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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榆故意背轉了身子,不讓梨花嫂看,然後迅速拿出事先放進籃子裏的東西。那是一些碎布頭和一些手工製成的布料花朵。


    桑榆上輩子念的是漢語言,最後卻陰差陽錯地做了一名幼師,又從幼師做到園長,直到擁有自己的幼兒園。教孩子們做手工,是她最喜歡的課程,隻是沒想到最後,卻沒法擁有自己的孩子。


    桑榆想到這裏有些唏噓,梨花嫂拍拍她後背道:“什麽東西啊?也讓我瞅瞅。”


    桑榆聽到梨花嫂的動靜,又回過神來,她將布花塞進袖裏,轉過身來,故意將雙手攤開,讓梨花嫂看著啥都沒有,然後“呀”了一聲道:“嫂子,你頭上長花了!”說著將手飛快地往上一探,作勢一揪,手裏忽然冒出了幾朵布花。


    桑榆手快,讓梨花嫂大吃一驚,然後又高興非常,讚道:“你還真會變戲法!我看這是啥花!”


    說完就將那布花拿了過去,仔細翻開起來,又道:“桑榆,你還有這手藝呢?”


    桑榆板起臉來,壓著嗓子學季婆子的樣子道:“這是啥玩意兒?能吃能穿能喝?”


    梨花嫂笑問:“怎麽回事?”


    桑榆道:“前兩天,我婆婆忽然問我會做啥女紅,我就會弄這個,就做了些給她看。她就是這麽說的。”


    桑榆說話間,伸手從籃子裏又揀出一塊水粉色的布頭來,拿剪刀修成邊緣齊整的長布條,然後穿針引了粉色彩線,將布條一端的角往下一折,將折下的邊緣線縫合起來,再將長布條往折邊這兒湊,湊一塊的鄰邊依次縫合,到最後將線一抽,布條變皺了,桑榆將線打上結。


    喊屋裏的香草送來點了火的油燈,桑榆從籃子裏拿出一塊鬆膠,湊火上一燎,然後將卷起的花心一粘,皺布條繼續卷,邊卷邊粘,很快一朵漂亮的布花就做好了。


    梨花嫂一直目不轉睛地瞅著,就連送油燈出來的小香草也沒走,拍手道:“阿嬸,我要這花,給我,給我吧!”


    桑榆把那朵布花,兩針線縫到她袖口道:“別人的繡花可沒這麽顯眼,好看吧?”香草笑嘻嘻地點頭,然後蹦跳著出了門。梨花嫂笑一聲道:“臭顯擺去了!”


    桑榆笑道:“女娃都愛臭美。她要喜歡,你揀各色碎布頭,做上十幾二十個,用綠色布頭縫幾片葉子,將它們穿成一個花環,給她戴上,啥時候都不謝。”


    梨花嫂猶在讚歎:“這花又好看,做起來又簡單,可雖說簡單,卻沒見別人做過,桑榆,你腦袋好使得很啊。”


    桑榆將幾朵大的布花穿在一起,又找出一根較長的墨綠色布頭,鎖邊成一個長帶子,將幾朵布花固定在布帶中間,然後拿起那個編好的草帽,往上麵一係,將蝴蝶結縫了兩針固定。然後,一個新式草帽就做成了。


    桑榆將那草帽往頭上一扣道:“不能吃不能穿不能喝,但是能戴。好看吧,嫂子?”


    梨花嫂嘖嘖稱奇:“欸,你還別說,就這破草帽,就這破布頭,就這麽一打扮,還真頓時顯得高人一等了。”


    桑榆把草帽拿下來,對梨花嫂“惡狠狠”地道:“你是說草帽呢還是說我?這麽一打扮高人一等?”


    梨花嫂常與桑榆在一塊,說話也俏皮起來:“我說桑榆你是高人,這草帽是一等!”


    桑榆又笑了,拿著草帽的手背往前,在梨花嫂胸前一蹭,使了個曖昧的小眼神,道:“有眼力!”


    梨花嫂笑罵起來:“你個女淫賊,這是往哪兒蹭!”


    桑榆也不含糊:“哪兒軟往哪兒蹭唄,嫂子你還不知道我嗎?專門欺軟怕硬!”


    梨花嫂的眼神也曖昧起來,調戲她道:“欺軟倒是真的,怕硬未必吧?嗯?你是怕硬?真怕硬?還是喜歡硬?還是又怕又喜歡?”


    桑榆隨著她的話頭,略一尋思,臉就紅了。她也就是個紙老虎,這等小黃磕兒還真是嘮不來,當即就討饒道:“嫂子,你厲害。這高人總是隱藏在民間啊!”兩人相對大笑起來。


    這邊梨花嫂院子裏一熱鬧,隔壁孫溪和早就聽到了動靜,他院裏有個茅草涼亭,平時就在那裏吃飯,這涼亭正好靠向梨花嫂院子這邊。聽著桑榆告辭之後,孫溪和匆匆起身,馬上走到了大門邊。


    桑榆把送到門口的梨花嫂推回院裏,將大草帽抱在胸前,一回頭就看到了孫溪和,笑著招呼道:“溪和先生,出門啊?”


