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城抽著煙,腔調依然很淡,話是衝著薄錦墨說的,“找她什麽事?”


    薄錦墨透過幹淨冷清的鏡片,看著那張溫淡的臉,“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波瀾不驚的陳述,“昨天晚上你沒有出現在夜莊,有人看見慕晚安了。”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你們自己不是最清楚麽?就算是陰差陽錯的睡了,那也不過是睡了,你們不是在一起住了很多年?攖”


    薄錦墨隻說了四個字,“叫她出來。”


    顧南城眯起眼眸,斂住眸底的暗芒,薄唇上揚,語調極淡,“為了昨晚的事情?昨晚是多了不起的事情?隻要你願意,還是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一抹纖細美麗的身形從後麵出現,走入他的視線。


    薄錦墨看著那張溫涼美麗的眼,瞳眸微微縮起,“你來說,慕晚安。”償


    晚安的視線對上他,隨即錯開,淡淡的笑,“說什麽?”


    “昨晚你出現在夜莊做什麽?”


    “你來是因為今天早上的事情來質問我麽?薄先生覺得受人算計,因為我剛好出現,所以懷疑是我?”


    她其實無心否認,但他在意的也不是她的承認或否認,“是。”


    薄錦墨盯著她的臉,每一寸眼神,以及每一分紋路。


    她笑了笑,“你們兩個的事情跟我有什麽關係,如果是我的話……薄先生不然想想我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


    盛綰綰。


    薄錦墨望著溫笑著的又涼漠的女人,看著她的眼睛,像是要將視線伸進她的腦海中,將他想知道的全都抓出來。


    菲薄的唇勾起,噙著某種意味不明的弧度,隔著半米的距離,他笑而平淡的問道,“是她這樣希望的?”


    走這樣一步棋,是要堵死他所有的退路?


    他一步跨上前,就這麽扣住了她的手腕,也不管她是誰的女人,就這麽毫不留情的用力下去,果然下一秒,她的臉就因疼痛而皺在了一起。


    這個念頭他腦海中掠過,他覺得憤怒,那個當初怎麽樣都要得到他的女人為了讓他不再糾纏她,不惜把他推給別的女人,甚至是她最討厭的一個女人。


    他對她而言,有這麽不堪忍受?如今他其實又能對她怎麽樣?畢竟她有一個厲害的哥哥找了一個有背景的嫂子,他還能強迫她不成?


    但他又矛盾和扭曲般的希望,事實就是這樣。


    那樣的話她平安無事的活著才會如此畏懼他又憎惡他,她還讓慕晚安算計她,等她出現,他就有一個這麽好的理由可以找她算賬了。


    他就能看看她生下來的孩子,是什麽樣子,被喂養得好不好了。


    顧南城幾乎在他動手的同一時間出手,將他扣在慕晚安手腕上的力道卸了下去,低沉冷笑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波瀾不驚的響起,“如果你是想問是誰在你的茶裏下了藥,早上的記者是誰安排的,是我,你覺得她能做到麽?你忘了約你的人是我……”


    薄錦墨聽他說著,薄唇泛出極冷的笑,壓抑的神經被狠狠的觸動了,他毫不猶豫的揮拳揍了過去。


    他動手的理由很簡單。


    他不想聽他再繼續說下去,不想聽他把這件事情從慕晚安的身上攬到他自己的身上,更不想聽到這件事情跟慕晚安無關。


    昨晚的事情,是慕晚安報複他還是設計他都行,但他不能接受是因為他最好的兄弟因為不忍心看到他一直荒唐混沌的過日子,所以算計他想把他跟笙兒湊在一起。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他的神經就火辣辣的暴怒,充滿著暴力的破壞欲。


    他等得夠久了,他也忍了夠久了,他已經恨不得把這個世界的每一寸全都翻轉過來了,五年的時間那麽長,好像每過去一秒鍾,她就離他的世界更遠了一點。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還那麽恨他,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帶著他的孩子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了,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把他這個人拋擲到記憶的角落了。


