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當沈原又一次蘇醒過來,感覺到身子更加虛弱了,一連幾天,他身上的“媚骨”之毒已經發作三次,媚骨之刺愈來愈快地冰凍了他的身體,連血液似乎也快凝固了!若非他本身便修煉的是陰寒之功,再加上深厚的內力作底子,不然隻怕離死也不遠了。


    見到沈原蘇醒過來,華楓梧欣喜若狂,眉宇間流露出喜悅之情:“沈兄,你終於醒了?”


    謝仙兒淚珠兒漱漱地往下落:“大哥哥,你可不要死呀,你還要教仙兒醫術呢?”


    沈原菀然一笑,神情卻有些淒愴,聲音微弱地道:“我沒事!仙兒盡管放心,到了龍城,我就教你醫術,好不好?”


    謝仙兒頓時破涕為笑,興奮地點點頭。


    此時,“守廟人”佝僂老人身體顫悠悠地走了過來,醜陋的臉上洋溢著感激之情,可他的笑容極其可怖,嚇得謝藍兒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沈原身後躲去。


    佝僂老人嘶啞著嗓子,聲音中帶著顫抖之情:“這位少俠,謝謝你救老朽一命?”


    沈原臉上帶著愧疚之色,微笑道:“老人家莫客氣,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而且都是晚輩讓前輩受累,心裏實在是羞愧之極!”


    佝僂老人聲音嘶啞地道:“朝如青絲暮成雪,老朽如今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累得少俠為救老朽而重病複發,老朽心裏實是難受?”


    沈原伸出手搭在佝僂老人枯瘦的手臂上,輕聲道:“前輩餘毒已經消除了,隻是身體受毒傷侵襲,經脈有些損傷,待到了龍城,再替前輩抓幾副藥,你老人家好好養養身體?”


    華楓梧道:“是呀!此廟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你還是跟我們去龍城吧!而且說不定那夥人還會卷土重來,如果見到前輩未死,隻怕又會引來事端?”


    佝僂老人神色一怔,呐呐說不出話來。


    謝無塵沉聲道:“老哥哥別推辭了,你如果不離開這兒,孩子們也對你不放心呀!不如先養好傷,再回廟裏如何?”


    佝僂老人感激地道:“謝謝!謝謝!”


    卓不凡衝了過來,伸手把沈原的包裹兒丟在他身上,撇撇嘴:“你這家夥,想不到還是個財主?”一屁股坐了下來,側身又對佝僂老人道:“前輩,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守這座廟?這廟裏是不是有什麽寶藏,嘿嘿……讓我們也長長見識!”


    沈原笑罵道:“你這家夥也太異想天開了,世上哪有這麽多寶藏?”伸手正要把包裹兒束緊,卻露出一根通體綠玉的長笛,簫身是名貴的美玉所製,不知為何美玉上染上一絲絲的血痕,上麵鑲嵌著許多的珍珠、寶石,箭尾飄飛的居然是金絲所製的金穗,隨風飄舞的笛穗隱隱現出一副圖畫,卓不凡眼疾手快,伸手把笛子取了出來,驚咦地道:“阿風,你有沒有發現這笛穗上的圖畫跟那隻‘死神鴞’很相似?”


    佝僂老人正沉思默想,不知如何回答卓不凡的話,聽到卓不凡驚咦聲,目光向長笛望去,眼神中不由迸發出一道驚慌的光芒。


    謝仙兒湊上前,目光中流露出驚奇之色:“真的哩!大哥哥,你這長笛是從哪兒得來的?”


    “我看看,我看看。”朱孝天伸手搶過長笛,睜大了眼睛道:“真的是‘死神鴞’椰!”


    卓不凡搶回長笛,臭罵道:“死胖子,搶什麽搶?搶壞了你賠得起嗎?”


    沈原一怔,想起了師叔不就是‘玄教’中人,這長笛可是‘下玄門’的聖物?難道這座廟真的跟‘玄教’有關?‘玄教’真有一隻聖獸——‘死神鴞’?


    佝僂老人眼睛死死地盯著長笛,神情已經有些激動、驚恐、不安、惶然,臉色變了又變,聲音嘶啞地問:“請問沈少俠,這長笛你從何而來?”


    沈原把長笛塞入包裹兒中,微笑道:“這長笛麽,是一位長輩送給我的。”


    佝僂老人身形霍然立起,目光中顯露出凶狠之意:“你是誰?你怎麽認識‘玄教’中人?”


