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午,爺爺做好了飯,放好小飯桌,擺好小板凳兒,就是不開飯,我問爺爺:“咋還不吃飯。”


    “再等等,咱們等一位客人。”爺爺笑著說。


    “是誰?”


    “你的姐姐。”


    “?”


    “有個姐姐也挺好的,這下有人給我仗膽兒了。”我立刻高興地對爺爺說道。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上開紅花呀,中朝人民力量大,打垮了美國兵呀,......”我洋洋得意的唱了起來。


    有個姐姐就是挺好,萍萍的姐姐就老給萍萍仗膽兒。有一次,外院兒的幾個壞小子把住了大門,不讓我們出去玩兒,而且還把萍萍給打哭了,小麗跑得快,趕緊回去把萍萍的姐姐叫來。


    那幫小子都比我們大,而且他們全是男的,還有一個頭兒是三年級的。而我們的萍萍才一年級。


    萍萍的姐姐芳芳來了。


    那幫小子見來了一位女的,並沒有膽怯,洋洋得意地退到垃圾堆上,有的坐著,有的站著,有的歪帶個帽子,嘴角一撇一撇的,就像小人書裏的二流子。


    芳芳指著他們問道:“誰把我妹妹打哭了!”


    “誰讓她那麽愛哭呢。”其中一個頭兒一樣的小子挑釁般地回道。


    芳芳猛衝過去,左手一把抓住那小子的前襟,抬起右手“啪啪”兩個大嘴巴子,煽在那個小子的左右臉上,腳底下一使拌,那小子便跌坐在垃圾堆上。


    芳芳指著那小子的腦門兒說道:“老老實實在你們職工院兒待著,再敢來我們幹部院兒搗亂,小心我給你開了瓢。滾!”


    說罷,又在那小子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


    那小子爬起來和他的夥伴們倉皇地逃竄了。


    我的朋友們都有人給仗膽兒。小麗有她三哥小全,喜平有他大哥喜棟,萍萍有她二姐芳芳,艾淼有她媽媽,就我沒有仗膽兒的。


    艾淼的媽媽從來不動手。


    有一次,艾淼哭著回來了,她媽媽問她:“誰欺負你啦?”


    “職工院兒的那小子。”


    “認識他們家嗎?”


    艾淼點點頭:“認識。”


    “媽跟你說好了,你哭,別停,媽讓你別哭了,你就別哭了,媽領你去找他家大人,給你出氣。”說罷,領著艾淼往後院兒走去。


    後麵還跟了一群無聊的,愛看熱鬧的女人孩子。


    直到對方家長當著她們娘兒倆,把那個小子揍了一頓。


    艾淼的媽媽才說:“別哭了。”那才算完事兒。


    臨走,艾淼的媽媽甩下一句話:“老娘生娃,是為了養老,不是讓你們隨便欺負的。”


    這回我家來了姐姐,我就更厲害了。


    我坐在飯桌邊的小板凳上,想著:什麽樣的姐姐?有多高?是胖還是瘦?厲害不?要是像萍萍的姐姐芳芳那樣就好了,又好看又厲害。千萬別像剛剛的姐姐萍萍那樣,和弟弟一般高,比弟弟還瘦幹,動不動就“咧咧”的哭了......


    想著想著,就要睡著了。


    “嘀鈴鈴,”爸爸的自行車響了。


    我一激靈,剛站起來,爸爸領著一個姐姐進來了。


    哇,這個姐姐真好看,濃眉大眼,咋就長得像媽媽那麽好看。


    爸爸指著姐姐對我說:“這是你秀英姐姐,初中二年級了,學習可好啦,能讀好多書,今後好好跟姐姐學認字。”


