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姬北命等賓客,遠遠的,見沉中俠的神色和狀況,確實有些不太對路,但是,當堂出麵阻止上前之人,乃是“七星堂”裏的“自己人”,更是總堂主夫婦最貼身的保鏢、“夫妻殺手”喵姐和汪先生,做為“外人”的他們,反而不方便出來話;


    總堂與各分壇的一些發現情況有異的弟子,也想出頭阻止,但這些弟子的身份,都不比軒轅開山高,也遠不及“夫妻殺手”的地位尊,一時之間,各人暗自焦急,誰也拿不定大主意。


    就在此時,忽聽得“砰”地一聲大響,壽堂的側牆,突然裂開,“白虎壇主”田靈兒,踉踉蹌蹌地撞了進來,她大聲嘶叫道:“‘七星堂’弟子,拿下宛兒夫人……她就是‘天蠱娘娘’上官腰舞!”


    壽堂中的人,盡皆嘩然,紛亂之中,喵姐怒叱:“田壇主蠱毒發作,胡言瘋語,詆毀宛兒夫人清譽,左右護法弟子,給我拿下!”


    汪先生插嘴道:“這瘋女人胡八道,真是荒謬可笑!”帶著數名護法弟子,就要上前拿人!


    軒轅開山濃眉飛鬢,沉聲道:“田壇主,這是怎麽回事?”


    ≧≧≧≧,


    田靈兒氣喘咻咻地道:“真正的宛兒夫人,早被上官腰舞這女人給害死了,現在的‘宛兒夫人’,是上官腰舞易容假扮的!”


    拜客中的“天鬼教教宗主“鬼王”戈風,鬼笑道:“本王聽‘七星堂’堂下、四大壇主,個個都是了不得的英雄人物,今日一見這位滿嘴胡言信口開河的田壇主,也不過爾爾!”


    田靈兒怒喝:“老娘宰了你……”但此時,她體內的蠱毒,又已發作,全身如蟲噬蟻啃,萬分痛苦,又哪裏出得了手?隻得急急的道:“上官腰舞跟‘鬼王’的人‘黑白無常’,在酒窖裏密議,被我撞見,軒轅,你我共事多年,肝膽相照,這一次,關係到‘七星堂’和總堂主的生死存亡,無論如何,你都一定要相信我……還有,宛兒夫人的屍首,現在還藏在酒窖裏,你派人一探便知……”


    今日壽堂之上,化身俊美少年的“天巫宗”宗主、“毒王”唐少,在一旁冷冷地道:“軒轅壇主、慕容壇主,兩位身為‘七星堂’沉總堂主以下的主要負責人物,有堂中弟子擅闖壽堂,還出言不遜,侮辱總堂主夫人,你們還不遣人拿下問罪,當著‘西南’群豪的麵兒,你們‘七星堂’的威望和體統何在?”


    軒轅開山麵沉似水,向身後一名腰插短斧的“青龍壇”親信弟子,暗中使了一個眼色,那弟子頭會意,趁著四周人的注意力,都被歇斯底裏的田壇主所吸引過去,悄無聲息的退出壽堂,向總堂後院的酒窖奔去——


    另一位“地煞壇主”慕容黑山,給“毒王”唐少一激,頓時有些六神無主,隻得叫道:“來人!拿下田壇主……”


    “且慢!”忽聽人群裏的冷若雅丟掉手裏的半個壽包,叫道:“先拿下‘貓狗夫妻’這對叛徒!”


    慕容黑山乍然一凜,驚疑的道:“三姑娘,你——”


    冷若雅紫衣飄飛,揚身而起,疾道:“沉中俠著道了!”人如紫燕,直撲向堂中!