    沈原一怔,發現守廟人的神情有些不對,語氣極為激動而怪異,反問道:“你是誰?難道你也是‘玄教’中人?”


    佝僂老人臉色倏變,語氣變得格外急促,目光中已變得極其淩厲,倏然伸手扣住了沈原的胳膊,情緒已經變得語無倫次:“你是不是他們派來的?”


    謝仙兒嚇得驚慌失措,尖叫起來:“你怎麽恩將仇報,你為什麽可以這樣對待大哥哥,你的命還是大哥哥救的呢?”


    佝僂老醜陋的臉孔變得更加猙獰可怕,目光凶狠地盯著他:“你快回答我,你是不是玄教的人?”


    沈原依舊麵不改色地任憑他扣著自己的手,坦然道:“我不是玄教的人?”


    佝僂老人流露出不相信的眼神冷冷地盯著他,聲音已經有些激動、瘋狂:“你撒謊?你如果不是玄教的人,手中怎麽會有玄教的聖物?”


    沈原輕輕咳嗽著,臉上依舊帶著微笑:“我之所以有這支長笛,是因為它是一位長輩臨死前送給我的,而我也並不知道它是聖物?”


    卓不凡在一旁急了:“我可以證明阿風不是玄教中人,我們可是從小到大的朋友?”


    佝僂老人眼神倏然黯然失色,鬆開沈原的手,幹枯的手顫抖地拿起了長笛,指結皮包骨頭,沒有一點血色,輕輕撫摸著它,就象撫摸著自己的孩子一樣,目光中盡是慈意:“玄教有三寶:一活物、二死物。活物便是‘聖獸鴞’,死物是‘金劍’和‘血簫’。當年教主去世,玄教便一分為二,以羅錦天與陳若安為首爭奪教主之戰,爭得頭破血流,雙方展開一場同門相殘的廝殺,卻因羅錦天敗北而落下塵埃。羅錦天不服,一氣之下便偷走了玄教的聖物‘金劍’與曆代教主修煉的無上神功‘玄陰秘笈’來到了中原,卻因此連累了看守聖物的弟子,我便是其中之一。”遙想當年,佝僂老人的神情便有些驚惶恐不安,他雙唇翕動著,身子也劇烈地顫抖起來:“唉,這‘血簫’成了‘玄教’唯一的聖物,必定也是陳若安的隨身之器,你究竟是什麽人?他為什麽把聖物送給了你?”


    沈原神情變得冷冽:“我不知道陳若安是誰?我隻知道有一位長輩在臨死前把這支長笛送給了我?”


    佝僂老人空洞的眼神迸發出淩厲的光芒:“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陳若安的武功在玄教除了羅教主,算是最強的人,我不相信你能殺他?你……你用什麽卑鄙的手段殺得他,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我殺了你!”


    “我”字剛吐出,佝僂老人已經化笛為劍,如山如海,呼嘯著、排山倒海地刺向了沈原,令華楓梧眾人措手不及,他們都沉浸於玄教的秘聞中,卻未料佝僂老人居然會在憤怒之下向沈原動手?


    最先感受到佝僂老人心理的不是謝無塵,而是沈原,佝僂老人由驚悚、惶然轉變為不信、憤怒,然後一抹殺機彌射而出,手中的笛已刺向了沈原,出手快、狠、毒,沈原便在佝僂老人殺機一起時,右手卻閃電般抓住了謝藍兒身傍的劍鞘,“錚”地一聲,一道尖銳而又熠熠眩目的銀輝色的光芒,便一顆明亮的殞星自遙遠的飄渺的天際墜落下來,沈原的全身此時驟然也彌漫出一股陰冷的寒氣,邪而寒冷,充滿了殺氣,雙方一時僵持著。沈原神態漠然,此時那有半點虛弱之顏,隻有佝僂老人眼睛中流露出驚悚之色,舉笛的手劇烈地顫抖著,聲音已激動地語無倫次:“你……”


    沈原冷冷地望著,目光中寒氣彌漫而出:“我既然能救得了你,自然也殺得了你,沈某不會因為連累你受傷而手下留情?”


