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這幾天等來的不是扁擔鉤子媳婦,就是二歪子,反正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就由他二歪子折騰吧,把肚裏懷的這個孽種折騰掉了最好。


    這賊偷來的東西一點兒也留不住,這大閨女偷來的娃娃貴賤也丟不掉。


    這天,躺在炕上的常青,一邊晃動著身體,一邊閉著眼睛說道:“哎,給我開個證明,我去縣醫院把這肚裏的東西取了。”


    “那是違反政策的,再說了,誰讓你有的誰負責嘛。”二歪子戲謔地說道。


    “......”常青緊閉著雙眼,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還是那句話,隻要你說是我的,我就娶你,你要說是阮誌剛的,那你就找他去,你考慮一下,我不強迫你,隻要你主動嫁給我,我不會讓你受半點兒委屈,我明天這會兒來聽你回話。”二歪子臨走時,摟過常青來親了一下說道。


    二歪子是打心眼兒裏喜歡常青。


    誰不喜歡呀,臉蛋兒長得好,身材也長得好,又有文化,這三裏五村凡是見過她的,誰不想娶她。


    常青這一夜又沒睡好,這一起來,頭就懵騰騰的有點兒疼,等吃過了早飯,就可以點兒了,喂了雞,喂了豬,就坐在院裏看著雞下蛋。


    “常青呀,來嚐嚐,今天這杏就好吃了。”扁擔鉤子媳婦說著,又掏出兩把杏來遞給常青,看著這個害孩子(懷孕)女人下作的吃相。


    扁擔鉤子媳婦吞著口水,看著常青一口氣吃完那兩把杏,看著那紅撲撲的臉蛋,看著那把布衫頂得高高的前脯脯,說道:“常青妹子,嫂子今天來就顧不上跟你說笑了,這幾天我不是跟你挺慣熟嗎,有人就托了我個事,我知道這事很難辦,可又不好意思推脫,你知道嫂子這個人心好,又怕惹惱了他,又怕惹惱了你。”


    “嫂子有啥就說吧,啥事還能惹惱了他又惹惱了我的。”


    常青吃完了酸杏,肚裏肚外頓時感到一陣輕鬆,就連渾身的血管都感覺通暢了許多。


    “我要說了,妹子高興不高興的,千萬別罵我,我可是替別人說的。”


    “行,你說吧嫂子。”


    “嗯,就是,你說這個人,多不是東西,他說,你懷上了他的,孩子,他要娶你。讓我來問問你有啥打算。”扁擔鉤子媳婦結結巴巴的說完,歪頭斜眼盯著常青那越發紅了的臉蛋,和那劇烈起伏著的胸脯。


    “......孩子......完啦。”常青一聽這話,如墜入水中,腦子一片混亂,隻得低頭捋著思緒。


    “常青,妹子,常青妹子,別怨嫂子啊,他讓我這樣說的。你說這不是朝妹子頭上潑泔水嗎?”扁擔鉤子媳婦小心地解釋著。


    常青精神微微一振,昨天阮誌剛他二姐來過,莫不是他阮誌剛回心轉意了?機會不能再失去了。想到這裏常青抬起頭問道:“誰,阮誌剛?”


    “不是,是,是,是二歪子,你說就他那慫樣咋就看上妹子你啦?奧,不是,是你咋就看上他啦。也不是。唉!”萬事開頭難,扁擔鉤子媳婦感覺到,這說話比喂豬可難多了。


    常青又把頭低了下去,平靜地說:“他都跟你胡說啥啦?”


    “也沒說啥,就說他想娶你,我還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後來他說你懷了他的孩子。我不相信,一定是他胡說八道。”扁擔鉤子媳婦長出了一口氣,說道。


    “真的,嫂子,我也不瞞你了,反正再過幾天誰也瞞不住了,你看。”常青說著撩起布衫子底襟。


    “我看不出啥來,要是真的,妹子你打算咋辦呀。”扁擔鉤子媳婦假裝焦急地問道。


    “沒主意,跳井、上吊吧,沒那個骨氣,死皮賴臉的活著吧,等到我娘發現了,狠狠地打我一頓,然後像門劃子媳婦那樣,遠遠的找戶人家嫁了,再也不用回來了。”常青顯出很無奈的樣子說道。


    常青沒有傷心的哭泣,也沒有恨得咬牙切齒的罵誰,怨誰。經過這麽多日日夜夜的熬煎,也想明白了。


    今天又被扁擔鉤子媳婦說了出來,這意味著用不了多久,就按照門劃子媳婦的路子出發了。所以,有一種不是完全輕鬆的釋然。


    到了那邊,就像門劃子媳婦那樣,吃人家的剩飯,看人家的白眼,聽全村人的閑話。


    半年後生個野種的閨女,低著頭下地勞動掙工分,閉著眼上炕睡覺懷娃娃,幾年後給人家生幾個純種的兒子。


    身體好呢,就多活幾年,身體不好呢,就得個急病了卻一生。


    “沒有好一點兒辦法啦?”扁擔鉤子媳婦此時心也軟了。


    “門劃子媳婦的路,在這擺著呢。”


    “反正也是嫁一個不喜歡的人,還不如嫁一個喜歡你的人,好賴他不欺負你呀。”


    “嫂子是說二歪子?”


    “你說呢?到了他家你不但不用看白眼,你還能當家,讓他在隊裏給你找點好活兒,不用下地勞動,就是上炕睡覺,你閉上眼就行了嘛,誰睡覺不閉眼?再說了,肚裏懷的是他的,這不是地地道道的原窩原配嘛。”


    扁擔鉤子媳婦動情的說著,不時地用手裏攥著的手絹擦擦眼窩子。


    “嫂子說的也對,也隻能這樣了,就等我爹娘發現了嫁給他算了。”


    常青好像被嗆了幾口水後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不是!是一個救生圈。


    “妹子,不能等啦,你今天嫁過去,將來能說這孩子是早產,等你肚子顯了形再嫁,嫁過去半年生下來,那村裏人就會把你看成是門劃子媳婦啦,那純種也就成了野種了。”


    扁擔鉤子媳婦,是真心的在替常青著想。


    常青此時好像套上了救生圈,有了活命的信心,便說道:


    “那下午他來了,我就跟他說,讓他找媒人來我家提親。”


    “不行,你爹娘一定不同意,除非你把實情跟媒人說了,那媒人是咋樣的一張嘴呀。給你傳來傳去,還不是跟門劃子媳婦一樣?”扁擔鉤子媳婦還是替常青考慮。


    “那咋辦?”


    “我來吧,反正我也都知道了,咱們好姐妹,你就放心吧。就這一條路了,你要是決定了,這個媒婚錢我掙了,我今天晚上就來說。”


    常青終於感覺到上岸了,懷著一副死裏逃生的表情,說道:“那就讓嫂子費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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