    “鬼王”戈風怒嘶道:“別人的家事,偏要你們‘涼城客棧’的野丫頭來管!?”鬼手十指箕張,淩空抓去——


    但是,冷若雅掠出的方向,半空中陡完全的然變了!壽堂的


    她先掠到鬼影重重的白紙窗欞,當壽堂的賓主,都認為這“野丫頭”要向堂外逃逸時,她又掠到了屋梁,當“鬼王”戈風,在防備她居高臨下飛襲突擊時,若雅的身形,又發生了變化,她直掠入堂中,越過了慕容黑山的頭,閃過了喵姐和汪先生夫妻聯手的一擊,在“鬼王”戈風還未來得及動手之前,已到了沉中俠、“宛兒夫人”二人的身邊。


    堂裏大多數人的一顆心髒,一下子,都幾乎要從口腔裏一跳而出!


    冷若雅飄至“宛兒夫人”的身邊,隻講了一句話,道:“‘天蠱娘娘,您與沉總堂主,終是夫妻一場,放手吧!”


    冷若雅一閃至“宛兒夫人”、沉中俠身旁,壽堂之上的眾人,一時都安靜了下來,個人的眼睛,都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堂中,無論冷若雅向兩人中的哪一個出手,誰也都來不及阻擋。


    大家都震呆在當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這個微妙奇怪的局麵。


    “宛兒夫人”禁閉雙目,過了好半晌,沉中俠的喘息稍稍平複,他臉色有蒼白轉為紅暈,兩手十指,也終於漸次的離開了“宛兒夫人”的眉額體膚——


    沉中俠緩緩地睜開鐵目,他的眼神,看來是那麽的疲憊,那麽的辛苦,他痛苦萬狀的道:“舞,我跟你夫妻八年……好聚好散……牡丹的事情,過去了這麽久……你為什麽還是放不過宛兒和我的孩子?”


    “宛兒夫人”冷冷地接道:“你還有臉提‘牡丹’?溫宛兒那賤婢懷的野種,是你的孩子、我的孩子,難道就不是你的孩子了?”


    沉中俠深長地吸了一口氣,聲音艱澀道:“但是牡丹的死……你我都有責任的……”


    原本是“上官腰舞”的“宛兒夫人”道:“牡丹年紀,身子就被你這禽獸不如的父親糟蹋,她的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今天,我殺了溫宛兒那賤婢和她肚子裏的野種,你總該嚐到失去孩子的痛苦滋味了吧?!哈哈哈哈哈……”


    沉中俠痛苦地道:“舞……你、你為何要這樣做?!”


    “天蠱娘娘”上官腰舞狂笑道:“我們‘鬼蠱巫’,跟隨‘青龍老大’,東征西討南伐北剿多年,他老人家將‘雲貴’兩省的基業,交予我們‘鬼蠱巫’之手,希望你和你的‘七星堂’力量,能歸順‘青龍會’,共創一番偉業……可笑啊可笑,他身為‘七星堂’之主,隻知假仁假義假慈假悲,施舍恩惠,收攏人心,哪有半昔日江湖霸主‘念氣無雙,鐵麵通判’的影子!”


    沉中俠慘笑了一下,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青龍老大’人中之龍,我沉中俠一介武夫,實在是高攀不起……”


    冷若雅在一旁,接道:“‘天蠱娘娘’,近兩個月來,這‘雲貴’一帶的凶案迭起、怪石頻發,定都是你夥同‘鬼王’一夥做下的了?”


    “鬼王”戈風鬼笑道:“嘿嘿嘿,若非我們動下這番手腳,龍‘沉中俠’這三個名字,又如何從‘民心所向’到‘大失人心’?‘三十六洞’、‘七十二寨’又怎能紛紛棄暗投明改旗易幟……不過,若沒有‘天巫宗’的唐少唐長老旗下的巫師相助,光憑本座與上官長老,在短時間之內,也很難辦成那麽多的事。”


    冷若芊逼視美少年唐少,冷聲道:“你故意造成凡膜拜‘天巫宗’的信男信女、就得以平安的假像,又指使手下唐三角、桃花、荷花等邪惡女巫,為你四處網羅綁架靈童少女,供你淫樂,更不惜殘害無辜的香客……”


    “毒王”唐少道:“四姑娘,你得一也不錯。我唐少上蒼眷顧,陰陽同體,天賦異稟,男女通吃,陰陽同修,對童男童女的需求量,極其巨大,那些愚夫蠢婦,主動獻身獻財,又與本王何幹?”


