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信坐在小店內左等右等還不見兩位供奉帶著周慕雲返回,甚至兩位供奉自己也不見回來,一顆心漸漸沉到了穀底。驀地,他的心頭略過周慕雲臨走時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頭一顫。也顧不得再隱瞞坐在一旁的妞妞,拍了拍手,招來了最後一位在暗中護他周全的供奉。


    妞妞捂著嘴睜大了眼睛,滿是驚恐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這個青衫中年人,大腦一片空白。


    孔有信則顧不上向她解釋,對這位青衫修士道:“柳白、柳青兩位供奉至今未歸,怕是出了什麽意外,還得煩請您前去查看一番。務必把那個人給我帶回來!”


    那個青衫男子點點頭,瞥了一旁呆住的妞妞一眼,刻板的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走出門去。


    “有信…剛才那個人…”許久,妞妞回過神來,臉色煞白地扯了扯孔有信的衣角問到。


    “那是我父親安排暗中保護我的高手,你不必害怕。”孔有信看著麵帶驚悸之色的妞妞,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對於這個柔弱的女子,他的心裏總是會升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溫柔。“我需要他去為我做一件事,若是辦成了,我這個病就會好的。”


    “嗯…我不害怕…”妞妞點點頭,又向著那個青衫男子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心地善良的她絲毫沒有想到,孔有信所說的那件事,就是將周慕雲帶回來,從他身上拷問出周慕雲所修煉的《黃庭經》。


    …


    青衫男子自小店中走出,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看四下無人,便從口中吐出一件小小的飛劍,默念咒語,飛劍見風便長,化作一柄黑色的三尺長臉,禦劍而去。


    禦使飛劍,此乃金丹境界修士才有的手段。


    青衫男子腳踩飛劍,居高臨下,尋找著柳白、柳青還有周慕雲的蹤跡。忽然,他發現了下方有戰鬥過的痕跡,禦使飛劍急轉直下。


    地上有一灘幹涸的血祭,其中還夾雜著幾顆顆粒物。那是那個小個子修士被周慕雲一拳打碎的牙齒。而另外一邊,則是更大的一灘血跡,其中有破碎的布料、瓷瓶,還有幾顆被鮮血染紅,看不出功效的丹藥。隻是…青衫修士向四周掃視了一番,並沒有發現柳白、柳青的蹤影。


    “莫不是被那小子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了?”他心中如此猜測。


    他卻不知,周慕雲倒是有過殺人滅口的心思,卻被自己打消了。柳白、柳青二人分別醒來,發現自己渾身疼痛,更令他們驚慌失色的卻是發現他們兄弟兩的氣海都被人打破,數十年的苦修一朝成空!


    他們兄弟二人隻不過是一個小門派的弟子而已,後來他們所在的門派因為地盤的鬥爭失敗,淪為散修,才不得不成為孔家的供奉。出賣自己的實力,換取修煉的資源。如今,二人失去氣海,已經成為了廢人一個,如果再返回孔家,失去價值的他們二人怕是要生不如死!因此,兄弟二人一合計,逃之夭夭了。


    而青衫修士不知道這些,隻是覺得周慕雲年紀輕輕,竟如此心狠手辣,怕不是易與之輩!又想到他可能不是什麽小門派出來的弟子,身上有一門奇異到連孔有信這種自幼受盡寵愛的公子都眼紅的功法,又有如此手段,收拾了兩個高過他整整兩個小境界的修士,對他的估計有誤!青衫修士心中做出判斷,刻板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祭起飛劍而去。


    他已心生退意!


    他不過是一個因機緣巧合踏上仙道的普通人,雖是金丹初期境界的修士,卻因為功法等級的緣故,隻不過丹成一品而已,終生進階無望,犯不上為了一些丹藥法寶冒險去得罪一位身後有背景,自己有手段的年輕修士。至於孔家…自己這些年做的,早就可以抵過自己獲得的了。


    孔有信還不知道青衫修士已經自動解開了他和孔家的雇傭關係離去,還在小店裏等著。在他看來,青衫修士堂堂金丹初期境界的修士,去抓一個築基初期的小修士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他哪能想到青衫修士竟僅僅通過兩灘血跡再加上自己一點猜測就棄不顧地離去了呢!


