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巷子裏,酒香已經彌漫了空氣。


    一整條街不留一處完好,就連這些塵封多年的美酒都不能幸免。


    瓦礫廢墟之中,忽然探出一隻手,下一個瞬間,這堆瓦礫驟然炸開,道不盡消瘦的身影從廢墟中走出。


    他擦去嘴角的一絲鮮血,麵無表情地看著被江湖中人敬稱為大紅袍的中年人。


    大紅袍子端木磊輕笑了一聲,然後對著道不盡勾了勾手指。


    “聽說你的劍法在南山可以排第七?”


    聽到大紅袍突如其來的問題,道不盡有些驚訝,他微笑道:“你聽誰說的?”


    “難道不是?”大紅袍微微疑惑。


    手中長劍尚未出鞘的年輕人搖搖頭,道:“或許外人傳聞我的劍法可以排上第七,但在我自己看來至多第九,除去世人皆知我的師傅與兩位師兄,掌門與大長老、二長老之外,其實還有一對師徒的實力必然在我道不盡之上,隻是平日裏他們為人低調,不喜與人爭這無用的高下之分。”


    大紅袍詫異道:“世上竟然還有這等人……”


    “有的,”道不盡點點頭說道,“他們倆便是我南山的副掌門慕容楚雲和他的徒弟慕容楓痕。”


    大紅袍手中的兩粒保健球轉得飛快,眯眼道:“百年前的南山第一快劍慕容楚雲,與十年前在江湖上如流星一閃而逝的快劍客慕容楓痕嗎?”


    這回就輪到道不盡有些驚訝了,“你認得我那師叔到不奇怪,隻是我這位師兄十年前江湖闖蕩一共才出手了七次,你又怎麽知道?”


    大紅袍負手而立,淡淡道:“因為那七次裏就有一次是與我的師兄過招。”


    “你也有師門?”


    “人非生而知之者,誰能沒有一個老師?有老師自然也會有師兄弟。正好,我在新教裏估計也隻能排個第九,以你南山第九可有本事贏下我這新教第九?”


    道不盡沒有回答,就算話說出口,大紅袍子也未必就會信。眨眼之間,他的人已經來到了大紅袍眼前不足一丈。


    “還沒有吃夠我的大紅血手印嗎?”說話期間,端木磊已再次抬起來手臂,眼看就要結印。


    剛在對方手下吃了一掌被打進廢墟之中的道不盡聳了聳肩,臉上微露不屑之情。


    同樣的招式,你還想管用兩遍?


    年輕人穩步向前,一道紫芒忽然從他手中暴出,轟的一聲,這位還沒來得及結好手印的大紅袍子,就被含光一劍打退了百丈之遠,從街巷的一頭退到了另一頭。


    道不盡仰首望向鏖戰於天空的大師兄,輕語道:“大師兄,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就此地征戰於天,征戰於地,可好?”


    話音剛停,含光劍又忽然出現在了大紅袍的眼前,一劍劃過,竟將這位數年征戰卻未曾髒過衣襟的大主教的袖袍切出一大道口子。


    大紅袍望了望自己的袖口,略有些不喜,然後又看了看劍不停手的年輕人,忽然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接著便是狂喜。


    多少年了?同境界裏就沒有一個能讓自己放開手腳去打的,新教裏唯一一個能與自己打得旗鼓相當的另一位大主教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別說是切磋,就算是說上幾句的時間對方也沒有給自己留過。痛快!痛快啊!多少年了!


    他雙手一抖,兩道拳風擊中道不盡的身子,後者在空中掄出了一個圓,按劍擋住了大紅袍子的攻勢。


    但下一刻,這位大紅袍就神出鬼沒般的出現在了道不盡的身後,然後一掌推在道不盡的肩上。


    剛來到街角一頭的年輕人就這樣被大紅袍送了回去。


    紅袍大主教隔空打出數百道拳頭,拳罡震得空氣顫動,將兩人直接的街道房屋直接砸個粉碎。


    道不盡一邊後退,一邊有條不紊地左右揮劍,將鋪麵而來的拳罡一一打散。


    就這點程度了?大紅袍嘴邊勾起一抹笑意,舉起拳頭出現在了道不盡的上空。


    一道血紅色的巨大拳頭自天而降,拳身尚未落地,道不盡周圍的地麵就先塌了下去。


    等到年輕人提劍再擋的時候,雙腳已經陷入地麵之下一尺有餘。


    堂堂七尺男兒,豈能矮人一頭?


    道不盡大吼一聲,金剛怒目。突有一道紫芒自天而降,徑直擊在了大紅袍的背後。


    端木磊被打得身子一僵,差點失去意識。等回頭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被道不盡一劍抵著手肘推出了數十米之遠。


    滿街的瓦礫飛濺,大紅袍在道不盡連續的打擊之下越來越狼狽。


    原來被人推著打真的很痛!


    大紅袍的背後,衣衫盡碎,絲絲縷縷的鮮血留下。但他的臉上卻洋溢著心滿意足的笑容。


    痛啊!痛啊!真特麽痛快啊!