    見到這麽好看的姐姐,我趕緊上前拉住姐姐的手。


    “我叫小小子,快坐下吃飯吧,我都快餓死了。”說罷,便把一雙筷子遞給姐姐。


    爸爸和爺爺在外屋說了一會兒話,進來又對姐姐說:“秀英啊,有啥事呢,跟爺爺說,想吃啥讓爺爺給做,跟弟弟說也行,姑父和你姑姑都上班,不能常回來。你們都要聽爺爺的話,別忘了學習,等讓你姑姑再給你找點兒學習資料。”


    一指炕上那個箱子,“那裏麵全是課外書,隨便看。你呢就住在我們的屋裏,蓋你姑姑的被子,那個綠花的,待會兒吃完飯,趁著有太陽把被褥抱出去曬曬。”


    “別忘了把門窗全打開,通通風。”說完就趕緊走了。


    姐姐很大方,幾天就和院兒裏的人混熟了,見了誰都打招呼,伯伯,嬸嬸的,特懂禮貌。院兒裏人們都跟爺爺誇她。


    姐姐平時也不出去玩兒,總是在家裏看書,還幫爺爺做事情。並在爺爺的田地裏種上她帶來的芝麻,花生,葵花,在田地周邊種上豆角。


    姐姐說她種的是農作物。


    “秀英唉,遲了,誤了節氣啦。”爺爺笑著說。


    “不怕的,爺爺,有的同學遲到了,老師一樣讓他進教室。”姐姐同樣笑著回答爺爺。


    姐姐的命真好,種完豆角的第二天就開始下雨了,其實是她的農作物的命真好,沒幾天,她的農作物就發芽了,而且明顯的是在一天天的長大。


    就這樣,夏天進入了雨季。


    我可喜歡姐姐了,愛看姐姐洗臉,愛看姐姐編小辮,因為她長得像媽媽一樣好看。


    我愛讓姐姐用香胰子幫我洗臉,雖然我一聞到那種香味兒就打噴嚏,但是我也樂意。


    還愛看姐姐寫作業。


    每當姐姐坐在媽媽的書桌前,寫作業的時候,我便坐在旁邊的床上,靜靜地看著。


    當書桌上的台燈照在書本上,又反照在姐姐臉上的時候,我怎麽看,都像是媽媽坐在那裏,給學生批改作業。因為這幅情景,在我的腦海裏,印像太深了,也是我記住的第一幅情景。


    那時候,我天天在媽媽的床上睡覺,天天能看到媽媽坐在那裏。


    對,就是這樣,坐在那裏,寫呀,寫呀,一大摞的作業本,一本一本地寫著。


    這邊的一摞,一本一本地減少,那邊的一摞,一本一本地在長高。


    我從來沒有記起那是冬天,還是夏天,也從來沒有感覺到冷了,或者是熱了。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媽媽什麽時間寫完的,我從來都不知道。


    我還愛吃姐姐煮的豆角菜。


    姐姐把她種的豆角采摘回來,把兩頭的尖掐掉,再把兩邊的筋抽出來,然後掰成一段一段的,掰開後,如果發現有沒抽淨的筋,就再抽淨,這樣煮熟的豆角,吃在嘴裏綿綿的,可以大口大口的吃,大口大口的咽。


    爺爺煮的豆角不好吃。


    爺爺隻是把豆角兩頭的尖掐去,然後洗淨放在案板上,用刀切成段,再把土豆切成四四方方的條,煮熟後,豆角吃到嘴裏,那豆角筋老是往舌頭根上掛,咽又咽不下去,弄又弄不出來,真煩人,所以我隻吃那四四方方的土豆條兒。


    我從來沒吃過姐姐煮的土豆,我隻吃豆角。


    因為姐姐切的土豆不是四四方方的條兒,而是三角形的塊兒,我用筷子夾起來,掉了,再夾起來,又掉了,我隻好把筷子放進嘴裏嘬一嘬,然後吃口飯,再夾半天,夾不上,再嘬嘬筷子,又吃一口飯。


    爺爺看著我笑,姐姐也看著我笑。


    “你這樣吃就對了,這是我的老家,你的姥姥家,那裏人們的一種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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