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嫉妒他,對於這一點,我甚至已經無法掩飾。他也看的出來我的怨恨,但他的忽視令我更為惱火——他竟然對這種事都無動於衷。


    他的眼裏,我就是這樣連怒火都無關緊要的人,不是嗎?


    擁有同樣的外表,同樣的家庭,葉澤南和我卻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們長相一樣,基因相同,身上沒有任何一點不同。


    為什麽……


    為什麽!


    是因為他離開的那幾年嗎?他帶著那麽多的錢財滿載而歸,贏得了所有人都誇獎和掌聲,然後順理成章的扶搖直上,令人厭惡的成功者。


    可他……明明是個虛偽自私的混蛋。


    我始終記得他在台上看下來的眼神,沒有絲毫的共情或者憐憫。


    那仿佛是在看一團淤泥裏的破敗垃圾——我是垃圾?


    我是垃圾,那他又是什麽?


    這是天大的笑話。我一直比他聰明,比他優秀。以前所有人都讚許我的成長和成績,可他卻拋棄了父母的期許,扔下一封信就離開了家,讓人找也找不到任何的蹤影。


    所有人都對他的境遇報以憂慮,無論我取得再好的成績也隻能以笑臉迎接他們滿腔的愁容。我在原地,按照一切正確的吩咐行事,妄圖滿足他們所有的願望,打電話回來卻隻能聽見唉聲歎氣……


    “澤南還在的話,多好啊……”


    就像他死了一樣。


    他也活該去死。


    可現在……為什麽?


    憑什麽?明明應該是我俯瞰他。


    在那時,我甚至天真地想要質問他。


    我狼狽不堪,在眾人的圍繞下自己走到他麵前,帶著卑微和羞恥,低聲詢問:他做了些什麽?


    “澤南一直很聰明,這有什麽奇怪的?”


    有人誇讚。


    “這是人家的商業秘密,不要再問了。”


    有人勸導。


    他隻是又一次搖搖頭……又一次,麵上帶著那一如既往肮髒至極的微笑,繼續虛偽的敘述著那些“成功”的故事,充斥著虛偽和狂妄的故事。


    隻有我……隻有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從出生開始我們就在互相了解中成長,我看見他把同桌的橡皮仍在飯盒裏,也看見過他把掰斷的粉筆扔進老師的包。他是一個徹徹底底虛偽的人,即使麵對被自己弄得狼狽不堪的人也能笑臉相迎。


    多大的諷刺!


    他們竟然對此一無所知!!!


    我甚至絕望的想象,世人都是見利忘義的惡徒。


    錢?就因為這種東西……就因為這種東西……


    我知道他在撒謊。他有秘密,他的成功來路不正。我們是雙胞胎,一奶同胞,每個念頭都牽連在一起……我了解他的每一個表情,知曉他的每一個謊言,也一定看得穿……所有的真相!


    就在這時,惡魔找到了我,讓我向他問話。


    他為什麽會像如今這樣?


    如果世間有神明的存在,神明在上,我終於知道他的秘密是什麽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仍然是令人惡心的家夥。


    我告訴他我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他又獲得了更多的錢財。既然我知道這件事,作為你的兄弟,我也要加入,我這樣說,當著他同樣肮髒的同伴的麵。


    他要維持自己虛偽的嘴臉,決計沒有拒絕的理由。我早說過我了解,兄弟鬩牆的鬧劇,他不敢擺在明麵上。


    果然,我讓他給我我想要的東西以後,他在愣神之後答應的順暢無比。在肮髒的利益的驅使下,他也終於在我麵前露出了訝異的神情,這讓我終於心裏升起了優越感。


    凡事都有條件,他說他可以讓我去試試,這也正如惡魔所料——果然,他果然想要處理掉我,果然是那個肮髒的他,他讓自己圈養的野獸再次出籠。但他不知道,我早有二手準備——燒掉那張紙片,會讓一切利益化為灰燼。即使那人的走狗,也不敢妄動。


    打火機竟然也能成為一個武器,惡魔不愧是惡魔,幾乎一切都不能脫出他的料想。可沒等我做出下一步反擊,一個意外發生了。


    警察的突然出現讓我從想象的汪洋大海之中回到了現實。


    一時的妄想難以避免。我不禁開始思考,我能不能讓葉澤南在大庭廣眾下被逮捕,讓在羞恥和謾罵聲中死去?


    這是屬於葉澤北的念想。我可以讓他的一切惡行被公諸於世,讓他羞愧難當,讓他顏麵無存。而我,則挺直腰板,站在他的痛苦之上。


    也許我在那一瞬間甚至變回了曾經的自己。


    但……我憎恨高高在上的他,我憎恨他的累累惡行,我看見他掙來的髒錢就犯惡心!