    對強勁對手的渴望已經完完全全超過了對疼痛的恐懼,大紅袍忽然用力蹬地,他的身子就這麽停下,任道不盡如何用力就是不退半分。


    接著伸手抓住道不盡的手,用力一握,一朵血花炸起。


    道不盡猙獰著臉龐,對著大紅袍的臉狠狠一踹,兩人又拉開了距離。


    他的左臂無力垂下,小臂上血肉模糊,分明就是大紅袍先前的一手造成的。


    這個時候,大紅袍忽然伸出了那雙一直藏在長袍底下的雙手,可道不盡看見……這分明是一雙爪子!


    卻忽然聽得大紅袍喃喃自語道:“為了不讓任何人再傷害我,我將自己的一雙手練成魔鬼的爪子。可當我擁有了這天下間最厲害的雙手之後,我卻發現這世人竟再也沒有人肯親近我了……原來,親近才能傷害,傷害就是親近,若是如此,我要世人親我愛我又有何用!”


    “道不盡,可敢近身與我一戰!”


    他扯下籠著雙臂的紅袍,露出一雙崢嶸的爪子,然後狂嘯著也狂笑著撲向道不盡。


    那一雙手在下一瞬間抵在了含光劍上,握劍的年輕人倒飛而去,就像是夜空中劃過的一顆流星,如何搖擺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方向。


    什麽南山第九,什麽新教第九,此刻在這個紅衣人的眼裏都是糞土,他隻知道眼前的這個劍客有著能與自己一戰的實力。


    一道驚雷般的光芒自夜空中炸亮,前一瞬還在追擊道不盡的大紅袍,這一瞬居然就倒飛回去,空中留下一長道血跡,人不落地,血不落地。


    又有一道紫芒亮起,道不盡就像是天神下凡一樣,一劍捅入了大紅袍的胸口。


    可是,這把含光劍卻隻前進了半根手指不到的距離就停下了。


    大紅袍五指緊握著劍身,劍鋒切開了他的皮膚,鮮血不斷留下,但他就像是不知疼痛為何物一樣,牢牢地抓著這把劍寸步不移。


    道不盡果斷棄劍,然後在空中原地翻了一個圈,對著劍柄又是狠狠一腳。


    可長劍分毫未動,就像是釘死在了岩縫裏。


    大紅袍五指抓著劍鋒,然後對著身子尚未落地的年輕人狠狠一拍,急速破空而去的劍柄直接砸在了道不盡的腰上,後者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凸起著腰部撞破了數道牆麵。


    什麽南山劍客,還不是跟小雞啄米一樣?


    大紅袍丟下含光劍,用力的錘了錘自己的胸膛,正如金剛怒吼。


    一踏地。


    地麵暴起九道石錐刺向道不盡。


    二踏地。


    地麵忽起一道石柱頂向道不盡。


    三踏地。


    地麵驟升四條石龍奔向道不盡。


    再踏地。


    地上大紅袍親自攻向道不盡。


    道不盡身中三招之後,渾然不顧傷勢有多眼中,隻是伸出一隻手對著地麵某處憑空一攝。


    含光劍倏然而至,直接從大紅袍的身後貫穿了後者的身體,然後拖行著來到道不盡腳下的石柱上。


    道不盡低頭一看,石柱這個高啊,大紅袍居然把他拱到了雲上去。


    這位年輕的劍客忽然對天上豎起來一根中指,那些礙眼的雲朵居然全都跑開了。年輕人哈哈大笑,難道這天上還真的住著神仙嗎?難道就連神仙也會害怕的嗎?


    他再一用力踏地,這根高大數百丈的石柱轟然斷裂,劍客從天而降,以身為劍,衝向了站在地麵上,腳下踏著含光劍的大紅袍。


    這一擊就像是原子彈大爆炸似的,居然平地升起了一道光芒,一秒、兩秒、三秒……足足有十秒,整座臥龍城居然在這一次的轟擊之下明亮了十秒的時間。


    城中數人驟然抬頭,驚訝於此般場景。


    惟有正在與白斬風纏鬥的劍仙道明連頭也不回,同為南宮尋的弟子,他自然清楚這是誰的氣息,他自然清楚這個師弟有沒有斷氣,既然沒有斷氣就說明沒有敗,既然沒有敗何須自己插手?


    白斬風的手掌又壓在了道明的劍匣上,後者微微眯眼。


    他是如何避開自己操縱的數千把氣劍的?


    下一刻,氣劍全然消逝,劍匣驟然炸碎,有九把劍自劍匣中掠出,劈向了白斬風。


    一時間,這位新教的壓陣仙人居然被這九把忽然冒出的劍打得手忙腳亂。


    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吧?


    道明扯了扯嘴角,然後撇頭望向城中某處不起眼的小巷。


    花師弟,師兄馬上就來。


    刹那之間,他的眼神堅毅如山,冷冽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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