    姬北命始終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他忽低聲道:“唐姑娘……你這些事,都不必當眾承認的……你為何要……”他似乎仍在懷念那晚在“天巫宗”黑石屋子裏所見的那舞女,仍是放不開那個解不開的情愫和心結……


    “毒王”唐少卻深情款款的望向滿臉激紅的血袍漢子,道:“姬大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今日之事,既然大家都已經撕開了臉皮,我們的計劃,也已教三姑娘和四姑娘窺破,我們有什麽不敢承認的……”


    “天蠱娘娘”上官腰舞冷“哼”一聲,向沉中俠道:“我是今天淩晨,在‘鬼王’座下的高徒‘黑白無常’的協助下,才設計了溫宛兒那賤婢,當然,若沒有‘貓狗夫妻’的幫忙,我們也不可能在你這布防森嚴的‘七星堂’總堂,如此輕易得手,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喵姐和汪先生,早已經是我們‘青龍會’的人,我們的行動,幾乎是天衣無縫、無懈可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們在處理溫宛兒那賤婢屍體時,不意被姓田的那‘喪門星’撞破,不過,那克夫的‘白虎星;還真是命硬,中了本娘娘的‘蠱毒’,還能逃脫得掉‘黑白無常’的追殺……今天是沉總堂主的壽辰,也是你最愛的‘宛兒夫人’和孩子的忌日,你應該稱心如意了吧……”


    沉中俠跳起來,怒道:“你這婦人……真是蛇蠍心腸……”


    “天蠱娘娘”上官腰舞淡淡地道:“我本要和你複婚,但轉念一想,那又豈是容易之事?當年你四處沾花惹草,留情又留種,韓五娘、韓飛燕、王巍、藍鳳凰、美熏公主……風流債孽,多不勝數,這些年來,你又跟‘幽冥宮主’溫宛兒,打得火熱,如魚得水,我又如何能拆得散你們?嘿,我上官腰舞得不到的東西,就隻有毀掉了……”


    沉中俠怒道:“你、你、你真是……”由於過於憤怒,他連話,也都口吃結巴起來。


    上官腰舞學著他的語態,笑道:“我、我、我怎麽了?我很惡毒是不是?這才哪兒到哪兒,今天,才有你瞧的呢。”


    沉中俠向場中的“鬼王”戈風等“青龍會”教徒,怒瞪了一眼,發出雷電也似的神光,恨聲道:“你們這幹‘青龍會’的人!看爾等,今日能將我‘七星堂’如何?!”


    “鬼王”戈風麵具之後,冷“哼”一聲,道:“今天是您沉中堂主的大壽,我們遠來道賀,自然也不會空著兩手,‘黑白無常’,把我們‘青龍會’贈送給沉總堂主的壽禮,獻上來——”


    “天鬼教”教眾之中,立即閃出“黑無常”範無救、“白無常”謝必安二人,“黑無常”範無救雙手高捧一方紅布照蒙的錦盒,神態畢恭畢敬,“白無常”謝必安同樣畢敬畢恭的兩手當眾解開盒子上的紅布、揭開紅布下的錦盒盒蓋——


    眾人一看之下,驚呼出聲!


    方方的錦盒之內,赫然放置著血跡斑斑的美麗女人人頭!


    沉中俠須發皆張,全身又顫抖了起來!


    因為錦盒之內的壽禮,正是他愛妻溫宛兒的首級!!!


    沉中俠拚盡氣力,大聲吼問:“宛兒已有身孕!你……你們為何還要這般狠毒,非……非要殺害她不可?!”


