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月雖然被完顏不破懷疑, 但完顏不破隱而不發, 依然每天讓她跟在身邊,平日裏該做的事一樣不少的分派下去,隻為讓她放鬆警惕, 自投羅網。


    因此,她很快就從完顏不破那裏獲悉了其弟被外放邊疆的消息, 當即被氣的內心顫抖。若不是意誌力過人,死死壓抑住了激越的情緒, 她恐是要當場變臉, 露出破綻。


    熬完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己的小耳房,她瞥見桌上百無聊賴時繡的一條手帕, 眼裏凶光一現, 當即拿起銀釵,一下一下狠狠把帕子戳的千瘡百孔, 破碎不堪。每戳一下, 她腦海中便想象著自己手刃仇人的場景,最後,睇視一眼桌上的一片狼藉,仿佛看見了仇人破碎的肢體,她陰測測的笑了, 將一攤零碎扔進炭火裏,燒成灰燼。


    發泄完畢,翌日, 江映月依然是那個合格的女史,臉上無時無刻不帶著溫潤的笑意,讓人絲毫看不出端倪。雖然報仇的心理一日急切過一日,但非常時刻,曆經上次的失誤,她反而更加沉穩冷靜,進退有度,每日裏在完顏不破身邊當完差就回房休息,或看書,或寫字,或做繡活,不多說一句話,也不多走一步路。


    她向來謹慎小心,在宮中還有幾張從未使用過的底牌,出了紕漏,自然有人替她滅口頂罪,因此,她雖然有些緊張,卻也並不非常擔心,隻希望能找到契機,重獲完顏不破的信任。不到最後一刻,完顏不破這條線她都不會放棄。她可以犧牲身體上位,卻絕不允許她的弟弟被人褻玩。


    如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過了一個月,完顏不破也沒了耐心再觀察江映月。這日,他遣退左右,隻留下安順伺候,秘密喚來了暗衛回稟對江映月的調查結果。


    “回皇上,江映月十二歲入宮,在禦藥司培訓三年,獲得司藥尚宮的賞識,經尚宮推薦來到禦前當差。奴才查驗過她在宮中的出入記錄,監視了她這一個月來的人際交往,沒有發現可疑。”身穿黑衣的暗衛邊說邊遞上一份調查報告。


    完顏不破沉吟,問道,“一點可疑之處都沒有嗎?”


    暗衛搖頭,“回皇上,從她進出宮闈的記錄上來看,沒有可疑,每次出入宮闈都有人跟隨左右,且都是為了辦差。刺殺一月前,她都待在乾清殿,不曾出宮。至於她以前的行動,由於時間久遠,奴才們又不曾注意過她一個小小婢女,因此查無可查。奴才失職,請皇上責罰。”


    完顏不破擺手,溫聲道:“不怪你們,是朕疏忽了。”話落,他轉頭去看站在角落裏,眼觀鼻鼻觀心的安順,“這一個月裏,安順可有看出她的異常?”


    安順上前一步,躬身答話,“回皇上,奴才並無特別發現。”


    完顏不破翻開手裏的密報,大眼瀏覽一遍,冷冷笑了,“沒異常嗎?江映月一個農家女,受訓三年就能博覽群書,精通醫理,才氣斐然,在以嚴苛聞名的司藥尚宮手底下混的風生水起,三年從一個無品無級的宮女爬到四品女史這個位置,其本身就不簡單!”


    安順和那暗衛垂頭略略一想,皆露出讚同的神色。


    安順抿唇,眼含憂慮的看向皇上,遲疑的問,“敢問皇上,既然有疑點,這江映月該如何處理?要不,奴才趁著這次移居驪山行宮的檔兒把她解決了?”處理聖上身邊的可疑人物,安順自是一把老手。


    完顏不破微眯雙眼,擺手道,“不,帶上她一塊兒。若驪山之行她還未有動靜再處理不遲。”


    這是準備放餌釣魚了。安順眸子一暗,點頭應諾。


    冬季終於來臨,寒風從塞外刮來,撲打在人臉上有如刀鋒滑過,刺骨的疼。在第一場雪飄零人間,將金碧輝煌的皇城染成白色之時,太後的老毛病果然又犯了,腿腳徹夜疼痛,無法安眠。


    完顏不破大手一揮,帶著一幹皇室成員遷往驪山行宮居住。驪山相隔上京有一個時辰的路程,為了上朝方便,有能力的在京官員大多在驪山附近建有別院,驪山一時間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驪山周圍大大小小遍布著上百口溫泉,地熱資源十分豐富。上京已是萬木凋零,一片蕭瑟,驪山卻還偶爾可見鬱鬱蔥蔥的林木,景色非常宜人。有能工巧匠把地熱和溫泉水通過石鑿的導管引進行宮各處,更是使得行宮溫暖如春,處處花開似錦。


    移宮後休息了一晚,翌日,太後的風濕痛當即減緩很多,完顏不破心頭大悅,召集了各皇室成員,在行宮的正殿舉行家宴。


    後宮嬪妃,皇子、皇妃俱都盛裝出席,紛紛對太後的病情表示了關切和慰問,席間氣氛非常融洽,令太後感覺難得的閑適。


    宴席開始,主菜接二連三的上齊,歐陽慧茹坐在太後身邊,頻頻替太後布菜,引的太後眉開眼笑,心情大好。


    完顏不破與皇子們敘話,偶爾瞥一眼相處融洽的兩人,眼中滿滿都是不可遏製的笑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都陪在他身邊,且關係極為親密,叫本來做好艱苦抗爭準備的他深感幸運。


    坐在兩人對麵的j王妃有心討好太後卻插不上手,隻得專心吃菜,見到主菜上了一道清蒸鱸魚,忽然撇頭,掩嘴,發出一聲幹嘔。


    她的動靜不小,當即吸引了桌上眾人的注意,太後見她用手捂住腹部,眸子一亮,連忙開口詢問,“j王妃這是怎麽了?可要請太醫來探看?”


    j王妃止住幹嘔,俏臉一紅,連忙擺手道,“回皇祖母,不用了,孫媳無礙,隻是害喜罷了。”


    果然是有了!太後一聽就笑了起來,“哦?幾個月了?怎得不叫人報與哀家知道?”


