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晌午,牛車行在街道上。


    這些街道都有規劃,橫平豎直,街道兩側有著一個個店鋪,葉青見著一家大藥店,就進了去。


    掌櫃是個年五旬老者,笑著:“客官要些什麽呢?”


    葉青指著櫃台上琉璃罩著的一顆山參微笑說著:“這取來給我一看。”


    店主應著,小心翼翼的取來了,葉青隻是一聞,又一看,就露出了滿意神色,這參裏絲絲有著靈液,正是藥性。


    話說一顆老山參可賣上百萬,要是用物理化學成分來分析,這和新參沒有任何區別,唯在於積蓄的生命力,或者叫藥性的濃薄罷了。


    葉青不信什麽野參就比人工培育的妙,事實上人工培養隻要時間長同樣有效,地球上認識過一個中醫,自己開診所,聞名半省,湧來的求醫者雲集,一年賺上千萬。


    難道他的醫術就特別高明?


    不過是家種藥材,方法和人工培養的沒有區別——區別隻有一個,人工培養的往往一二年就收割,而他培養五六年以上罷了。


    這就是不傳之密。


    不過這世界的藥材還不錯,葉青就隨口說著:“幹茶、丁川、玉竹葉、葵白花……”


    一連點了二十一味,買了些輔助藥材,裏麵有用者實是七味,卻是製得藥水來淋浴吸取,免得方子被泄露了。


    回到旅店中,隻吩咐了下,店裏就送來了一隻炭爐和沙罐,藥材比例放下,水沸騰著,片刻淡淡藥香彌漫在小院中。


    六陽圖解是無上築基,但**成長還是有規律,用著藥水更能增益根基。


    當藥水傾瀉到木桶後,葉青沉到桶內,靜靜感受著絲絲熱氣滲入,眸中卻冰涼一片。


    “這法術目的,並不想切割,隻想讓我退讓?”


    “可我第二次轉世,氣運降到冰點,再退讓一次,怕是比前世還慘,不如現在就拿塊豆腐撞死算了!”


    “時間這樣緊張,本想徐徐圖之,現在看來卻行不通了。”


    “我有意接納,呂尚靜是什麽人?豈會看不明,隻是這世界見識智慧,說有用也有用,說無用就是無用,任憑驚才絕豔,沒這位置和舞台,隻有潦倒鄉野。”


    “此事急矣,隻有單刀直入,一字定乾坤才是。”


    “事不宜遲,我今天下午就去,以討教學問為由,聘其為客師,雖本質還是西席,但我願出三百兩銀子一年!”


    “隻要他應下,我就能借得些他潛在氣數,人事已經努力了,至於能不能度過這次劫數,就全看天意了。”


    想定,桶裏也涼了,葉青直接去院裏井中,就冷水洗了身子,走到書桌前,將自身帶來書卷打開,一一觀閱。


    葉青想了想,取了五卷,才出了客棧,就有牛車經過,葉青招手:“不要喊了,拉我去丁家坊!”


    車夫聞言應了一聲,將簾子掀開,讓葉青坐了上去。


    兩柱香時間,牛車在一處停了下來,葉青丟了些錢,就下了車,不遠就是那家酒店了。


    夥計見著葉青過來,定睛一看,這不是昨天那個豪客麽,當下心中一樂,即刻將葉青請了進來。


    此時酒鋪中,空曠異常,除葉青,隻有一位中年書生坐在窗戶有一口每一口的飲酒,此人不是其他,正是呂尚靜,卻要了盤花生米獨酌獨飲。


    葉青一見,心中大定,此時不去,呂尚靜就是有意了,而向頂上望去,看見隻有一點淡紅,又是一片灰雲,顯是氣運潦倒。


    葉青上前,作了揖:“果是呂兄,今日我前來,就是想看看呂兄在不在,現在一看,果沒有白來啊。”


    呂尚靜聽了,轉過身來,四十歲年紀,清臒的臉,很是平常,隻有一雙眸子顯得深沉,也舉手一揖,笑著:“原來是葉賢弟,請坐。”


    葉青不客氣,當即坐下,對夥計開口:“夥計,上一桌酒菜,供我與呂兄暢飲交談。”


    呂尚靜聞言卻擺了擺:“昨日讓兄台破費,我就有些過意不去,今日再上,我就消受不了。”


    葉青擺了擺手,說著:“呂兄不要推辭,昨天聽了呂兄一席話,一字一珠,文章老道精練,我聽了勝讀三年書,這次來就是再次請教。”


    說著,取出五卷文來,甚至還有筆墨。


    聽了這話,呂尚靜恍然,心想:“原來如此!”