    沈原驟然強勁的力量和殺氣讓廟中的人大吃一驚,他們都知道沈原的武功也許很高,卻不敢相信他居然高到如此程度,一股股陰寒的殺氣彌漫而出,那逼人的殺氣中夾雜著令人驚悚的血腥氣,讓人心中惶恐不安。


    (二)


    驀然,謝無塵雙眼睜開,目光望向廟外的小門,似乎感受到了什麽,要把它看透一樣。華楓梧的眼睛終於也有了光澤,跳動而起,眸中射出一道淩厲之色,霍然站了起來。


    門外,吹進一陣熟悉的香風,接而傳來一陣清脆悅耳而又嬌柔的聲音:“杜姐姐,快進來,外麵風大?”


    接著從外麵進來一群人,正是他們在‘八方客棧’遇上的‘天龍寨’寨主蓋天嬌母子跟‘大風嶺’的杜娟姑娘一行。老彌勒卻首先跳了進來,一雙精芒四處掃射,驚喜地道:“咦,怎麽是你們這群小鬼?”


    朱孝天不高興地哼哼唧唧:“我們才不是小鬼,你才是老鬼?”


    老彌勒咧嘴笑嘻嘻地轉著身子,眨間轉到華楓梧身邊朝沈原望了一眼,微笑道:“小風,我們又見麵了?”


    蓋天嬌滴滴地道:“彌勒師父,我說過多少次了,他不是小風,你怎麽老記不住?”


    老彌勒不高興了,象個孩子似的搖晃著身子:“我愛叫他小風,你管得著嗎?”


    蓋天嬌頓時對他無語,美豔的目光望向四周道:“咦,你們應該早到龍城了,怎麽還留在這兒避雨?”


    朱孝天苦喪著臉道:“誰不想早點到龍城吃香的喝辣的,我們是被一群蒼蠅追著到這兒來了?可憐我們吃不好、睡不好,連馬車都被那群可惡的蒼蠅弄壞了!”


    卓不凡鄙視地道:“你少說一句好不好,別把自己說得那麽沒有用?我可不怕那群蒼蠅?他們敢來,卓少爺一刀一個,幹淨利落送他們上路。”


    朱孝天晃著胖胖的身子,伸出手拍了卓不凡一擊:“少在這兒吹牛,如果不是有華大俠在,你早被那群蒼蠅砍成七零八落了?”


    卓不凡毫不示弱地反擊道:“至少我出手打蒼蠅,不象某人躲在歐陽姑娘身後發抖?真是恬不知恥,到了關鍵時刻還要靠女人幫忙?”


    朱孝天胖臉漲得通紅,呐呐地不知說什麽才好?


    謝仙兒蹦蹦跳跳地走了過來,笑逐顏開地道:“兩位漂亮姐姐,你們好!我叫謝仙兒。”


    朱孝天笑容可掬地道:“仙兒小妹妹,你長得真像小仙女一樣!”


    謝仙兒撅著小嘴,把頭搖擺著:“我不喜歡你,誰叫你不給我烤魚吃?”


    朱孝天頓時臉漲得通紅,卓不凡忍不住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


    老彌勒咧著嘴笑,眼睛四處遊動:“那兒有蒼蠅,我老人家最喜歡打蒼蠅了?”


    煥兒眼睛好奇地骨碌碌直轉,嬌脆地問:“彌勒爺爺,哪兒有蒼蠅,煥兒幫你打?”


    蓋天嬌輕輕地撫摸著煥兒的頭,柔聲道:“煥兒乖,彌勒爺爺他們說著玩的。”


    霍然,佝僂老人手中笛子忽嘯擲出,笛音尖銳而刺耳,在空中飛躍而下,佝僂老人已衝到了廟宇門口,他枯瘦的手抓住了一個孩子,正是蓋天嬌的兒子煥兒,煥兒被佝僂老人醜陋的麵目和猙獰的表情嚇得哭了起來,沈原的劍卻已然淩空翻飛而至,自虛空中猝然而進,又快又狠地向佝僂老人刺來,聲音陰寒而可怕:“你想找死嗎?”


    望著那淩空而下的劍光,耳邊聽到沈原陰冷的聲音,蓋天嬌的心頭差點暈厥過去,一股來自於身心的傷痛彌漫而出,卻忘記了煥兒的安全,失神地呆在哪兒?


    佝僂老人淡淡地望了沈原一眼,目光中流露出複雜而奇異的光芒:“得罪了……唉,教主……”伸手倏把煥兒推了出去,人已若飛燕般翩然而出,刹時消逝得無影無蹤。


    望著佝僂老人離去的身影,沈原並沒有追擊而出,隻是目光中沉思默想著佝僂老人離去的那一聲稱呼,心想:“難道他認出了我的劍法?”