    他更不知道,為什麽她哥哥醒來這麽多年她還沒有出現。


    所以他甚至不知道——她是活著,還是沒有活著。


    最後一個念頭浮現出來時,他腦子裏的本來就緊繃的弦終於在盛怒之下全部斷裂。


    他動手,顧南城不還手,情況可想而知,在場的兩個女人都被嚇壞了。


    晚安剛想過來就被保鏢攔住了,她抿著唇怔怔的看著,唇上的血色都被她咬得沒有了,眸底情緒是克製不住的湧動。


    還是沒有保鏢阻攔的陸笙兒衝了過來,死死的抓住他要再揮下去的手臂,一個巴掌用的甩了過來,衝他歇斯底裏的尖叫。


    她說了些什麽,在明亮的光線安靜的空間很清晰,每一個字他都聽清楚了,但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消化,直到最後一句——“我倒要看看,你要為一個永遠不會出現在你視線裏的女人,跟我耗上多長時間!”


    理智蕩然無存,殺意瞬間蔓延在胸膛間,他甚至想掐死在他耳邊尖叫說她不會再出現的人。


    視線突然變得恍惚,大腦失重,尖銳的情緒要衝破克製的底線。


    呼吸一下比一下粗重,紊亂,暗色的眼眸幾度翻滾最後幾乎變成血色,頻繁的失重跟眩暈讓他幾乎要站立不穩,於是無意識的搭在了顧南城的手臂上。


    如此明顯的異樣,顧南城自然發現了,他臉色一變,不顧身上的傷起身扶住他。


    他看到被保鏢攔住的女人,慕晚安燙的卷曲的長發垂到腰間,她的眼神是在落在顧南城的身上,視線恍惚他分辨不大出來她的眼神代表什麽。


    當殺意跟慕晚安重疊在一起時,有些不屬於他記憶的對話衝了腦海。


    【我聽說你在片場差點把晚安掐死了?】


    【你再傷我身邊一個人,就直接把我弄死處理成幹屍,這樣的話你就能永遠跟我在一起了。】


    沒有場景,沒有畫麵,隻有聲音。


    是冷冰冰的,惱怒的,不滿的,屬於她的……他想念的聲音。


    額頭上的筋脈始終跳動著,彰顯著極度可怕的忍耐,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但已經平靜下來了,“去別的地方。”


    他麵無表情,但看上去比不還手的顧南城還要狼狽。


    情緒起伏過於龐大,消耗人的精氣神,何況剛才的忍耐更是耗費他的精神,率先走出別墅後,顧南城很快跟了上來,一把拉住他快步走到車旁拉開車門推著他坐了上去。


    顧南城什麽都沒說,開車帶他離開。


    直到黑色的轎車開出了別墅區,他闔上眼疲倦的開口,“南城,”男人的嗓音極低,像是在喃喃自語,“你說,是不是他把她藏起來了?隻有他有這個本事把她藏起來,不被我找到,也不被盛西爵找到。”


    顧南城閉了閉眼。


    希望這種東西如果被剝奪了,他到底是會重新開始,還是會被徹底的毀掉,這個問題從晚安說盛綰綰死了開始,他就一直在思考。


    盛西爵醒來這麽多年了,盛綰綰沒有道理這麽長時間避自己的哥哥不見,他也明明知道盛西爵所花費的功夫不比他少,但他似乎從來不去麵對——她已經不在了,這麽一個顯而易見的可能。


    當初老教授說隻有時間才可能慢慢的讓他接受,但五年都快過去,他非但沒有要接受的意思,反而越陷越深。


    “我剛才……聽到她說話了,不是跟我說話,”副駕駛上的男人依然閉著眼睛,深寂而寡然寥落,聲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語,“她問我是不是掐了晚安……她警告我不要傷她身邊的人……”


    他睜開眼,聲音沙啞恍惚,“她跟我說的每一句話我全都記得,她沒有跟我說過這樣的話。”


    顧南城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隨即才低低淡淡的道,“她消失已經五年了,這五年你失憶的時間有多少?他藏著盛綰綰,整整五年,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他最多隻有平均兩個小時的時間跟她相處,你覺得實際?”


    他本想說,你既然懷疑他那我派人盯著你,但話到嘴邊他還是收住了,什麽都沒說。


    五年前剛出事的那幾個月錦墨的確經常不在,但當初他滿心思都是晚安撞人的官司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注意他或者留心他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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