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團排練完了《智取威虎山》全場,阮誌剛成了文工團舉足輕重的人物。


    根據縣裏的精神,配合當前形勢,憤怒聲討蘇修社會帝國主義的戰爭政策和核訛詐政策,徹底揭露新沙皇侵略我國領土的罪惡行徑。文工團和其他文藝團體,有計劃的在全縣範圍內進行巡回演出。


    文工團出發了,先是在縣城周圍轉,然後一圈一圈的轉,越轉圈越大,半經越長,離家越遠。


    在一個大隊演完了,第二天就要轉場到下一個大隊,開始還有馬車來接背景道具,有時還能讓幾位女演員也上車坐坐,可是到後來連馬車也沒了,來接的人趕著幾頭驢,把服裝道具等幾個箱子包袱往驢背上一馱,牽著就走了。


    前邊一隊驢,後邊一隊人,各自背著背包像戰士行軍一樣,在蜿蜒起伏的小路上迂回行進。


    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又向西,一會兒隱沒在溝裏,一會兒又出現在山梁上。


    一些大一點兒的背景道具,就留在了原來的地方,以至後來他們的東西越來越少了。


    那些邊遠的農村沒有電燈,也隻能在下午五點到七點演出。


    沒有戲台,隻有大隊接到通知後現搭台。


    有木板的用木板搭,沒有木板的,隻能找一個陡坡鏟出一個台來。


    貧下中農很熱情,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受到熱烈的歡迎。


    第二天要走了,貧下中農總是依依不舍的,送了一程又一程,有的還會流下分別的眼淚。


    也有那些村花一般的懷春少女,拿個本子,前來讓那些英俊的年輕演員寫下名字,不管認字不認字,不管記住記不住,隻為留下永久的回憶。


    用毛澤東思想武裝起來的年輕演員,沒有騙那些少女,沒有玩弄那些姑娘純真的感情,懷著深厚的無產階級感情,真真的在那些本子上寫下了“毛澤東思想宣傳員xxx!19xx年x月xx日”。


    阮誌剛雖然生長在農村,但沒有見過這樣的風土人情,一路上走來,開始還嫌苦,還嫌累,還想媳婦,可這幾個月下來,從吃大黃杏開始,李子,西瓜,香瓜,玉米,毛豆,燜開花的山藥蛋(土豆),直到那漫山遍野的山裏紅熟了。


    沒見過世麵的阮誌剛,由激動到興奮。


    伴著他的激動和興奮,一場厄運慢慢走向了他。


    由於有些地方,從來都沒有人去演出過,那裏的人們祖祖輩輩都沒有出來過,不懂什麽叫演出,或唱戲,不知道什麽叫舞台,或戲台。


    在一個現夯起來的土台上,阮誌剛第一次受了傷。


    平平整整的土台,經過前四場的演出,已經被踩的坑坑窪窪,阮誌剛懷著激動和興奮的心情,從出場開始就掌聲不斷,當演到打虎上山“摔叉”時,鼓足了勁,一躍而起,盡量的把兩條腿伸直。


    沒想到摔下來的時候,正好落在一個由於踩踏形成的凸起的地方,硌了**,疼的差點兒昏了過去,在台上打了幾個滾帶著滿頭大汗,站起來下了場。


    這時的掌聲更加的熱烈。


    接著,替補演員上場,演到全劇終。


    前麵掌聲不斷,阮誌剛的汗水漣漣。


    第二天,阮誌剛就忍著疼痛上場了,隻不過把摔叉改為倒踢紫金冠。


    就這樣,忍著疼痛上場,帶著疼痛下場,堅持了一個多月。


    到了農曆的八月十二,“秋分”那天,接到了通知,回去過中秋節,休整休整準備參加國慶二十周年大慶演出。


    今天最後一場演出,激動和興奮終於把他推到了深淵。


    台子,還是土台子,可是上麵又鋪了一層木板,就是農村夯土牆的木板,也可作腳手板。一寸多厚,一尺多寬,一丈多長。兩塊板對起來正好六米寬的舞台。


    文工團巡回演出,轉著轉著有點兒轉回來了的感覺。


    這個村子是個公社所在地,離縣城不到一百裏,條件比較好,派了兩輛馬車,沿著文工團的路線把那些留在沿途的東西都拉了回來。


    這回背景道具都全了,又是最後一場演出,所以全體演員精神勁十足,大家都很激動,很興奮。


    鑼鼓點兒開始了,阮誌剛很激動,很興奮地忍著疼痛演著。


    “穿林海,跨雪原,氣衝霄漢!......”楊子榮還沒登場亮相,掌聲就響起來了。


    “......我恨不得急令飛雪化春水,迎來春色換人間!......”


    掌聲越來越熱烈,沒有斷過。


    “......待等到與戰友會師百雞宴,搗匪巢定叫它地覆天翻!”


    阮誌剛在做了一係列的動作之後,突然躍起摔叉,木板舞台彈性好,阮誌剛輕輕一躍,比前幾次可躍的高多了,這一摔下來,可就沒見動靜,趕快上人把他抬了下來,替補演員趕緊接著演。


    隻見阮誌剛牙關緊咬,豆大的汗珠滾了下來,同事們趕快幫他卸了妝,抬到醫務室,經醫生檢查,這是“舊傷痕上又添新傷痕”,人還處於半昏迷狀態,趕快轉到縣醫院。


    聯係生產隊出了一輛馬車,快馬加鞭,將疼的死去活來的阮誌剛,送到縣醫院。


    馬出汗了,車把式出汗了,跑了有三個小時吧,到了醫院,醫生們下班了,值班醫生做了簡單的處置,住院觀察。一切都得等到明天上班,主任醫師來了再做進一步治療。


    兩個扮土匪的同事找到鍋爐房洗了把臉,一個人在這兒看著,另一個回單位把辦公室的臉盆、肥皂、毛巾、暖壺都拿上,同時向值班領導匯報了情況,就趕快去醫院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呢。


    原來,這土台子上的木板,剛鋪好的時候,很平整,看似挺好,可是和那第一次受傷一樣,木板在經過一陣踩踏之後,下邊的土台也就不平了,出現了凹凸。


    當阮誌剛一躍而起,摔下的時候,正好騎在舞台正中的兩塊板上,由於踩踏搓動,兩塊木板的對頭搭在了一起,準準的把蛋蛋摔在了上麵。


    完了,完了,真完了,兩顆蛋蛋沒有一顆是好的,加上一個月之前就摔壞了一顆一直沒好。所以,完了。


    阮誌剛這也算是因公受傷,醫療費公家出,工資照發。


    阮誌剛媳婦,那也真算是個好媳婦,天天一下班就跑來了,從裏到外的給丈夫,擦呀洗呀的忙個不停。


    天氣慢慢的冷了,阮誌剛也能慢慢的下地送送屎,送送尿了,疼到不是很疼了,就是那個蛋蛋像一個水蘿卜一樣在那裏提溜著,走路也得彎著腰,八叉著腿慢慢挪。


    沒有別的辦法,總不能做手術取掉吧。吃藥養著吧,醫生說了,隻要回複了正常,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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