    孫溪和看著眼前的桑榆。


    她穿著鵝黃半臂短襦、草色裙子,烏發挽了高髻,簪了一排翠綠珠花,耳墜是兩隻小銀魚,因為主人轉頭的關係,正在不停地搖搖晃晃。這一身的打扮,隻顯得桑榆膚色越發的白淨,脖頸更加的修長,就連那圓圓的大肚皮,也恰恰被那大草帽給遮住了。


    因為剛才與梨花嫂談得歡暢,桑榆眉梢眼角笑意未歇。正是十六歲的美好年紀,她婷婷立在那裏,活色生香,如花似玉。


    等孫溪和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桑榆正跟他獻寶:“溪和先生,你看這個草帽,特不特別?好不好看?”說著她將草帽扣在了頭上,眼巴巴地等著評價。


    孫溪和便微笑了,由衷地點頭讚道:“非常特別,實在好看。”


    桑榆聽了笑意更甚,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孫溪和有點慌亂地轉過身去,恰好看到了掛在大門口的那個籃子,他一把摘下來,轉身遞給桑榆道:“鄉民們……”


    桑榆低頭瞅瞅籃子,快聲地接過話來:“鄉民們送來的山蘑菇,你不愛吃,給我了?”


    孫溪和有點兒不好意思,想了想換了個說法兒:“山蘑菇燉雞吃最好了,你跟梨花嫂那麽要好,捉她隻雞燉了,送我一小碗就成了。”


    桑榆接過籃子來道:“這要是以前,說不定能行,現在可準不成。她的雞比著賽的給她下蛋,她可舍不得宰了吃。還是等南山獵著山雞我再燉,燉好了給你送一大碗來。”


    孫溪和摸摸下巴,笑得很溫柔:“好,那我就等著。”


    桑榆跟他告了辭,還沒抬腳,就看到季南山走出了大門,想是來尋她的。桑榆招呼道:“南山!”


    季南山回過頭來,看著她的新式大草帽有點愣。桑榆一手挎著籃子,一手捏著草帽邊,轉了一個圈兒臭美道:“好看麽南山?”


    季南山看了看旁邊的孫溪和,臉有點紅了,低頭掩飾般地咳嗽了一聲,這才穩住麵色,刻板地道:“回家吃飯!”


    桑榆快走兩步,到了季南山身邊,兩人一起往院內走去。孫溪和也走進自家院裏,猶聽到那邊桑榆道:“看我,采蘑菇的小姑娘!”然後季南山沒說什麽,倒是季婆子的聲音響了起來,“吃飯!采蘑菇的大肚婆!”


    孫溪和又在院中駐足聽了一會兒,卻沒聽到桑榆再說話,他微歎了一聲,走到茅草亭裏一看,飯已涼了。


    孫溪和坐在涼亭中,想起春三月,他跟桑榆第一次見麵的光景。


    那時的桑榆,雖然生得好看,但是麵色憔悴,目光中藏著懼意,說話都是怯怯的。當時季婆子為季南山的事兒憂心,頭疼病又犯了,包著頭巾歪在炕頭上。孫溪和帶了藥草過去,桑榆跟他見了禮,拿去灶上煎。孫溪和怕她不知道火候,與季南山寒暄兩句後,也跟了過去。


    火塘那裏,藥已煎上了,桑榆坐在草蒲團上,正捧著大肚子掉眼淚。她與季南山的事情,孫溪和聽到了不少傳聞,心想她可能是受了季婆子的氣,便過去想勸慰兩句:“那個……”桑榆目前的身份尷尬,一開口孫溪和卻不知道怎麽稱呼才好。


    大著肚皮的小女人,慌亂地抹了抹眼淚,柔聲對他道:“我叫桑榆。”


    孫溪和當時聽了,腦中立刻泛出一句話來:“孤雌吟於高墉兮,鳴鳩棲於桑榆。”1


    而今日,他心裏忽然泛出另一句話來:“吾聞有大才者必居貴仕,子何獨在桑榆乎?”2


    不知道為什麽,孫溪和忽然又想到,那次季南山跑來叫他。


    “溪和先生,快,快!去我家看看!”季南山焦急地喊他。


    “別慌,南山。是季阿嬸頭疼又犯了?”孫溪和披著外衫隨他往門口走,嘴裏問道。


    “不是!”季南山道,“桑榆暈倒了!”


    回想到這裏,孫溪和眯起了眼睛,他終於想到了自己曾經費解過的一件事情。那天夜裏,他到了季南山家中時,桑榆倒在堂屋的地上,季婆子呆立在一旁,地上有一隻打碎的黑瓷藥碗,空氣中滿是藥草的苦味。


    那夜桑榆被救醒後,神色迷茫,表情呆愣,令人不忍猝睹。孫溪和悄悄去火塘那兒檢查了藥渣。


    麝香,藏紅花,那是落胎藥。


    孫溪和握緊了拳頭,他忽然起了強烈的好奇心,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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