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媽媽帶著小妹妹上了火車,一路朝西北方向行駛。


    小妹妹第一次坐火車,興奮無比,其實我也才是第二次,七年前的那次算啥呀,一路上車窗外黃沙飛舞,三百多裏地見了不到十個人。


    這次不同了,車窗外一片綠色,路邊的荊花雖然開始調落了,但那花香從開著的車窗飄進來,依然是那麽的鮮。


    田裏勞動的人們,幹得熱火朝天,地頭上插著紅旗,風不大,紅旗抖不起來,但上麵的字可以猜出來。


    “妹妹,你猜猜那個紅旗上麵寫的啥字?”我對一直看著車窗外的小妹妹問道。


    “又沒展開,誰會知道。”


    “展開了,那還叫猜嗎?”


    “奧,......那好像是個學,那個肯定是大,......”小妹妹站了起來,探身追著看那越來越遠的紅旗,最後坐下說道:“哼,哼哼,農業學大寨!”


    “快看,又有了,這個呢?”我又逗她說。


    “金......友......戰十人?啥意思。哎,哥哥,我不得不問啦,啊。咋到處都有你呀?”小妹妹顯然是有些困惑。


    “怎麽會到處都有我呢?我這不是就在你眼前嗎?”我又逗她說。


    “我都忘了問你了,過年你給我的賀年片,那九個娘子軍舞大刀。”小妹妹看著我的眼睛說道。


    “不好看嗎?”我問道。


    “好呀?那為什麽歌裏唱的是金友娘子軍扛槍為人民。你跟那九個娘子軍扛槍為人民,怎麽這裏又有個金友戰十人呢?”小妹妹不依不饒的,極為認真的,似乎是在審問我,兩隻杏眼圓睜,緊緊地盯著我。


    我這雙不爭氣的眼睛終於敗了。


    媽媽在旁邊捂著嘴樂,一把摟過小妹妹綿起了臉。


    “讓他坦白交代!”媽媽在小妹妹耳邊說道。


    “好好好,先說戰十人,你猜猜,別猜了,我坦白了吧。”


    “坦白從寬,你坦白我就饒了你。”


    “那是,鐵姑娘戰鬥隊,還金友戰十人呢,鐵字你丟了個失,就把它當成金了,姑字完全遮住了,娘字,你隻看到了那一捺,就把它當成友了,戰字,你猜對了,鬥字,左邊全遮住了,右邊倒也像個十,隊字,隻露出右半邊,把耳朵取了它就變成人了,對不對?哪有什麽金友戰十人,我連五個人都打不過,還戰......”


    “姑姑,姑姑,你咋了?哥哥你看姑姑發抖了。”小妹妹打斷我的話,著急的說道。


    我看看媽媽的臉色,我知道我又說錯話了,“我連五個人都打不過。”又讓媽媽想起那膽戰心驚的日子了。


    “媽媽,別怕,都過去了,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坐在你麵前嗎?”我抓起媽媽的一隻手,撫摸著,安慰道。


    “姑姑......”小妹妹覺得說不來,也有些害怕,隻有往媽媽懷裏鑽一鑽。


    “奧,沒事,沒事,不由人,會過去的,你們難得這麽高興,繼續坦白,繼續坦白,說說你和娘子軍的事。”媽媽做了幾下深呼吸,打起精神來說道。


    我們看媽媽沒事了,就繼續說下去了。


    “妹妹說的是,娘子軍連歌,前邊還有一句呢,古有花木蘭替父去從軍,今有娘子軍扛槍為人民,講的是古代,知道古代嗎?”


    “知道,就是從前。”小妹妹清脆地答道。


    “奧,從前有個女孩,叫花木蘭,敵人打過來了,她的爹老了,她就替她爹當兵上前線了,還金友和九個娘子軍,戰十人。你還挺會算,怪不得老考一百分呢。”


    “這還用算?那賀年片上就有九個娘子軍嘛,你們十個才能戰十人嘛。”小妹妹的話把媽媽也說笑了。


    “哥哥,你坐幾次火車了?”小妹妹突然轉了話題,問道。


    “兩次。”我說。


    “哎呀,我才是哥哥的一半。”小妹妹晃著腦袋說道。


    “沒事,以後哥哥帶你把那一半全都補上。”我信誓旦旦地說道。


    “好吧,還用起誓嗎?”小妹妹張開右掌伸到我麵前,問道。


    “起就起吧。”我說。


    “天蒼地老,海枯石爛,天塌地陷,永不變心!”小妹妹認真地說道。


    聽得媽媽捂著嘴笑。


    “媽媽,你看小妹妹多可愛呀,這一路上像個百靈鳥一樣叫個不停。”我見媽媽樂的挺開心的,便說道。


    媽媽把小妹妹又使勁的摟了幾下。


    這次坐火車,心情是快樂的,有這一路的綠色,有窗外飄進來的花香,有小妹妹和她那百靈鳥般的笑聲,還有與我那清脆悅耳的鬥嘴聲。


    將近四百裏地的距離,不知不覺的就到了。


    媽媽抬手看了看表,說:“快到了。”


    我向車窗外看去,可不是嘛,遠處的村莊越來越多了,近處的莊稼地越來越少了,也有了類似於工廠一樣的建築,有了冒著黑煙或者白煙的大煙囪,慢慢的有了磚瓦房,偶爾也能看到兩層的樓房。


    在路過一個道口的時候,鐵道左右放下了塗著黑白段的道杆,擋住了穿越鐵路的行人。被擋住的人群裏,騎自行車的很多,此時都扶著自行車等在那裏。


    鐵道越來越多了,烏黑鋥亮的道軌鋪了那麽大一片,上麵的火車有走著的,有停著的,還有走走停停的。


    工人也多了,扒在車上跳上跳下的,奧,我想那就是扳道岔的吧,李玉和就是幹這個的。


    車慢慢的進站了,候車大廳已映入眼簾。


    我的坦白交代還沒有講完,真想再延長幾百裏的路程。


    不過也不能太自私了,不能耽誤了媽媽和爸爸的笑聲。


    車停了,我和小妹妹一左一右挽著媽媽,出了車站大廳,向車站廣場上停著的一輛軍用吉普走去,兩個威武的軍人迎麵走來。


    “妹妹,你看那是誰?”我把對麵的軍人指給小妹妹。


    “大哥,”小妹妹喊罷,就撲了上去。


    曉生大哥沒有止步,把小妹妹晾在了一邊,小妹妹驚愕地站在那裏,看著大哥走過去,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裝束,“嗯?沒認出來嗎?”


    曉生大哥喊著口令:“立定!敬禮!禮畢!”


    兩個軍人筆直地站在媽媽麵前,敬禮!禮畢。然後才說:“請嫂子上車,”把媽媽扶上汽車。


    “金友兄弟,曉梅妹妹,來,上車。”曉生大哥這才招呼我們上車。


    這時,我又想起小時候,在爸爸兵營門口,向媽媽敬禮的那個被我逗得,笑的把腸子都擰了的哨兵。


    一路上曉生大哥隻是簡單地問候了一下媽媽,便一聲不語的盯著前麵的路。


    我知道曉生大哥是在執行任務,不是簡單的接人送人,所以,再也沒有和他談論什麽國家大事,打擾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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