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出牢房,付慧華見身後的丫鬟翠花欲言又止,神情疑惑,不由地笑了笑,“怎麽?這一趟牢房,倒是讓你悟出了幾份學問?”


    翠花聞言,心中雖有話但還是搖了頭。


    付慧華看了一眼翠花,“如今也如其他人一樣,對你家小姐我是避而不談,不肯說真話了?“


    對於眼前笑顏如花的小姐,翠花咬唇終究還是問出了一直懸於心頭的話:“小姐,為何要教奴婢在那喬家人麵前說那些話呢?”雖然自家小姐確實是將要嫁給成王的人,但也不必親自走牢房這一趟,派府裏的幾個嬤嬤也一樣能羞辱那喬家的人。哼,何必多跑一趟呢?


    付慧華見此,眯著眼睛,指尖輕輕地搓了搓翠花的額頭幾下:“你啊,你......”


    “小姐,疼”翠花退了幾步,抬手撫了撫額頭。“若是要羞辱喬家小姐,何須小姐親自走這一趟?府上的趙嬤嬤和陳嬤嬤嘴皮子利,肯定能叫喬家大小姐一頓蒙羞。若是要救那喬家?呸呸呸,瞧喬家人那一副嘴臉,哪裏值得小姐費心啊。要奴婢說,還是叫上趙嬤嬤她們再來一趟牢房,非要罵得她們一頓不可。”


    付慧華愣了愣,望著不遠處的牢房大門,故作憤然,“你家小姐是這麽壞的人嗎?”


    翠花瞪大眼睛,急忙搖了搖頭,那聲不還未來得及說出,又依稀聽到付慧華輕聲哀歎,那悲傷如絲線繞著胸口悶悶地。“我與她,不過也是別人手裏的棋子罷了。”


    “怎麽會是棋子!小姐是名門閨秀,不久的將來還是成王妃,受人愛戴,哪裏跟那些罪臣一般。”翠花憤然地說道。“這京都哪人不知,哪人不曉得?小姐何必如此貶低自個呢。”


    “好,好,你家小姐我必定是受人敬重的成王妃。”隻是苦了這喬家小姐了。後麵的話,付慧華並未說出口,又見那牢房旁的幾個人不時地將目光投入她們的身上,便警覺了起來,眯起了雙眸:“翠花,我記得之前你提過,你哥哥大成在府上做侍衛,對嗎?”


    “是的。”翠花不太明白問題為何又提到這事情上,抿了抿下唇,又說:“小姐為何這麽問?”


    付慧華笑了笑,順了順頭絲“這便好。估計要你哥做一件事了,希望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這夜色荒涼,喬青嬌咬著下唇用力地將身體緊緊的縮成一團,抖擻著身軀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右手死死握住匕首,這地方多長著帶刺的荊棘,尖銳的長刺穿透衣下雪白的皮膚,滲出的血色早已將身上的灰黃色的囚衣染成暗紅色,手腕和腳踝處隻徒留那鐵鎖印上的夾雜著血色的樣子。此處距京都不過是百裏,卻早早被人布下了殺局。


    “喬家大小姐。”不遠處有人突然開口,踏過散落著枯枝的地麵時沒發出一絲腳步聲,“喬家大小姐,卑職是成王爺身邊的侍衛,這次王爺安排保護小姐您的,請您別害怕,出來吧。那些人已經被我們的人處置了。喬家大小姐。”


    喬青嬌眉目深邃地聽著那聲聲呼喊,身子僵直地不敢動彈,下唇傳來的疼痛並未讓她留意,反倒腦裏清晰地回憶起之前所發生的一幕幕,那位救命恩人的叮囑,這時出現於這裏的人必定有著不尋常的目的,不能相信,無論是誰,都不能現身。可,那越來越近的火把,她,能逃得過嗎?


    “嘿嘿,大哥,看來你這主意不行啊。”又一人說到,劈啪地幾聲似揮劍聲,樹枝啪啪啪地落於地上:“大哥,要我說,那娘們也逃不遠,我們何須如此客氣。這幾裏路已經布滿了咱們的人,就算是蒼蠅都難逃出去。”


    “你啊你,還是如此暴躁。不過,你說得也對,這荒山之中,一個弱女子要是想逃出哪來地這般容易。哼哼”那人大笑了起來,又道:“喬家大小姐,你也聽到我這個兄弟的話,識相得就快些出來,咱們也好給你個痛快。”


    喬青嬌雙手握著匕首身子更是往荊棘地深處縮,長刺入骨,疼痛更甚,鮮血粘稠地滴落於泥土中,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回憶起那些發白的臉色血泊裏的身體,頓時這荊棘處濃了些血腥氣。


