸溜溜地想了半日,才長籲短歎地準備回家。


    天色已晚,小廝石頭跑上來問道:“大爺,是騎馬回去還是坐車回去?”


    “騎馬!”


    這時候晚霞滿天,秋風習習,尤其自己還穿了一件兒雲白色的蜀錦長衫,外頭罩著淺黃色的開襟兒袍子,這要是騎著馬從街上過去……


    想想就覺得自己很帥很拉風!


    於是薛蟠接過石頭手裏的韁繩,蹬鞍上馬,手腳也甚是利落。石頭等幾個跟著的小廝不免要拍拍馬屁:“大爺果然好身手!”


    饒是薛蟠厚臉皮,也忍不住笑著罵道:“呸!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一揚馬鞭子,噠噠噠地往家裏走去。


    京城之中不準跑馬,這規矩薛蟠也還懂得。因此那腦海之中英姿颯爽便沒能出現,讓他多少有些遺憾。不過這會子街上人也不少,他騎了高頭大馬,前後左右五六個小廝長隨跟著,也頗為打眼。再加上他生的圓臉大眼,白嫩討喜,一身的富貴氣,也還真吸引了不少人看。


    薛蟠心裏得意,旁邊兒牽著韁繩的石頭小聲提醒:“大爺,且握緊了韁繩。這馬性子不穩當,最好人來瘋,時常就喜歡撒腿跑的。”


    馬是今年從南邊的一個馬場裏新購進的,據說是汗血馬的後代,皮毛油亮神駿非凡,花了薛蟠兩千兩銀子。他上輩子沒啥機會開車,想著這輩子怎麽也得弄匹“好馬中的戰鬥機”來。因此,雖然肉疼銀子,倒也花的痛快。馬已經馴了些日子,這是薛蟠頭一次騎出來。


    轉過了街角,才要拐上另一條大街,迎頭便有一隊車馬過來。


    在京裏日久,薛蟠又有心做這京中第一大娛樂場所的生意,因此倒也著實費了一把子力氣,好生認記了一番宗室皇親各級官員的車馬規製,如今眼前這輛車,明顯不同於一般勳貴人家的。再瞅瞅那前呼後擁的架勢,薛蟠很是自覺地一撥馬頭,往邊兒上讓了過去。


    車到跟前,本來已經要錯身而過,豈料車裏突然傳出了叫停的聲音,車子緩緩而停。


    旁邊兒一個青衣短打扮的侍衛模樣的人忙兩步跨到車前,打千兒問詢。


    就薛蟠的角度看來,一隻修長玉白的手撩開了窗上的紗簾,露出一張神采飛揚的臉來。此人雙眉斜飛,鳳眼微挑,容貌與方才那走了的皇帝有六七分相似,不是徒鳳翎是誰?


    “薛蟠?”徒鳳翎似笑非笑,這世道未免太窄了,自己出來一趟,倒碰見了這個人。


    “大膽!見了王爺還不下馬?”侍衛跨上一步,低聲喝道。


    薛蟠先瞧見徒鳳翎的臉,嚇了一跳。待反應過來,才想起徒鳳翎這麽個人——原來是老相識麽。


    不過,人家原來是皇子,親哥哥登基了,如今賜了王爵,這身份倒是又漲了高了。


    顧不得多想,忙溜下馬來,上前行禮。


    徒鳳翎早就叫人撩起了簾子,擺擺手笑道:“大街上,別這麽多事兒。你這是從哪裏來,往哪裏去?”


    您還真是不客氣,管的倒是挺寬!


    薛蟠心裏翻翻白眼,臉上不能露出來,裂開嘴露出標準的八顆小白牙,剛要說話,徒鳳翎又開口了:“橫豎天還早,我正要回去,怎麽著,薛大財主,賞個臉一塊兒?”


    作者有話要說:揮揮小手絹,啥也不說了……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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