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雨還沒有停,靈氣隨風飄過,田裏剛種下不久冬小麥生長旺盛,可是再這樣下去,就有澇害的危機。


    “啪——”


    一道雪白電光沒入葉家莊裏,風雨旋轉四散,見著這情況,人人都不由側目,接著又回去做自己事。


    這種情況很罕見,初時引得議論,可什麽事,都經不過一而再、再而三的習慣,現在已是見怪不怪了。


    蘭院離後山太近,占地更小,環境顯得清幽安寧,美麗鵝黃身影在窗側閃過。


    就見得屋中突顯出了龍女,她一手支開窗架,嗅了嗅濕潤的清香,臉上露出了享受的歡意,又回說話。


    “……到下周會施法開雲,大概是……夫君你……哪有……”


    聲音零散在風雨中,渺渺絲竹聲隨風而過,雨點繞著一隻玉手旋轉,化水膜蓋在了窗口。


    一切顯得朦朧。


    不遠處幾個丫鬟見了抿嘴一笑,議論著:“龍女大人經常來了。”


    “是啊,時常,把這裏當成家了。”


    “本來就是夫人,當家又怎麽樣…別說了,快給夫人上茶罷”


    她們在忙碌,而葉家莊同樣在忙碌。


    門口處,紀竹才在登記著戶口,花家滅門後,一些在外麵的奴仆躲過劫難,失去了主家的他們隻得投靠附近大戶。


    曹家和幾個大戶收留了些,但一半都奔向葉家,這是名聲的原因,誰不想投靠更強大的主家呢?


    當然葉家也接受了,這是例行的責任,各家都是這樣。


    平壽縣遭難已不止一次,人人都有了經驗。


    斥候回報過來,整個縣裏已有三家滅門,百姓驚慌,各家莊園塢堡裏都擠滿了避難的百姓。


    “剛才天上逛了一圈,瞧著各家好多人啊……”


    “沒什麽好瞧的,人一多就雜亂,我家隻是稍好些,地方大些,秩序穩些


    “夫君你確定不是在自誇?”


    聲音在空曠房間裏回響,空氣中飄著炭香,更多煙氣引入煙囪排了出去,少許繚繞著一個弧輪的機械,鍋爐沉重蹲在牆角,連動裝置泛著冰涼的金屬光澤。


    鍋爐下剛剛點亮了炭火,紅光映著室內暖暖,姐姐驚雨坐在爐側靜靜看書,艱澀的古字映在她的眸中,順暢地流轉。


    葉青爬在鍋爐頂上敲敲打打,搗鼓著,聽了匯報,隻是說一句“知道了”,就讓斥候下去。


    “你挺關心地方?”


    恨雲一來就繞著葉青打轉,做點幫忙又或添亂的事,笑嘻嘻看葉青困擾的樣子,這時她聽著也覺得納罕:“這些百姓死傷極少,外域肯放過?”


    對外人來說,這是匪團作亂,她是龍女,自是知道內情。


    “不是不殺,或隻是在搶時間,我記得……”葉青偏想了想,嘀咕一句:“奇怪了。”


    “奇怪什麽?”龍女的耳朵靈得很。


    葉青搖搖頭,敲好最後一處接口:“下次再告訴你。”


    “哼……”恨雲有心不甘,知道他是不會說了。


    “主公在麽?”


    厚棉的門簾隨著柔婉的聲音卷起,帶進來一陣風雨,一個明麗嫵媚的少女快步入內,遞上一封密書:“6大人的回執。”


    眸色清澈掃了眼室內,除當夜在場的龍女並無他人,就又躬身後退:“主公沒事的話,容蟬兒告退。”


    恨雲看一眼這少女,又免不了琢磨著怎麽才能把她弄來研究研究,很罕見的一體雙魂呐。


    貂蟬被看得毛,見葉青點頭就飛快退下。


    她還真急著要去處理幾件事,襄田廳已新招了一批人手,隨這兩天變局產生的繁雜事物,還是讓執事們忙的不可開交……


    這就是擴張的代價了。


    “等等,蟬兒你……”葉青握著密書掃了眼,迅在腦海中翻譯成了真正訊息:“縣城沒兵了?”


    沒兵是個難題,可這不算拒絕,6明表示向郡裏和州裏請援,甚至和家裏都說過……這就有些人在城在,城破人亡的意思。


    葉青心中稍定,這個決定雖難,沒有出乎預料,說完美主義也好,說不接受汙點也好,6明就是這樣的人。


    貂蟬躬身等候了會,疑惑抬頭問:“主公?”


    “蟬兒你帶人去開啟武庫……把那批東西拿出來,交給江晨下去。”


    葉青在身上找了找,已有準備好的紙筆遞在麵前。


    隨手簽署了命令,蓋印遞還給貂蟬:“去吧,記得拿時別用明火,別晃動太厲害……算了,這種禁物太危險,你傳令給江晨,讓他帶用過的那批老兵去取。”


    “恩,知道。”少女的語調一如既往柔婉,沒有任何不耐。


    葉青失笑,知道自己是關心則亂,隨口問:“現在誰在外麵?”