    火苗通紅,映著火把下的那人一身張揚的大紅色衣衫,袖口處用黑線繡著的複雜的花紋,頭上係著發髻,脖子處卻又戴著不少奇異的白骨,隨著走動發出輕微的碰撞聲,手上的黑色羽扇不時地搖動。他的身後還有一人,身形高大,單手提著劍眼神四處張望尋找著。


    “當年匈奴來勢洶洶意圖入侵嘉峪不過一月便攻破四城劍向京都,有能力的將軍不能調動,剩下的不過是些蝦兵蟹將,那時的蔣將軍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嗬嗬嗬,正是那時刑部侍郎喬大人冒死向先帝進諫招募江湖上能人異士參軍報效國家共同抵禦外敵。那些刀光劍影的日子雖異常漫長,但從未有人孬種地做逃兵,足足三年才擊退匈奴。兄弟們正興高采烈地享受著這刀口來去得來的戰果時,卻招到曾經同生死共患難的士兵的捉捕屠殺。說什麽這當中的江湖人士多是通緝犯人,這個曾背負著多條性命的人,那個是偷竊明搶少女的采花大盜。嗬嗬嗬,殺匈奴時未何不想想那些人嚐過多少刀傷殲敵多少人,如何保家為國呢?忠君報國,最後得來人頭落地。”紅衣男子抬高聲音,娓娓道出一段,未了話鋒一轉,“可笑至極,至極。誰能想到這樣可悲的結果。若不是你的父親喬大人,咱們江湖人士何須落得如此下場!你的父親是最好的劊子手呐。”


    自始至終,喬青嬌都在垂頭聽著,眼波浩淼,唯獨手中的匕首片刻不敢鬆開,耳邊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容不得她的思緒渙散,更容不得為她的父親辯駁。


    “幸虧,這老天有眼。他喬幀傑也有今日。私通匈奴的罪人,人人得已誅之。”那男子言之鑿鑿,不禁地大笑了起來“痛快,痛快啊。”


    “你胡說八道,若我爹私通匈奴,那三年前的戰役便不會是擊退匈奴!”喬青嬌惴著氣,蒼白道“私通匈奴,這不過是你們強行按壓在我爹身上的罪名罷了。是你們這些亂臣賊子的嫁禍,世間人大多是被你們蒙蔽雙眼,可終究還是會還我爹一個清白。”


    紅衣男子瞧了瞧四周,朝那叢叢的荊棘一指,黑衣男子立馬明白過來,放輕腳步緩緩走去。“嗬嗬,這私通匈奴的罪名,哪能是咱們這些江湖人士按壓得了的,這罪名,可是當今聖上下聖旨昭告天下的。你爹就是叛賊,為一人私欲陷我國如水火災難之中。”


    “休得狂言,當今聖上受人蒙蔽!”喬青嬌舔了舔嘴角,心中堅定了活下去的念頭,她的身上還帶著為她爹正名的責任,揪出殘害她喬家的凶手。不能如此輕易地死去,喬青嬌,不能如此輕易地死去。


    火把荱葇,卻能照出此刻喬青嬌那張驚恐的臉。


    “喲,這不就找到你了嗎?我的喬家大小姐。”那個囂張的紅色身影快速地走到了喬青嬌的麵前,險惡地盯著她手中那把匕首“小姐手嫩,這匕首啊,鋒利得很。”


    喬青嬌不聽他的悠忽“你們別過來。”匕首朝前揮動了幾下,可惜不懂技巧,更別提力氣。黑衣男子長劍指地,眼底是冷冷地漠視,長劍一揮,她手中的匕首便被狠狠地甩落在地上。“大哥,還是快些了結吧。這會兄弟們都還等著呢。”


    “你們為何要殺我喬家眷屬,為什麽?稚兒本無罪。”喬青嬌如此說著,站了起來,似乎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問出了這個從一開始就不明白的問題。她爹為人清廉,平日甚少與人結怨,她家的藥鋪,更是救死扶傷得多。為何要對她們喬家如此趕盡殺絕?為何?


    “要怪就怪你姓喬吧。下輩子投個好胎。”紅衣男子點了點頭“二弟,你來吧。”


    火光下閃著銀光的長劍往她的方向而來,喬青嬌不甘心地閉上了雙眼,卻隻有認命地等待著長劍穿過身體的疼痛。片刻,她等來的是迎麵的血腥味和伴隨著的暈昏,倒地前耳邊依稀聽到的陣陣馬蹄聲。真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希望醒來時她們還生活在十幾年的喬家大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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