    周慕雲也不知道這一些事,他正和身旁一位身著黑衣的青年人相談甚歡。


    隻見此人皮膚黝黑,像是常年在外奔波一般,身材高大,自有一股英武不凡的氣勢在身上。卻也是一位舊相識!正是十年前,在大草原上對周慕雲有過一飯之恩的黑衣男子!那時候,因周慕雲疏忽,黑衣男子也沒有主動提起,周慕雲竟連對方的名字也忘了問。方才在這路上,見前方那個人身形背影有些眼熟,便上前搭話探查,才發現對方竟是十年前那位黑衣大哥!十年過去了,他還是那般模樣,隻是眉宇間比以前更多了一份成熟、穩重。


    “劉大哥,你這是上哪去呀?”周慕雲問到。一番寒暄之後,他也知道了對方的名字,劉子旭。


    “…”身著黑衣的劉子旭忽然停下馬,轉頭對周慕雲道:“其實,我也是修道之人。”


    “嗯…”周慕雲也隨即停下馬,從對方這十年來麵貌沒有發生一點變化便可看出這一點。他相信對方也能看出來。所以,他聽到劉子旭說這句話,有些疑惑不解的看向對方。


    “我是魔道中人。”劉子旭看著周慕雲,認真地道。


    “魔道中人!”周慕雲聽到這話心頭一震。出道近一年了,倒是第一次遇到魔道中人。但是,連他在內的草廬弟子,在白夜行的影響下對正邪不兩立的說法不是很在意。白夜行曾說過,無論仙道、妖道、魔道、鬼道,這一切都不過隻是大道的一種具體體現,殊途同歸,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受此影響,草廬眾弟子對魔道並沒有像其他所謂“正道”那樣喊打喊殺。更何況,據周慕雲所知,他的三師兄,原先也是一位魔道中鼎鼎大名的修士,後來因為得罪了正道第一大派正一教才不得不托庇在白夜行門下。因此,他聽到劉子旭所言,並沒有因此而麵色大變地拔刀相向,隻是略帶好奇和疑惑地上下打量了劉子旭一番。心想:“原來魔道中人是長這樣的,也不像傳言中那樣凶神惡煞呀…”


    劉子旭見周慕雲的目光,心中有些異樣…奇怪道:“你不害怕?”


    “…”周慕雲撇了撇嘴,道:“怕什麽…你長的又不怎麽恐怖。”


    “…”劉子旭聞言有些無奈的笑了笑,自嘲道:“世人一聽有魔道中人出沒,哪一個不是勃然大怒地要除魔衛道,想你這般反應的倒真是不多見!”


    “劉大哥,你這句話就錯了!”周慕雲道:“家師曾說,無論仙道、魔道,都隻是大道的一種,疏通同歸,並無高低正邪之分。”


    “嘿嘿…無高低正邪之分?白前輩當真不愧為世外高人,見識高遠!”劉子旭聞言,由衷讚道。


    “啊?劉大哥,你怎麽知道我師傅姓白的,我沒跟你說過呀?”周慕雲一聽怪道。


    “嘿…當年你說你要去望仙湖我便猜到了。望仙湖底的草廬,我大日魔宗弟子哪個不知!”劉子旭笑道。


    “大日魔宗!”周慕雲聞言,心頭一顫。這個宗門,在千年之前,可是因為白夜行死傷無數的!


    “怎麽,害怕了?”劉子旭見到周慕雲臉上的異樣,麵帶挾促地道。


    “…”周慕雲沒有回答。


    “你不必緊張!”劉子旭見狀也不打趣周慕雲。要是因為開玩笑動起手來,那就不好玩了。他開口解釋道:“我魔門中人最最講究的就是強者為尊!白前輩雖然曾讓我大日魔宗死傷慘重,但其修為,我宗上下都是佩服的緊的。再說…我劉子旭也沒有掉價到因為打不過對方就拿對方的徒弟出氣的地步,你說是吧,慕雲小兄弟?哈哈哈…”


    周慕雲有些無奈的看著哈哈大笑的劉子旭,心頭放鬆下來。他也不想剛一見麵就跟對他有恩的劉子旭動手。但又不服輸地道:“若是真動起手來,誰勝誰負還說不準呢!”


    劉子旭笑道:“你別急,帶你進階金丹,我定然也在金丹初期境界。那時,說什麽我也要與你做過一場!”


    “嘿…一言為定!到時,你可別害怕的不敢露麵才對!”周慕雲裝作惡狠狠的樣子道。說罷,兩人都是哈哈大笑。


    “我此次,是因接到了宗門法旨,要返回宗門,為中洲培養計劃做準備!”路上,劉子旭向周慕雲解釋道:“此事還沒有傳出去,我等雖天資骨根不凡,但天下之大,能人異士不知幾何,早做準備也是應該的!”


    “嗯…”周慕雲聞言,點點頭。張道衍、廣安二人,定然也是為了在未來占得先機才匆匆返回各自山門。


    “你呢?也是回你們草廬去?”劉子旭問到。


    “是。”周慕雲點頭道:“卻不是因為宗門命令,隻是因為此次下山已近一年,也是該回去看看師尊、師姐他們。”


    其實,在他心裏,去不去中洲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草廬弟子不多,實力又強,各種資源從來不見短缺。他又隻想安靜地和師姐、師兄他們在一起,遠離紛爭,一心體悟無上仙道。所以,中洲雖好,卻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他不會想到,他不想去中洲,卻有中洲修士看中了他背後的實力,想把他也拉上前往中洲的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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