    完顏不破也停下與皇子們的問話,朝女眷的方向看來,臉上露出少有的悅色。他子嗣不豐已是事實,如今因為小丫頭,又懈怠了臨幸後宮,自然希望兒子們多多延續皇室血脈。


    見兩大領導都對她重視起來,j王妃垂頭,眼裏隱隱露出幾分微不可見的得色,羞紅著麵頰低聲答道,“回皇祖母,回父皇,已有兩個多月了。之所以遲遲不報,是想著此來驪山,給皇祖母一個驚喜,皇祖母心情好了,病也好的快些。”


    太後點頭微笑,“不錯,不錯,是這個理兒。哀家現在都覺得腿腳不那麽痛了。”


    完顏不破見狀,嘴角一勾,大手一揮,毫不吝嗇的開口,“j王妃孕育子嗣有功,來人,看賞!”


    “哀家也賞!”太後跟著附和。


    不多久,前所未有的豐厚賞賜就已奉到j王妃麵前,j王夫婦雙雙跪下謝恩,羨煞了桌上眾人。


    “這下四皇嫂也算是有了嫡子了,可喜可賀!”衛王妃停下進食,滿臉帶笑的朝j王妃賀喜,話落,眼珠子一轉,睇向歐陽慧茹,故作關心的開口,“太子和太子妃也大婚這麽久了,卻還不見動靜,太子妃可要注意了,時不時也召太醫來調養一下,爭取早日喜獲麟兒。”


    歐陽慧茹心裏恨不能縫了衛王妃的嘴,當著眾人,麵上卻不得不做出一副羞赧狀,垂頭柔聲回道:“多謝七皇嫂關心,慧茹省的。”


    太子眸色一閃,看向歐陽慧茹的眼神頗有些不同尋常,跟著點頭稱是。


    完顏不破溫和的臉色立時陰森下去,手裏捏著的酒杯發出一聲細微的‘喀拉’聲,睨向衛王妃的眼神帶上一絲戾氣。


    太後聞聽瓷器的皸裂聲,暗道不好!憶起了慈寧宮上次毀掉的那把上好的黃梨木椅,太陽穴凸了凸,連忙開口道,“衛王妃說的是。替太子延續子嗣是太子妃的責任。不過,太子妻妾甚少,自是子嗣不豐,不若哀家挑幾個好生養的賜給太子,也替太子妃分擔一二。來人,叫碧溪,翠柳,綠桃上來給太子和太子妃相看。”


    j王妃和衛王妃聞言,心中頗有些幸災樂禍。太子妃這兒肚子還沒見動靜呢,太後就迫不及待的給太子塞人,得寵又怎樣?能越過子嗣去?肚子不爭氣,照樣要受打壓!


    完顏不破聞言看向太後,臉色稍微緩和,終是壓抑住了當場收拾衛王妃的衝動。


    太後話音剛落,便有三名宮裝麗人從殿外進來,盈盈拜倒在太子和太子妃麵前。


    三人長相無不精致秀美,氣質更是清雅宜人,叫人一見生憐,都是照著太子最寵幸的吳氏和邢氏那類型精心挑選的,可見,這些女人是太後早就備下了的,關鍵時刻拿來塞給太子,抵擋一下自己兒子強烈的占有欲。


    三人進殿,太子不動聲色,j王和衛王倒是微微露出豔羨之意。


    太後全不管太子意願如何,隻盯住太子妃,柔聲問道,“小茹,來看看,這三人,你中意哪個?”


    歐陽慧茹愛死了太後此舉,恨不能狠狠把她抱住,重重親上一口!叫一聲‘親奶奶’!讓她和太子生孩子?她寧願去死!不管太後塞多少女人,她都照接不誤,還相看什麽?三個全都要了!


    “回皇祖母,這三位都是難得的美人,慧茹實在不知該如何取舍,能不能全都要了?”說完,她朝太後討好一笑,臉上半點沒有眾人臆想中的嫉妒和難堪,讓等著看她笑話的j王妃和衛王妃深感失望。


    j王和衛王看向太子,眼裏的豔羨又加深一層。太子妃真是賢惠,給太子收女人,一收就是三,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太子撇了撇嘴,心中氣怒難平,麵上卻還要苦苦壓抑,故作平靜。他也不是傻子,太子妃最近的所作所為無不透露出一個訊息,她看不上他!


    太後還未回答歐陽慧茹的請求,完顏不破卻已是朗笑起來,大聲說道,“這有何不可?”話落,指著三個麗人命令道,“你們如今就是太子的人了,暫且給太子做個侍妾,待生了皇子,朕和太後自會給你們提升位份。”


    他表情一反先前的陰鬱,顯然被小丫頭絲毫不在意太子的行為給大大取悅了一番,心情正是晴空萬裏,好的不得了。


    太後對兒子霸道的行為頗感無奈,額角抽了抽,對他的允諾頷首表示讚同。


    三人被太後精心調·教過,自然知道自己的本分就是伺候太子,聽太子妃的話,此刻得了皇上恩旨卻絲毫不見得色,畢恭畢敬的行禮應諾,緩緩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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