    “是小人。”有個族衛轉進來。


    葉青認得這人,叫他招了紀才竹過來。


    等他過來後,就詳細問了花家的情況……其實自己去更合適,但非常時刻,葉青不準備貿然踏入什麽陷阱。


    哪怕現在聽起來,這幾率不大。


    “…都死了,嫡係的二個孩子沒有找到,本以為逃出,但現在基本上肯定也死了……花家的情況基本上就是這樣了,隻有一些遠支的婦孺還在,情況很慘。”紀才竹麵露不忍,他自認絕非溫情之人,地上和下土殘酷之事做的都不少,但基本人性還是有。


    照例說了下概況,紀才竹就遞上了影術法器,一種極度精確但極度昂貴攝像法器,基於靈氣共鳴的原理,打開來看,就在空氣中立體投映出百處場景,高度還原了花家的裏裏外外,各種觸目驚心。


    “記錄時現場基本還保持原樣,主公請看,大半術法痕跡不是本州所有,縣裏的道士也過來看過,已可以確定是術師所為……”紀才竹說著微頓,吐出一句:“或是北魏的那些畜生……”


    外域入侵的事,實際上還是機密,紀才竹他們還不清楚,自會以為是北魏流串過來的術師。


    而葉青自不會矯正。


    龍女在旁看了幾眼就沒有再看,麵色有些不好,轉望著葉青,卻見他凝神放大了其中十幾處場景,多半是有特殊的法術痕跡。


    逐一細辨過去,又去掉幾處同類的痕跡圖,最後在麵前留下九幅。


    驚雨醒悟:“這都是不同的人出手?我看看這幾處罡風入骨不入石,威力控製這樣精準……還有這處陰焰和這處陽炎,都不輸於昨夜火羽道人,是至少第四層的術師……還是真人?”


    以恨雲一向的大大咧咧,也感覺到壓力:“那不是有九個術師,甚至是真人?”


    紀才竹屏息不語,頭腦有些遲鈍……一個真人就拆了梅院,九個是什麽概念?


    全府盡毀都不夠吧?


    他這樣一想,背後冷汗就流了出來,又在爐火下蒸於……


    爐光熊熊燃著,鮮紅映著空氣中的投影,多是集中在宗祠左右的殺戮,手段殘酷血腥。


    葉青專注盯著這九幅,老幼婦孺的屍骸在心裏淡去,許多熟悉感覺在心裏轉著,結合著地麵殘跡,將各種法術場景在心淵水鏡中還原組合,呈現出立體動態場麵……


    真實還原是不可能,至少不是隻有四層的靈犀反照所能辦到,但和外域鬥爭多年的經驗能彌補許多,從而推測出一些重要信息。


    比如生的時間,參與邪魔的手法實力等等。


    葉青不會打無把握的仗……在看到這滅門慘狀後,葉青心裏就是清楚了,這是一場仗,不死不休。


    “主公看出什麽了?”


    “沒什麽,都是有些實力的家夥,還可以對付。”


    最後將法器收起時,突一幅遠景照滑過視野,葉青輕咦一聲,鎖定了這幅,放大到正中,一個不顯眼的手掌印暴露出來,平平正正,不偏不斜就在朱漆大門中央。


    “這是被攻破的大門口?”紀才竹解釋著,有些疑惑:“有什麽問題麽?


    “問題,很大。”


    這個合氣手法……葉青皺眉想了想,不打算這時再多說什麽,揮手讓他下去,突又叫住:“別家,對花家的遺財有沒有什麽想法?”


    “這”


    “你說無妨。”


    “曹家很有這個意思,又來督促了下,咳咳……”紀才竹突住了聲,轉頭看向進來的人,臉上就有些尷尬。


    葉青瞅了眼是表姐,難怪……


    “你去聯係附近各家,讓話事人都過來,恩我可以賣給他們一些靈物,所料不差的話,今夜會很熱鬧。”葉青就不想說這個話題,沉吟片刻,吩咐著。


    紀才竹帶著點興奮和恐懼,下去了,這無疑是要開戰了


    雜兵山賊根本不是問題,葉家軍自地上到下土都打一圈回來,得以積功進入講武堂被傳授小武經老兵越來越多,練氣級的武士不斷湧現,山賊豈會是對手?


    唯一危險就是術師,雖不解怎麽樣能對付數量九個之多的術師,甚至更多稍遜一籌的術師,但這是家主考慮的事,自己做好自己本分就可以了。


    望紀才竹出去,葉青俯身繼續調整鍋爐內部的控溫部件。


    火焰在他手中柔順地跳動,變化形態,變得精靈一樣歡悅……自那夜葉青主掌大陣火位,以火對火正麵擊殺真人,對火靈運用又有了些新的領悟。


    現在多多磨練熟悉,以後轉到赤帝火脈必能更快進益。


    這樣思忖著,看起來轉眼就將九個邪魔的事拋在了腦後……


    驚雨收了書,再沒心情看下去,蹙緊了秀眉,九個術師,甚至可能是真人……第一次覺得九這個數字實在太不吉利。


    她和妹妹相視一眼,暗中交流著訊息……和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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