    明明他是那樣令人惡心的東西……又怎能讓他這樣輕易的得到一個按部就班的終結?


    他連監獄都不配進!


    隻要他在這個世界上多存在一分一秒,我就不得安寧。


    葉澤南不能存在……但我不能否認,他的名字已經和我的牽連在了一起。那是母親起的名字,卻成了我一聲的夢魘……


    我無法憎恨母親……但葉澤南還活在世上!


    新的計劃從那裏起步,那是我的部署,比他更為細致縝密。


    我從那裏離開,而且再次來到了他麵前。我決定再次向他質問,扮演的像一個愣頭青,說要弄清楚真相。


    他信了,又露出那樣悲憫的虛偽表情。


    嗬嗬,他覺得我就是這樣的蠢人,我不意外,他也不驚奇。


    他以為我手頭很緊,貪圖利益?


    不好意思,是他錯了。


    再多的錢都無法讓我釋懷。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哪怕他有再多的底牌,再多的自信,也敵不過我和惡魔的算計。隻需要一點藥物,就能讓自信滿滿的他失去防備的能力,然後像他無數次害死別人一樣,死於非命。


    毫無疑問,如那人所料,死去的是葉澤南。


    他自己也覺得他的死很可笑吧?連最後一刻都想要伸手抓住我,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讓他真正死去的,還是準備在他身上,妄圖用來解決掉我的凶器。


    誰沒看過新聞呢?我既然知道哪些是他的手比,也知道怎麽重現他的作為。那頭野獸應該早就往這裏趕來了,也理所當然的會成為一名被認定的凶手。


    他又理所當然的……


    我來不及細想看著他倒下,換上了他的衣服,把他的換成了我的。那是他選取的地方,他本以為能讓我在那裏葬身……果然不愧是卑劣的他,倒是省去了我的麻煩。


    可惜啊可惜,機關算盡……暗自欣喜的卻是我。


    他一定料不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他也就是這樣一個可悲的人,從頭到尾都是。


    我愛死了回憶他最後的神情。雖然那是我們共用的一張臉,但我能一眼從照片中分辨出我和他的區別。或許那時他憤恨的覺得,死去的應該是我才對?


    這幾乎成為了我最大的樂趣,因為我對揣測他最後未能說出口的遺言樂此不疲。就像我們曾在學校樹底的陰涼處打賭,猜測老師下一次大發雷霆會在哪一個時機,對著哪位同學。


    但是,到了現在,故事還沒有結束。


    之前的問題仍舊沒有解決,再次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之中。在那時,這隻是一個隱約的念頭,但到了現在,我必須做出最後的決斷。


    屬於我和惡魔的約定是殺死他以後就結束一切的一切,但我又有了自己的想法。


    毫無疑問,我比葉澤南更加聰慧。


    他能做到的,為什麽我不能做到?他能掌握的,我為什麽不能掌控?


    他的同夥是個野獸,我無法預料到他得知真相的情景,也無法預料他會不會殺我複仇,讓我和他葬在一起。


    那是一個真正的野獸,我見識過他幾乎無法抵抗的力量。我無法殺死他,但我可以騙過他!


    隻是為了保命……對,隻是為了保命而已!惡魔都無權指責我!


    我隻是想要活下來!!!


    我要把這個故事繼續下去,不僅僅是為了借刀殺人殺死他……我要變成他!


    我們本來就沒有任何外表的區別,我知道他的一切,也理應享受這一切!


    我可以擁有他的生活!


    我不僅可以享有讚譽,還可以變成那樣執掌生殺的人,掌控一個暗影中的野獸,讓他為我做一切我沒有做過的事……這就是我。


    是的。


    他的密碼從來都是母親的生日,和我一樣。


    我了解他,也了解我自己。


    於是現在,輪到我來排除異己了——以我寫下的計劃和身份,以我十幾年的潛伏和算計,以我留下的程序和秘密。


    他比我想象的更為肮髒,更為不擇手段。但現在,他已經死了。


    他已經死了!


    我是在自己的記錄裏癲狂,那些背叛的人活該去死,他們才是最肮髒的垃圾!


    無論我有沒有錢財,隻要還存在著那樣絕對的信任,我的手上就有最強大的武器為我效力!


    我是葉澤南……我是葉澤南……我是葉澤南……


    葉澤北才是那具肮髒醜陋,被焚燒殆盡的屍體。


    我是葉澤南,我是葉澤南……


    隻要有這個名字,作為這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存在,我就無所不能。我們連同樣的記憶都可以享有,又有什麽“不能”?


    我是……對,我的名字就是葉澤南。


    這是我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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