    上官腰舞冷冷地道:“實話,本娘娘本來也不一定非要殺害她的,因為同病相憐,他也不過是,被你外表豪氣和虛情假意所蒙蔽的可憐女子……我原本隻是散播流言,是你作孽太深、作惡太多招惹天譴神罰,並且利用‘鬼蠱巫’之術,在民間安排布置了出了許多令人震驚的災禍,大悲和尚、戰飛、唐太宗那些你的走狗,也都是給我‘天蠱’所殺,更令你聲譽大落,這些,也算足夠了……但是,我還是低估了你的實力,我們所做的一切,雖然很大的程度上,打擊到了你的根基和威信,但並未能從根基上,動搖到你的根本和命脈,而‘涼城客棧’的兩位姑娘,跟她們的這幾個多管閑事的‘豬朋狗友’這個時候,又恰恰來趟這一場渾水,為怕耽誤了‘青龍老大’和楚左使的好事,我隻有對你珍愛、最在意的女人溫宛兒身上下手……我隻好殺了她!”


    場外的姬北命大聲道:“上官腰舞,你這妖婦!方圓百裏的無數殺孽、百姓冤魂,今日就讓你以命償還!”


    上官腰舞臉上露出一陣蕭索之意,苦笑道:“也好……”


    沉中俠聽到這裏,突然輕喚一聲夫妻舊識發妻的閨名,道:“舞。”


    上官腰舞聽得這一聲,猶如一個強忍著極大悲痛的人,壓抑著無比痛楚情緒的呼喚,心頭也不免為之一震,輕輕的應道:“中俠。”


    沉中俠緩緩地道:“你移花接木,易容成宛兒,詐稱胎兒不保,誤導我施‘念氣無雙’、吸取我的功力,置我於死地,令我妻兒殞命,家破人亡,總該遂心稱意了吧?”


    上官腰舞媚笑道:“親眼看到你死,我方真正稱意遂心!”


    沉中俠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好!好!!好!!!”


    破曉這時,是極為佩服沉中俠的,因為他冷眼旁觀,突然發現,沉中俠本來極之激動而致心智渙散神誌崩潰的情緒,已逐漸而且迅速地平定了下來——


    甚至,在沉中俠連這三聲“好”字的過程中,第一個“好”字,得心痛如刀絞;第二個“好”字,就的心為之痛而已;到了講出第三個“好”字,已轉的是心平氣和,心如死灰了。


    ——和高手勁敵生死相搏時,或過於憤怒或過於悲痛的不穩定情緒,都易造成疏忽和破綻,極易給對手所乘之機。在高手對決的過程中,的一疏忽,都足以致命!


    沉中俠是超一流高手,對這自然明白了解。讓破曉和冷若雅姐妹佩服的是,他們也沒料到,沉中俠能在雙雙失去妻兒的這種悲痛的雙重巨大打擊下,能夠這般迅速的冷靜下來。


    破曉自知,即使換作是他自己,恐怕也未必能夠辦得到。


    ——破曉之子班馬兒,在追捕“六凶”的辦案過程中,不幸殉職,死於“青龍會”巨惡“狂魔”伏俊的毒手(參見《讀心術》卷),當老友“刑部”尚書閻羅王帶著滿懷愧疚歉意和一大筆撫恤金,將因公殉職、為國捐軀得的世侄兒班馬兒骨灰送回“妙手班家”,原本父子關係僵化的破曉,當場痛昏過去,並且臥床月餘,大病了一場。


    破曉當然不知道,沉中俠此刻之所以,能夠迅速冷靜得下來,是因為沉中俠在心中,已下了一個決定:


    ——他已經對不起溫宛兒和還未出生的孩子!


    ——他決定拚掉老命,與發妻上官腰舞同歸於盡,玉石俱焚!!


    ——不過在他身死以前,他要殺了所有造成他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惡徒!!!


    沉中俠長吸了一口氣,靜靜、緩緩地道:“死了也好,這樣我今日放手一戰,也就再沒有什麽可顧忌了。”


    妻子俱亡,使得沉中俠萬念俱灰心如死灰,他已經了無生趣,他隻求速死,他自願與敵同亡,他慢慢轉身,目光一一掃過堂上的“鬼王”戈風、“蠱王”上官腰舞、“毒王”唐少、以及“鬼蠱巫”一幹青龍高手,然後,他目光暴射,厲聲道:


    “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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