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幾個瞧明白了事兒的丫鬟,都忙不迭的悄然跟著羲謠她們出了綺雲院,倒是隻有婉玲,在那裏顧盼著,遲遲不肯動彈,流沙見她還在踟躕不定,一把將她拉出了門去。


    出了院門,就到了通往主宅的路,月光開始被廊間的夜燈烘的暖了起來。


    許是空氣暖了許多,則襯得身後那片宅院更顯漆黑陰冷,羲謠邊走邊加快了步子,流沙跟在身後,一陣冷颼颼的風吹過來,微微湧上一陣後怕,不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鶯和婉玲並排走著,看見主院的燈光,才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適才一直屏著呼吸走路,這會兒終於敢說上兩句話。她輕撫著胸口對婉玲道:“看來今天的事真的是暗藏驚險,多虧了羲謠主子及時趕到,要不然這時候咱們還不知回不回得來。”


    婉玲拉著臉,沒有回應,那表情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不高興,隻是安靜的頷首走路,這會兒羲謠她們慢下步子來,她也刻意與她們保持著一小段距離,百無聊賴的驅著腳邊的石子,還有點不耐煩的抬頭瞅瞅,臉上寫著你怎麽不快點走的表情。


    她對於小鶯的想法不以為意,那院子跑不出是王府的地兒,那一屋子的人也都不是什麽危險分子或是流氓地痞,那可是正兒八經的王府的大貝子和王公貴族,大貝子在自家院裏請客吃飯,叫來她們伺候,不是天經地義麽?若說場麵看起來些許淩亂香豔,那也不是他們吃了酒的緣故麽。吃了酒,行事自然有些不當了,這也是人之常情啊。聽說這些年輕的貴子們舉辦宴會,都是脂粉佳肴,笙歌舞樂樣樣不少的,往常從未親眼見到過,更不說參加了,今天好容易有了個機會,不作美的是那個羲謠,橫衝直撞的闖進來,就這麽將宴席攪亂了,她是故意的想要出風頭吧。


    那公子都已經溫柔的將她擁攬入懷了,那身上淨衣草的熏香味,還有狸貓似的墨藍色的眼睛,在她腦子裏已經翻來覆去回味了好幾遍。這麽好的親近貴公子的機會,全被那迂腐不知趣的主仆兩個打亂了!那個流沙,還裝的像真的一樣,抱著她家主子的腿哭的那叫一個悲傷,心裏也不知道多不想走呢。


    “我看啊,那個流沙一開始不也跟那個郡王爺聊親昵的很麽?怎麽她主子來了,就哭起來了?”她對小鶯竊竊私語,嘴角擠出一抹不屑的笑。


    她們正走著,即將到了院門口,就要抬腳跨進院門的時候,隻聽的“啊”一聲驚嚇,原來是忽然衝出一個人來,和羲謠撞了個滿懷,定睛一看,竟是劉媽媽。劉媽媽一看撞著的人是羲謠,欣喜之情瞬間溢於言表。


    “我的小祖宗,你去哪裏了?急死了!”說著,連忙將她拉過來,這裏看看那裏拍拍,見是安然無恙,這才放心了。


    羲謠比了個手勢,示意回去再說。


    小鶯道了謝回去了,劉媽媽扶著羲謠前腳進了屋,流沙後腳跟著邁進來,轉身關門的時候留意了一下婉玲,剛好看見她正開房門,流沙從鼻子裏哧了一聲,一甩頭跟著劉媽進了屋。


    砰的一聲將門關上,不知那裏冒出一團火氣來。


    “一路上不置可否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真是不知道感恩,主子把你們救出來,又不圖你什麽,怎麽還一路冷著臉也不說一句話,反而像是欠了你什麽似的。”她嘟囔著。


    劉媽媽因為不知前情,滿臉疑惑,不知道她在說什麽,羲謠知道她又在發婉玲的牢騷呢,便也不在意了,轉身安慰起此時依舊驚心未已的劉媽媽。


    劉媽媽將她摁到椅子上,轉身去衝了兩杯熱茶遞給她們,那手都還控製不住的微微顫抖著,這會兒嘴裏還是忍不住對羲謠有些責備:“殿下,您以後可不要再耍這樣的小聰明,騙劉媽了!”羲謠笑笑,她知道劉媽說的騙她是指的先前支她去取夜宵,自己偷偷溜去找流沙的事兒,便滿口應承著,臉上掩不住的‘我做錯了’的表情。瞧著劉媽媽還是滿臉不放心、不相信,連忙道:“阿謠也是怕你著急,所以才自己去找的嘛!”說著,她又想起剛才在院門口撞到她的事,問道:“劉媽,您剛才不會是要去找我們吧!”


