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大學畢業後,經曆過找工作的坎坷,最終心灰意冷,回到老家幫老媽打理起了花店。


    花店的名字叫“遇見幸福”,在十幾年前算是個引人遐思的好名字,但如今看來,卻充滿著狗血的愛情偶像劇的味道。好在,“遇見幸福”是附近幾條街上唯一的花店,又是十多年的老店,客源穩固,生意倒還算不錯。


    除了店名,讓阿如最為不滿的是,全城所有花店都是早上八點鍾開始營業,而自家的“遇見幸福”卻是早上七點鍾,比別人提早了整整一個小時,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沒有雙休!沒有節假日!但是,如同天下所有妄圖改變父母傳統卻反被教育的子女一樣,阿如在短暫的抗議之後,最終還是無力的屈服在老媽的淫威下。


    同往常一樣,老媽天還沒亮就早早的去了花圃進貨,阿如打著哈欠穿過空蕩蕩的街道,打算去開店門。然而,今天的“遇見幸福”卻有一位客人在等候。


    那是一名女孩,身著一襲白色連衣裙,一頭烏黑的秀發披在肩上,長度快要及腰。她麵朝著店門,很專注的望著店內的鮮花,阿如隻能看到她的背影,在初秋的晨光中,她的背影顯得太過單薄柔弱,似乎風一吹,便會與落葉一同飄走一般。


    偶爾會有呢,早早等候著買花的客人。


    這也是阿如的老媽堅持七點開門營業的原因。


    阿如打起精神,快步走向女孩,微笑著出聲詢問:“您好,請問是要買花嗎?”


    “啊!”女孩似乎被嚇了一跳,低聲驚叫了一聲,回過頭來。


    “啊!”隨著女孩的轉頭,阿如看清了女孩的容貌,她仿佛吃了一隻蒼蠅一般,捂著嘴,驚詫地瞪著眼前的“女孩”。


    阿如不知道該不該把眼前的人稱作女孩,準確的來說,她不知道眼前這位到底是男是女。


    單從身材和背影來說,她是不折不扣的少女體型,令阿如驚訝的是她的臉,那是一張不折不扣的男子的臉。即使是娛樂新聞和網紅界中的各色“人妖”,卸了妝之後多多少少都能看出性別。但眼前的“女孩”看得出來並沒有化妝,盡管那張臉被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遮住了一半,還是看得出她有著絕對的男性五官,不是那種帥氣的中性,也不至於滿臉橫肉惹人不愉快。這樣一張臉,和你在大街上擦身而過也不會留意的陌生男子麵容類似,除了稍顯蒼白了些,並不會讓人覺得討厭。


    隻是,這樣一張臉卻長在一個女孩身上,總歸是非常違和的。


    “對……對不起,我……我想買花。”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打斷了阿如,女孩似乎被阿如看的很不自在,眼神躲閃的說道。


    阿如這才回過神,自己居然盯著她看了那麽久,暗暗自責剛才的反應實在是太不禮貌。同時心中暗奇,雖然臉和身體不配套,但聲音的確是女孩子特有的。


    “抱歉,剛才太驚訝了,一不小心就……”阿如尷尬的解釋道。


    “沒,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女孩微微低著頭,嘴角的笑容有些發苦。


    氣氛更尷尬了,阿如趕忙打開店門,一邊開鎖一邊問:“您想買些什麽花?這麽早來,一定是用來送人吧?”


    “嗯,送給我父母。”隔著透明的玻璃門,女孩望著店內的鮮花,表情溫柔。


    “送給父母的話,我推薦康乃馨。”阿如很快打開店門,抱出一捧顏色粉嫩可愛的康乃馨。“每種顏色都有不同的寓意,可以自由搭配,也可以看你父母比較喜歡什麽顏色。”


    “謝謝,我想選些別的,不用招呼我,我自己來挑好了。”女孩禮貌的謝絕了阿如的介紹,徑直走向另一邊的百合花,細心挑選起來。


    一開始,阿如還有些擔心她會亂翻碰傷花,好在女孩隻是仔細用眼睛觀察,再動手挑選出來。五分鍾後,女孩終於挑選好了,一束馨香潔白的百合,一束色澤豔麗的波斯菊,還有一支天堂鳥。


    付款之後,阿如替女孩包裝好了兩束花,不禁好奇地問:“這支天堂鳥是送給誰的呢?”


    “送給我自己。”女孩有些羞澀的抿了抿嘴:“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快樂!”阿如望著那一支美麗卻略顯孤單的天堂鳥,心裏有些悶悶的。天堂鳥的花語是瀟灑自由,幸福快樂,但這位女孩的人生中,恐怕並沒有感受過多少,畢竟她的外表,太異於常人了。


    “謝謝!”女孩微笑道謝,轉身走出花店。


    我能做點什麽嗎?看了看女孩有些寂寥的背影,阿如想道。她從小是個熱心腸,看不得別人受委屈。


    “對了,請等一下!”阿如叫住了女孩。


    在女孩詫異的眼神中,阿如挑出幾支白色的滿天星,一張藍色的包裝紙,上前給女孩手中的天堂鳥包好。豔麗的天堂鳥在一朵朵潔白的滿天星的簇擁下,仿佛在藍天白雲間自由的振翅飛翔。


    “送給你的,祝你生日快樂!”阿如製止了女孩想要付錢的動作,衝女孩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放心,滿天星是用來做配花的,不值幾個錢。”


    “那,謝謝了。”女孩放棄了給錢的打算,微笑著真誠道謝。


    ……


    清晨七點二十的公交站台,陸陸續續有早起上班的的人在等候著。林曾諳躲在站台的角落裏,懷中抱著一大捧馨香撲鼻的鮮花,等待著506路最早的一班公交車。


    林曾諳略低著頭,用烏黑的長發遮擋住自己的側臉,眼角的餘光依然可以看到周圍向她投來的異樣目光。


    林曾諳從小就知道,自己的長相異於常人。路人的指指點點,同學的嘲笑譏諷,她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長成這副鬼樣子,也難怪別人會嘲笑了。如果不是父母的細心嗬護,不斷地鼓勵她,保護她的自尊心,恐怕……


    “506路公交車即將到站!”公交站台的語音提示打斷了林曾諳的思緒。


    506路公交車一天隻有四趟,途經之地都比較偏遠,沒什麽人煙,因此,乘客也比較少。這一站隻有林曾諳和一個戴頂鴨舌帽的男人上了車。


    不出所料,車上空蕩蕩的。


    帽子男大咧咧地走到老弱病殘孕專座,一屁股坐了下來,然後趴在椅子的靠背上迅速打起了呼嚕。林曾諳走到最後一排的靠窗位置坐下,小心翼翼的把花在身旁的座位上放好,開始望著窗外發呆。


    路有些遠,也有些難走。出了市區,林曾諳不得不抱起花束防止它們被碰壞。顛簸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達了目的地——西城安寧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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