    就不再推辭,片刻隨著一聲吆呼,幾樣菜上來了,撲鼻的香,引人饞涎欲滴,呂尚靜看了看,就舉著杯,喝了下去,才慢慢挑著吃些菜,心裏頓覺爽快,再一字字讀著文章。


    隻看了一下,呂尚靜就是一怔,停住打量著葉青,良久,才淡然一笑,繼續看著下去。


    “取乎中上之間,成就良品!”當日在童生考場上是這樣,現在這五篇文章也是按照這原理來。


    五篇都是郡試篇章,風格相近,葉青以自己的見識和道意,再將這五篇文章調整結構,增刪詞語,左右義理。


    整個文章字跡端莊,富有文韻,道理純淨,呂尚靜靜靜不語,看了看,過了許久,才舉筆將一些字句改了。


    這一改,頓時就增色不少,隻是呂尚靜額上就滲出了密密的細汗,別看著幾筆,卻耗費了不少精力。


    葉青接過稿子,細細看去,良久才放下,說著:“好文章,好文章,畫龍點睛之筆啊,我葉族雖小,也是縣裏大族,我也薄有些才學,僥幸有了些薄名,可今日一看,才知我尚是淺薄。”


    呂尚靜搖頭笑著說著:“若你還算淺薄,這次郡試無人了,依我看,單論文才,秀才不論,至少還可中個舉人。”


    葉青親自斟了杯酒,送上,一笑:“這我不否認,但你至少有著同進士之才,實言相告,我昨天聽了你的文章,真是震驚莫名,野遺明珠,至於此乎?郡試考官實有失職之罪。”


    這樣的話不能不回,呂尚靜舉杯一飲,說:“賢弟太誇獎了,我這點薄才算什麽?而且我也不是以前就有這些薄才。”


    說著,又喝了幾杯酒,才黯然一笑:“我本農戶子,雖有機緣讀了書,僥幸考了個童生,但當時學識不精,又無氣運,自是名落榜外,到了學藝略精時,卻也錯過了年紀——我今年四十三,豈還有考官願提拔?”


    說到這裏,呂尚靜大笑,卻不自禁滾出兩行淚來。


    葉青見了不由心裏感慨,自己雖得了前世積累的華章,但隻和呂尚靜隨口說說,就覺得對經義之理,聖賢之道有了更深的領悟,暗暗歎息此行不虛。


    前世閱讀文章無數,重生後也一股腦帶了過來,卻沒有透徹的細細梳理,形成體係,此時受著呂尚靜的話,就有不少進益。


    “就算此人沒有氣運,單這學問就值得我出手了。”想到這裏,再也不繞圈子說著:“呂兄可是覺得我冒昧了,我不是虛逢迎你,昨日一談,呂兄大才已震驚我心,今日一看,更是覺得屈了才,所以有一言相求,不知可否?”


    呂尚靜愕然,注目而上,見得葉青一臉莊重肅穆,不禁說著:“你且說來。”


    “呂兄,你之文才,我受益不淺,弟願請你為我客卿,指點我的文章,不知呂兄可願之?”說著,葉青起身,隆重一揖。


    聽到這裏,呂尚靜悚然而悟,正想拒絕,卻見著葉青自懷裏,取出了三張銀票,每張都是百兩,放在了桌上,說著:“這是先生的一年俸儀,還請先生不要嫌少了!”


    呂尚靜怔了許久,才歎著:“你這樣盛情,我本不應該拒絕……”


    葉青擺了擺手,打斷了話,說著:“先生請先不要拒絕,先生是大才,我本不願以這物汙了先生,隻是先生太過清貧,又蒙先生指點,字字千金,實無以為敬,這些先生權且收著。”


    說到這裏,又深深一揖:“你我雖相識不遠,但已是知己,這次郡試後不遠,就是八月州試,我想趁這段時間,好生跟先生學學,以求增益根基,還望先生給我一個機會,若是先生與我相交,日後覺得不宜,我豈敢強留,必從尊意,自州試後送先生回鄉……如何?”


    如果說是一輩子,呂尚靜就算貧賤,還是有一股冥冥直覺,必會推辭,但葉青隻請著半年教學,又奉上三百兩銀子,還如此謙卑誠懇,就使呂尚靜難以拒絕了。


    想了良久,終還是一歎:“既公子這樣話說,我還怎能推辭?罷了,就暫陪公子讀書就是了。”


    話一落,葉青大喜,就看了上去,見著呂尚靜頂上灰色雲團,在這一應諾,就漸漸消融,化成了飽滿的白氣。


    這就是三百兩銀子代表的氣運,三百兩銀子,足使一戶五年富足開銷,有此氣很是正常,再多些就要見紅了。


    可除之外,並無異變。


    而葉青自己,隻添了一絲弱不可見的氣運,並沒有想象的中的異變,頓時心中失望,不由一絲懼意,襲了上來。


    片刻就有了一絲明悟,感歎著:“原來是我多想了,此人要是有氣運,哪會這樣潦倒?”


    “就算日後是俞家宰相,可此一時彼一時,豈能一概而論?”


    不過就算這樣,葉青還是不準備反悔,隻是自失一笑,掩蓋了情緒,和呂尚靜再飲了些酒,才告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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