    “劉媽笨胳膊笨腳的,轉了半個園子找不到你們,尋思著回來看看你們若是還未回來,正打算去找王妃呢。”


    幸好遇上了,羲謠想,不然這事兒就得鬧得比先前彩珠的事還大張旗鼓了。


    “殿下若真是怕劉媽著急,就更應該告訴劉媽,你想想,留下劉媽一人守著屋子,什麽都不知道,該有多擔心!”說著,她也便沒有再責備,接著問:“快說說,發生了什麽事?怎麽一身酒味?流沙,你到底是被帶去哪裏了?”


    羲謠抿了口茶,將事情的經過對劉媽媽講了一遍。


    “沒想到這樣規矩森嚴的王府內,還有這樣不成規矩的一個貝子,想來,怕是他也是看著王爺不在府中,他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她說道,“按理說,在王府裏,貝子要想調動人,就應該先到王妃那裏請了批條才行,哪有大丫鬟隨意調動的道理?”


    “母妃?”羲謠差點將嘴裏的茶水噴出來,那個貝子看起來雖然比她小了點,也不過一兩歲的光景而已,劉媽媽說她是他的母妃?


    “自然,聽說這個大貝子名喚玉祥,是當年徐妃娘娘所生,後來徐妃娘娘去世了,你婉婉姐姐接替了她大王妃的位置,你婉婉姐姐如今是他的嫡母,而你,自然也就是他的庶母。”劉媽媽講解道。


    “哦。”照理說,倒是應該這樣論的,她前後連起來一想,為什麽大貝子同意放他們走?既然她是他的母妃,他就自然也會講究一點,不會那麽放肆了。不過,自己才這個年紀,就已經有有這麽個不成樣的庶子,還是令她感到一陣心塞,不過想來這也隻是一個稱呼,一個論份罷了,平日裏與他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交集,便也釋懷了。


    不能馬上釋懷的倒是,提起庶子便使她聯想到她那至今還未謀麵的夫君,到現在,她對他的了解還隻是聽說雲雲。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萬一,他兒子是遺傳著他的基因,那他豈不也是這樣令人作嘔嗎?轉念一想倒也不會,畢竟自始至終聽來的孟玔,都還是些好口碑,他是他,和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還是兩碼事的,她自己安慰自己。


    保不齊,如若他要真是不好,大不了她就逃走唄!這樣想著,不自覺嘟噥出了嘴,劉媽媽聽得仔細,連忙大驚失色的提醒:“殿下可不能有這種想法!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你的父君,還有駱越士族著想啊!”


    好吧,看來,這就是她的命,不管這個夫君是個什麽樣子,對她如何,她這輩子是注定和他扯不清理不斷了。


    空氣一陣稀薄,有點像是被捆著喘不過氣來,她便起身去將窗子打開,閃了條縫隙,獨自站在窗子邊上,深呼了一口氣。


    “殿下,要我看,今日郡王好像又是在幫咱們呢。”流沙跟過來,打斷了她的神遊。


    此刻她正是在想孟禎的事,聽流沙這樣說,轉過身聽她繼續說下去。


    流沙道:“在你來之前,郡王應該是認出了我,先是將我帶去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裏,好像是為了不讓大貝子看出什麽端倪,便故意裝著和我親近,但我能感覺到,那也隻是裝的,裝給大貝子看的。”流沙刻意沒有多說,想著隻要表達清楚意思就行。


    聽了流沙這樣說,她又想到孟禎從她手裏拿下劍的時候,勸大貝子放他們走。他當時怎麽說來的?對了,他說她是他的小媽,怪不得劉媽剛才說她是他庶母的時候,她沒有驚得眼淚都流出來,大概早在剛才孟禎對他說她是他小媽的時候,心下就已經隱隱的有了這個概念吧,隻是打心底不願承認罷了。他這樣說,不就是在幫她們嗎?他要他放她們走不是嗎?


    他今日幫他們,就是因為他曾是她的接親使臣,因此而相識,又有著救命恩情嗎?她又想起初次看見他的時候,那種似曾相識又有點複雜的眼神,她想起當初落水,被他救上來之後,她對他說的那句,郡王待她有救命之恩,他說什麽,她都會相信的。


    而今天,在那種情形下,她想也沒想,抄起酒杯就潑。她自己都不明白,前麵還對他信任有加,感恩戴德,後麵卻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就翻了臉?她怎麽成了一個如此善變的人?她當時究竟為什麽反應這麽強烈?那憤怒打哪兒來?是因為在意什麽嗎?


    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話說回來,臨走的時候,她叫她三日後去簪花園做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朵並收藏錦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