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找水鏡月是石昱文。他幾乎找遍了整個大營了,這會兒有些喘。不過,水鏡月在見到他身後那人的時候,就明白怎麽回事了,問道:“千蹤前輩回來了?”


    石昱文身後是梅關驛館的驛卒。水鏡月之前特地回去跟他們說了聲,千蹤回來了就來告訴她一聲。那位驛卒抱了抱拳,道:“千蹤前輩沒來,來的是臨濟寺的靜安小師父。她讓小的給月姑娘帶個話,說讓您過去一趟。”


    水鏡月點頭,“嗯,我這就過去。”


    “哎,月姑娘!”終於喘過氣來的石昱文見她要走,急急的過去攔她,道:“等等,我有點事跟你說。”


    水鏡月有些詫異,問道:“石大人有什麽事盡管說。”


    石昱文先讓那驛卒回去了,道:“關於魔穀丸的事。這事兒我老早就想說了,之前想著抓到幕後主使了,也就真相大白了。可如今幕後主使跑了,我思來想去的,還是有些不放心。”


    魔穀丸的事不是結束了嗎?雖然雷神跑了,但確定是黎雲坊做的,日後總能找回來。災民沒事才是正經。


    水鏡月聽他繞來繞去的沒說到重點,問道:“石大人擔心什麽?”


    石昱文歎了口氣,道:“唉,我前段時間老往金陵府衙跑,聽趙大人說了不少案子。趙大人曾說過,查案子,有時候作案動機比什麽證據都有價值。當日古小神醫解釋魔穀丸是怎麽回事,我這麽琢磨的時候,就覺得這事太蹊蹺。你想啊,那個雷神是黎雲坊的,住在雲南,大老遠的跑來嶺南,這麽一番折騰,費這麽大勁兒,不管是為名為利,總想得到點兒什麽吧?可是,這群災民一無所有,吃了魔穀丸,結果怎麽都是被燒死,最後什麽都沒有。”


    石昱文這麽一說,水鏡月也覺出些不對勁——黎雲坊的人到底想做什麽呢?若是他們沒來,會發生什麽事?


    水鏡月想了想,道:“難道是想引來朝廷的人?”


    石昱文道:“我就是擔心這點。若不是因為你們,我們當日直接來賑災,多半跟災民起衝突。若是這群災民最後都死在我們手上,勢必會引起民憤。他們這次沒達到目的,肯定會再找機會的。過段日子我就要回去複命,但墨大哥還會留一陣子。我擔心他們會對墨大哥不利。這事兒我原本想跟墨大哥說的,但他最近忙,而且,他就算知道了,估計也空心思留意。黎雲坊是江湖組織,我想月姑娘幫著留心些,或許更合適。”


    水鏡月皺了皺眉,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石昱文說的隻是一種可能。可是,挑起朝廷跟嶺南的紛爭,對黎雲坊有什麽好處呢?而且,為什麽一定要用魔穀丸?在大山裏建神殿隻是為了給災民找點兒事做嗎?製作那麽多陶缸又是為了什麽呢?仔細想一想,這事兒其實還有很多疑團沒解開。


    從韶關大營趕到臨濟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水鏡月還沒走到院門口就聞到香味了,正想推門進去,低頭卻見到一團白球,才發現九靈跟來了。她無奈的笑了笑,蹲下剛彈了下它的耳朵,就聽見“咯吱”一聲,院門打開了——


    她仰頭,看著站在門口的人,笑了,“小靜安,你這是特地給我送飯來的?”


    靜安正準備出門的,驀然見到這一人一貓還有些懵,聽了這話卻不知為何皺著眉,將手中的食盒往她身邊一放,道:“月施主來得正好,麻煩您幫忙把這食盒送到飛鴻山莊。”


    水鏡月眨了眨眼,“生氣……了?”


    她話還沒說完,大門就關上了。


    水鏡月摸了摸鼻子,有些莫名——小靜安平日裏刻板得很,不苟言笑的,不管生氣還是高興都憋在肚子裏。上次水鏡月這般被攔在屋外,還是因為偷偷烤了妙濟養的鯉魚的時候……


    水鏡月見她生氣反倒笑了,提著食盒往飛鴻山莊走去,“難得。嗬嗬,果然是個急脾氣的,這樣才好玩兒麽。飛鴻山莊啊……來了客人嗎?”


    她突然意識到什麽,加快了腳步,聽見飛鴻山莊的後院傳來的吵鬧聲,直接翻了進去——


    “阿月,你可算來啦!我等你好多天了,青梅酒都快喝完了。九靈也來了?”


    “阿月,怎麽不叫人?”


    水鏡月看著眼前這兩位老前輩,笑了,“千蹤前輩,明希和尚。”


    這兩人正坐在院子裏那棵已經光禿禿的楓樹下喝酒,酒壇子放在中間,還有一隻碗,裏麵躺著三顆骰子……兩人似乎玩得挺高興。


    在兩人身後,還有不少酒壇子,摞在一起壘成了兩堵牆。水鏡月把晚飯拿出來,道:“你們不會把妙濟師父的青梅酒都喝完了吧?”


    千蹤伸手指了指麵前那酒壇子,挑著眉毛似乎還挺得意,“還有半壇。”


    水鏡月將碗筷遞給兩人——難怪小靜安生氣啊。她說請千蹤喝青梅酒,沒想到他沒回梅關,直接跑來臨濟寺找酒了,居然興致這麽好的一連喝幾天。


    明希拿著筷子就敲了敲她腦門,“叫師伯。怎麽心事重重的?千蹤說你找我,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


    明希跟水鏡月那和尚老師明心不大像,長得高高大大的,不胖,麵相很嚴肅,說話也冷,看著就是個清心寡欲謹守佛門戒律的頑固和尚。不過,他其實隻是裝裝樣子,實際上很好說話,而且,他比明心更沒個和尚樣,嗜賭又嗜酒。


    明希住在梵淨山,沒有收弟子。水鏡月第一次去梵淨山給他送茶葉的時候,他就一直都十分堅持讓水鏡月叫他師伯。


    水鏡月弄了些吃的給九靈,一邊笑嘻嘻的搖了搖頭,問道:“師伯,聽說你在找火龍?”


    明希聽言皺了皺眉,“不一樣。”


    水鏡月明白了——他的確在找火龍,但靜江出現的那條不是他要找的那條。她說:“老師也來了。”


    明希微微一愣,“你說明心?他在這裏?”


    水鏡月搖頭,“老師去梵淨山找你去了。”她說著又看向千蹤,道:“雁長飛跟著一起的。”


    明希擺手,道:“他應該是瞞著你去了靜江城。”


    果然。水鏡月早就猜到了,這會兒也不驚訝了,更多的是好奇。她老師這麽多年都沒出靈隱寺,明希也多年沒出過梵淨山,不知道這次是為了什麽。


    千蹤咬著筷子看水鏡月,問道:“長飛跟著明心做什麽?”


    水鏡月道:“我擔心老師路上出什麽意外,讓雁長飛跟著保護他。”


    “哈?”千蹤撓著腦袋,有些奇怪,“明心還要人保護啊?”


    明希淡淡道:“聽說那小子長胖了不少,估計飛不起來了。”


    水鏡月眨眼,“老師會武功的?”


    明希道:“不會。隻會輕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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