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掙了一下手沒掙開,老頭看著她笑了笑,又左右打量著錢多多的臉讚歎著說“好啊,這妮子是富貴命啊,從這手相上看是金丘高、月丘亮,身體健康財源滾滾旺子孫。從麵相上看是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鳳目如月照分明,耳門開闊有垂珠。這妮子是有紫薇星照,遇難呈祥有驚無險,以後必得人生圓滿,妻賢夫貴,子孫滿堂啊。”


    錢多多聽了不以為然,倒是馬寡婦先急了,說不是算命的是來看胃病的。老頭笑了笑直說“好說、好說”就進了裏屋,過了好半天才拿出一大塑料袋,說這是半個月的藥,每日早晚各喝一碗。馬寡婦黑著臉不動聲色,錢多多隻好遞了一百塊錢過去,拎著藥向老頭道謝離開,出門時覺得後背都汗濕了。


    多多爸對這老頭的草藥很感興趣,每天盯著多多喝下一大碗腥臭的黑湯問感覺怎麽樣。說來也挺神奇,連喝了幾天之後居然胃不痛了。錢多多每天可以吃飯了,身上有了力氣人也就精神了許多,每天等家裏人都上班了就開始打掃房間,然後到小區門口的秦姨小吃店幫忙。錢多多手腳勤快,前台後廚的活都能幹,讓秦姨和安叔很是喜歡,閑著時還能陪著來店裏的大爺大媽們聊天。晚上趕回家去給一大家子做好晚飯,等他們吃完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候就坐在角落裏的椅子上用手機和朋友們上網聊天。安妮已經和鄭昕陽好上了,這消息讓錢多多好一陣失落,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晚上躺在沙發床上總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安妮這次是認真的了,總是該為她高興,那我的mr.right 又在哪裏呢?回憶這些年,所謂的戀愛對象就隻有上大學時的學長白磊和鄰居曹健,被安妮嘲笑了好幾次,說是那連單戀都算不上,哎,戀愛到底是什麽樣呢。陳簡那憂鬱的麵龐從眼前飄來飄去,真是煩人,又沒對你動心,你來搗什麽亂啊,不是一個階層的人根本不可能的好吧,而且永遠也不會再見麵了,還是想想工作的事情吧,無論如何總要活下去的。


    一大包草藥喝完,錢多多覺得自己已經好了,和爸爸說起想要回北京的事。多多爸站在陽台上狠狠的抽了一口煙,陰鬱的看了多多一眼“幹脆就回來找個工作吧,我看你在北京也不怎麽樣,那些老板都是資本家,說不要你就不要你了。”


    “人家做生意的自然是要考慮人工成本的,你們國營大廠說黃還不就黃了,你們這些老老少少的還不都自謀職業去了。再說我在這個家裏的狀況你也看到了,馬寡婦對我怎麽樣,連那個悠悠才4歲都會給我臉色看,你說我在這個家裏呆著有什麽意思。”


    多多爸語塞了,半晌才道“好吧,你走吧,不過現在不能走,你的身體才剛好,再養幾天,反正也快國慶節放假了”。


    錢多多點點頭,爸爸老了,花白的短發一如年輕時那樣倔強的四下裏支愣著,但年輕時白淨的麵皮已經被停車場的陽光和風沙造的粗糙黝黑,滿布著細紋。爸爸這輩子很辛苦,作為一個男人有苦卻不能訴說。也許他是真的喜歡馬寡婦吧,如果她能夠給爸爸晚年帶來些許幸福,那麽自己也要盡量對馬寡婦一家忍讓,別把爸爸夾在中間為難。


    錢多多在衛生間裏洗完澡穿衣服的時候忽然發現褲子變得鬆垮垮的幾乎都掛不住了,這是安妮給寄過來的衣服,看來便宜衣服質量就是不行,隻好又脫下來把皮筋抽緊係了一個扣。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全身的皮膚都鬆懈下垂了,如同一個即將融化的冰淇淋,牆上的小鏡子裏,發麵饅頭般的胖臉已經如泄了氣的包子鬆弛晦暗。錢多多有點懵了,腦子裏瞬間閃過好幾個在網絡上看過的詞,早老症、白血病、帕金森症、玻璃娃、漸凍人、馬凡氏症……這些以為很遙遠從未關心過的詞匯如今就要與自己發生關係了嗎?


    錢多多魂不守舍的穿上衣服坐在沙發上發了好半天愣,她盤算著自己還有多少存款,還要交幾個月的房租,剩下的留給爸爸當私房錢吧。趁著還能動多幫秦姨幹點活,他們夫妻對自己太好了,此生怕是沒機會報答了,還要給爸爸做幾頓他愛吃的飯,馬寡婦平時太摳門,好東西都留給女兒女婿吃了。


    錢多多剛到秦姨小吃店就迎麵碰見安叔出來,“多多,你最近真是瘦了不少,看這衣裳肥的,你可別跟安妮學,那死妮子瘦的和竹竿一樣還鬧著減肥,太瘦了可不好看,還容易得病。”


    趙麗麗正坐在店裏吃涼皮,一個勁問錢多多是怎麽減肥的,效果真是很明顯。錢多多隻是淡淡的說沒特意減肥,隻是前些日子生病了一直沒好好吃飯而已。這麽一句話倒是忽然驚醒了自己,急匆匆的出門跑到隔壁的康健藥店裏,直奔門口的磅秤一腳踩了上去,看到指針顫顫巍巍的停住直吸了一口冷氣。大川叔坐在櫃台裏正搖頭晃腦的隨著收音機裏秦腔哼唱,看到錢多多進來抬抬下巴算是打招呼。錢多多下了磅秤往櫃台裏掃視了一圈,鑽進櫃台裏翻出一個紙盒打開,拿出一個電子秤放在地上,站上去一下又下來脫了鞋襪重新站上去。69公斤,138斤,這是很久以前的體重了,突然出現的數字讓錢多多有點接受不了。把電子秤收好,和大川叔打了個招呼,回到小吃店時覺得腿有點發軟。


    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是個大胖子,從來沒指望有天會瘦下來,所以看到鏡子裏的自己下意識就想到那些病,其實自己隻是瘦了啊,瘦了二十多斤,天啊,二十多斤得多大一坨肉啊。錢多多喜滋滋的拿著手機上網,給自己買了兩套新衣服,看來以前的衣服都要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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