    老彌勒心痛地把煥兒摟在懷中,關切之情油然而起:“煥兒,沒事吧!”


    煥兒臉上淚珠兒直滾下來,委屈地哭著:“彌勒爺爺……嗚嗚……”


    杜娟伸手搖搖蓋天嬌呆滯的身體,慌忙道:“天嬌妹妹,你怎麽?是不是被嚇壞了?煥兒不是沒事嗎,你不要太擔心?”


    蓋天嬌嬌豔的臉上此時蒼白無色,目光呆滯地盯著沈原,讓沈原感到毛骨悚然,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蓋天嬌倏目光中迸發出淩厲之色,質問道:“你究竟是誰?你除了龍飛、沈春風之外,還有沒有其它的名字?”


    朱孝天目光從蓋天嬌身上又轉到沈原的身上,驚訝地道:“不會吧!他們之間也有不得不說的故事?”


    卓不凡更是奇怪地皺緊眉頭:“阿風有很多名字嗎,他究竟想幹什麽?”


    朱孝天送他一個白眼,不客氣地道:“你這個白癡?當然是找妹妹了!你沒有聽那個仙子閻白雪叫他龍飛,不知道他認識蓋夫人時又叫什麽名字?”說完,目光中情不自禁地流出神往之情:“沈春風真了不起,換不同的名字找不同的妹妹,嘿嘿,我要不要試一試?”


    卓不凡鄙視地橫了他一眼:“就算你換無數個名字,也改變不了你那雙色迷迷的眼睛和水桶粗的身材?”


    朱孝天一蔫,頓時神情沮喪,耷拉著腦袋扭到一邊去了。


    蓋天嬌目光冷冷地盯著沈原,倏激動地大叫起來:“你以為換了副模樣,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嗎?”


    沈原神情一時惶然,不知如何麵對蓋天嬌,他心裏一直對她有些愧疚之情。


    蓋天嬌不理會大家奇怪的眼神,怒不可謁地吼道:“你說呀!你這個混蛋,自己的女人被別人搶走了,你為什麽要拿我出氣?我得罪你了嗎?啊……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你說呀!……”蓋天嬌聲音越來越高,撕心裂肺地吼了出來。


    沈原此時低下頭,像個做壞事的孩子,一聲不吭,呐呐地道:“蓋姑娘,對不起?我……”


    蓋天嬌雙手抓緊了他的衣襟,滄然大笑:“你以為說一聲對不起就完了嗎?你以為說一聲對不起就能彌補你對我傷害嗎?”


    老彌勒搖晃著身子扶住蓋天嬌:“嬌嬌,究竟是怎麽回事?小風什麽時候傷害過你?”


    蓋天嬌怒氣衝天地盯著沈原,銀牙狠狠地咬著雙唇,唇上都滲出了點點血痕,雙手狠狠地推開了沈原,扭頭就跑:“彌勒師父,我們走,我不想再看見這個人?”


    老彌勒奇怪地望望沈原,倏然問:“你真的不是小風嗎?”


    沈原輕輕長歎一聲:“老彌勒,我是小風,對不起?”


    老彌勒喜出望外地跳了起來:“我就知道老彌勒的眼睛不會錯,你果然是小風?小風呀,你娘還好嗎?當年如果不是你娘執意把你帶走,我們早就成了一家人?”


    沈原神情黯然神傷地低起頭:“老彌勒,我娘她……她三年前就去世了!對不起?當年我娘她隻是不想讓我當一輩子強盜?”


    老彌勒不高興地抓抓花白的頭發,煩惱地道:“唉,這麽好的姑娘怎麽就這樣去了,可惜呀!”


    沈原身子恭敬地向老彌勒鞠了一躬:“老彌勒,我對不起天嬌,請你幫我好好照顧她。”


    老彌勒納悶地問:“小風呀,究竟是怎麽回事?”


    沈原苦笑道:“這件事小風無法開口,實在對不起?”


    老彌勒牽著煥兒,搖著花白的頭發:“小風呀,以後有空去‘天龍寨’見見書生他們吧!他們也經常念叨著你呢?”


    沈原望著他們的身影,心中一陣酸楚:“如果我還有命,一定會去看你們的?不知道儒伯伯、道士伯伯、花姑姑他們怎麽樣了?”


    他愴然跪拜而下,臉上滿是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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